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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了?哈哈!」阿澀冷笑了一聲,「你會不知道?你知道我小時候被開水燙傷過,全身都是傷痕,被燙得面目全非,這麼多年了,沒有一個女人能接受得了我的身體,每個女人都在看到我的身體之後離我而去,只有雙魚,只有這個女人不嫌棄我,一次次地接納我。雖然她只是一個妓|女,我只是一個嫖客,可我相信我看到的眼神,那是真誠的眼神,你懂嗎?這世界上只有這一個女人對我好,儘管她從來不愛我!」
「我為什麼要那麼做?」我想要打斷他。
她出賣自己的身體,賺取學費與生活費。她成績優秀,為人善良,只是不願意交朋友,她每天白天上課,晚上「工作」,只有周末完完全全地留給自己,什麼都不想。
我:可以和你接吻嗎?
這個少婦在這個周二的中午來到她自己的一處房產里,與租房子的男青年鬼混,在樓下按了門鈴沒有人開門,於是自己找保安開了門,他們約好的時間從來沒有改變過,她以為他在洗澡,結果卻發現那人已經挺在床上。
「喂?」我接了一句。
這正是給我文身的那個啰唆男人的號碼,我急忙打給他,還好,電話里居然還有他的聲音。
阿澀失蹤的時候,我們的案件剛剛取得一些突破性的進展。
他的動作竟然是那麼輕,以至於我根本沒有發覺。
「我痛恨那些企圖親吻我的男人,我真想雙手緊緊地掐在他們的喉嚨上,看著他們絕望、恐懼地等待死亡,我就想這樣慢慢地讓他們的生命終結。」
這真是可笑的問題,一直到聊天的終點,我才發現自己從來沒跟她說過這個QQ已經換了一個主人,除了第一次的那句玩笑。
「QQ:494377***。我愛上了他,如果他是在玩弄我,他就該被碎屍萬段!」
或許,她壓根不需要什麼答案,因為,在問完我這個問題之後,她很快就消失了。

文身的偶爾疼痛讓我輕輕換了一個姿勢。
為什麼你面對雙魚的痛苦可以無動於衷,我的腦子裡卻時時刻刻想著為她報仇?

我將這份複印的東西扔在那裡,再也不想看下去。我掏出手機,撥打著阿澀的手機號,卻無法接通。他究竟怎麼了?
跟他一起工作的同事,簡直沒有辦法讓自己相信這個事實,但是,在驚愕之餘,有人開始慢慢回憶阿澀最近的一些反常:他開始常常走神,每天晚上都加班到很晚,而且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在做什麼。這是為什麼?
我看著對面二樓通向三樓的自動扶梯上幾十個表情各異的人,他們好奇、驚訝甚至有點嫉妒地看著我,彷彿我們正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之間來回;在到達二樓之前,我的身後始終沒有一個人踏上扶梯,這緩慢的傳送帶,正載著我獨自從命運的一個終點駛向另外一個起點。
我在想那個女孩,她究竟有怎樣的魔力,勾引我花了那麼多的時間。
這是一個平凡的大四女孩,在她即將畢業的前夕,卻接到被開除的一紙通知,理由很簡單,因為她出賣自己的身體。
她究竟把我當成了誰?她究竟明不明白「我」已經將這個QQ號碼給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她究竟知道不知道「我」已經不再是「我」,而是一個「他」?
於是我屏住呼吸,心中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手捂住身邊的槍,一手用一種思量很久才決定的力道敲響了房門。由於害怕被人從貓眼中看到,我盡量把臉貼得靠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你見過她嗎?她的網名叫接吻的雙魚。
如果說戀人的關係好比是天使的一對翅膀,那我跟阿澀之間的關係,就像是天使的一雙手,一左一右,沒有區別。
「那我也來。」我說。
為什麼同樣面臨開槍的選擇,最終選擇扣動扳機的,不是他,而是你?
可是所有被害人的面目驚恐,彷彿看到地獄般的絕望,死亡的現場又都是不同的恐怖畫面,這又是為什麼?
「什……什麼……怎麼會這樣?」我看著我最好的朋友,他的嘴裏正源源不斷地朝外涌著鮮血。
我似乎可以感受到,坐在對面電腦面前的那一張失望的笑臉,不再有陽光下單純的燦爛,或許真的是這樣,因為,在沉默了好久之後,她突然問我一個幾乎所有男人都無法回答的問題:「這就是你們男人嗎?」

11

那電話迅速掛斷了。
那本記錄著種種罪惡的日記本中,這是唯一一句讓人感到安慰的話。
在我甩手關了門那一刻,一陣風突然吹過,名單的最後一頁被掀了起來,上面赫然寫著:
對了,還有一點非常值得懷疑,兩個受害者都是沒有任何殘疾的男青年,儘管都不能算強壯型的,但面對死亡,為什麼會表現得如此脆弱?
那門,突然開了。

14

他們究竟看見了什麼?
那個號碼每次斷過,都立刻撥進來,生生把我的感傷攪和沒了,我拿起來接聽,怕是有什麼急事。
此時此刻,晚上7點半,你正在家樂福的自動扶梯上,不用擔心我在哪兒,我丟不了你。
接吻的雙魚:你好!
「不用了,再來一次吧。」我說。
「他是誰?」我好奇地問。

引子

必須趕緊出發,出發之前,我特意檢查了槍是不是帶好了。
究竟是誰在照著這份名單執行?
「我的吻,只會獻給唯一一個男人,看來他也不會是你,他在哪兒呢?」
我:其實我是我的一個側影。
別著急下結論,一切才剛剛開始,這裏面還有好多個名字,好多個手機,或許就有你的,或者有你身邊那個男人的,每個名字後面都有評語,簡單而犀利,讓人心驚肉跳。

04

「你可知道異手症這種怪病么?」法醫對正納悶的我說這話的時候,似乎他自己也不怎麼確定,「受到某種強烈刺|激,比如氣體或者心理的刺|激,可能就會誘發病狀,發病人的雙手會無法控制,掐住自己的喉嚨不是沒有可能……」
「我只是覺得一切都很荒謬。」阿澀的眼神很迷離。

07

我突然想起她曾經跟我說起過的事情,她說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里有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一個想要活著,一個卻想死去,這是她叫自己「雙魚」的原因。
這就是你們男人嗎?難道沒有sex就不能生存嗎?難道就只有花心與亂來嗎?
在我瘋狂地報復懲罰這些男人的計劃中,阿澀的名字本來很靠前,當我在他的家裡揪住他,與他撕斗的過程中,我看見了他滿身的傷疤,我妹妹的日記中,先是寫著「這個男人身上的傷疤讓我覺得噁心」,後來又劃掉了,改成一句很簡單的話:「他對我很好!」
男人與女人就是這麼不同,女人總是要先說明白了再做,男人卻往往先做了再說。
「對啊,兩個小時之後才輪到你,不用早來,他的文身今天要完成,時間正好差不多。」這個三八男人還在啰唆,「等等啊,有人敲門,我去開門。」
看完所有的記錄之後,我突然握著啤酒獃獃地愣在那裡。
妹妹的日記我已經在警察沒收之前全部抄下,接下來的問題就是一個一個地解決。或許你已經忘了,在第一次到達偵破現場的時候,你被一個送水工撞了一下,那個人就是我。如果你覺得我的聲音很熟悉,就是因為那個時候,我對你匆忙地說了聲「對不起」。
於是,你們一開始就看到了,他被人活活掐死。
不知道為什麼,我放過了他;也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他居然做起了我的九九藏書搭檔。我化裝成一個送水工,在這個城市裡遊盪,跟蹤、偵查可以下手的名單上的目標,然後選擇時機動手,阿澀幫我做善後的工作,所以你們發現的那些犯罪現場完美無缺。我焚燒了一具屍體,使用了他的手機號,掩飾著我自己的身份;阿澀卻毫不在意地與我聯繫,似乎他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死,我不明白,只是有種奇怪的感覺,感覺他這麼做,是為了殉情。
為什麼?為什麼面對同樣的痛苦,我想要選擇報復,弟弟選擇的卻是跳樓?為什麼不能換過來?我多想跳樓的是我!
裏面傳出那個讓人過耳難忘的聲音:「喂……」
兇手從頭到尾都很冷靜,他按部就班地做著所有的一切,甚至知道該給警察展示什麼不該展示什麼,彷彿他就在我們的周圍……
我搖搖頭,正要開口,身後那個聲音又說道:「真是讓人嫉妒,居然有人從未謀面就可以深深地愛上你;可你以為這種愛情如果真的暴露在現實中,會變得長久嗎?」
「阿澀,你要幹什麼?」我突然將手槍掏出來指著他。
女孩哭泣著去哀求,去爭取那張她拼了自尊與清白即將得到的文憑證書,得到的卻是校長無情的嘲笑:「為什麼?為什麼同樣是家境貧困,有的學生選擇勤工儉學,你卻選擇做一個妓|女?」女孩無言以對,絕望地從學校的5樓上騰空而下,用乾脆的幾秒鐘換來永遠的安靜。
身後,突然「咯噔」一聲,門關上了。
我雙手抹了一把臉,掩飾了一下心中的慌張與悲傷,「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哪是葬禮,簡直就變成了一場鬧劇。你為什麼還記得?」
「好的,」三八的文身師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他的嘴,「不過可以告訴你,那個人,很可能是一個警察。」
為什麼同樣是家境貧困,有的學生選擇勤工儉學,你卻選擇做一個妓|女?
所以,我始終沒有打出那句她一直盼望的承諾。
是的,沒錯,皮肉生意。
妹妹跳樓死後的第三天,我才從農村來到學校,痛不欲生的母親與親戚哭得一塌糊塗,我卻沒有流出一滴眼淚。你跟阿澀站在那裡,怎麼也不會想到,荒唐的人群中已經有一個人的心裏埋下了復讎的種子。

13

「明天晚上。」
我們又開始時刻監視QQ號碼與前面發現的那個手機號碼,它們從來不曾上線,從來不曾開機,可無論是網路的還是電信的記錄,都確確實實地證明著,QQ與手機號碼曾經在女孩死後工作過,打出了並且僅僅打出了那幾個受害人的電話。
「你還記得大學校長的那段話嗎?為什麼?為什麼同樣是家境貧困,有的學生選擇勤工儉學,你卻選擇做一個妓|女?為什麼你面對雙魚的痛苦可以無動於衷,我的腦子裡卻時時刻刻想著為她報仇?為什麼你能得到雙魚的靈魂即使得不到她的肉體,而我明明得到了她的肉體卻得不到她的靈魂?為什麼你渾渾噩噩地度過一天又一天卻依然可以逍遙快活,而我同樣地渾渾噩噩卻每天都生活在煎熬之中……」
在急救車到來的過程中,我痛苦地坐在那裡,幾乎無法呼吸。
「你知不知道,有人覺得這像內部人士乾的。」阿澀顯然喝了太多酒,「你是我最好的哥們兒,我才告訴你。你看那現場,沒有痕迹,沒有破綻,不是慣犯,我們從來沒遇過類似的案子,只有警察才幹得出,還是刑警!兩次案發時間你有不在場的證據嗎?你沒有,我也沒有……」
所有人都感到莫名的心痛,畢竟,不願意相信與真正的事實是兩碼事。
「說不定就是這個送水工,他假裝送水,入室作案,你沒攔下他問問?」阿澀很嚴肅地說。
為什麼哪怕我喝醉了,也始終無法對自己最好的朋友開槍,你神志清醒,卻可以扣動扳機?
「只是相當驚恐,」法醫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受害人到現在依然死死瞪著雙眼,面部表情異常慘烈;受害人的下巴一側上有明顯勒痕,從邏輯上分析,受害人很可能是先被拖到衣櫃這裏,然後脖子上被系了繩子,繩子再繞過衣櫃的橫樑,最後用力拖拽。」
我們默契地保護著自己的過去,沒有人問及對方的歷史,沒有人涉及對方的舊愛,我們好像兩張貌似乾淨的白紙,打算在彼此的上面寫下第一段篇章,但其實心裏都明白,對方的過去,遠遠沒有看到的表象那麼簡單。
「1月13日,客人姓宮,平頭,身材魁梧,體重至少180。QQ: 5049***。手機:1379181****。他很壞,做|愛的時候喜歡掐我的脖子,弄得我差點憋死。」
阿澀的手機突然響起,打亂了我的思緒。
「美麗的夜晚黑色的夢。」
在這個「不」字之後,有一連串誇張的感嘆號。很長一串,來表示她苦惱卻堅定的決心。
「11月24日,客人姓杜。QQ: 11749***。手機:1396964****。我再也不想記得這個人,我真想殺了他!」
我不得不跨進那扇門,一步一步地朝前慢慢走著,客廳中,一副血腥的場面像一張油畫一樣鋪在那裡——
「你什麼意思?」我訝異地盯著他。
「懲罰」這兩個字像是整個情緒的終點,在這之後,必須要有一個事件發生,作為最後的了斷。就像所有好萊塢電影里的橋段一樣,接下來是一聲清脆的槍響,那槍聲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無助的一聲。
你恐怕早已忘了,當初在警校有一個不起眼的高個子學生退學了,家是農村的,那就是我。
我曾是個從警校畢業的好孩子,也曾經夢想做一個好刑警,但在每天路過死亡、觸摸死亡之後,我像你們一樣,開始時常漠視甚至幻想死亡,一個人的死也沒什麼了不起,親朋好友的哀號也沒什麼了不起,很多人死去,其實是罪有應得。
「你這個畜生!你在哪兒!」我衝著電話怒吼道。
「你的本領已經荒廢了,呵。」他輕蔑地嘲諷著我。
我就是這樣,愛得快,放棄得也快,但這次又有不同,在感覺已經可以放棄她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非常非常地後悔。
為什麼面對硬幣的兩面,有人選擇正,有人卻選擇反?
我突然覺得後背有些發涼,不知道該說什麼。從那一刻起,我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時刻盯著我們,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3月27日,客人姓楊,很瘦弱。QQ: 7854***。手機:1397127****。他非要讓我趴在壁櫥的玻璃鏡子前面。真會讓人覺得刺|激嗎?我只覺得無聊。」
那天晚上,我與阿澀出去喝酒,在兩個人都快要喝暈了的時候,阿澀突然這樣問我。
「你看,這多像兩條紅色絲|襪!」有人戳戳我,小聲地說。
那裡,一個穿著薄襯衫的少婦正不住地搖著頭,說肯定不是自己丈夫乾的,因為她偷情的行動保密得很好,不可能被發現。
所有的現場只告訴我們一個不爭的事實,所有的被害者都像被宰的羔羊一樣,無法反抗,無法抵擋,他們只能被動地等待死亡,等待以某種奇怪的方式死亡。
「因為我在無意間看見他的包里掉出一把警用手槍……」
你們想不想知道這個日記本里都寫著些什麼?
「10月11日,客人姓張,QQ: 4915***。手機:1386483****。他像對待一條狗一樣對待我,那一身文身,讓我覺得無比噁心!」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深深地皺著眉頭,幾乎翻版的現場,受害者都是單身男性。很明顯,這類男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很難抵抗女人的誘惑,如果有一個女人主動地投懷送抱,估計他們沒有理由拒絕或者放棄送到嘴邊的食物。
「嘟嘟……」
在之前漫長的歲月里,我是個孩子,是個學生,是個大學生,然九-九-藏-書後開始工作,從滿懷青春到理想破滅再到掙扎與現實,最後像大多數普通人一樣碌碌無為,不知所措。我愛上過很多女孩,並同她們中的幾個發生過一些故事,但與每個人的交錯都只是一次路過,有些停留的時間長些,有些擦肩而過,僅此而已。

03

女孩確實已經死了,在她被火化后的第二天,我跟阿澀又去學校做了一次調查,順道趕上了她的家人在校長辦公室舉辦葬禮,場面一片混亂,我跟阿澀還被迫幹了一次維持秩序的工作。

你們永遠無法理解我與阿澀之間的感情。我們都是獨生子,在警校偶然被分到一個宿舍,從此變得像親兄弟一般親密。每個獨生子身體里都隱藏著難以言說的孤獨感,需要一個陪伴,需要一種感情的寄託,不管同性還是異性,不是愛情,不是友情,不是親情,又或者很多種感情都雜糅在一起,是那種不是獨生子都會在身體里潛移默化地感受到、獨生子都會在身體里與生俱來地渴望著、可是誰都無法言表的感情。
「不是吧?」我撓了撓頭。
接吻的雙魚:可以。

12

接吻的雙魚:其實我是另外一條魚。
看著就很欠扁的文身師扎著一個染成黃色的馬尾辮,這個男子每次發現我在文身的過程中睜開了眼,都要像憋了很久似的嘮叨起來,很少有男人三八到這個程度,他卻說這隻是職業習慣。這次他問我:「要不要一次全部文完?」
「是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阿澀的感情一路亢奮,讓我感到恐懼,「你還記得那場葬禮嗎?你還記得那樣的哀痛嗎?我很高興地知道,其實在那個時候,你與我懷著同樣悲傷的情緒。你為什麼不那麼做?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接吻的雙魚:你覺得呢?
在我的大腿上,有一個正在完成中的文身,一條巨大繁瑣的雙魚。由於新鮮的創口很容易感染,這個文身每次都不能進行太多,因為我是一個警察,被發現文身是要受行政處罰的,我只能偷偷文在大腿上。
那一年父親得了重病,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我被迫退學,回家養豬賺錢。在我的努力下,妹妹才得以繼續學業。她很爭氣,考上了大學,但我的弟弟也要準備高考了,父親的疾病又在這時突然極度惡化,面對如此沉重的負擔,我已經難以支撐。於是妹妹瞞著我,做起了兼職的妓|女,她的網名叫做接吻的雙魚。
這種不觸碰過去的默契,卻從來沒有打碎過,或許,連我們自己都無法面對自己的過去。
「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我都禁不住瑟瑟發抖,因為美麗夜晚的終點,永遠是一場黑色的夢。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夢的終點,只是想企盼在夢終止的時候,自己可以再次單純地微笑。但是我越來越絕望地發現,這是一場沒有終點的幻覺,或者說,是一個越來越深的陷阱,無法自拔,也不可自拔,只能一錯再錯。」
該死的文身師是我殺的,不過這個現場,本來死的應該是兩個人,另外一個就是你。阿澀竭力反對我的計劃,最後他要求,由他來結果你的性命。
可這三起案件的作案現場,卻讓人看不出什麼相似性,受害者的體型、外貌、職業、年齡皆不相同,被害的方式有掐死、繩子勒死和現在的直接用刀捅死,破壞死者身體的方式也各不相同,死者身體上也沒有缺少任何部件,如果真的是連環殺手,他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我守望著一個或許把我當成另外一個男人的女孩,在網路中虛擬的世界面前,只能看到她的照片,看到她在陽光下安靜地微笑。
「得了吧,」我安慰著他,也想趕緊岔開這個話題,「那天我們去葬禮的現場維持秩序是臨時公務,你不能逃脫,一個女人因為你臨時加班推了跟她的約會而跟你分手,有什麼值得惋惜的?等手頭上的案子破了,我給你介紹個好姑娘。」
假設這個神秘的號碼就是犯罪嫌疑人的號碼,被害者接到這個神秘的電話就離奇地死去,會不會有人在進行什麼秘密的交易?比如什麼錢物交易,還是見不得人的那種,這樣,作案者就有足夠的理由堂而皇之地走進被害人的家,安全,或者可以保證隱私。然後,作案人在看到被害者出示完需要交易的物品或者金錢之後,再突然襲擊,將他殺死。
而真正讓我不安的,還是阿澀的失蹤。
「給那個警察?」我驚慌地等待著答案。
甚至在與她談情說愛的日子里,我也找尋著別的女人,找尋著即時的快樂,當看到她右手那深深的傷痕時,突然有那麼一瞬間的良心發現,我決定,至少在那個夜晚里,不會騙她,於是,我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我想擁有你,擁有你的一切。
這是那個「接吻的雙魚」給我的最後一段留言。
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幅荒唐的畫面,兇手與被害者正在玩一場真心話與大冒險的遊戲,被害者只有選擇的權利,說真心話還是大冒險,說出的真心話可能只會招來死亡,而大冒險的遊戲則被做成一個個彩色的小球放在袋子里,你可以抽獎,說不定還可能抽到倖存。於是,每個被害者都懷著一絲僥倖去抽取那屬於自己的命運,可真正抽到的,只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死法!
單身男青年的劫難?
我還沒說完,手機突然斷了!

02

「呵呵,你為什麼這次這麼有信心破案?」阿澀看看我,神秘地笑了笑,「你今年破了幾個大案?好像是零吧?這次突然這麼有信心?」
「阿澀,你喝醉了……」
阿澀聳聳肩,默不作聲,因為失戀,他最近總是很沉默。

10


我才不相信異手症這種在懸疑小說中已經爛俗的字眼,可如果是他殺,有誰能如此輕易地進入這裏,又將這個壯漢置於死地?除非他像我一樣,是個精通搏擊的警察。
「不要猶豫了,進去吧。」身後那個聲音冷冰冰地說著。
可是,為什麼在她死亡之後,她的QQ依然在不斷地工作,甚至攻擊,攻擊那些她曾經服務過的男人?
阿澀還有很多話,卻沒有說出口,就死去了。
是的,這個QQ號是我的。它也同時出現在阿澀的名字後面,這說明,那個女孩從來都知道,儘管QQ號是同一個人,但用過它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我……我沒有……人不是我……殺的。」阿澀倒在血泊里,口吐著鮮血,斷斷續續地說著,「我……我只想殺你,可是……我做不到……」
「1315688……」我一邊繼續翻著這份名單,一邊默念著這個號碼。
屍體已經開始輕微地腐爛,發出難聞的氣味,嘴角與鼻子流出帶著血的泡沫,臉皮浮腫,初步鑒定,死亡時間在72小時以上。
「你還記不記得兩個月前的那次葬禮?」
想了一下,我突然說道:「阿澀,我很想知道,雙魚究竟在你的名字後面寫了什麼!」
幾個被害人的手機通話記錄顯示,他們在被害前接到過同樣一個號碼打來的電話,很有可能這就是作案人欺騙他們的手段,但申請號碼的人用的資料、身份證都是假的。
人生的每一個十字路口,每一次左右,哪怕所有人都整齊地站在那裡,我們究竟是如何各自不https://read.99csw.com同的選擇?
在越來越習慣了文身帶來的疼痛的時刻,我發覺那個文身終於快要完成。
你以為一切都會結束嗎?一切才剛剛開始!
那個時候的我,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開始與她閑扯,大不了就拖入黑名單,她不會知道我是誰,我也懶得在乎她是誰。
「我愛你,這與你無關。」
八卦的女孩立即將這本日記傳遍整個宿舍,瘋了一般的女人們覺得跟這樣一個出賣自己身體的人住在一起,簡直骯髒到極點,沒有人肯聽她的故事、她的過去,儘管她實在有太多的苦衷。
你能想象嗎?
屋子裡像往常一樣亮著燈,放著音量適中的搖滾樂,只是沒有那該死的文身師的迎接。
我不想騙她,更不想騙自己,因為這之前,其實我一直在騙她。
「只是開個玩笑。」阿澀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依然冷若冰霜。
「你聽著,無論如何,在我到之前,不要把文身完成……」
於是,他的雙腿被割破,鮮血被塗抹在大腿上……
每天晚上下班之後,我都要去隱藏在居民樓里的一個文身店。
「閉嘴!」他惡狠狠地說著,渾身散發著濃重的酒氣,「如果不是無意間看到雙魚那份被複制的日記,我怎麼會知道她居然愛上了你?那是我給你的QQ,我告訴你把裏面的所有人都刪掉,你卻偷偷地勾引她;如果不是拿著雙魚的圖案找遍這個城市的文身師,我怎麼會找到這裏,怎麼會知道這個死文身師正在給你文一個相同的圖案!我怎麼會知道,你對她也有著同樣的感情!」
你可以聽出來,沒經過加工,沒經過修飾,是一個原始的聲音,但這樣的嗓音絕對讓人過耳難忘,粗糙,沙啞,帶著刺人的毛茬兒與濃重的口音。
難道這三起案件只是莫名的巧合?不管是不是,我心底突然生出另外一個奇怪的想法:

06

於是,他被弔死在壁櫥里。
「我不如你,沒關係,沒關係。可是,你真的愛雙魚嗎?你真的愛她嗎?」阿澀拿著槍的手開始顫抖,「你看到她日記本中的那些文字,怎麼會沒有感觸?你為什麼不把那些可惡的嫖客繩之以法?你為什麼不打碎他們的腦殼,扭斷他們的脖子,滿足雙魚的所有遺願?」
我跟接吻的雙魚在很多日子里開始討論見面的問題,甚至把我的手機號碼一次次告訴她,但她始終不曾撥過。我們爭論的焦點其實只有一個,她要我發毒誓,這一生只能與她接吻,其他的都不可以做,必須是整個一生,而且必須說到做到。

16

她說:不!!!!!!!!!!!!!!!……
妹妹火化后的第七天,弟弟終於無法承受巨大的心理創傷,也跳樓了。
於是我低下頭,再次看了一遍那條簡單的簡訊,上面寫著:
突然,又一條記錄讓我心驚膽戰!
「阿澀,這該不會跟什麼超現實主義畫家的油畫作品有關吧?」我胡亂說著,眼睛不知道該看向哪兒。
「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好奇地問道。

所以,我給你發了這條簡訊。

尾聲

為什麼面對同一個問題,有人回答是,有人卻回答否?
「他下次哪天來?」

05

09

站在居民樓里那個熟悉的門前時,我並不覺得自己很魯莽。你們不要說我傻逼,我既不想當好萊塢式的孤膽英雄,也沒有傻到忘記通知其他同事,我只想單獨一個人敲開那扇房門,看看裏面那個警察。如果他是阿澀,我要問他一切的答案;如果他是兇手,我要問他阿澀的下落;如果只是誤會,那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他跟我在警校期間是舍友,很快我們就成了死黨,這麼多年,雖然平時交流不是很多,但心與心總是通的。
「馬上就有事了,很忙啊大哥,正準備幹活呢。」他說。
我已經三十歲,還是個單身漢。
當第四名受害者的屍體被發現時,我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與緊迫性。
法醫並沒有在現場對那個男人的身體做什麼細緻的檢查,因為當發現那個男人還有一絲體溫時,就趕緊送到醫院。「這說明他被害的時間就在剛才,」法醫滿懷希望地說,「但願可以救活。」
我站在門口,猶豫著該不該朝前邁一步,身後卻突然被一把槍死死地頂住!
這是一個SM式的現場,與前面兩個犯罪現場相似,作案者的目的非常明確,不動任何他不感興趣的東西,他只對受害者下手,進出順暢,手段兇殘、實用,沒有遺留下任何可以被發現的痕迹。但我很迷惑,不知道該不該將這三起事件歸結成「連環殺人案」。
他被我這一舉動弄得更加激動,「如果你背叛了她,你就應該被碎屍萬段!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眼睜睜看著她悲慘地死去,卻無動於衷,你應該得到這樣的懲罰!」
或許,她只是需要一個男人,一個答應一生只與她接吻的男人。
「喂,你在哪兒……」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
一個短髮的瘦弱男子雙腿蜷跪在一個高1.5米左右的簡易衣櫃旁,身子在衣櫃的外部,頭在裏面。上身穿著睡衣,下身只有一條短褲,雙腿彎跪,雙手被皮帶纏繞,脖子上則繞著一根繩索,一頭連著衣櫃里的一根橫樑,一頭懸挂著身體。
「他們三個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是單身,這一點,倒是跟你我的情況很符合,呵呵。」我看著阿澀的臉,突然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這我可不能說,嘿嘿,」文身師壞笑了一下,「人家沒說,你不也一直沒告訴我你幹什麼的嗎?不過可以告訴你,他文的速度可比你快多了,下次就可以文完了,而且,他是文在胸上的。」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這世界上,最悲哀的就是,當你以為她愛你的時候,其實你只是一個稻草人。
在與文身的這個賤男人啰里啰唆地胡侃了半天之後,我閉上眼睛想一個女孩,一個從沒見過的女孩,我們在網上談著情說著愛,我曾以為她與其他女孩沒有什麼區別,可以約出來吃個飯玩個浪漫,花不了多少錢,然後在床上做一個了斷,但我花了很多力氣,卻從來沒有見過她。
「3月11日,客人叫阿澀,QQ: 494377***。手機:1370898****。」
每每與她談情說愛,與她傻裡傻氣地妄想,能夠有一天一起結婚,一起生活,生兩個可愛淘氣的孩子,必須是一男一女;但其實私底下,我不過是想把她約出來,見個面,發生一些關係,至於能不能長久,能不能結婚,甚至是不是僅僅一夜的風流就讓她從我眼前消失,這所有的可能其實我都沒有認真想過,從來沒有。
「你有沒有發現別的證據?」他急忙岔開話題。
「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個娘兒們。」我朝旁邊看了一眼。
我開玩笑地說,那應該是雙子啊,怎麼會是雙魚?
我搖著頭,看向別處,門窗依然完好,鄰居沒有聽到爭吵或者打鬥,作案時間選擇在工作日的中午,居民樓中最有可能沒人的時候,如果真的有兇手,那個傢伙一定是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的。
我這裡有一份複印件,可以挑幾條念給你們聽聽。
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這一次跟她糾纏的過程特別漫長。
「不……」他微笑著搖搖頭。
難道他竟然也是被害者?可是,這卻是唯一一個沒有發現屍體的現場!
沒想到竟這樣一直聊了下去,一個深夜裡,我把我們的所有聊天記錄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不知道為什麼,平時的深夜裡總是很難見到她上線,只能周末偶爾有充裕的時間與她聊天,我從來沒仔九-九-藏-書細追問過她的工作,就像所有網路中相識的男女一樣,我們不過從開始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胡扯,到後來開始互相預約下一次聊天的時間,接著,話越來越多,說得越來越天南地北,直到最後,開始談情說愛,打情罵俏,最終涉及床,涉及上床,像兩個無聊的網戀者,說著無聊的只能解渴的廢話。
我突然像觸電一般,渾身一抖,立刻接了起來。
接著,一個調查科的同事在網路中搜索的時候,發現這個嫌疑人的號碼最近曾在某房產網站上發布了一條求租的信息,我們聯繫了這個號碼最近通話記錄中的某兒個號碼,終於排查到號碼主人的家庭住址。可當我們做好充足的準備破門而入的時候,卻只發現了一個滿是灰塵的空房間,床單上的血跡早已乾涸,其他的狀況與作案現場驚人相似。
第三個犯罪現場更加讓人費解。
異常奇怪的是,看完簡訊,我才發現,自己的前方居然空空如也。晚上7點半,最擁擠的時刻,從三樓到二樓緩緩運行的自動扶梯上,居然只有我一個人。
為什麼?
為什麼面對同樣的十字路口,有人選擇朝左,有人卻選擇朝右?
最離奇的是,他們被發現時的表情,都是極度的恐慌,彷彿目睹了什麼讓人極度恐懼或者絕望的畫面。
於是,三十歲的我依然是個普通的刑警,在血案的現場應付了事,在空閑的時候,從一個女人的床走向另外一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自我放逐,還是自我放棄。
「還在為被女人甩了的事傷心?」我悄聲嘀咕了一句。
接吻的雙魚:不可以。
同事已經去過他的家,那裡什麼都沒有,或許什麼都沒發生?又或許……
「5月20日,客人姓李,皮膚很白,看上去很斯文。QQ: 58229***。手機:1355300****。變態,弄壞了我買的絲|襪!人面禽獸!」

原因很簡單,在她最後一次上線的十幾天之後,我參加了她的葬禮。
那究竟是誰弄的這一切?
我並不知道你們之間這麼親密的關係,只想眼睜睜地看一場好戲,沒想到最後的結果,卻是你打死了他。
我不知道,誰來告訴我答案?
「你究竟怎麼了?」我迷惑地看著阿澀,此時竟然完全不明白他的心思。
她在外面租房子住了很久,因為「工作」方便,直到畢業前夕才搬回那張宿舍里空了很多天的屬於她的床,因為她即將有充足的時間靠自己的雙手而不是身體賺錢。但或許是一個人住慣了,還不太適應群居的生活,無意間,一本日記被同宿舍八卦的女孩發現,那裡面記錄了她生活與「工作」的點點滴滴。
你好,警察。
「9月6日,客人姓崔,QQ: 273136***。手機:1315688****。我想讓他永遠消失。」
於是一頁一頁地翻下去,果然發現了那條記錄。
「你沒事吧?」我焦急地問他。
我想念那個女孩,不是因為她叫接吻的雙魚,不是因為她的美麗,不是因為我們開始網戀,而是因為自從我們開始談情說愛之後,她始終在拒絕我。
我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號碼,就沒有管。
我停止猜測,突然想起來,之前唯一一個失蹤者的手機號,是不是也應該在這份名單上?
關於愛情,關於千百年來糾纏著我們的愛情,其實這兩句話足以將其中一切的糾葛、恩怨、情仇解釋清楚,誰都知道但是誰都做不到的事情,流傳下來,就成了真理。
在踏上自動扶梯的那一秒鐘,我收到一條簡訊。
她說,雙子是互相對立的兩個面,雙魚卻是互相依賴。她覺得自己體內的兩個人,只有接吻才能讓她們倖存下來,如果一個死掉了,另外一個也會接著死去。
時間是晚上7點半,擁擠的家樂福。
「你變得很沉默。」他說。
在調查過所有被害人的手機、E-mail、網路聊天記錄、最近聯繫人等一切資料之後,我們突然發現,這幾個人又出現了一個共同的特點,在他們遭遇侵犯之前,都跟同樣一個QQ號碼談過生意。
為什麼?
不是過度使用藥物,沒有上弔或者割腕,沒有煤氣中毒……如果真的是自殺,這世界上恐怕還沒有人能活活將自己掐死吧?即使他堅定地選擇死亡。
突然讀到這一條的時候,我驚愕地張大嘴巴,手機號後面,一句話被圓珠筆劃掉了,而且是仔仔細細地劃掉的,什麼痕迹都看不出來。
當你們查到那個我焚燒的男人的住址時,阿澀再也無法在警局待下去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用不了多久就會暴露,也就在這時,我們發生了爭執,爭執的焦點就在於你。
一個兇手站在那裡,雙臂的肌肉結實有力,他咬著牙使勁拖拽繩子,眼睜睜看著面前這個瘦弱男子的脖子被勒緊,被吊起,舌頭吐出來,雙眼翻白,全身抖動,兇手卻絲毫不鬆手。這不是在謀殺,他是在享受,享受整個死亡的快|感!

15

我:呵呵,你認識我?
我:還可以做其他的嗎?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沒有得到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只有失去后才知道悲哀。
這個平頭男子扭曲地躺在床上,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嚨,雙眼驚恐地瞪著,眼球因為充血而紅腫,身上再沒有發現其他的被襲痕迹。死者死於窒息,犯罪現場除了床單凌亂,其他的東西幾乎完好無損,也就是說,這個身高1米85左右、體重接近180斤的壯漢,在被一雙大手死死地掐住之後,剩下的掙扎只是為了等待死亡,甚至沒有任何還手的機會!
文身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可我仍然沒有讓文身師把剩下的一次性完成,因為我忍受不了文身師無休止的嘮叨、盤問,更忍受不了一躺幾個小時的無聊。——有些人不能面對安靜,因為安靜會讓他們浮想聯翩。
那時的我,既不是衣著襤褸、渾身臭味的乞丐,也不是左青龍右白虎、兩肋插著刀的黑社會,更不是被8個保鏢20個保安層層包裹的娛樂大腕兒,我不過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之人,在家樂福最擁擠的時刻,卻在本該人流涌動的地方,享受著奢侈的彷彿是最後審判來臨前的一種寧靜。
又絮叨了一會兒,阿澀忍不住去廁所吐了。在他離開的時間里,我忍不住想起那個葬禮,紛亂,嘈雜,圍繞著一個小小的骨灰盒,充滿了爭吵聲、哭喊聲、東西散落破碎的聲音、間歇性的打鬥聲,我作為一個臨時維持秩序的警察站在那裡,心裏卻在滴血,那是怎樣一種痛不欲生的感覺。儘管阿澀是我最好的兄弟,可我不想告訴他,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更不想給自己添麻煩,有人正在盯著我們!
死者是一個皮膚白皙的白領男士,不到30歲的年紀;他雙手被反綁著,跪在地板上,身體蜷縮在一起,額頭狠狠地磕在地板上,好像一個虔誠的朝聖者,正在進行一種跪拜儀式;他的雙眼依然驚恐,嘴巴被撕裂一般地張開著,下巴已經脫臼,嘴裏塞著一個紅色的塑料小球;他的兩條大腿上有深深的割痕,鮮血曾經從那裡汩汩湧出,然後被人故意地抹滿兩條腿。
「呵呵,真沒想到,竟然有人找我文了一個跟你完全相同的圖案。」文身師叨叨著,「我這個小店之所以敢開在居民樓里,沒有門頭,沒有招牌,靠的就是手藝,全是回頭客,熟人介紹。我一開始還以為那個人是你介紹的。」
沒有人願意相信他就是兇手,儘管他剛剛失戀,儘管他被他的女朋友甩https://read.99csw.com得很慘,儘管他們看到他一個人出去喝悶酒喝到酩酊大醉,但我們同樣知道的是,阿澀雖然瘦弱,卻是練散打的好手,而且沒有人能提供他沒有作案時間或者不能出現在作案現場的證據。
「他死了,死得像條狗一樣,不是嗎?」身後的那個聲音依舊冷冷地說道,「這裏還有一條,留的是你的QQ號,上面寫著:我愛上了他,如果他是在玩弄我,他就該被碎屍萬段!你看到了嗎?」
與第一個現場一樣,錢包在遙遠的皮包或者衣服口袋裡,鈔票、信用卡絲毫沒動,所有的衣櫃、抽屜也沒被翻過,不是為了錢,被害的又都是男性,應該不會是為了劫色,難道是仇殺?調查兩個受害者人際關係成了當務之急。
QQ號的主人很快查明,的確是個女孩,但唯一的遺憾在於,這個女孩已經在三個月前自殺身亡。
她給我一張照片,上面是她割過腕的右手,她率先發毒誓,如果我們見面后我違背了自己的諾言,那將是她生命的終結。
被害人被發現的時間是中午,報警的是被害人的少婦房東。
為什麼你渾渾噩噩地度過一天又一天卻依然可以逍遙快活,而我同樣地渾渾噩噩卻每天都生活在煎熬之中?
但問題顯然沒有這麼簡單,只有一個女性肯定不足以掐死這樣結實健康的男青年,如果還有別的幫凶,受害者有什麼理由放他們進來?門窗完好,受害人沒有被擊打致昏或者被下藥迷暈的跡象,顯然作案者是一次性走入房間內,而不是分批進入,而且如果真的有好幾個人團伙作案,為什麼現場卻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是不是我們錯過了什麼?
你當然不會知道我在哪兒,我卻記得你。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01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那個號碼,那個嫌疑人的號碼:「1315688……」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很難想通,而且我再沒有機會問問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轉過身,我面對著他,我的眼前,站著一個拿著槍的男子,他叫阿澀,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
我剛說了一句,阿澀又接上了:「可是,你知道她一開始在她的日記本里是怎麼寫的?她寫:這個男人身上的傷疤讓我覺得噁心!可是她後來劃掉了,淺淺幾筆劃掉了,我跟她在一起不是一次兩次,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沒有拒絕我,我一直以為她已經愛上我了。可是,當這個案子爆發的時候,當這本日記到我手裡的時候,我看到她愛上的居然是你!你知道嗎?我不敢讓你看見她寫的這句話,我不如你,不管我怎麼溫柔地對她,都比不上你……」
死者痛苦地躺在床上,渾身上下皮開肉綻,全是被皮鞭狠狠抽打的痕迹,他的嘴裏塞著毛巾,因為過度疼痛而狠狠撕咬毛巾,牙齒甚至都折斷了一顆。你可以想象兇手站在床上,高高地俯視著這個可憐的傢伙,腦海中可能正放著Marilyn Manson的哥特音樂,他一下一下緩慢而兇狠地揮動著手裡的皮鞭,動作簡練而富有節奏,每一鞭都讓人痛至骨髓,最後活生生地痛死。
我沖了過去,攬住他的身子,雙眼滿含著痛苦的淚水,「為什麼?為什麼你非要這樣做?為什麼你非要用殺人來解決問題?」
「很難想象,我們前幾天還在一起喝酒,現在居然……」我自嘲地看著他兇狠的眼睛。
寂靜持續了幾秒鐘,或者幾分鐘?
不過有件事情,連我也沒有想到。
是的,僅僅只有一聲。它來自我的槍,我射中我最好朋友的心臟。
我一手揉著肩膀,順道打量著整個房間,房門、窗戶都完好無損,樓下單元門口還有隻能用門卡才能開的防盜門,保安證實,在中午的那一大段時間里,只有女房東一人要求他開過樓下的防盜門,因此假設有作案人,極有可能是被害者的熟人;但現場既沒有提取到有效的指紋、陌生的鞋印,也沒有作案人的頭髮等其他任何痕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澀特地囑咐我說,裏面所有的人都是他無聊時候找的,萬一有什麼不良人物別嚇著,讓我全刪掉就成,但我沒有這樣做,我跟她打了招呼,從此聊天開始。現在想想,實在記不起究竟是怎樣開的頭,後來查看聊天記錄時,我看到了這樣的對話:
事實不可更改,我心中復讎的種子終於生根發芽,茁壯地成長起來。
我跟那個女孩相識于去年的夏天,簡直是機緣巧合,我從死黨阿澀那裡要來一個他不常用的QQ號,QQ裏面的資料都沒動,好友菜單里只有一個圖標還閃亮著,叫做接吻的雙魚。
人生就是存在這樣多的左跟右,等待我們選擇,無論哪種選擇,最終的最終,都會通向死亡。不是嗎?
「什麼?」我驚恐地看著阿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面所有的案子也不是你做的?」

08

我又搖搖頭。
當接吻的雙魚在屏幕上打出這句話時,我很傷感。
於是,我時常想起這個叫「接吻的雙魚」的女孩,因為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看見她上線過。
「為……為什麼……」阿澀突然揪住我的衣服問,「告……告訴我,為什麼……我哪怕喝醉了,也……也始終無法對自己最好的朋友開槍,你……你卻可以……」
我無法回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突然覺得,自己對於這個女孩來說,或許並不是那麼唯一,或者說,自己只是被當做一個男人的標籤無意中選中,我承擔了太多要替男人擺脫的責任與道德。
第二個受害者發現於四天之後,他的好朋友說這個人連續兩天不接電話,沒去上班也沒有上網,感覺肯定出了什麼問題,趕忙過來看看,一下就發現這個死亡的現場。
看到這些,你們有什麼想法?
看著眼前這個冷若冰霜的死黨,我只是搖搖頭,「剛才上電梯的時候,被一個下電梯的送水工撞了一下,疼死了。」
「阿澀,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擰著眉頭,痛苦地看著阿澀的表情,那是跟我一樣痛苦的面孔!
扎辮子的文身師渾身扭曲地躺在破舊的沙發上,他的脖子被一個狗項圈死死地勒住,舌頭長長地伸出,整個臉皮因為窒息與痙攣,已經抽搐得不成樣子;他同樣瞪著驚恐的雙眼,全身都是血淋淋的刀子划傷的痕迹,好像被幾十隻惡狗猛撲過一般。
想到這裏,我突然想出一種雖然看上去不太現實的可能:比如一切報復,或者漫無目的,或者不知道有什麼心理變態的動機,對象是一切可能的單身男子,找尋的方式就是在網路中,不管他有沒有錢,不管他做什麼工作,不管他是善良還是醜陋……
連環殺手通常都包含著某種程度的心理變態,他們可能信仰某種邪教或者神鬼傳說,可能小時候受到某種很深的創傷,引發了陰暗的人格,可能有遺傳的家族精神病史,可能誤入歧途被什麼人指引著走上邪路,但無論怎樣,連環殺手的目的絕對不只是死亡,而是為了某種變態的目的,收集某種東西,迷戀某種死亡的方式,只殺某一外表類型的人,或者將受害者弄成某種造型……
他被皮鞭活活抽死,或許你們能猜到他都做了些什麼吧?
他們都是單身男性,都是一個人租房子居住,有大把的業餘時間,家裡都有電腦,都是標準的網蟲,還有什麼其他遺漏的共同點嗎?
「看你一直揉肩膀,怎麼了?」阿澀走到我身邊,順嘴問了一句。
我:你好!
在妹妹與弟弟死去的日子里,我瘋狂地抽了不知道多少支煙,嗓子已經永久地損傷了,我的聲音已經永久地變成了一種瘡疤。其實,又何止是我的聲音,你永遠無法理解我的悲痛,那些無恥的嫖客,他們僅僅是看到我憤怒的雙眼,就嚇得魂飛魄散,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