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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度的困擾 7

六十度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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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髮顧客頭上的蒸汽機沒水了,閃起紅色的指示燈。
替顧客套上蒸汽機蓋,譚薇擦著手掌上的染髮膏問我:「你找我有事嗎?」
我開門見山問道:「那個徐良是兇手,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報警?」
這家診所不大,接待室大約十平方米,屋子裡瀰漫著診所特有的氣味。顯然診所歇業有段時間了,瓷盤上擺放著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工具,手套和手術刀也一應俱全。專供病人躺下治療牙疾的躺椅,蒙上了薄薄一層灰。我想象著牙醫握著手術刀,刀下是病人毫無防備的脖子。會不會產生刺下去的衝動呢?
我再度懇求。
很偶然的機會,在「飛思」的首席美髮師名單上,我居然看到了守雄的名字。
譚薇冷冷地對我說:「你去過這個地方以後,就別再來找我了。」
證據在時間的洗刷下漸漸消隱。離開桐城的兇手不會再犯案了,至少在這座城市裡不會了,他在人們的記憶中淡去。若干年後,老者們在茶餘飯後提起此案,更多了一層對兇手的好奇https://read.99csw.com,少了一份對被害人的哀悼,沒有人會記得她們的名字。
身為牙醫,他的牙齒這麼好也不足為奇了。
「如果你不弄頭髮,就趕快離開這裏吧。」譚薇慍怒道。
當他聽聞戴鶯被殺一案的時候,就開始關注起我來,他知道我在說謊,我根本不可能看見過兇手的樣子,因為那時候他在日本進修。
我殺死了自己的室友,為一個不值得去愛的男人;而譚薇雖然沒有親手殺死守雄,但她目睹了守雄被害的過程,卻袖手旁觀,沒有對好朋友施與援手。是嫉妒讓她喪失了良知,比她少一隻手的守雄,竟然可以在「飛思」當上首席美髮師,這讓四肢健全的她在店裡倍感屈辱。
說完,她趕著去料理滿頭是汗的顧客,撇下了手拿鑰匙的我。
我不明白徐良為什麼要打這通電話來解救沈大海。
她叫譚薇,是「飛思」美髮店裡資質最淺的美髮師。我坐在等待區的沙發上,譚薇披著一件白大褂,略顯笨拙地為read•99csw•com一個顧客染髮,我在想徐良為什麼沒有將她也滅口。
「為什麼他不殺你?」這是我最後的問題。
蔚藍的天空不見一絲浮絮,多日不見的太陽終於露了臉,和煦的陽光暖暖鋪下來。這是一個久違的慵懶午後。
後來,我又去「飛思」找過姓譚的美髮師。
譚薇和我都是兇手的同謀,所以我們和兇手共同守護著秘密。
譚薇給我的鑰匙,是「飛思」隔壁一家牙醫診所的,它們之間只隔了一間文具店,文具店門口擺著落地招牌,上面寫著「列印複印」的字樣,想必守雄和譚薇就是在這家店裡給我列印回信的。
看來我又該洗手去了。
那些被害人也許都在這裏治療過牙齒,這樣的私人診所並不會留下什麼醫療記錄,難怪警察找不到被害人之間的關聯。我總覺得切下一部分屍體並帶走這樣的事情,不是學醫的人難以辦到。
我的額頭還纏著紗布。由於撞在大理石地面上引起腦震蕩後遺症,我總覺得自己平衡感不如以前了。
「我知道是你寄了那read.99csw.com把剪刀給我,希望我可以找到你,但我現在找到你了,你卻什麼都不肯說!」我央求道,「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而已。」
沒有人注意到我們在說什麼,美髮店裡每個人都在忙碌著。
和被害人預約上門治療牙齒,就可以在對方毫無防備下割喉,幾乎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且被害人的血一滴都不會留在他的身上。奸屍後用洗潔精和洗髮膏處理現場的方式,主要是為了除去現場所留下的氣味,那種醫生所特有的氣味。也許從被害人身上切下的人體組織,可以幫助他進行醫學研究,也或許只是滿足他的收藏怪癖。
「和你一樣!」我重新回味譚薇這句話的意思。
地上的角落裡放有三個廣口瓶,裏面什麼都沒有,看它尚未乾透的濕滑內壁,不久之前瓶子里一定裝了什麼,最近有人倒光了裏面的東西。
她掀開白大褂的下擺,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掏出一把銅黃色的鑰匙,隨後報了一個門牌號碼給我,這個地址和「飛思」之間只隔了一戶人家。
最濃https://read.99csw.com烈的殺意,就在離你最近的地方,被深厚的愛包裹,偽裝成世間最善良的臉龐。
我朝著太陽的方向抬起手掌,陽光直射下的雙手被一圈毛茸茸的紅暈所包圍,蛻皮的指縫間像是有未洗乾淨的血跡。
在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譚薇了。
她晃動的眼神中,我看見了深深的恐懼。
「和你一樣。」譚薇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也是她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個男人殺死了很多人,也包括你的朋友守雄。」
找到這家店鋪的主人,他告訴我牙醫診所的主人去國外留洋,應該不會再回來了。這家店鋪也已經轉讓出去,幾天後,新的主人將拆空現在的牙醫診所,重裝一新,令這裏搖身一變成為一家小資情調的咖啡館。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譚薇在裝糊塗,她很明顯壓低了聲音,不想讓周圍的同事聽見。
牆壁上懸挂著這個診所主治醫生的行程表,在今年的四月到九月之間,他前往日本參加了學習和研討的課程,那段時間正是命案中斷的日子。行程表的上面,張貼著九_九_藏_書他通過課程考核后頒發的證書,證書上印著學員的照片,一個男人微笑面對鏡頭,他右側臉頰有兩個深深的酒窩。
穿過接待室往裡,有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僅僅是用了門帘分隔。牆上釘著一層隔板,上面摞著近半年以來每一期的《詭計》雜誌,在雜誌的旁邊,擺了六七個廣口瓶,整齊地排成一排。渾濁的液體里浸泡著某種物質,我湊近觀察著它們,有假牙,也有真牙,還有動物的屍體,可惜沒有發現人體組織和碎片。
再走過去幾步,就是牙醫診所的大門了。鑰匙插入捲簾門的鎖孔,順利打開了鎖。我把捲簾門拉到足夠我通過的高度,鑽了進去。
連環姦殺案出現了新情況,警察接到一通匿名電話,來電者詳細講述了姦殺案的細節,然而這些細節只有兇手才可能知道。來電者提醒警察抓錯了人,自己才是他們的目標。
經過反覆調查取證,被捕的嫌疑人沈大海的不在場證明被找到。他被無罪釋放。桐城連環姦殺案的真兇依然逍遙法外,尚未伏法。
譚薇動搖了,她咂了咂嘴唇,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