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向前揮動手臂，做了個「走」的動作。王三牛轉動鑰匙，輕點油門，思域悄然駛出大門。

「你覺得這一天真會到來嗎？」

「警察，請問誰是這裏的負責人？」江楓出示了證件。

「看守所權力最大的人是所長。」江楓略加思索道，「所以，答案肯定不是看守所長。不然就不叫段子了。」

江楓和王三牛在沙發上坐下，服務生端上來兩杯大麥茶。

王三牛答不上來，圍著車子轉了兩圈，突然靈光一閃：「也許林小硯當日下午就跟李莉芳撞車了，她開車逃離了現場，繼續跑去唱歌，唱完歌之後，再回到現場報警。為了掩蓋逃逸情節，她只能謊稱車禍是晚上發生的。這樣就解釋得通了。」

江楓忍俊不禁：「是你自己承認的，我沒說。」

王三牛說：「這人就是個傻逼，不知道犯人通信都要檢查的嗎？」

「我也整一個，保證比你這個精彩。」王三牛剛才不小心著了他的道，心裏很不服氣，極力想扳回一局。

「牢頭獄霸？」

「那就麻煩你了。」江楓點頭致意。

「鬼才信！」王三牛嘟囔道。

兩人在車上說說笑笑，順便看看門口的美女，評頭論足，並不覺得長夜難熬。

「不過你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別人唱歌要錢，我唱歌是要命的。」話剛出口，江楓就想起林小硯，不禁暗自苦笑。她唱歌真是要了別人的命。

「想。」王三牛表情雀躍。

王三牛問：「你有什麼新發現？」

「快說，不準賣關子。」江楓顯然被吊起了胃口。

江楓說：「根據唐法醫推斷，李莉芳的死亡時間是下午24日3點至6點之間，事故發生的時間卻是晚上11點40分左右，前後至少相差六個小時。怎麼解釋？」

「一個犯人在監獄里收到老婆來信。老婆在信里訴苦：你進了班房，咱家的幾畝地沒人翻，公婆干不動，我還要看孩子，真是愁死人。犯人很快就回了信：千萬別翻，地里埋著槍呢！」

趙經理走到監控主機前，拿起滑鼠親自操作，由於九-九-藏-書時間段比較清楚，很快就找到了林小硯的寶來車。通過高清攝像頭，可以看清楚每一部進出車輛的車牌號碼。監控顯示：24日晚8點零5分，林小硯駕駛的大眾寶來從大門口駛入，然後於11點零3分駛出。

「廚師？」江楓眉頭微皺，百思不得其解，「有什麼說法？」

「你好！」

「真恐怖！」王三牛扶著方向盤感嘆，「將來走在路上，你會發現對面開來的車裡是空的，連個人影都沒有，滿大街都是這樣的『幽靈車』。」

「你見過死人撒謊嗎？」

「這起案子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江楓補充道。

「差不多了。」王三牛冷得直哆嗦，說話都帶著顫音，「24日晚的車禍時間是11點40分左右，只相差幾分鐘，屬正常誤差範圍。」

「這個真沒見過。」王三牛訕笑道。

江楓微微點頭：「林小硯交代的案發時間，同我們的實驗結果基本吻合。」

「猜不到。」江楓笑著搖頭。

王三牛在崗亭前停車，降下車窗，伸出左手按動了一個綠色按鈕，自動發卡機吐出一張計費卡，紅白相間的欄杆徐徐升起。

一個長裙美女笑盈盈地迎了上來：「請問兩位有預訂嗎？」

走出KTV大廳，江楓和王三牛回到車上，並不急於發動車子。思域車頭朝外，斜對著KTV大廳門口，兩人坐在車上，正好可以欣賞外面進進出出的美女。

前面是紅燈。江楓打開了收音機，裏面正在播報新聞：「奧迪最新款無人駕駛汽車順利通過五百英里測試，車載計算機會自動分析路況，選擇最優路徑行駛，並確保汽車行駛在車道正中。這輛汽車行駛得非常順暢，與前車保持安全距離，變換車道也很熟練，還會禮貌地超過速度更慢的汽車。該公司聲稱，這款車將在三至五年內正式投產……」

「謝謝！」江楓笑道，「我們還有事，以後有情況可能還會再來麻煩你。」

「別放棄，再猜猜，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王三牛滿臉得意。

「安全是ｒeaｄ•９9ｃｓw•cｏｍ頭等大事，我們監控室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值班。」趙經理介紹道。自己的工作能得到警察的認可，他覺得很受鼓舞。

江楓說：「我講個段子吧，想不想聽？」車內空間狹小，兩個人在那干坐不說話會很尷尬。

握手完畢，江楓再次說明來意。趙經理說：「應該能找到，我把資料拷過來，還是你們跟我去監控室？」

「魏經理，你好！」江楓拿出筆記本，「我們正在調查一起打架鬥毆的案子，案發時間是12月24日晚上，當事人說是在大歌星唱完歌之後才與人發生衝突的，所以來你這調取當晚的監控錄像，核實當事人說的是否屬實。」

「聰明！」王三牛豎起了大拇指。

「哦。」魏經理應了一聲。

「別打岔，聽我說完。」江楓接著說，「不久后，犯人又收到妻子的來信：一幫警察把咱家的地翻了好幾遍，快累吐血也沒找見呀，槍藏哪兒了？」

「嘀——滴——嘀」，手機屏幕閃動，鬧鐘響起，發出清脆的鈴聲，由弱漸強。江楓抓起手機，時間到了11點。

王三牛緩緩吐出兩個字：「廚——師。」

江楓說：「剛才在監控室調取監控錄像時，我特別注意了林小硯的車況，她從大歌星大門口出去時，車頭部位沒有任何碰撞痕迹。這可以證明，當晚11點之前，林小硯的車沒有發生過碰撞。退一萬步說，就算事故是下午發生的，李莉芳的車都撞爛了，已經嚴重影響交通，不可能沒人看見。按說早該有人報警了，第一個報警電話卻是林小硯打的。」

「你好！」

江楓立時愣住，足足過了三秒鐘，腦子才轉過彎來，當場笑趴下。

「我姓魏，是這裏的大堂經理。我們老總今天剛好不在，兩位警官有什麼吩咐，直接跟我說就行。」魏經理笑靨如花，在他們對面坐下。兩個陌生警察突然登門，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不得不小心戒備。現如今，但凡上了點規模的娛樂場所，要說沒點「黃賭毒」什麼的社會醜惡現象，九-九-藏-書鬼都不信。

大歌星是東風市最有名的KTV，有一個獨立的大院，只有一個大門供車輛進出。門口設有保安崗亭和自動發卡機，所有進院停放的車輛都要計時收費。

王三牛滿以為剛才的推理會讓江楓刮目相看，沒想到江楓臉上卻異常平靜。「剛開始，我也有過這種懷疑，現在基本可以排除了。」江楓說。

王三牛覺得有點意思，也跟著問：「槍藏哪兒了？」

「這是我們保安部的趙經理。」魏經理指著瘦高個介紹道。

「想聽嗎？」江楓問。

案發當晚，天上正下著大雨，路面視線很差，車速不會太快。王三牛把車速控制在時速四十公里左右，盡量還原林小硯當晚開車的過程。

把視頻資料拷進U盤后，江楓和王三牛返回KTV大廳，向魏經理告辭。

「管教民警？」江楓試探道。

「我信！」江楓冷冷說道。

「沒問題啊。」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夜幕深沉，呼呼的北風從耳際穿過。王三牛穿得單薄，雙臂緊緊抱在胸前，像風中的寒號鳥，瑟瑟發抖。

夜幕降臨，城市的魅力才完全釋放出來。晚上8點多，街道上車水馬龍，兩旁高高低低的建築霓虹閃爍。對於習慣夜生活的人來說，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光才剛剛開始。

「哦。」長裙美女愣了一下，笑容立即凝固，「請稍等，我馬上去叫。」警察找上門，准沒好事，她心想。

兩人跟隨趙經理走出大廳，穿過停車場，左拐走了十多米，就到了一樓監控室。裏面非常開闊，起碼有四十平方米，進去就能看到整面牆上的顯示器，靠門的牆角裝有消防監控器，另一面牆上掛著安全制度牌和值班表。一個年輕保安坐在監控台前，手裡拿著對講機，著裝整齊。

市中心紅綠燈較多，車子走走停停，上了迎賓大道，路面才暢通起來。到達海安化工廠門口路段，王三牛靠邊停車，前面就是發生事故的彎道。江楓拿出手機，時間顯示為11點45分。

「可能還會影響酒店業。」江楓說。

「九九藏書既然林小硯沒有撒謊，那就是李莉芳在撒謊了。」王三牛使勁撓了撓後腦勺。

「錯！」

不到兩分鐘，一個風姿綽約的中年女人走過來。她接過江楓遞過來的警察證，迅速掃了一眼，臉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花：「二位警官，快請坐。」她又回過頭，高聲吩咐遠處的服務生上茶。

喝完一杯茶，江楓就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快步向他們走來。瘦高個，板寸頭，走路時上身挺直，江楓猜他可能是退伍軍人。

推開玻璃旋轉門，眼前頓時明亮起來。大廳內裝飾得金碧輝煌，兩排身材高挑的迎賓小姐分列左右，看見客人進門，立即齊刷刷地彎腰鞠躬：「晚上好，歡迎光臨！」個個嬌艷欲滴，聲若銀鈴，王三牛隻覺得全身骨頭酥麻，眼角餘光在左右兩排高聳的胸脯上來回跳躍，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

「時間還早呢，唱會兒歌再走吧，包廂都安排好了。」魏經理追到門口，熱情挽留。

「千萬別說什麼麻不麻煩的，有事只管吩咐就是。我從小就崇拜警察，最喜歡結交公安朋友了。」魏經理拿出兩張名片，分別遞給江楓和王三牛，「這是我的名片，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有空帶朋友過來玩，免單。」

「沒問題，兩位警官請稍等，我把保安部經理叫過來。」魏經理暗暗鬆了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哦，說來聽聽。」江楓看著他說。

「你們這的監控設施很齊全。」江楓左右看看，忍不住讚歎。

「你想，假如以後我們出差辦案，只要吃完晚飯出發，在車上美美地睡一覺，第二天早上就到了。辦完事，又在車上睡一覺就回來了。一個晚上跑一千公里很輕鬆，而且不存在疲勞駕駛的隱患，安全高效，根本用不著住酒店。」

江楓說：「犯人回信：沒槍，那些傻逼把地翻好了，你趕緊種地吧，其他的忙我也幫不上了。」

「不麻煩，協助警方辦案是我們的應盡責任嘛，一定全力配合。」魏經理拿出手機，打通了一個電話，「趙經理，到我這來一下。對，現九_九_藏_書在就過來。」

剛才調取的監控錄像顯示，24日晚林小硯駕駛寶來車於11點零3分駛出大歌星大門口。江楓決定做一次偵查實驗，按照林小硯當晚的行駛路線，重新走一遍。

十多分鐘后，「大歌星」三個霓虹大字就出現在眼前。

王三牛這才發現上當，使勁撓了兩下後腦勺：「鬧了半天，我才是傻逼啊。」

「王三牛，你相信世上有鬼嗎？」江楓冷不丁問。

「老大，跟了你這麼久，還沒聽過你唱歌。」王三牛開車，江楓坐在副駕駛位置。

王三牛說：「得罪了看守所長或者管教民警，大不了關幾天禁閉，倘若得罪了廚師，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後果老嚴重了！」他還想賣關子，冷不丁發現江楓雙目圓睜，正狠狠地瞪著自己，嚇得趕緊坦白：「廚師不高興，就會把黃瓜切碎了送進女號子。」

「要不今晚你請客？」

「無人駕駛技術一旦成熟，會讓一大批人丟掉飯碗，這才是最恐怖的。」江楓說。

「老簡單了，就一個問題：看守所的女犯人最怕得罪什麼人？」

兩人下車，四周空曠，寒風直過。汽車並未熄火，車燈發出兩道耀眼的光柱，筆直向前延伸，像兩支利箭穿透夜幕。

「咱倆三生有幸，平安夜就見識過了。」江楓又想起此行的目的。

「錯！」

「我們去監控室吧。」江楓站起來。

「怎麼講？」王三牛反應不過來。

車子開進大院，馬上有穿著制服的保安過來引導停車。找到空位停好車，江楓斜背著棕色小挎包，向KTV大廳走去，王三牛緊隨其後。

「非常想。」王三牛重重地點頭。

王三牛說：「看來林小硯沒有撒謊。」

王三牛開車，江楓坐在副駕駛座，手拿「地圖」指揮汽車行進路線。這張地圖是林小硯昨天畫的行車路線圖。

「沒錯。」王三牛點頭道，「首先司機這個職業會消失，將來小學生都能駕車去上學了，然後汽車自動回家；以後不用考駕照，駕校直接倒閉；交通事故大幅減少，保險公司會倒掉一批；交警也有失業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