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不行了，起不來了。」
栗林費了好大勁起身，全身的肌肉都在腫脹，關節處像是生了銹一樣動彈不得。想要站起來時一陣刺痛貫穿腰和大腿。「好疼……」
「哪裡哪裡，我才是失禮了。」
下定決心，栗林深呼一口氣，向繩子滑去，拚命低下重心，張開雙腿。
「你幹嗎呢？」秀人吃驚地問。
只能給秀人打電話讓他來幫忙了嗎？但是要怎麼和他解釋現在的狀況？栗林想起了在道具租用店裡的對話，兒子反覆對自己講述在雪道外滑的注意事項，但是自己完全不在意，最終像這樣動彈不得，兒子會怎麼想呢？
升降機終於停下了，但是和田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是嗎？那可太好了，呃，美晴小妹妹吧？滑得怎麼樣？」栗林問女孩子。女孩點了點頭。
之後和田也一直在沒話找話，栗林隨便應付著，心裏盼著快點到達目的地。明明是高速升降機，這一次卻覺得速度很慢。
滑到了一個視野不錯的地方，栗林暫停下來，從背包里拿出感應器檢查了一下信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已經壞了的想法再一次浮上栗林的腦海。
但是馬上燈就滅了。
接下來栗林又重複了幾次剛才的過程，逐漸覺得每次停下從背包拿出感應器變得很麻煩。秀人雖然說得很誇張，但是在深雪滑行倒並不是太困難，因為速度不快，反倒比壓雪的雪道更容易。
正在這時，突然腳底下被什麼東西一絆，一瞬間天旋地轉，下半身傳來一陣奇妙的衝擊，栗林摔倒在地上，臉埋到了雪九九藏書裡。
「那我們一起吧？我也是一個人。」
「該死的——」
「哎？啊？」栗林看向室內，意識有點混亂，甚至自己身在何處都不清楚。
女孩表情略顯僵硬，但栗林向她打了招呼后，也還是很有禮貌地回應栗林，家教很好。
「哎呀哎呀哎呀，你好你好你好。」栗林發出喜悅的聲音，走向一家三口，「哎呀，好開心啊，又遇到了。」
「咦？」
栗林想要起身時才發現右腿已經動彈不得，只要試圖移動就會一陣劇痛。
「和田。早上好。」
「你們也住這家旅館啊，真巧。」
可是現在確實也已經顧不上這些了，這樣下去的話沒有辦法尋找K-55。不但無法尋找，自己還很有可能遇難。
「一點也不好玩。而且我也沒有客氣，請忘了昨天的話吧，拜託了。」
沒準，栗林想，在這個雪場有一些只有狂熱愛好者才知道的絕好的雪道外區域，葛原很有可能將K-55埋在了那種地方。
栗林看向和田，他正要起身開滑。看到栗林遇到熟人，似乎放棄了糾纏栗林。
「嗯……沒事。」
一家三口也開始滑行，還是很漂亮的姿態。小女孩也勇敢地展示著自己的技術。
突然八個LED燈中的兩個亮了，栗林大吃一驚。
聽秀人這麼說，栗林終於想起來這裡是滑雪場的旅館，而且自己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沙發上睡著了。身上蓋著的被子好像也是秀人給自己搭上的。
「哎？」栗林不由得擦了擦眼睛。
「昨天真是失禮了。」男人笑著低九-九-藏-書下了頭，看起來不到四十歲，皮膚晒成好看的古銅色，很是瀟洒。
「不不不……」栗林急忙搖頭，「我不能讓和這件事無關的你來幫忙。你的心意我心領了。」
栗林正在困惑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發現有人在向自己招手。那人身穿白色的滑雪服，身旁站著身穿黃色和粉色滑雪服的人。是那一家三口。栗林心中一喜。
栗林坐上升降機，正在漫無目的地看著雪景時，身邊傳來了一聲「你好」。看過去，昨天在纜車上看到的男人正在沖自己笑著。
剛才那是什麼？還是說是自己的錯覺？
「啊，不，那有點……」
「哎？什麼？怎麼回事？」栗林拿著感應器站起來，在房間里到處走，已經顧不上肌肉疼痛了。
「啊，早上好。」栗林點頭表示歉意，「總能碰上呢。」
要滑過去嗎？時間有限，不是從容考慮的時候。而且今天滑起來狀態還不錯。
昨天栗林摔倒了很多次，受到衝擊感應器壞掉了也不奇怪。
栗林感到有人晃動自己，醒了過來，眼前是秀人的臉。
「不要緊吧？」
滑了一會，栗林看到幾個滑板愛好者頭一低，輕巧地穿過繩子，滑出了雪道。
「等會，我這就起來。」
可是燈沒有再亮，栗林坐回床上，看著感應器。
餐廳里其他遊客已經開始吃早餐。栗林二人的隔壁桌子坐著貌似一家三口的遊客，其中的孩子看起來還是個小學低年級學生。
這樣一來就有必要跟上去了。可是卸下滑雪板走著過去的話根本就沒法跟上。
「啊，九_九_藏_書馬上就過去。」栗林想起身，腳下一軟差點摔倒。這是因為肌肉疼痛還是心裏的動搖，栗林也不清楚。
一股寒氣從後背襲來，栗林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了冷汗。
「那不怪我。」女孩尖聲說，「那個大哥哥也向我道歉了呢。」
和昨天一樣，栗林和秀人在下了可供十二人乘坐的第一纜車後分開，抬著滑雪板晃晃悠悠地走向升降機，腦海中各種思緒交錯。這個感應器還正常嗎？不會壞了吧？如果壞了的話，還是應該先修理。但是怎麼修理呢？送給製造方修理根本不現實，等修完了電池已經沒電了。
「呃……」栗林看著三個人的臉，終於在女孩身上穿的粉色滑雪服上喚起了記憶，張大了嘴說：「啊，昨天真是不好意思。」
裝上滑雪板，滑到升降機搭乘處，四人乘坐的升降機由於人很少根本不用排隊。
「這樣啊。你不用客氣，我就是覺得很好玩，也想一起試試。」
女孩有點不情願地答應父親。原來她的名字叫美晴。
吃過早餐回到房間兩人開始做滑雪的準備，栗林的肌肉痛得穿衣服都費勁。
這時一家三口的媽媽也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啊了一聲：「原來我們住同一家旅館。」
怎麼能停在這種地方——
秀人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栗林趕緊向他解釋了一下昨天的事。
栗林手扶著牆，緩緩地直起了腰，身體的各個關節都發出了吱呀的聲音。他戰戰兢兢地踏出腳，肌肉痛得簡直沒法走路。
「啊，你是……」對方告訴過自己名字栗林卻忘記九九藏書了。
「那我先走了哦。」
栗林眼前一黑，這樣下去實在沒法繼續滑，說不定連路都不能走了。
看著他們這一家，栗林的心裏湧上一股暖意，一家人其樂融融，多麼幸福！
自己家可沒這麼順利，栗林看向對面，滿臉青春痘的中學二年級的兒子正一臉不耐煩地啃著麵包。
「嗯……你這麼一說，我倒更感興趣了。」
「也不好好看周圍就加快速度，實在太危險了。昨天後來又和人撞上了，幸好都沒有受傷。」
「真的沒有什麼，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嗯，是……」
苦鬥了一番之後栗林終於穿好了滑雪服，檢查了一遍行李，確認用來裝K-55的容器沒有破壞之後將它放進了背包里。接著試著打開感應器的信號，確認電池還有電。
栗林覺得事情變麻煩了，開始後悔不該給這個叫和田的人看泰迪熊的照片。那個時候實在是太需要幫助了，但是也不應該隨便就找個人。
「今天也是一個人嗎？」
「不，是我家的孩子不對。」男人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
「我在前面看到你，就追了上來。給您添麻煩了嗎？」
只是感應器的錯誤啟動嗎？如果是故障的話——
「今天的天氣超級好哦。昨天夜裡似乎又下雪了，現在是最棒的環境。」男人說。
男人板起臉，搖了搖頭。
「天亮了，再不起來的話，來不及吃早飯了。」
栗林也開始了滑行，雖然肌肉還是很痛，但是與昨天比已經穩定一些了。果然還是已經開始習慣了，沒準學生時代的手感又回來了。
「你在httｐs://ｒｅad•9９csw.cｏｍ幹什麼？」秀人的聲音聽起來很不滿，「我先走了哦。」
想了很多但是還是沒有結論。總之現在只能祈禱它沒有壞。栗林擔心得胃裡難受，甚至湧起了嘔吐感。
成功鑽過了繩子底下，接下來就是樹林了。雪面上已經有了一些別人滑過的痕迹，沿著這些滑就可以了。
「不行嗎？你要找那個泰迪熊吧？我幫你。」
「話雖如此，但是如果你好好注意周圍情況的話就能避免衝撞了。美晴你也有錯，今天要好好注意，聽到沒？」
「但是你很厲害啊。」栗林看著女孩說，「這麼小就滑得那麼好，真是羡慕啊。」
看到栗林時，一家三口的爸爸突然啊了一聲，低下頭說：「昨天真是對不住。」
原來是很有禮貌的那一家。那時栗林摘下了護目鏡，所以他們記得栗林的相貌。
栗林像一個百歲老人一樣踮著腳走向餐廳，下樓梯時似乎體會到了地獄般的苦痛。
旁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秀人打來的電話。栗林大腦一片混亂中接起了電話。
栗林被埋在雪裡掙扎的時候，從旁邊傳來聲響，栗林伸長脖子向後看去，正好看到一個身穿大紅色滑雪服的人在密集的樹林間瀟洒滑行的身姿，那動作優美得讓人看得陶醉。不過現在不是欣賞的時候，栗林急忙大聲求救。
不，絕對不是錯覺。燈確實亮了。為什麼？電源開關之前無數次開了又關，但是燈一次也沒有亮過。
「我先去乾燥室了。」秀人說著走了出去。
「不，並不是這個意思。」
「肯定是因為爸你滑得太慢了。」秀人白了栗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