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停，反而加快腳步往門口走。

「這是幹什麼？」我閃避著腦袋。

我掙開束縛，伸手去奪包，露出了手上的文身。看見黑色蝙蝠文身的兩個年輕人愣在了原地，我已經能聽見遠處的警笛聲了。

「沒什麼！」

我的手被繩子捆住，又狠狠地拉緊了死結。聽見被我撞傷的壯漢罵了我一句髒話，又是一拳，命中了我的後腦勺。

麵包車啟動，我回望著趕來的警車擦身而過，鬆了一口氣。身邊坐著的壯漢讓我安心，我知道他們是自己人，因為車裡的每個人手上都有和我一樣的文身。

營業員顫顫巍巍地把收款機里的錢都交了出去，但是他偷偷按下櫃檯里報警按鈕的動作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沒人在意散落在地上的錢，店裡的營業員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目送我坐上黑色的麵包車。沉重的車門將警笛聲和整個世界都隔絕在外面。

「發財了！」兩個年輕人欣喜若狂。

營業員被對方手裡的刀震懾，高舉雙手，完全不知所措。

「張曦……張……」

岔路口的轉角上，一家read.99csw.com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亮起了招牌燈。我拉緊衣領，朝便利店跑了過去。

身上的衣服從裡到外濕了個透，奔跑時的汗水帶著身體的溫度揮發，風一吹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腿上的傷口沾了汗水，也一下接一下地刺痛著我。

一片黑暗襲來，什麼都看不見了。隨之呼吸也變得不那麼暢快了，從套住我腦袋的黑色頭套上聞到了血腥味。

依然沒人說話，我只覺得自己的雙手和身體無法動彈，被好幾隻鐵鉗一樣有力的手按住。我瞅准機會，對著左邊的壯漢一頭撞去，頓時他的眼角崩開了一道血口子。

櫃檯里的收音機正播報實時新聞，警察發現了一名男子的屍體，懷疑是搶劫殺人。兇手戴著口罩和墨鏡，正攜帶贓款潛逃之中，事發地點離便利店不遠。

我這樣安慰自己，暫且放下聽筒，右手袖管里一陣瘙癢，我翻起袖口，黑色蝙蝠的文身明晰可見。剛文上圖案的皮膚結了痂，摸上去有點粗糙，我怕撓破皮膚，就隔著衣服搓了兩下圖案的邊緣。

https://read.99csw.com為了自保，我打消了見義勇為的念頭，撇下營業員，開始往門口挪步，盡量不往收銀台的方向看，擺出一副躲避是非的樣子。

「快！打開收款機！」年輕人吼道。

「是老闆派你們來救我的嗎？」我看著車前進的方向，遲疑著追問道，「是要帶我去見我妻子嗎？」

這麼大的動靜，沒準會引來追我的那些人。到時候，我在這個狹小的便利店裡很容易被瓮中捉鱉。

天色開始暗了下來，夕陽下的街道房屋變成了一個個黑色的剪影，令我完全分不清方位。下班趕路的人群和車流，讓我不確定身後有沒有人在追我。要是被那些人抓住，可能連命都保不住了。

衣服的后擺被掀起，插在我褲子後面皮帶上駝色的包被硬生生扯了出來，高個子的年輕人打開包，厚厚一沓浸濕我汗水的紙鈔被抽了出來。

便利店的自動門響起「叮咚」聲，沒等我站起身子，就聽見有人惡狠狠地喊道：「打劫！把錢統統交出來！」

路邊停著一輛紅色的摩托車，一名戴著同樣九九藏書款式帽子的年輕人等候在外。他的個子很高，坐在摩托車上用修長的腿抵著地面，看見我衝出來，他翻身下車，亮出兇器擋在了我的面前。

Y形的岔路，兩條截然相反的路在我面前延伸向未知的遠方，究竟該往左還是往右？

輪胎壓到了某個坑窪，車身一個顛簸，我感覺到腿部的口袋裡有某樣東西硌著了我，那是我準備送給妻子的禮物。

死裡逃生的我已經渾身濕透，因為劇烈奔跑直喘粗氣。每從肺里呼出一大口氣的時候，就感覺喉嚨火辣辣地疼。

便利店通常都有和警察局聯絡的系統，一旦觸動報警按鈕，警察就會收到提示，三分鐘之內可以抵達。

防空警報般的耳鳴中，我似乎聽見了妻子的聲音，她在叫我的名字：

我抬頭看見安裝在便利店死角里的反光鏡，鏡子里的營業員正偷偷盯著我，目光交匯之際他匆忙看向別處。

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一輛玻璃窗全部被貼成黑色的麵包車疾駛而來，在便利店門口急剎車。車裡衝出來幾名壯漢，不由分說將兩個年輕人手裡的兇器打飛ｈttpｓ://ｒeaｄ•9９ｃｓｗ.coｍ，壓著臉朝地面重重地砸了好幾下，直到兩個人都不動彈了為止。

前後夾擊，我無處可逃。

我有點慌了，側跨一步想躲過刀鋒，卻被揪住衣服按在便利店的玻璃牆上。

「叮咚」一聲，電動門自動滑開，滿臉青春痘的男營業員站在收銀台後面，熱情地向我打著招呼。

緊接著，一記重拳就擊中了我的臉，無數的星星在眼眶四周打轉。

妻子的電話無人接聽，我又重撥了好幾次，聽筒里依然只傳來長鳴的滴聲。沒準因為醫院婦產科里不允許使用電子產品，妻子才沒辦法接電話。

我沒再多想，打算先買包煙再繼續打電話，低頭把臉埋在衣領里走向櫃檯，突然發現自己的鞋尖上有東西，便在貨架旁蹲下來擦了擦，發現居然是血。我慌忙把鞋面擦了個乾淨。

沒人回答我，氣氛有一點怪異。

「把錢交出來！」冰冷的刀鋒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沒錢你跑什麼？」從便利店出來的年輕人指著我鼓起的後背說，「你衣服里藏了什麼東西？」

聽見這條新聞，我懷疑自己是否見過兇手，可一時https://read.99csw.com又想不起來。

我攥緊了禮物，生怕被甩出麵包車。

「我只是來打個電話，沒帶錢。」我攤著手說。

「站住！」我聽見年輕人沖我喊道。

從貨架的空隙間，我看見一個戴著鴨舌帽，穿一身黑衣的年輕人，朝營業員揮舞著手裡的刀。年輕人顯得十分狂躁，不時警覺地扭頭看向門外的街道。

「他這樣的人，我們可惹不起啊！」高個子的年輕人提醒同伴。他們顯然對搶走我的錢有所顧慮。

這位搶劫殺人的兇手本來已經被警察包圍在一棟高層建築的天台上，結果卻不可思議地消失了。下樓的通道都有警察把守，所有走出來的人身份都經過確認，天台附近沒有其他高層建築，建築外立面全是光滑的玻璃幕牆，沒有可供攀爬的梯子和腳手架，兇手卻從容逃脫了。在場的警察都無法相信，直到被劫的贓款被發現在別處使用，兇手逃脫一事才被確認。

我沒有理睬他，走到角落的投幣電話旁。我的手機丟了，好在我記得妻子的手機號碼，便趕緊給她打過去。

坐在我左邊的壯漢，掏出了一個黑色的頭套，試圖給我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