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十六章 梅兒

第二十六章 梅兒

戴維森轉過身,面對著塔希爾。沒有了雙胞胎兄弟的陪伴,這位新血顯得有些殘缺不全,他姿勢古怪地倚著椅背,好像這樣能彌補另一半的缺席。「時限有沒有新補充?」首相厲聲問道,「『一周之內』可不夠精確。」
艾拉是個好鬥的傢伙。她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召喚風雨,在晴空中升起烏雲,催化毫無憐憫的閃電雷鳴。我記得她在阿爾貢時的模樣:一隻手舉著槍,另一隻手上擎著閃電。只有艾麗斯·錫格尼特反應得夠迅速,這才避免了梅溫被燒成冒煙的灰燼。我覺得自己的閃電永遠不會變得這麼有破壞力,哪怕是練上好幾年。不過,她的指教還是珍貴無價的。我在她身上學到了很多:風暴閃電比其他類型的閃電更厲害,它的溫度比太陽表面還要高,強度甚至能擊穿鑽石玻璃。這樣的閃電我僅僅射出一道就幾乎被榨乾了,站都站不住,她卻能輕鬆自如地拿它來做射擊練習。有一次,艾拉甚至叫我跑步穿過她營造的「雷區」,好檢驗我的腳程。
塔希爾眯起眼睛,將精神集中於某個地方,這間屋子之外很遠的某個地方——他的兄弟所在的地方。像其他特工一樣,拉什的位置也是秘而不宣的。不過,我可以猜。薩利達曾經混跡于梅溫的新血部隊,而拉什就是她的完美接替者,也許他正以紅血族侍從的身份在宮廷某處潛伏著。這真是機智。利用與塔希爾的聯繫,他便可以像無線電或其他通信裝置那樣迅速的傳遞信息了,而且不會留下任何痕迹,也不會被人攔截竊聽。
在對練場地里,有人正歇斯底里地大叫著。叫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循聲望去,只見兩個新血正在打鬥,奇隆在一旁觀望,向我們揮了揮手。
「你『迅速行動』的時候,我的士兵又會死傷多少?」
「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們這兒與梅溫最相像的人。
十碼之外,卡爾招了招手,示意我繼續。這無異於奚落嘲弄。他極擅長防守,當然希望我殺過去。很好。
泰頓幾乎沒有反應:「多謝安慰。」
「我本來應該給你看看過腦閃電的,」他有一天跟我嘀咕道,「不過我覺得沒人願意幫忙展示。」
「你知道,我比他更擅長這個。」
家人在我眼前閃過,不過只有一瞬間。我的憤怒、恨意和復讎之火潛伏在身體的深處、頭腦的一角,它們勝過了家人。我真該為此感到羞愧。要是再次離開,老媽老爸一定會殺了我的。但我願意投身戰火之中,好找到某種表面的平靜。
「你這是干擾我呢?」我假裝不理他,假裝沒感覺到臉上熱辣辣的。
我踉踉蹌蹌地,盡量多地攏起泥土和能量,一股腦兒地向他臉上扔了過去。他抖了一下,烈焰稍有削弱,給了我喘息站穩的時間。我又掄起雙臂,一條鞭形閃電成了形,在半空中閃著火花,噝噝作響。他躲避著我的每一擊,翻滾、匍匐,腳下的步子輕快得像個舞者。我的閃電爆出了火球,這是我尚不能完全控制的。但卡爾把它們吸進了自己的洶湧烈焰之中,火環包圍了整個對練場地。紫色和紅色撞擊著,電火花閃動,火焰灼灼。我們腳下的夯土地面像波浪滔天的大海般涌動起來,天空黑壓壓的,暴雨如注,電閃雷鳴。
我回頭看著艾拉和雷夫:「你們也學過這個嗎?」
「通常,我會同意你的意見。」戴維森說著,步伐堅定地走到愈療者旁邊,眼神空洞地看著他。「但很不幸,我需要這兩個人,現在就需要。去吧。」
「過腦閃電,那是什麼?」我來了興趣。
「好吧。」我彎下腰,用場地上鋪著的細土摩擦雙手,蹭掉汗水。這是卡爾教我的。他笑了,也如法炮製。隨後,他脫下襯衫,把它塞到一邊——這讓不少人既驚訝,又興奮。
第一個錯誤。
我咬住了嘴九*九*藏*書唇,咬出了血:怎麼可能這麼快?毫無預警?
「一旦他們的目的明確了,我們就會迅速行動……」
「我的人……?」
還有他的祖母,還有銀血族。那些盯著我和我的鐐銬卻無動於衷的人,那些認為我的家人該是他們的奴僕的人。我默不作聲。那些我們必須戰勝的人。
上校向前傾著身子,手掌撐著桌子。「我了解。他們拚死戰鬥,亦能隱忍,他們對國王的忠誠是堅貞不屈的。如果國王支持那個邪惡的——」他頓了頓,用餘光瞥了一眼卡爾,可卡爾無動於衷。「支持梅溫,他們也會毫不遲疑地跟隨。水泉人固然是最為致命的,但他們還有風暴者、冰槊者、織風人。石皮人那種髒兮兮的壯漢也很難對付。」
他躍動著靠近了,近得一擊就能擊中我。我感覺到了第一波湧來的熱浪,連忙俯下身子閃躲,卻聞到了頭髮燒著的氣味。我狠狠地用胳膊肘猛擊他的腰。他痛得咕噥一聲,用燃著火苗的手指按向我的後背。我的皮肉皺了起來,鼓起了一串串燎泡,我咬著嘴唇才沒叫出聲來。如果卡爾知道這會造成什麼樣的傷害,他一定會中止對練的。我的確受傷了,疼痛席捲了我的脊椎,膝蓋也咔嗒作響。我顫抖著伸出胳膊支撐自己,而閃電把我推了起來,讓我站住。我承受著這灼燒的劇痛,因為我必須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等時候到了,梅溫要經受的,可比這個痛苦得多。
在場地外圍,艾拉咕噥著警告那些圍觀者:「我要是你們,現在就往後退。」
「科爾沃姆由五千名紅血衛隊的紅血族士兵和五百名蒙弗的新血防守。」法萊念著艾達的筆記,「報告稱梅溫的部隊有數千人,都是銀血族。他們在哈伯灣的愛國者要塞及湖境之地的底特萊昂集結。具體數字不詳,異能情況不詳。」
「那是受制於耳語者,被人牽著鼻子走。這可不一樣。」
卡爾緊張起來,全面進入戰鬥狀態,可他的聲音仍在我腦海中回蕩。燃火者,十碼。我垂下雙手,手指轉動,紫色的火花在我的皮膚上躍動進出。在對面,他撥動手環——灼|熱的火球燙到了我的手掌。
卡爾和我想到了一處。「我想你們應該關注軍隊的調動情況,陸軍是不可能徹夜行軍的。」他身上散發出一波波的低熱,烤著我的右半邊身體。
艾拉張著嘴正要反駁,泰頓卻搶先說話了。「好,」他說,「跟誰?」
卡爾歪著頭,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甚至還用手拍著胸口,喘著粗氣,好像在說:誰啊?我嗎?「反正你會把襯衫燒爛的,我是在節省物資嘛。不過,」他繞著場地邊緣行動起來,「好戰士總是會調動起一切優勢的。」
頭頂之上的天空越來越暗,我明明白白地聽見了奇隆正在跟別人打賭。「噢,你覺得你還有優勢呢?真可愛。」我配合著卡爾的動作,在場地另一邊繞起了圈子。我的雙腳彷彿是自主移動的。我信任它們。腎上腺素的感覺如此熟悉——它曾出現於干闌鎮、角斗場,出現於我投身其中的每一場戰役。它席捲了我的神經。
訓練場邊已經聚集了不少圍觀者。當我和卡爾踏上同一塊對練場地時,各種話立刻就冒了出來。奇隆咧著嘴,在十幾個新血中間穿來穿去的,我甚至覺得他可能還設了個賭局。里斯——就是那個挨過我巴掌的愈療者,也在他們中間。他待在那兒等著——我和銀血族訓練時,他們的皮膚愈療者也是如此:時刻準備著處理傷者。
這種運用異能的方式,多麼可怕——卻又是多麼有用。
卡爾把一隻胳膊舉過頭頂,二頭肌把棉布襯衫綳得緊緊的。他見我看著他,就咧開嘴笑了,很是享受這種關注。我則只是怒目相向,雙臂環肩。他並不贊同我的看法,可他也沒說不行。而且,他縮短了自己的https://read.99csw.com訓練日程,應邀來到對練場地,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烈焰和閃電猛撞——撞上了一堵藍色的牆。牆發出噝噝聲,震得人發麻,它吸掉了這一道烈焰和一道閃電的能量,然後就像擦凈玻璃似的一下子消失了。
卡爾點了一下頭:「裂谷王國已經保證予以支持,我們可以借兵薩默斯、艾若、拉里斯和來洛蘭家族。」
「我們知道敵軍主要是在湖境之地這一邊。梅溫的新娘子和她的盟友把我們咬得死死的。」法萊解釋道,「我們在那裡沒有充足的人力物力,因為大部分紅血衛隊現在都到這兒來了。我們無法同時監控三個互不相連的國家——」
「和我的人一樣,」戴維森冷笑道,「別以為只有你的人會為此流血犧牲。」
「長官——」
我用手指挨次敲打著胳膊,在身體內部呼喚閃電。它應聲而起,我能感覺到烏雲開始在頭頂聚集。「你是想繼續磨蹭好制定戰術,還是我們這就開始?」
卡爾只是擠了擠眼,繼續做著拉伸運動:「就快好了。」
「很好。以後要打贏他就更容易了。」我小心地字斟句酌:是打贏,不是殺死。自從卡爾提起他在尋找能「矯正」梅溫的人,我就稍微收斂了一些。梅溫對我所做的那些事,讓我只想殺了他,可這種想法我不能說出口。「我要是能和你對練,贏他就根本不費勁了。」
我的手抖個不停,我連忙把它們從桌面上抽回,放在膝蓋上。那些有可能協助梅溫奪回軍事重鎮的人在我的腦海里一字排開:薩默斯家族已經離開了;拉里斯、艾若、哈文家族也離開了;來洛蘭家族也不可能——如果卡爾的祖母可信的話。儘管想要從這兒消失,可我還是勉強開口說道:「他擁有羅翰波茨家族和威勒家族的強力支持,這兩個家族分別是鐵腕人和萬生人。還有亞爾文家族,他們能壓制消解任何新血的異能。」我沒有多解釋什麼,我親身體驗過亞爾文家族的威力。「我對湖境人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們的王室是水泉人。」
「卡洛雷先得一分!」奇隆在場地邊叫道。吼叫聲歡呼聲迭起,人群還在不斷壯大。他又是鼓掌又是跺腳,讓我想起了干闌鎮的角斗場。那時,他也是這樣為銀血族的勝利叫嚷起鬨的。「去呀,梅兒,打他!」
「仍在確認。」塔希爾慢悠悠地說道,「密談……」他突然停住了,嘴巴驚訝得張成了O形。「一天之內,由邊境兩側同時發起進攻。」
雙倍訓練繼續著,讓我精疲力竭。這再好不過了。精疲力竭使人容易入睡,不會胡思亂想。每次我的腦海中劃過疑慮——關於卡爾,關於皮蒙山麓,關於以後可能發生的一切,我都會因為太過疲勞而無法細思。我每天早上和卡爾一起跑步,進行力量訓練,這頗得益於靜默石鐐銬的持續影響:在承受過它們的重負之後,任何有形物體的重量都變得不值一提了。卡爾也會在休息間歇給我講一些戰術理論,就算我提醒他,說艾拉已經講過了,他也只是聳聳肩膀,繼續他的講解。我沒跟卡爾提過艾拉的訓練很野蠻,招招殺機畢現。卡爾從小就練習打鬥,但他總有皮膚愈療者在側,所以他對打鬥的看法和艾拉的完全不同。艾拉的目的是消滅敵人,卡爾卻更傾向於防禦。如果不是絕對有必要,他是不願意殺死銀血族的,這一點在我和雷電者一起訓練時顯得尤為突出。
「這的確是犧牲,我承認。」首相看起來和他的將軍們一樣清醒、嚴肅、面無表情。如果還有別的辦法可想,他不會拒絕的。但所有人都想不出來。就連卡爾也束手無策,沉默不語。「但這犧牲是必須的。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
「也許下次你們該改在靶場對練。」戴維森喊道。今天,首相像其他人一樣穿著綠色的制服,站在圓形場九_九_藏_書地之外——至少,這還算得上是個「圓形」,夯土地面和草坪全都燒得一塌糊塗,幾乎被掀掉了一層,這對練場地被我們的異能給毀了。
一隻胳膊環住了我的腰,把我掀翻在地。地面滾燙,就像一條白色的火舌,燙得我的背劇痛無比。這次我忍不住叫了出來。電火花從我的雙手中噴濺而出,卡爾飛速後撤,踉蹌著躲避暴戾的閃電。
「行了,里斯!」奇隆嗤之以鼻,惱怒地咬著牙,「她的整個後背都燒傷了,他也連走都不能走了。」
「卡洛雷,我需要你的協助。」
但是那個紅頭髮的皮膚愈療者站在幾碼之外一動不動:「你知道,不該這樣。」
我抓著地面,指縫之間的泥土都擠了出來。我鬆了一口氣:如果這意味著折磨將終結,我願意聽任首相的任何要求,微笑著從命。
「就是字面意思。」
上校怒火中燒,氣急敗壞,一拳擂在桌子上。一隻盛滿水的玻璃罐子搖晃起來,戴維森不動聲色地把它扶住了,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
「好。」
我們一起穿過訓練場,踏上那段從營地到風暴山的長長的路。雖然我和他們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泰頓卻仍然話很少,總是寥寥幾個字。所以,聽見他這又低又穩的聲音,著實讓我驚訝。
「你們確定是科爾沃姆嗎?你們能絕對肯定?」卡爾質問道。
卡爾朝我走近了一步,隨後也癱倒了,用胳膊肘支撐仰躺著。他粗重地喘息,胸脯猛烈地起伏,從頭到腳都汗濕透了,連微笑一下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強忍著眼淚坐了起來,手指深深地摳進了泥土裡。幾碼之外,卡爾也做著同樣的動作。他的頭髮在靜電的作用下亂糟糟地豎著。我們都受傷了,都驕傲得不願停下來。我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四肢僵硬緊繃,就像老頭子似的。沒有了手環,他召喚著場地四周悶燒的草坪,讓灰燼復燃。火焰向我撲來,我也射出了閃電。
他蹭了蹭腳下的土,檢查了一下地形:「我們已經對打過了。」
我竟然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和艾拉、雷夫對練是很過癮,但總是閃電對閃電,其實對我們幫助不大,因為類似的戰鬥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碰到。
我握緊拳頭,射出閃電。閃電帶著炫目的巨大能量直劈向場地的正中央,就像射中「公牛眼睛」的一支箭。不過,閃電沒有像人們預想中的那樣擊中、震裂地面,而是以風暴閃電和網狀閃電的結合體,在及膝的高度蒙住了整個練習場。紫色的閃電激起了塵土,卡爾揚起手臂遮住眼睛,免得被強光刺傷,另一隻手則推動著四周的電火花,把它們變成閃耀的藍色火焰。我在他無法直視的強光里飛速衝刺,吼叫著對準他的腿,想把他打倒。他被電火花擊中,笨重地摔倒,在電擊的作用下動彈不得。
我叫著往後一跳,看見自己的電火花變成了紅色的火焰。他奪取了我的電能。我又調動起一波能量,注入火焰,將它們變回了電火花。它們涌動著,想要再變成火,但我集中精力,不讓火花脫離自己的控制。
我向後跳開。鮮紅而灼|熱的熱量撲面而來,但我用盾形閃電把它擋開了。而後我也落回地面,可兩條腿沒站穩,甩了出去。我頭衝下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一隻手——灼|熱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而我甩開胳膊,衝著他的下巴一記肘擊。他的下巴也是熱的,他的整個身體就是一叢烈焰。紅色與橙色,黃色與藍色。他身上散發出的高熱讓空氣變了形,讓世界都搖擺、扭曲起來。
我看著泰頓,睜大眼睛。他只是默默走路,白髮擋住了一隻眼睛,兩手揣在口袋裡。他很淡然,好像艾拉說的並不是多可怕的事。「你能控制一個人的大腦?」寒冷的恐懼像刀子刺中腹部般地撕裂了我。
網狀閃電——雷夫這麼叫——更常見一些。他手read.99csw.com腳並用放射出閃電和火花,讓它們交織成一道綠色的網,以保護自己的身體。他也可以召喚風暴閃電,不過他更喜歡精確的方法,總是和準確性較勁。他的閃電能夠凝聚成形,最擅長的是盾形閃電——電能織成的電網,噼啪作響,能抵擋子彈——以及抽|動時能擊碎石頭和骨頭的鞭形閃電。後者威力巨大,必須小心對待:那是一道邊緣參差的電弧,猶如致命的繩索,能將擋在前路的任何東西燒穿。每次對練時我都能感覺到它的厲害。它倒沒怎麼傷到我,傷到我的往往是我自己控制不了的閃電能量。一日將盡時,我常常頭髮直豎,以至於卡爾吻我時也會被電幾下。
「今天要給我們露兩手嗎?」奇隆說著,指了指因對練而塵土飛揚的場地,「好久都沒看到閃電女孩放電啦!」
艾拉搶在我前頭回答了,她邊走邊說:「我們是在風暴山上練習的,現在已經有點兒晚了。」
他們同時冷笑起來。「我們都不具備那種閃電所要求的控制力。」艾拉說。
多得難以計數。
「去吧。」
我的連身制服穿著不舒服,聞起來也是一股消毒藥水的氣味。但戴維森的特工剛剛送來的最新簡報讓我無暇抱怨。就連首相也震驚不已,在坐滿顧問和參謀——卡爾和我也在列——的長桌前來回踱步。他用拳頭支著下巴,凝視地板,目光難以捉摸。
良好的飲食和嚴格的訓練讓我們倆都更強健了。不過,我纖細敏捷,線條柔和,他卻是稜角分明,肌肉狀如切削。儘管我已經多次看過他衣衫不整的樣子了,但他這樣做還是讓我愣住了,從臉頰到腳趾都漲得通紅。我費力地吞了口唾沫,餘光看見艾拉和雷夫也饒有興味地盯著他看呢。
我再次使出了網狀閃電作為防禦戰術,好逼迫他把雙手從我身上移開。一道強力閃電沿著他的腿往上竄,刺入了他的肌肉、神經、骨骼。王子的骨架在我的腦海里一閃而過,我撤回了一些能量,免得給他造成永久性的傷害。他抽搐著向旁邊倒下,我則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想要摘下他的烈焰手環——我曾幾十次地看到過他是怎樣開合那卡扣的。他在我身下翻著眼睛,掙扎著想要把我甩下去。手環飛了出去,在我的紫色電火花里閃閃發亮。
里斯仍然堅持己見:「對練就是會有這種後果。我們不是銀血族,我們需要知道自己的異能會對別人造成什麼樣的傷害。」這話聽起來像是早就想好了的,如今娓娓道來,要不是痛得要命,我也會贊同。我記得銀血族的角斗場,他們把搏命打鬥作為一項運動,毫無懼意。我記得白焰宮裡的訓練,皮膚愈療者隨時待命,時刻準備著撫平創口。銀血族不在乎傷害別人,因為傷痛不會持續多久。里斯看著我們兩人,晃晃手指。「這傷並不致命,他們可以這樣待上二十四小時。這是規定,沃倫。」
法萊瞪著他看了許久,而後又低頭瞥了一眼艾達的速記——這位智力超常的新血現在已經是一名軍官了,與法萊和紅血衛隊共同工作。就算克拉拉以後會成為軍官我也不會驚訝,因為這小嬰兒被法萊用背帶綁在胸前,正打盹兒呢。她的頭上已經冒出了毛茸茸的深棕色頭髮——越來越像謝德了。
「你和我們一起去嗎?」
「真是的。」奇隆叫著,朝我衝過來。他蹲在我旁邊,回頭叫道:「里斯!」
艾達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所有的情報都表明:是的。」
「其實,我倒不介意。我們練習的對象應該是梅溫軍火庫里也有的東西。」我極力保持自己的語氣中立。我喜歡艾拉,喜歡雷夫,喜歡我知之甚少的泰頓,但我也有自己的意見。而我認為我們僅靠三人之間的對練是走不了多遠,提升不了多高的。「我今天想在這兒練習。」
「好解釋。」艾拉在我旁邊https://read.99csw.com哼了一聲。她一直在編辮子,好把那頭鮮艷的頭髮梳到腦後去。她有幾個星期沒染髮了,髮根露出了金棕色。「他是說,人的身體會在電流脈衝的刺|激下動起來。動作幅度很小,但是快得荒謬。那種閃電很難察覺,而且幾乎不可控。它主要作用於大腦,就像套上馬嚼子似的,可容易了。」
「泰頓能夠相當謹慎地殺死一個人,卻不讓其他人有所察覺。」雷夫解釋道,「比如說,我們在一間亂鬨哄的大廳里吃飯,但首相在另一邊的角落裡倒下去了。攫取。死亡。可泰頓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還繼續吃東西呢。」他說著拍了拍泰頓的背。「不過我們覺得你不會那麼乾的。」
「你怎麼知道——」
安靜的泰頓不和我們對練——其實也不跟任何人一起練習。他還沒給自己的異能起名字,不過艾拉稱之為「脈衝閃電」。泰頓對電流的控制力是驚人的,那些純白色的火花雖然很小,卻非常集中,濃縮了風暴閃電的能量——就像一顆通了電的子彈。
「夠了!」法萊喊了一聲,截住了兩人的話頭,她的聲音很大,把克拉拉都吵醒了。可這孩子比我認識的任何人脾氣都要好,被人擾了夢鄉也只是懶洋洋地眨了眨眼。「如果沒有更多的情報,等待是我們唯一的選項。我們不顧前後的行動已經犯了夠多錯了。」
他每念出一個名字,我就會哆嗦一下。
奇隆只是揚起了眉毛。他想聽我的回答,而不是她的。
卡爾喘著粗氣看向我,他的臉上滿是關切和歉意,但也有痛苦。我疼痛難當,他也一樣。王子盡了全力想坐起來,想展現強壯,可他只能噝噝吸氣,立刻又倒下了。
「裂谷王國。」我壓低聲音,差點兒吐口水了。呵,伊萬傑琳總算得到一頂冠冕了。
「因為你藏不住心事,而且這太容易推斷了。我不會讀心術,但我知道被耳語者控制六個月會讓人變得疑神疑鬼。」他不勝其煩地嘆了口氣,抬起一隻手。一顆比太陽還亮,幾乎令人目眩的電火花從他的手指上冒了出來。只要被它碰一下,就會被翻個底兒掉。「艾拉的意思是,我可以在看著一個人的時候把電流傾注到他身上,就像扔出去一口袋鎚子似的,讓電量作用在他身上。如果我大發慈悲呢,就攫取他的意識,要是不呢,就殺了他。」
「梅溫喜歡設陷阱。」我不願意念出他的名字。「將我們的兵力吸引過去,在途中設伏,這都可能是他的陰謀。」那時,我們的飛機在空中分崩離析,參差的碎片擦過星星,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這些我都還記得。「或許是調虎離山。比如說我們到了科爾沃姆,他卻向低地公國發起襲擊。這對我們來說可是釜底抽薪。」
「如果可以的話,也別搞這麼多觀眾。」戴維森加上一句。在他身後,濃煙漸漸消散,又是一道藍色的牆把圍觀的人們和我們隔開了。戴維森一揮手,它便無影無蹤了。他乾巴巴地笑了一下,抬起胳膊給我們看那上面的標誌——一枚白色六角形。「屏障者。頗有用處。」
「你呢,巴羅?」
我喘著氣,一屁股坐了下來,暗自慶幸終於結束了。就連呼吸都會讓我的背一陣陣劇痛,我只能向前傾著跪坐,緊握拳頭,強忍著疼痛。
我突然意識到這是很好的一課。其實卡爾不必一開始就把這種我沒有準備、難以招架的東西展示出來。他應該保存實力,等待更好的時機來利用這個別人看不出來的優勢。可是,他一上來就攤牌了。他這是輕敵了。
上校的臉漲得和他的眼睛一樣紅:「如果是進攻呢?顯而易見?」
「這正是我們等待觀望的原因。」戴維森心意沉沉地握緊了拳頭,「讓他們先行動,這樣我們才能決定對策。如果他們按兵不動,顯然這就是個陷阱了。」
我抬起頭,看見戴維森凝視著我,表情里仍然讀不出什麼。他真是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