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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1997年8月11日 星期一

索菲
1997年8月11日 星期一

我點點頭,擠出一個微笑:「我剛剛感覺有些不舒服,沒事。」他摟著我的腰,帶我走出酒吧。阿利斯泰爾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但回家的一路上,我始終覺得他在跟著我們。每當有汽車從旁邊開過,我都會伸長腦袋,看看是不是他的寶馬,發現不是之後再鬆一口氣。
然而我錯了。
後來我們睡著了,太陽升起時,我被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驚醒,我搖醒萊昂,讓他躲在衣櫃里,以防我母親探進頭來,但她並沒有這樣做,她一定是累壞了,因為我聽到沖馬桶的聲音和她的卧室門關閉的聲音,還有她疲憊的身體倒在床上時彈簧床墊的嘎吱作響,我忍著笑把萊昂從衣櫥里拉出來,只見他光著身子,裹著我的衣服瑟瑟發抖,一件掛在櫥子里的碎花連衣裙在他的頭頂擦來擦去,三年前我穿著它參加過一場婚禮。
阿利斯泰爾的事情正在失控。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沒事吧,索芙?」萊昂走過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白?」
我知道我再也不會踏進旅館了。
「我應該告訴瑪利亞的!」我氣不打一處來,「她有權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渾蛋。」現在我已經來到樓梯平台上,阿利斯泰爾掃了一眼通往弗蘭琪所在樓層的樓梯間,他一定是在擔心我們的爭執會把她吵醒。他打算幹什麼?在儲物間里騷擾我?
「我總能得到我想要的,索菲,無論用什麼手段。」
「離我遠點。」我咬牙切齒道,「我受夠了,那天晚上我看見你了,你在酒吧外面看著我和萊昂,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呢?你這個神經病。」
九*九*藏*書「索菲·科利爾,」他低聲說,我們爬回床上,咯咯地笑了起來,四肢糾纏,「我真是愛死你了。」
「你不是病了嗎?」他叫道,與在垃圾桶周圍玩滑板的孩子們相比,開寶馬的他顯得很扎眼,「我覺得你氣色很好,一點都不像是生病了。」他大大咧咧地盯著我的腿看,我把裙擺往下拉了拉。
「你沒事吧,親愛的?」眉釘男孩問我,我點點頭,很感激他的介入。
起初我成功地避開了他——在廚房幫助豪伊太太清理早餐用具、和餐廳里的幾個磨磨蹭蹭吃煎蛋的遊客聊天,但我一直在關注阿利斯泰爾的動向,弗蘭琪星期三放假,瑪利亞告訴我她還在賴床,不知道她起床後會做些什麼,除了我之外,她在奧德克里夫沒有別的朋友。
「你聽到她說什麼了吧,趕緊滾,老色狼。」另外一個打著眉釘的男孩對他叫道,「她不想和你說話,死老頭。」
「我想你會改變主意的。」
「這次可不行。」我嘶叫道,甩開他的手,「我要走了,阿利斯泰爾,我受夠了。」
他在威脅我嗎?
我努力把阿利斯泰爾拋到腦後,和萊昂溜進家門,不出所料,丹尼爾果然還沒回家,我和萊昂頭一次有了放縱的機會,我們做了兩次愛:第一次很快,但第二次……哇哦!事後,鼻尖蹭著他的胸膛,我很想把阿利斯泰爾的事告訴他,因為我感到與他前所未有地親近,那一刻,我不再想要保守秘密,然而我知道這隻是一廂情願的想法。
「希望你真是這樣想的,阿利斯泰爾,你是個四十八歲的成年人九*九*藏*書了,不應該再哭哭啼啼的。很抱歉我親了你,以後不會這樣了,你也好自為之。」說完我便匆忙走下樓梯,沒回廚房找瑪利亞,因為她會問我為什麼不給7號房間換床單,我儘可能鎮定地走出大門,然後跑了起來,直到與旅館拉開一定的距離才放慢腳步。
阿利斯泰爾搖上車窗,又狠狠地盯了我一會兒,然後繃著下巴扭過頭去,開車走了,車輪摩擦著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只能那樣對你,阿利斯泰爾,因為你還是不明白,我對你沒興趣。」
上班的路上,我猜想阿利斯泰爾不會在旅館里對我做什麼過分的事,因為他的妻子和女兒也在,接到我昨天的警告之後,他或許想通了。
「隨你怎麼說。」我想從他旁邊擠過去,但他抓住了我的手臂。
憤怒與沮喪讓我的眼皮內側酸脹刺痛,流出淚來。「今天我放假,你趕緊滾,別來煩我!」我痛苦地喊道,滑板少年們紛紛轉過頭來看我,其中一個十六歲左右的戴帽子穿牛仔褲的男孩叫了一聲。
我拍開他的手,轉身面對他:「你怎麼還是不明白?」
度過了一個特別的夜晚,萊昂終於得以在上午七點之後溜出我家,回去換衣服上班。
「拜託,索菲。我會離你遠點的,對不起,是我搞錯了。」
第二天早晨——星期三——我本打算繼續請病假,但我知道假如這樣做,阿利斯泰爾會解僱我,我別無選擇,我需要錢,而且現在我找到了出版公司的工作,必須攢下去倫敦生活的費用,母親沒錢幫我在倫敦租公寓,我必須自己想辦法九*九*藏*書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希望瑪利亞能上樓來,但即使她上來了,也不會看見躲在拐角後面的我們。
當天上午晚些時候,我經過公寓房居住區的報攤,手中的塑料袋裡盛著幾本雜誌和幾盒牛奶,這時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轉身一看,阿利斯泰爾的汽車呼嘯著開到路邊,他搖下窗戶,朝我笑笑,眼睛閃閃發光。早飯時吞下的吐司立刻反上來,頂到了我的喉嚨口。
我默默地離開房間,來到二樓,去大儲物櫃里找乾淨床單,柜子在走廊盡頭的拐彎處,我踮起腳尖,想把擱在最上層架子的被單夠下來,這時有一雙手抓住了我的腰,因為嗅到了阿利斯泰爾的味道——令我作嘔的麝香香水和香煙味——不用轉身我就知道是他。我掙開他,但我已經被他的身體堵在了角落裡,根本無法逃跑,他肯定一直都在這邊守株待兔:假如在這裏逮住我,不會有人看到。
幾天前,我像一隻受驚的貓那樣從他車上跳了下來,我已經盡最大努力躲著他,還打電話請了病假,雖然這樣會影響我的收入,長此以往我也負擔不起,但除了與他保持距離,我別無選擇。
我向前走了幾步,但他跟在我後面,緊追不捨,「索芙,等等!對不起,別走。」
「昨天你對我可不怎麼好。」他哀怨地說。
他露出恐慌的表情。「好吧,好吧,但是——」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你小點聲。」
「你今晚願意在我家過夜嗎?」我不由自主地問,忽略了我母親制定的「不得留宿客人」的規矩,「我媽上夜班,丹尼爾不會打擾我們read•99csw.com的,他到凌晨才能回家。」
上個星期一,萊昂打電話來問我晚上去不去酒吧,雖然心有愧疚,覺得沒臉見他,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答應了他。我們在超市的角落裡碰頭,一起走到「海鷗」酒吧,他緊緊抓著我的手,天氣依舊暖和,天空點綴著粉紅色和橙色的斑塊形狀的雲彩,海面平靜無波,然而我卻心事重重,一回想起阿利斯泰爾親我時的樣子,還有他的求愛,我就有種搞外遇的感覺,哪怕那只是阿利斯泰爾對我單方面的糾纏。
阿利斯泰爾沉下臉。「要是你明天不來上班,我就解僱你。」他惡狠狠地說。
我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看到了什麼,我和萊昂那個纏綿的親吻是否完全落入他的眼底?但我知道他為什麼在那,這說明了很多事,顯而易見,我無處可逃,我或許可以通過蹺班暫時躲開他,但他在無聲地提醒我,他一直在等我回應。
媽媽一直上夜班,早晨回家後會睡到中午起床。謝天謝地,只要不發出聲音吵醒她,我就能偷偷躲在家裡。我不希望她知道我被一個神經病纏上了,她只會幹著急,幫不上我的忙。媽媽對待工作一向非常認真,最恨遊手好閒和蹺班。丹尼爾也會睡到中午才起,但他可不是什麼工作狂,而是前一天晚上的酒還沒醒。
我故意慢慢地轉過身去不看他。
母親在叫我,等一下我再把這些事寫完。
「求之不得,這種問題你竟然還要問我,」他咧嘴笑道,「那我們現在就去你家?」他非常急切地站起來,差點碰灑桌上的啤酒,我哈哈大笑,也跟著站起來。他隔著桌子湊https://read•99csw•com過來,把我吻得暈頭轉向,手撫著我的頭髮,當他鬆手的時候,我不得不扶著桌子才能站穩,我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佔有他,雖然自確定關係以來就儘可能地抓住一切機會親熱,但我們上床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在一起的時間有限,加之知道激|情總有消退的一天,所以我們一次比一次瘋狂,想到可以一整晚都和萊昂翻雲覆雨,探索彼此的身體,我就興奮不已。
他的臉上掛著我童年時代就熟悉的表情,好像一個沒得到糖果的小男孩。每當弗蘭琪打算出門,他卻想要和她繼續玩棋盤遊戲的時候,也會對她露出這種表情。
伸手去拿掛在椅子背上的牛仔夾克時,我僵住了,儘管天已經黑下來——夜幕猶如一塊暗色的牛仔布,這是夏季獨有的天色——但我仍然可以看到阿利斯泰爾就站在街對面盯著我,他的臉隱藏在暗影之中,但從他的姿態、頭髮垂落的樣子和挺直的鼻樑來看,我知道那就是他,也知道他能看到我——像個被刺眼的追光燈照亮的女演員,舞台的焦點。
「你去7號房間換換床單好嗎?」瑪利亞背對著我說,這不是個問句,而是命令,我打量了一遍她彎曲的背部、渾圓的肩膀和酷似弗蘭琪的深色頭髮。
酒吧里很安靜,我們坐在俯瞰大海的窗戶旁,已經過了八點,還有幾個人聚集在沙灘上,一對情侶在步行道上散步。喝光一大杯蘋果酒之後,我全身放鬆下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萊昂身上,我饒有興味地聽他講述一天的工作,還有斯蒂芙和他哥哥的激烈爭吵,他越過桌子握著我的手,我感到一陣陣的心神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