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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警衛出現在窗外,他們從每扇門外衝進來,舉著槍大喊大叫。「你被包圍了,閃電女孩!投降吧!」他們沒完沒了地吼著,好像重複這些鬼話能有什麼用似的。
在外面的小巷裡,克朗斯開始準備馬車,都懶得看我們一眼。我們像銀血族的蔭翳人那樣優雅地隱身,不過海瑞克不僅可以使光線彎折,還能讓明度和暗度混在一起,造出任何他想要的幻象——一棵樹、一匹馬,一個完完整整的人。此刻,我們在街上,偽裝成面目模糊的紅血族,髒兮兮的臉上罩著帽兜。我們毫不引人注目,就算彼此看來也是如此。海瑞克告訴我,這比完全隱身要容易,混在人群里也更靈活——要是撞上一坨「空氣」就麻煩了。
克朗斯剎住了馬車,按警衛的命令停住了。警衛盯著他的時候,他垂著臉,看著地面,畢恭畢敬,唯唯諾諾。正如我們預計,警衛沒找他的麻煩。克朗斯不是新血,也沒人知道他與我們有關聯。梅溫不會追殺他的。警衛轉過身,繞著馬車細細勘察,搜檢著車廂內部。我們全都一動不動,大氣也不敢喘。海瑞克的異能還沒有練習得那麼嫻熟,不能掩蓋住聲音,只能在視覺上做手腳。有那麼一瞬,警衛與我四目相交,我擔心是不是海瑞克失敗了。不過在這心跳都要停止的驚魂一刻之後,他便滿意地走了。他看不見我們。
她的話卡在了喉嚨里。她看見了。其他人也是。尼克斯差點兒吐了,而海瑞克竟然沒暈過去,真讓我驚訝。
「謝謝了,呃,梅兒。」海瑞克站直了,挺起胸脯,沖我笑了笑。我也笑了,儘管他念出我的名字時聲音有些發抖。大多數人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我。梅兒、巴羅小姐、閃電女孩,有的人甚至還稱我為「女士」。綽號聽起來刺耳,但也比不上最後一個讓我難受。不管我做什麼,不管我多努力地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他們卻還是拿我當外人。領袖也好,避之不及的人也好,我永遠不是他們的自己人。我總是被隔絕在外的。
我想,他知道我的意思。
不知何時,我睡著了。一夜無夢。
艾力如此心甘情願,我簡直不敢相信,法萊也是。我倆交換了眼神,看著艾力著手幹活兒。一個個櫃櫥,一扇扇地窖門板,她把整個房子里的秘密貯藏室全都亮了出來。
我想告訴他梅溫的口信,但那有什麼好處呢?他只會像我一樣拒絕妥協,像我一樣為此感到愧疚。那隻會讓他痛苦,而這正是梅溫的真正目的。我不會讓梅溫得逞的。他已經擊敗了我,但他不會擊敗卡爾的。
「感謝你的合作。」法萊回過頭對她說道,暗自疑竇叢生。我也不放心,緊盯著艾力的每一個動作。她雖然年紀大了,可十分敏捷。我真想知道這房子里是不是真的只有我們。
「我是要到德爾菲城裡去運貨的。」克朗斯按照艾達教他的話,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她昨天研究了貨運路線,只是一小時的閱讀,就已經將諾爾塔的進口出口情況摸得一清二楚。「運毛紡品,長官。」克朗斯說。
馬爾謝家的房子很小,二樓似乎是匆忙之中搭建的,搖搖欲墜。但這兒有個很不錯的後院,滿是蜿蜒的葡萄藤蔓和光禿禿的樹。要是夏天,這裏一定很漂亮。我們從中穿過read.99csw.com,盡量不把落葉踩踏出咔吱咔吱的聲音。
「梅兒?」法萊碰了碰我的胳膊,極其輕柔,這在她可不尋常。
房子旁邊有一條小巷,將這所屬於紅血衛隊的房子與另外兩座控制廢棄的房子隔開。房子的主人身在何方,我並不知道,他們也許為了逃離《加強法案》而遠走高飛,也許因為違反它已經被處以刑罰。掩護已經夠了。「現在,海瑞克,行了。」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幻象消失了。「幹得漂亮。」我說。
「進去。」我輕聲說,感覺到法萊跟上來了。
警衛軍官守在大門邊,盯著每一個經過的人,打量他們的臉,檢查他們的貨物,更不用說核對他們的身份證件了。這些銀血族根本不在意紙片上寫著什麼,他們接受的命令是找到我和我們的人,而不是離他們鎮子老遠的什麼農民。很快就輪到我們的車了,一切如常,只有海瑞克上唇上的星點汗珠兒表明,他正在做著什麼。
「你運的是空氣嗎,紅血?」警衛不懷好意地笑道。
他在我面前消失了,不過為時已晚。
法萊按照艾力指點的方向走在最前面。我們穿過一個商業廣場,在不少警衛的眼皮子底下走過,他們都沒有攔住我們。我的頭髮在微風裡飄動,遮在眼前,猶如一片淺金色的紗簾。我都要笑了,金髮……在我的頭上。
「海瑞克,」我含著眼淚噝噝出聲,「隱身。」他張大嘴巴,疑惑不已,我卻死命地抓著他的腿。「隱身。」
海瑞克的異能相當離奇特別——他能創造幻象,就像海市蜃樓那樣,讓人們看見原本不在眼前的東西。此刻他就用「一輛空空如也的馬車」的幻象把我們藏起來了,我們置身於「空馬車」里,誰也看不見。
當我們終於回到艾達和飛機那裡時,我才敢看字條上寫著什麼。落款的日期是昨天。昨天。這麼近。
「也許他們逃走了,好多人都這麼干。」尼克斯猜測著。
他回給我一絲極小的微笑,我很肯定地坐直了。我相信他的能力——他已經花了所有時間來練習,必須相信自己才行。
又是點頭。「我們會去弄的,」艾力說,「凡是我們能弄到的,都會儘可能快地給你,不過可能還需要個幫手。」
我站在那個嬰兒旁邊,直勾勾地盯著她。朱利安的名單上沒有嬰兒,沒有三歲以下的孩子。這個嬰兒不是新血,與我們的檔案副本和梅溫可能掌握的情況都沒有關聯。她是被謀殺的,就因為她剛好在這兒。別無其他。
「準備好了嗎?」我活動活動手指。尼克斯極力做出粗魯冷淡的樣子,一副行家裡手的模樣,但海瑞克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出去不會像進來時那麼難了,要藏住的人不多,警衛都不一定會查看,你沒問題的。」
地上有一個小坑,四周乾乾淨淨地圍著石塊,火苗就在裏面跳躍。即使在奇異的陰影里,我也知道,他醒著。他的眼睛里像是燃著火,卻並非怒意,甚至都沒有困惑。他伸出一隻手,拉了拉床上的毯子,讓出了一點兒地方。
有人在我之前到達了後門邊,敲了敲。沒人應門,裏面也沒有動靜。白天他們也許都出去上工了。是法萊——她壓低聲音罵了幾句。「我們要等嗎?」她問read.99csw.com。我看不見她,但是能看見她呼出的霧氣,也就知道她的臉大致在什麼位置。
我揚起眉毛,有些意外驚喜。「你可一定得給我講講這是怎麼回事。」我輕聲對法萊說道,並且再一次為紅血衛隊的樹大根深、組織嚴密而震驚。
「就像我說的,我聽從司令部的指揮。他們送出來的話是:『協助法萊上尉和閃電女孩,不惜一切代價』。」艾力說著看都沒看我們一眼。
「上尉。」有人說話。一個有著銀灰色頭髮的老婦人出現在窗邊,吹滅了那根蠟燭。她的臉上滿是歲月的刻痕,手上留著疤,腕上有一圈看起來很熟悉的刺青——一條紅色帶子,和威爾·威斯托手上的一樣。
「我來。」克朗斯毛遂自薦。他五大三粗的無疑能讓這些活兒加速。
事不宜遲,我們鑽出馬車,迅速靠近那棟紅血衛隊的房子,儘可能地利用屋頂雨棚投下的影子做掩護。法萊走在前面,在側門上敲了三下。門應聲而開,但什麼人都沒出現,只有黑洞洞的一片。法萊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我們也跟上了。
我對自己說,是深秋的寒意把我趕到他的房間的,不是胃裡空蕩蕩的感覺,不是一次次失敗造就的冰冷深淵,不是我口袋裡的紙條——在我心上燒穿了一個洞。
這個我倒是已經知道了。過去幾周里,法萊就一直在聯絡她的人馬,那些人不聽命于上校,他們會幫我們悄無聲息地行動。
「很好,」我對她說,「我們到這兒來是要找馬爾謝一家的。」兩個人,彌足珍貴。譚希·馬爾謝和麥特里克·馬爾謝,根據出生日期來看,應該是雙胞胎。「他們需要被護送出城,越快越好。」
我挑起眉毛:「威斯托?那麼你和——」
門吱吱嘎嘎地向內打開,我停住了,靜待可能見到的景象。這兒像艾力的房子一樣黑乎乎的,而且好像根本就沒有人住。我仍然沒動,仔細地聽著動靜。裏面沒有移動的聲音,也沒有任何電流和脈衝。馬爾謝一家要麼就是電量配給用光了,要麼就是一件電器都沒有。我滿意地衝著背後揮了揮手,但什麼也沒發生。他們看不見你啊,白痴。
所幸我們還有個堪稱優勢的新人一起來。他名叫海瑞克,是我們兩周前從歐瑞恩普拉蒂斯的採石工地找來的。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徵募行動,希望平安無事。這個人有著採石工人特有的細長緊繃的肌肉,膽子不大,老是縮成一團。我和法萊一致決定將他安排在馬車的側翼,暗中關注,以防他撒丫子跑了。和我們一起來的尼克斯坐在我對面,克朗斯趕著車,他倆更關心前方的路況。
再會。
我在籃子邊跪下來,膝蓋蹭到了爐底的石板。酸臭的氣味更重了,是從籃子里飄出來的,火星也是。我不應該這麼做,我知道自己不會喜歡這新發現的。我知道。但我仍然忍不住伸出手去拉那塊深紅色的布。布條黏糊糊的,我用力一扯,那之下的真相便露出來了。我愣了一瞬,明白了自己眼前的一幕。
我把外套蓋在了嬰兒身上,強忍著一股衝動——倒在她身邊再也不要站起來的衝動。我的手指拂過她小小的、冰冷的拳頭。那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一張字條。我不https://read.99csw.com動聲色地把它塞進了自己的口袋,沒讓其他人看到。
「你確定?要是弄錯了,領主會扒了我們的皮。」
尼克斯緊張起來,襯衫之下的肌肉繃緊了。法萊則沒那麼明顯,但我知道她時刻準備著抽出靴筒里的刀子。我不會表現出恐懼的,為了海瑞克。
「這不好。我們得回到艾力那兒去。海瑞克,趕緊準備好,讓我們隱身。」法萊壓低聲音,急切地說道。
「左邊。」尼克斯粗聲粗氣地說。克朗斯馬上減速,讓馬車靠向一座有著猩紅色窗帘的房子。儘管艷陽高照,那窗邊仍然點著一根蠟燭。血紅如同黎明。
信封略顯粗糙,我知道。不過這確有必要。
我看了一眼法萊,想知道她是否了解這紅橙旗子的含義。但她的注意力在前頭的警衛身上,海瑞克也是。他眯起眼睛,聚精會神,發抖的手緊握成拳頭。我默默地碰了碰他的胳膊,鼓勵他。「你做得到。」我小聲地說。
艾力打斷了我。「那不太可能。『威斯托』只是個綽號而已,意思是『我是走私販』。風中的口哨聲,我們都一樣。」的確如此。威爾·威斯托的老貨車上總是滿載著走私或偷竊來的東西,其中有不少就是我拿去的。「我也是紅血衛隊的人。」她又說。
我走向門邊,不小心撞到了法萊的肩膀。我在門鎖前蹲了下來,一看就知道這太容易了,自己睡著了都能把它打開。果然,不過幾秒鐘,我就聽到了那熟悉的「咔嗒」的開鎖聲。
「那你看見什麼了嗎,長官?」
你必須明白自己在幹什麼,必須明白是你逼迫我對這些人動手的。每一具屍體都是給你——還有我哥哥的口信。向我投降,那些事便到此為止。你們投降,他們便可活命。我是個說話算數的人。
我的眼睛很快就適應了黑暗。這裏與干闌鎮的家很相像,讓我不由得吃了一驚。這房子簡陋而雜亂,只有兩個房間,地板帶著毛刺,窗戶上沾滿污垢。頭頂的燈不亮,不是壞了就是燈泡被賣掉換食物了。
我下定了決心,脫下外套。我不能把她丟在這兒——躺在籃子里,身上滿是自己的血。
「什麼都沒有!」警衛們走下樓來,「一定是警報器壞了。」
我們回到山谷的時候已近黃昏。我不能進食,不能說話,不能睡覺。其他人議論著坦普林發生的種種,卻沒一個人敢來問問我的情況。我哥哥試著靠近我,但是我走開了,躲到深處的暗道里。我蜷縮在那狹小的用作卧室的山洞里,明白自己此刻必須一個人待一會兒。在那些夜晚,我討厭這孤孤單單、和其他人隔離開來的一間,現在更討厭它了,但我無法走到他們當中去。我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睡著了才四處茫然地走著。我披著一條毯子,可還是很冷,身體和心裏都很冷。
像在哈伯灣時一樣,法萊皺起眉頭,握著老婦人的手說:「我已經不是——」
我們的馬車和其他車子排成一列行進,那些車上都是商人和要到鎮子里去上工的勞工。我們的這九*九*藏*書輛是偷來的,馬也是偷來的,長著斑點,瞎了一隻眼,還跛了一隻腳,老態龍鍾。克朗斯緊緊抓著韁繩,趕著馬往前走,想追上其他車子混進去。在前方,鎮子的邊界隱約可見,洞開的大門兩邊立著裝飾繁複的石柱,中間拉著一面旗子——熟悉的標誌,熟悉的家族。紅橙相間的顏色,幾乎要與清晨的陽光融為一體。來洛蘭家族,湮滅者,德爾菲的領主。我看著它,想起了輝映廳槍擊事件中那三具湮滅者的屍身,他們都是來洛蘭家族的人。其中的父親名叫貝里克斯,是被法萊和紅血衛隊鎖定暗殺的。他的一對雙胞胎兒子——比嬰兒大不了多少——死於槍擊之後的爆炸。他們的面孔被張貼在王國各地,出現在所有的新聞報道中,成了號召銀血族團結一心的宣傳符號。紅血衛隊殘殺兒童。紅血衛隊必須被摧毀殆盡。
「再堅持一分鐘,」我輕聲說,「就要成功了。」
「我們現在隱形了。」海瑞克說。我看向他,他已經不見了,我笑了笑,當然也沒人看得見。
艾力仔細地聽著,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她動了動,腰上的手槍在我眼前一晃,而後看著法萊,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這個我能辦到。」她說。
我向後摔去,屏住了呼吸,幾乎要尖叫起來。眼淚落了下來,比我以為得要快。法萊是第一個衝到我旁邊的,她摟著我的肩膀,扶住我。「怎麼了?梅兒,是什——」
我們在進入集市之前駛離了主路,穿梭在沒什麼人的街巷裡,四周都是紅血族的簡陋屋舍和商鋪。其他人知道要尋找什麼,便開始左顧右盼,而我的注意力還在海瑞克身上。「馬上就要成功了。」我再次說道,希望自己沒錯。再有那麼一會兒,他的力量就不夠支撐了,幻象便會消失,我們也就得在街上露出真面目。這兒附近的人都是紅血族,但一輛滿載著通緝逃犯的馬車,無疑會被立刻舉報的。
籃子里是一個嬰兒,只有幾天大。死了。並非被人遺棄或照料不周。那布條上的紅,乃是血染的顏色,它傳遞的信息清晰無誤:馬爾謝一家已經死了。
不過那個警衛已經走開了,毫不關心。「走吧。」他揮了揮戴手套的手。
艾力給法萊指點方位,我則站到了海瑞克和尼克斯旁邊。雖然海瑞克是第一次參与徵募新人的行動,尼克斯卻覺得這不過是老一套了,這倒確實不錯。我都記不清他有多少次和我一起深入敵區了,為此我對他心懷感激。
「梅兒,不要。他們會知道我們來過——」
但她毫不在意地一揮手:「那是上校的意思,可不是司令部的。他們對你的那些事有不同意見。」司令部。她注意到了我的好奇,點頭致意道:「巴羅小姐。我是艾力·威斯托。」
我靜靜地躲在餐桌下面,希望其他人也各有藏身之地。
「以後再說。」她回答道,「兩個馬爾謝呢?」
「幹得好。」法萊深深一嘆,拍了拍他的肩膀。海瑞克也像我一樣,話都說不出來了,得扶著什麼才能站得住。
馬車向前衝去,海瑞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攥得緊緊的。我也回握他,示意他再堅持一會兒,再努力戰鬥一會兒,再將他的幻象多維持一會兒,直到我們進入坦普林,遠離城門周邊。
梅溫九-九-藏-書
「很冷。」我說。
後門一關上,我們就顯出了身形。我沖海瑞克笑了笑,再次感激他的異能和努力。但是房子裏面的空氣讓我一驚,陳舊,腐敗,久未流通,而且還有一絲酸臭。我慌忙一甩手,碰到了餐桌上半英寸厚的積灰。
「法萊告訴我了。」我坐下來的時候卡爾小聲說道。他用一隻胳膊攬著我的腰,柔和而溫暖,除了安慰的意味並無其他。他的另一隻手按在我的背上,按在那道傷疤上。我在這兒。它說。
他們迅速地撤走了,就像衝進來時一樣快,可我直到他們的腳步聲遠去,過了好一陣子,才敢呼出一口氣。我大口呼吸著,渾身抖個不停,海瑞克驅散了幻象,我們又能看見彼此了。
突然,有什麼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極其細微——不是聲音,是火花。它輕得幾乎聽不到,我差點兒就被晃過去了。它是從壁爐里的一隻籃子那兒來的,上面蓋著深紅色的臟布條。我向它走了幾步,看清了那是一點兒小火星。
「沒看見,」那個警官說道,「回報上級,報警器誤報。」
一個警衛在我面前蹲了下來,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餐桌下的世界,我差點兒叫出聲來。這時我的腿上感到了一陣輕微的壓力,是另一個警衛。我一動也不敢動,屏住了呼吸。
「海瑞克不是機器,」我為他著想,「我們進去等。」
已經連著三天一無所獲了,除了新血的屍體,以及失敗,於是我們便決定到坦普林去看看。它位於前往德爾菲的途中,是個安靜的河邊小鎮,大多為居民區,由龐大的銀血族莊園和逼仄的紅血族屋舍組成——主子和僕人。坦普林是個棘手的地方,這裏沒有大片森林、隧道或擁擠的街巷可供藏身。通常我們會依賴謝德幫我們穿牆入室,但今天他沒來。他前一天扭傷了腿,原本的傷勢沒等完全愈合就又加重了。卡爾也不在,他留在營地訓練新成員,只派了艾達駕駛「黑梭」。此刻她仍然留在飛機那兒,淡定地窩在駕駛座里看書,一如往常。我儘力不顯露出慌張的樣子,像卡爾那樣指揮有度,不過他和哥哥不在,我總有種沒著沒落的奇怪感覺。我還從來沒有在他倆不同行的情況下去尋找徵募新人,這次就是我證實自己的機會。我要告訴其他人,我不只是伺機出鞘的武器,還是他們可以與之共同戰鬥的人。
「放輕鬆點兒,邁爾斯。」另一個人過來把他拉走了。「可憐的小傢伙。」他又說了一句。「樓上怎麼樣?」
「還有物資。」法萊插|進來說,「如果你有食物,我們也要,當然冬衣就更好了。」
「讓他們知道好了。」
10月22日
「我本來能打得過他們的。」尼克斯粗聲粗氣地說著從樓梯底下鑽了出來,幾步衝到門邊,一隻手已經握住了門把手。「但是我也不樂意留在這兒等著他們折回來。」
房子里的警衛不超過十二人,叮呤咣啷地一通搜查。四個人上樓去了,一雙靴子停在了嬰兒籃旁邊,一隻沒拿槍的手扭來扭去,我便知道他一定是在盯著那個小小的屍體。過了好一會兒,他衝著壁爐嘔吐起來。
在嬰兒小小的拳頭裡,因為死亡而僵硬的拳頭裡,捏著一隻小小的——報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