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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心驚膽戰的古堡之夜

Part 2 心驚膽戰的古堡之夜

「本來在遺囑宣讀之前我是不應該說的,但既然說到這裏了,而且今晚就會宣讀遺囑,我就不妨告訴你吧。肖本娜小姐手裡的遺囑上有這樣一條規定,就是說五十年之內如果肖本娜小姐再次結婚,那麼她繼承到的全部財產將會捐獻給可福慈善機構。也就是說,要麼守著萬貫家產孤單一輩子,要麼放棄一切重新開始。光是這種選擇所帶來的折磨就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呵呵,英國人還真的很慈善啊。」
我走到門口,用雙手遮住陽光向裏面張望,可還是看不到任何東西,這玻璃的反光效果還真是好啊。我又用手敲了敲,聲音很悶,根本就傳不進去,想必這玻璃的厚度,別說用石頭砸不破,恐怕就連子彈也別想傷其分毫。
「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話,我明天再來拿下去吧。我第一天工作,怕被人說閑話。」
「很有氣魄,很值得敬佩。」
「不用了,我隨便吃點就可以了,不麻煩您了。」說完我便想溜走,可事情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簡單。
石質的建築,每到夜裡大概就會這個樣子吧,走廊里冷得要命,我從牆壁上的燭台上拔下一根蠟燭,希望可以藉此暖和一下。我並不知道澤多到底住在哪一個房間里,但我想他這會兒也應該沒有心情睡覺吧。我放輕腳步,盡量不發出可以讓別人聽到的聲音,同時認真注意著每一個房門的下面是否有光線。雖然無法確定澤多這會兒會不會開燈,但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進入議事間需要密碼,我知道!」
「夫人去了警察局,是為桑普管家的事情去報案嗎?」
「可,我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不平等待遇。」
「不,桑普管家除非身體不適,不然都是在餐廳用餐的,只是使用的餐具與別人的不同而已。」
「這是什麼東西,在英格蘭沒見過,怎麼這麼好吃?」
「那好吧,你替我選幾套就可以了。」
「你們平時是怎麼交接班的?」
「那,桑普管家的遺體呢?怎麼安排?」
「既然這麼有錢,為什麼還要去倫敦經營一家酒吧?」
說話時,我們已經走到了餐廳門口。這是在三樓最靠近樓梯走道的位置,大門是兩扇對關著的,白色的木質門板上雕刻著酒神狄俄尼索斯正在舉杯的景象。澤多輕輕叩了幾下門,大門緩慢地對開進去,頓時,燭光與香氣交織在一起撲面而來。我稍有些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雪白的牆壁上一盞盞金光閃閃的燭台上燃燒了長短一致的白色蠟燭,那火光柔和而輕盈,不時跳動幾下,像俏皮的精靈正在把光明灑向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地板是橡木的,散發著一種淡淡的,與紅酒的軟木塞一樣的味道。從表面上的磨損不難猜出它經歷過多少歲月,雖然古老,卻絲毫找不出任何一條縫隙,這不禁令我對古英國的建築水平也深感欽佩。房間很寬闊,正中央擺放著一張長長的桌子,那長度足夠四十個人同時用餐,想必這張桌子一定記錄了萊布德斯家族人丁興旺時期複雜交錯的刀叉聲,而今四十人的座位上只有兩個人,略顯得空曠了一些。
「好多講究啊,那一般的用人或是上門推銷保險的呢?」
「停止?不是應該說是廢除了嗎?」
「你剛才說你本來是明年才工作的是嗎?」
「不在本家?」
「你怎麼知道的?」
「呃……」
「先生,您,沒事吧。」
這應該是貴族的禮節,他們在吃飯的時候不會交談,不會笑,咳嗽要用餐巾擋住嘴,甚至連刀叉的聲音都要盡量調節到最小分貝。我很是不習慣這種吃飯的方法,一頓下來,我只吃了一小塊煎鱈魚和一匙土豆沙拉。雖然吃得並不開心,但我能看得出他們為了歡迎我做了十足的準備。就像桌子上的那瓶紅酒——羅曼尼•康帝,這種珍貴葡萄酒,就算是這樣的貴族家庭,也不會時不時拿出來飲用的。
「那桑普管家的車,辛蒂有鑰匙嗎?」
從旁門走出來便是停車場,這裏停著七輛車,分成兩排整齊地停放著,第一排四輛,左面兩輛小車,靠近古堡的右邊是兩輛貨車。裏面的第二排有三輛,最後面的位置是空的,且都罩著汽車專用的防塵罩,像是許久沒人使用過的樣子。
那聲音不大,語速也很緩慢,但是我的心裏卻沒緣由地涼了一下,回頭看過去,是一位個子很高,臉頰消瘦,頭髮和鬍子都已經白了,而目光卻炯炯有神的老人。他一隻手拄著拐杖,另一隻手裡拿著一根長蠟燭。
「你是說肖本娜小姐?是個很隨和的人啊。」
「好奇怪的名字,之前說的,如果我今晚不來的話,遺產要交給福利機構,也就是這一家?」
「這個大門口,有監視器嗎?」
辛蒂來過,顯然是出去了,不過桑普的屍體呢?這名女傭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難道桑普的屍體還留在古堡里?
「不用了先生,您都請我吃飯了,還帶我去古堡玩。我不能再收衣服了。」
兩人吵個不停,其他人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收場。我是個外人,更沒有資格插話,只希望澤多不是真正的兇手,也企盼有人能反應過來,先將琳恩小姐的屍體從天花板上放下來。正在兩人已經面紅耳赤的當兒,這議事間的大門開了,粗糙的金屬摩擦聲讓屋內的各種聲音戛然而止。我扭頭向那個方向望去,看見一位面容嚴肅的老者走了進來,沒錯,就是復雷戈的父親,曾經給我指過路的那位桑普老管家。
「人呢?」
「現在是死人了,我讓你去報警。」
至於另一個目的,就是嫁禍給澤多。肖本娜和彼特能夠結合,多少有澤多的原因,難道她因為對這段婚姻不滿意從而遷怒於澤多?目前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這一點了。
「不知道,不過桑普管家出門的話,都是辛蒂開車。」
「不算很近,半個小時的車程吧,不過下車就到了,離車站很近。」
「你買了多少啊?」
「不客氣,先生。」
「他們家很有歷史嗎?」
「算了,去洗洗臉,我們吃飯吧。」
羅娜乖乖地洗了臉,我又讓她喝了一杯熱水,她這才穩定了情緒。
說完,那個辛蒂也出去了。這時桑普睜開眼睛了,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同時接過澤多遞過去的遺囑,同樣也是幾乎沒看就在上面簽了字。
「算一半吧。上一代的顧問律師是在下的老師,可是一輩子都沒有結婚生子,所以死後由我來繼續他的工作。」
我話音剛落,羅娜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趕忙上前去安慰她,但怎麼說也不管用,沒辦法,我輕輕地抱著她一直到她哭完。
「等事情發生了,您就明白了。現在,我也說不清楚。」她說到這裏,嘴角已經無法保持鎮定的狀態了。不管怎麼說,人死了,就算是再安詳,再沒有遺憾,活下來的人也會傷心的吧。我怕她控制不住情緒,便儘力轉移話題:「肖本娜夫人呢,還有復雷戈管家!」
「先生您真好!」
「為什麼只有第一頁?」
「為什麼他們也姓萊布德斯?」
下午六點鐘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昏暗,我聽羅娜說,本家古堡並不會讓警察在那裡過夜,警察局的人去拍下照片,取好樣本證據便會離開。算算我們已經出來五個多小時了,想必這會兒他們應該已經走了。
「啊?先生請我吃飯啊,呵呵,我長這麼大,還沒人請我吃過飯呢。」
「我來請小姐回房間換衣服,再過一會兒,遺囑宣讀儀式便會開始,小姐怎麼說也是主人家,應該懂得先到場的禮貌。」
「這我不知道。」
「哎,對了!羅娜你知不知道議事間怎樣才能進去?」
「一共就十二名,你怎麼會不熟呢?」
「瘋了?」
晚飯後,我就已經找不到澤多了,當然也不想再去麻煩他,我知道一個小時后就要宣讀遺囑,現在他要趕去準備具體事宜。離開餐廳之前,我只是被告知我的房間在同層的六號客房,具體怎樣走我還不能確定,而我又不想因為這種瑣事去請教此時心情一定很複雜的肖本娜夫人,至於她的那個在吃飯時一直對我奇怪地微笑的妹妹,就更不願意去招惹了。
「確定。」
原來他早已料到我會半夜出來找澤多。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跟著他走了。
「年輕人,你知道怎樣才能必勝嗎?」
「並沒有,先生。」
「不是,是去把澤多先生交給警方處理。」
我見澤多走上通往四樓的樓梯,便想先到議事間等一下,穩定一下心情總是沒有壞處的。雖說最不在意這遺產的人應該是我,但畢竟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儀式,完全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地方應該注意一下。
這位小姐雖然比她姐姐少了一分貴氣,但勝在年輕漂亮有朝氣,圓圓的臉,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像是時尚雜誌中走出來的美艷模特一般。儘管如此,我卻對這位琳恩小姐感到極其的不舒服,因為她正死死地盯著我手中的鳶尾花箱子。
「夫人倒是真關心我啊。」
我們隨便找了一家小餐館坐了下來,羅娜還是有些靦腆,不敢自己叫東西,我便要了兩份早餐套餐。英國的早餐味道還不錯,且都是套餐,我在倫敦的時候,就經常吃這個。現在並非用餐時間,整個店裡就只有我們兩個客人,所以不消一刻鐘食物便被端了上來。
「不可以!」
棋局只能繼續,而我用所剩無幾的棋子,也實難再看到希望。眼看著我被殺得只剩下一枚棋子的時候,桑普突然推倒了自己的皇帝,微笑著對我說:「我認輸了!」「認輸?為什麼?您已經贏了啊。」我吃驚地說道。「為什麼不能認輸,我願意啊,別忘了,我老頭子可不是個願意守規矩的人。」
「放心吧。對了,我去給你選兩套衣服吧。」
為什麼要這樣呢,非要送我一件這麼名貴的東西?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桑普突然長呼了一口氣,拿起手邊的奶茶喝了一口,皺了皺眉,又馬上放下了。
我迅速颳了鬍子,把臉擦乾淨,穿上衣服,剛要出門,看見門鎖上有鑰匙,但已經說了要讓羅娜幫我選衣服,就不要鎖門了吧。我回到屋子裡,環視一周看見床另一邊的牆內嵌了一個保險箱,便將鳶尾花箱子塞了進去,設了密碼,認為安全無憂了,這才輕掩上房門向餐廳走去。
要把澤多從警察局帶出來,還要有其他兩個條件,一個是兇手的殺人動機,再有就是犯罪手法。不論誰是兇手,都要同時具備兩種目的,一是殺琳恩的目的,現在我還猜不到,但可以肯定的是,琳恩的死是兇手計劃之內的,因為如果是突發事件,現場的布局絕不會如此的縝密。
棋盤放在我的眼前,我又一次感到面前這位老人真的很不簡單。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刻,竟然還有心情與一個陌生人下棋。
老管家說著便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條項鏈,雖然可以看出是黃金質的鏈子,但已經看不出一點光澤,下面墜著一個有古典花邊,中間鑲著一塊足有乒乓球大小的綠寶石。從整體的氧化程度來看,這條鏈子的歷史應該用百年來計算。
「只有桑普管家用的不一樣,他一直都使用自己的餐具,是他妻子生前挑選的。」
雖然我很敬佩老管家的為人,但與其屍體長期待在一起,還是有些不習慣。誰知我剛要出去,又被辛蒂叫住了:「對了先生,有件東西是要給您的。」說著,就見她從腰間的圍裙里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了我。
我不想讓羅娜捲入這些事件當中太深,吃飯的時候便沒有和她說有關的事情。而正當我們有說有笑,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驚恐的叫聲。
「是嗎?那就請您直說吧。」我手上會有什麼讓他感興趣的東西?難道,他也認識那個鳶尾花箱子?不可能,我剛剛進入古堡的時候,並沒有被他看到。不過,既然他是總管家,那麼手下就應該不止一個「辛蒂」。
澤多接過用人遞過來的熱毛巾,一邊擦手,一邊對我解釋道:
「那你知道密碼嗎?」
敬佩我的學識和膽識?想必我逃跑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看來我很應該先做好最壞的打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老先生過獎了。」
「三個,辛蒂姐是負責分配工作,並且幫助桑普管家管財政的,還有露露姐,負責採購和廚房事務,蘇姐負責夫人的起居。」
「先別著急拒絕,這還不一定是你的,現在只是我的賭注。但是如果有幸讓我老頭子技高一籌的話,劉先生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嗯,遺囑規定城堡內部的所有家產由長子繼承,其他的產業和家族所有存款由彼特繼承。但是有一個條件,就是長子必須一輩子都住在城堡里,如果有一天要搬出去,那麼所有的財產都由彼特來繼承。同樣的,彼特也必須遵守規定,一輩子住在這裏,如果違規,且彼特沒有子嗣的話,那麼受益人就會變成管家。很少見吧,有人會留遺產給管家,但聽說這裏的管家也是世代都在這裏工作的。而且這份早年遺囑在長子去世之後便立刻停止了。」
「盤子還有區別嗎?」
「是啊,辛蒂姐對我很好,不是,她對每個人都很好,從來不教訓人。這次能讓我工作也是她安排的,本來我明年滿了十八歲才開始的,多虧了她。」
「這個啊,這個叫哈士奇,是蘇格蘭的特產,別的地方吃不到的。」
「我?」
「先生有什麼話說嗎?」
「不止今天,什麼時候都不開。」
「我幫你拿吧,大冷天的,你看你都流汗了。」
桑普放下手裡的餅乾,拍了拍手上的殘渣,笑著說:「我老頭子沒上過什麼學,但字還是認識的。這幾十年啊,萊布德斯家人丁單薄,生意卻相對穩定。我沒什麼愛好,每天把本職工作做好,剩下的時間便看看書,打發閑余。」
「這位是琳恩小姐,是肖本娜夫人的妹妹。」
「今天還沒見過。」
聽著這番說辭,我哪裡還有膽子去以身犯險,連忙退了幾步,並笑著對老先生說:
「整個莊園一共有多少名警衛?」
「對,為了某種利益,人可以做出狸貓換太子的事情。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在不得已的時候,也需要用太子換狸貓。」
「有,已結婚一年,膝下尚無子嗣。」
另,銀行卡,五萬鎊,密碼同。
澤多一一向我介紹著牆上的名人,語氣中充滿了自豪的味道。可不是,這些家族歷史,足夠讓每一個在這裏工作的人感到無上的光榮。
「沒有。別擔心,你替我隨便選幾套吧,我穿衣服比較隨便,能穿就行,中碼的都可以。好了,我找夫人有點事情,你先出去吧。」
「你們的班次都是誰來安排的?」
「您好,歡迎您的到來,我叫復雷戈•萊布德斯,是這裏的管家。」
「因為不用人看著,所以平時都上著鎖。」
「呵呵,傻丫頭,快吃吧。」
「沒關係,我正好觀賞一下牆上的這些油畫。」
「對了,你和蘇相熟嗎?」
「也沒有。」
「我去餐廳吃吧。」
「哦?萊布德斯家都是管家和主人一起用餐的嗎?」
「去吧,去洗洗臉,不然眼睛會腫的。」
「什麼?你是從那裡來的?」
我躺得累了,想翻個身,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墊在了我的腰下面。伸手去摸,原來是我出門前藏在床單下的那個信封。連忙翻出來看時,發現裏面是一封信還有一本護照。打開信來看,滿篇都是生疏的中國字,筆畫很細,且斷斷續續,因為都是用血寫成的。
「太子換狸貓?聞所未聞。」
因為羅娜是下人,所以並不能從正門進入古堡。儘管羅娜告訴我,桑普管家生前每逢出入,辛蒂都是陪同其從正門通過的,但我畢竟不是本家人,也不想遭人冷眼,便隨著羅娜繞道去旁門。
「這可不行,這樣的話,豈不是讓我佔了天大的便宜?」
「老先生,您是不是走錯了,這皇后怎麼可以換兵呢?」
她沒說話,還是不緊不慢地往回走,真是氣死我了。我只是客人,沒有違背人家的規矩自己去報警的理由。我轉頭看看這些被嚇得發抖的女傭,問道:「誰第一個發現的?」
提著這頗有些重量的傢伙上樓,我顯得有些吃不消了,只好慢慢地一步一步向上挪。澤多見我執意不肯讓他代勞,便繼續與我攀談好分散我的注意力:
「那好,我就不客氣了。不過在下棋之前我想說說條件。」
「他們並不能說是有錢人這麼簡單,應該說是貴族,住在蘇格蘭的貴族要比全世界其他地方的加起來還要多。不過像萊https://read.99csw.com布德斯家這種家史悠久的貴族倒是不多見。」
「先生,辛蒂要出門的話是不走這邊的。本家規定,下人都走旁門。」
兩位管家?那也就是辛蒂要去關掉監視器簡直就是囊中取物。這唯一的一條線索又沒有了,這可怎麼辦?不對,還有一個。我撇下女傭,大步向莊園門口跑去。果然,門口已經換了一名警衛。我隨即上前打聽:「你是什麼時候來站崗的?」
「先生覺得怎麼樣?」
「不知道,除了那三個人以外,就桑普管家知道密碼。」
「好聰明啊,那我問你,這密碼還有誰知道?」
幾句話的時間,澤多已經走到我的面前。我見他手裡並沒有拿著什麼材料之類的東西,便問道:「等一下不是要宣讀遺囑嗎?」
「是的。」
「你在這裏別動,我去看看!」
「還請老先生指教。」
「怎麼樣?」
「是這樣的,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現在就立一份遺囑交給我,這樣就可以將早年遺囑再次封印。」
「那他們是怎麼進去的?」
「你叫什麼名字?」
「劉先生,您是想等夫人和復雷戈管家一起用餐嗎?」
這家人的服務真的是比五星級的酒店還周到啊,我很想躺在舒服的床上吃早餐,但又一想,這是第一天,禮貌上也應該與主人一起吃飯,並道聲早安吧。更何況,我還是想試試替澤多求求情,按昨天桑普的話來看,關於澤多的處理方案,應該是由肖本娜夫人來定奪。早餐的時候,想必她應該會在吧。
她沒說話,只是點點頭,看來還沒有完全從驚嚇中脫離出來。我拉著她過來,並對其他人說:「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留兩個膽子大的,等一會兒夫人會決定怎麼處理。」
這句話好像很管用,羅娜不再說話了,乖乖地跟著我一家一家商店地轉。從東到西逛下來,我買了一個高像素的數碼相機和一台筆記本電腦,又替她挑了五六套衣服,十七歲的小姑娘,本來就是最美麗的年歲,加上羅娜天生麗質,穿上每一套衣服都很漂亮。再看她自己,雖然之前再三推辭,但從試上第一套開始,就一直在笑。看看她天真的表情,再想起昨夜桑普老先生的慈祥,一星期前彼特好客的笑容,本來是多麼溫暖的一個大家族,鬧到今天的地步,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啊,復雷戈管家每個月都會來一次。」
走過轉彎處,便看到停車場那裡有兩輛陌生的吉普車。我叫羅娜先將衣服放回我的房間,順便看一下來的是什麼人。不到一刻鐘,便看到羅娜從裏面跑出來:「先生,是警察局的警察,夫人已經回來了。」
「不要緊張,你仔細想一想,會不會是有人爬出去你看不到?」
千年歷史,結構會如此井然有序也不足為奇。我倒是對這個家族目前唯一的主人感到更為好奇了。
「夫人不開車嗎?」
一縷雖然溫暖,卻稍有些刺眼的陽光從窗帘間的縫隙中擠進來,溫柔地照射在我的臉上,感覺就像是被無形的天使親吻著一般。我很不情願地睜開眼睛,一時間還無法適應屋內空氣的冰冷。很舒服,很踏實的一覺,真的很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但不得已的是,今天還有一大堆的難題等我去解決。
「那你的工作是今天早上安排的,還是早就安排好的?」
「電子門?你是說用電子鑰匙遙控開車門的聲音?」
「羅娜,你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麼人和貝珊有仇?」
「老先生您好,您剛才說什麼?」我也是稍稍鼓了鼓勇氣才敢和這位面色嚴肅的老先生說話的。
「每次都是打電話吧,我也不太清楚。」
歷史政治,看來並不是什麼吵架,每個人對這些方面都有自己的看法,我年輕的時候,也時常和父親在討論歷史事件的時候產生分歧,但是吵架嘛,倒是很少見了。與自己無關的事情,至於和父親吵起來嗎?不過從復雷戈每個月都去獻花圈的這一點上來看,他應該是個政治觀點很強烈的人,那麼吵架的事情也就不稀奇了。想想桑普老先生的處世智慧如此高深,身為兒子,如果能聽從教誨必將會受益無窮。這復雷戈也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你這個律師也是嗎?」
「莊園大門的警衛是固定時間換班的吧?」
「梅克還不是警衛。我的前一班本來是本恩,不過他昨晚去沃金幫澤多先生還車去了。」
「沒有?你確定?」
「有不見了的車嗎?」
「澤多?」
「為什麼要這樣安排停放,如果第二排的車要出來怎麼辦?」
好狡猾的老人,表面上是給我佔便宜,但其實整個事情的發展還是掌握在他的手裡。眼下也只好與他下棋,不論輸贏,我都選擇不履行賭約,但願他能信守承諾。
「老先生生前每年的壽辰都有貴族或親王來祝賀,走吧,我們進去吧。」
我原以為這裏的管家是一位白髮蒼蒼面容嚴肅古板的老人,可眼前的這個身材高挑,穿著白西裝,高鼻樑,碧色的雙眼,扎著金色辮子的英俊男子,看上去要比我和澤多還要年輕。
「沒事,不好意思,撞疼你了嗎?」
「今夜會宣讀完整的遺囑嗎?」
「呵呵,沒關係,我有錢,走吧。」
你案還沒說清,為你準備新護照,英華人,年齡同,來十一年,諾大畢業,現印刷司工作,記住資料。酒吧鑰匙兩把,一把西班牙人,應倫警局,一把利物浦高爾夫部,七號箱,密碼四位,你生日。千萬要最短時間回到酒吧,切記不要讓本家人進入酒吧。我設法出來,聯繫你。
「另外,倫敦貝克街酒吧的經營權與所有權……」
我是不想羅娜去二樓,這會兒現場應該還沒有收拾好,我不願意讓她看到自己同房姐妹的屍體還有那恐怖的畫面。羅娜看似也領會到了我的意思,但依然面有難色。
澤多看到我的表情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便快步跑下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沒想到你對花草也有研究啊!」
「先生,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聽到這裏,我幾乎快聽不到澤多的聲音,只感覺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是的,本家人來這裏做義工的不少。」
「年輕人,這世界永遠比你想象的要深遠。來吧!」
如果不是與他人有衝突,那麼也就是說不是仇殺。看來她的死,搞不好又與這混濁不清的泥潭有關了。
「復雷戈管家也是這麼說的。」
「什麼?澤多被送到警察局了?」
「只是認識而已,她是管理級的女傭,和辛蒂姐一樣。」
「好好好,那你去報告夫人,好吧?」
「是的,早上我去送餐時他塞給我的,叫我轉告您不要被別人看到。」
「哦,還真奇怪,帶我過去。」
「哦,是劉先生啊,夫人一早已經去警察局了,差不多回來了。」
「走了?大約什麼時候?」
女傭環視了一周對我說:「除了澤多先生的車,其他的都在。」
「迷路?呵呵,你真幽默,這每一層都是環形的,不會迷路的,你的房間是赫赫有名的六號房吧?」看來這六號房間真的有如桑普老管家說的那樣具有傳奇色彩。
「放心吧,辛蒂不是壞人。」
「好,那你知道昨天晚上,我的房間是由誰來負責的嗎?」
「好的,你先去吧,我與劉先生隨後就到。」
「因為他走得很安詳,沒有什麼遺憾,劉先生,答應我,不要辜負了他對您的信任。」
「醫生走了嗎?」
「好了,你告訴我監控室在哪裡。」
「必勝的方法就是出其不意,而要做到這點,就不能受規則的約束。人生如棋,下棋是這樣,做人更是如此。想必劉先生應該深有體會吧,不然,這會兒你就在倫敦的監獄里了。」
「好了,我輸了。這條寶石項鏈就送給劉先生的妻子了。」
「沒錯,我就是要給你佔一個天大的便宜。」
跳出來說話的,依然是管家復雷戈。自從發現琳恩死了之後,他的情緒就異常激動,好像屋子裡唯一一位與死者有關係的人,也就是肖本娜夫人,也沒有表現出這樣的神態。我很難把眼前的這個暴跳如雷的人與之前在卧室里幫我解圍的復雷戈聯繫在一起。
「好,那,您的衣服就在衣櫃里,另外夫人吩咐了要給您買幾套外出時穿的衣服,您看什麼時候方便挑選一下吧,樣本冊子就在床頭櫃的抽屜里,您決定了通知我就好。」
「怎麼會沒聽過,眼前就是了,我不就是用這皇后換了一枚兵嗎?」
走下城堡,便是王子大道,是愛丁堡的繁華主商業街所在,其中不乏一些專門出售特產的商鋪。我本想進去替妻子朋友選購一些紀念品,可又一想,按現在的情況,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中國,一時間感慨萬千,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有啊,只是這個正門從來不開,裏面住的人,除了主管和兩個管事之外平日里是不可以出門的。」
復雷戈離開后,澤多帶我向餐廳走去。
「他們在桑普管家生前的房間里,桑普管家,今天早上……被發現已經去世了。」
「這家族的生意竟然發展到鑽石領域了?」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些,卻也不好再次發問,也只得聽下去。
這時羅娜從圍裙上的小口袋裡拿出了兩枚金幣:「正好我有兩鎊,我們坐公交車去吧。」
「結構?」
「並不熟,但有一次我生病了,正巧就是老爺卧床的時候,所有的家用醫生都在照顧老爺。只有澤多先生跑過來照顧了我一夜,還喂我吃藥。他對我這樣一個不認識的女傭都這麼好,所以一定不會是殺人兇手。」
聽到復雷戈發問,我才注意到我手裡的遺囑就只有第二頁。
下午的時候,羅娜陪我參觀了愛丁堡的城堡。這城堡算是蘇格蘭的象徵性建築,高聳于死火山之頂,聽羅娜說,從十一世紀起,這城堡做了二百年的蘇格蘭皇室居所。悠悠千年歷史,多少戰火洗禮,多少血雨風霜,建築物雖已嚴重被風蝕,但其雄偉莊嚴的氣質卻無法被磨滅分毫。蘇格蘭的歷史,幾乎可以說是戰爭連連,而這座城堡正是蘇格蘭民族的精神所在,說它是用千萬戰死士兵的靈魂砌蓋而成的並不過分。樓台上已不能再使用的鐵炮,依然在訴說著蘇格蘭人剛毅的性格。
「那也就是說,如果今天你沒來的話,就應該由她來負責我的房間?」
我點頭回禮,心裏卻並不能接受她的說辭。
「那你還幫我買車票了呢,再說這古堡是你帶我去的,沒有你,我也聽不到那麼多的歷史故事,別推了,走吧,不然我不喜歡你了。」
「沒錯,老先生竟然熟識中國歷史,真令我意想不到,實感欽佩。」
「琳恩,禮貌一點。」
念到這裏,肖本娜夫人的表情開始凝重起來,好像這酒吧的繼承權才是她最看重的。
「早年遺囑?」
「我叫蘇,夫人交代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巡邏停車場的人,不過可以查看監視器。」
「嗯,雖然我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是直覺告訴我,辛蒂應該不是壞人,更不可能是殺害桑普管家的兇手。」
「夫人呢?」
「都是由下一名警衛到這裏來交班的。」
「梅克?不熟。」
「嗯,每個月都來獻花圈,剛才不是路過了一個紀念碑嗎,就在那裡。」
「有啊,早餐是藍色的,午餐是黃色的,您看這些盤子,都是紫色的,是晚餐用的。」
「哦,謝謝!」
「那也就是說如果我和夫人死掉,卻沒有立遺囑的話,那麼萊布德斯家的所有財產就會由管家繼承?」
「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請說。」
「九點鐘左右。」
「打擾,等一下勞煩您到議事間那裡參加遺囑宣讀儀式。同時請穿上這套黑色的外衣。議事間在三樓樓梯口左手第一間,很容易找到。就這樣,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出去準備別的事情了。」
滿園的紫色,一個個嬌媚的精靈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地點著頭,一片片的,遠遠地看上去,就像是從未被人發現,還沒有來得及被商業腐蝕的油畫。月光下,可以隱約地看到整個花田的中間有一條微微閃著光亮的銀帶,那是一條小溪,溪水清澈,急而不紊地流淌著,偶爾遇到攔路的卵石,發出嘩嘩的擊打聲。我按下車窗,深吸一口氣,花香,水香,還有一種泥土所散發出來的清香,一股腦全都吸到鼻子里,在身體裏面由頭部流淌到腳,就像洗刷了所有的不幸一般,整個人都感到很舒服,聖潔。
的確如此,我想起昨晚那個裝餅乾的小盤子,還有那兩盞茶杯,按上面的花紋來看,應該是出自同一套的,且圖案很漂亮,讓人有一種溫馨祥和的感覺。從我進入古堡的那捲地毯開始,這萊布德斯家好像對顏色的區分就特別嚴謹。但我思來想去也不覺得這和目前的情況有什麼關係。疑惑雖多,但還是要理出個頭緒來,目前最要緊的,就是要想辦法進入議事間。
「開始的時候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因為他立遺囑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天。但拿到手並仔細閱讀之後,我發現整份遺囑雖然簡短卻很縝密,預料到了可能會發生的各種情況,並不像是匆忙之下的產物。如果只是為了避免家產落到管家手裡,隨便寫幾個字,比如『死後遺產全部交由妻子繼承』之類的話,也是有法律效應的,把一個陌生人牽扯進來,又訂了一系列的規則,這應該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不只是車,有沒有人徒步出去過?」
「除了主人家。」
復雷戈看見進來的人是自己的父親,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連忙走過去說:「不是這樣,父親,您快說說,他……」
「是說你嗎?」
「吵什麼?」
老人沒有說話,而是慢慢地抬起手中的拐杖,動作很緩,卻毫不費力,可以看出那拐杖對於這位老先生的行動來說,根本就沒什麼用處。拐杖停在半空,直指著深處那道鐵門:「你是對這門有興趣吧,它的鑰匙已經不在了,什麼時候丟的現在沒人知道。我只知道這門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沒有開過了。這條路自然也沒有人走,你看看那裡,不是有一塊磚崩開了嗎,那是以前一個新來的女傭踩破的,她不知道路不能走了,一腳下去,磚就崩了。」
「可是至少她繼承了龐大的遺產,下輩子吃穿不愁了。」
我看了看時間,距出發還不到一個小時,現在回去恐怕不行。還是按照原計劃,讓羅娜陪著我去市中心逛一逛消磨一下時間。我取了些錢,尋思還是坐公交車的好,反正也沒心情觀光,只是要消耗時間而已。
「今天不開門嗎?」
「其實鑽石礦很難開採的,一年下來也不會有太大的產量。加工成首飾之後,其中一半出售,一半由自己家族的人佩戴。萊布德斯在大約一百年前還是一個人口興旺的大家族,可是到了老主人父親的那一代,經過戰爭的洗禮后,就只剩下一個人了,順帶一說,萊布德斯家的男人是可以迎娶多個妻子而不觸犯法律的,這是這個家族的特權之一。雖然現在人少了,但很多習慣還是留了下來。萊布德斯家在物資上幾乎都是自己生產,自給自足的,人才方面也都有其固定的人員,管家就不用說了,像是醫生、花匠,都是世代與本家簽約的。」
是一個女傭,手裡拿著一個暖瓶。
「哦,我不知道有沒有關係,是在辛蒂來之前,大約二十分鐘吧,外面停車場傳來電子門的聲音。」
「沒錯,這條項鏈的價值,並不比這古堡便宜。但劉先生手上有一個我更加感興趣的東西。」
我盡量沉住氣,並使自己的口氣平和些:「老先生,說句實話,我並不是個貪財之人,無緣無故得到這間酒吧也並非我所願。彼特先生把它交給我,雖不知原因,但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他的理由。他如此信任我,我不能為了貪財,就拿酒吧作為賭注。」
「這裏的主人沒有心情好想要下廚的時候嗎?」
澤多應該是與我熟絡了一些,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他評論對彼特的看法,而且其中還夾雜了一絲怨氣。
「好,那為什麼你都不問我要做什麼就告訴我了呢?」
「先生想要去嗎?我可以帶您去。」
「好,我不介意。明天來拿沒關係?」
「應該是吧,那,我先回去了。」
「我怕迷路,所以先來了。」
房間里只留下了三個人,澤多將手裡剩餘的遺囑交給復雷戈簽字。
我推開這沉重的大門,頗費了些力氣。但卻沒有去喘一口氣,我就連忙跑回剛才的緩步台,看見澤多還https://read.99csw.com沒有走到四樓,於是急著大聲對他喊:「澤多,下來!快下來!」
「所以我要太子換狸貓,好讓你看到一線生機,多陪我老頭子下一會兒。」
「嗯,先生,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啊……」
「除了本家人還有兩位管家知道,然後就是我啦!」
踏上藍色的地毯走在通往城堡的台階上,我看到大門前幾根高聳的石柱已經被常年的雨水沖刷出歷史的黃色,但卻乾淨得連一點苔蘚或鴿子的糞便都沒有,顯然這是有人經常清洗的原因。大門是三層的,兩層重木包著中間的鐵板,門上有簡單的鏈條式機關以便開啟和關閉,如果不是有這些,想必幾個成年男子合力也很難推動分毫。緩步廳很大,差不多有一家咖啡館的面積,左右兩邊的牆角處,分別掛著雨傘和雨披。緩步廳與廊廳之間用一道現代化的電子門隔開,雖說是現代的科學技術,但門的材料依然是使用古色古香的鏤空雕花紅木,整體上來講,絕不會破壞古堡的歷史風格。進入廳門,看到一個兩個籃球場大小的廊廳,四周金色的牆壁把人的腳步聲反射出不同的旋律,就像是在炫耀自己昔日的輝煌與華麗。廊廳的舉架很高,是直通最頂層的。頂棚是在英式建築中少見的方形平頂,且沒有開天井,上面是一幅頂棚壁畫,顏色早已不再鮮艷,卻多了一分莊嚴的意味。從那畫上的騎士盔與長劍,我大體上可以猜出是在描述亞瑟王與聖杯的故事。從頂棚與牆壁相交處的浮雕開始,下面一排排的,掛滿了數不清的各種顏色的木框,裏面所封裱的內容,從最上方的單色肖像油畫一直過渡到底排的彩色數碼照片,這簡直就是一個袖珍版的人類藝術進化史。
直到我轉動自己房間的門把手,才發現這裏每一個房間的門上都插著一把鑰匙。我打開門,將鑰匙收在口袋裡。屋子真的很大,差不多有一般人家卧室的三四倍,而且裝修得很漂亮,基本上比五星級古典酒店的水平還要高出一點,頗有歷史的油畫與現代化的金屬相結合的氣息。我沒心情去一一感嘆這房間里的每一件擺設,將鳶尾花箱子放在床邊的地上,便開始寬衣解帶衝進浴室里。
「澤多,你能不能先透露一點消息給我,這女主人是什麼樣子的,免得到時失禮。」
「先生,我就只有兩鎊,來的時候一人一鎊買票用光了,現在怎麼回去啊?」
「會塌的。」
屋子裡的氣氛很沉重,像要凝固了一樣。每個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發,這也難怪,聚在這裏,本來就是為了宣讀一個人的遺囑,卻萬萬沒有想到,這裏又成了另一個人的喪命之所。
這蘇格蘭的早餐與英格蘭的大同小異,內容不會相差很多,唯一不同的就是白麵包換成了土豆餅,而且多了一塊黑黑的東西。我從小就不喜歡吃黑色的食物,本不打算去動這塊奇怪的東西,但肚子實在是餓了。於是在吃光其他東西之後,我切下一小塊,放在嘴裏嘗了嘗,味道很不錯。
「大勢已去,老先生棋技精湛,我自認沒有辦法力挽狂瀾。」
「沒有,可能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他昨晚說的話,好像是……好像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似的。」
「遠嗎?」
「沒關係,你也不會住很久。」說完,桑普轉過頭走了回去。我不想再去找其談話,便按照他說的那樣,向我的房間走去。
「呵呵,不是,我很喜歡你,不要擔心,你先去忙吧,有事我叫你。」
「死了一個女傭,叫貝珊。」
「那為何還說他是因為喪父傷心過度才自殺的?」
「沒有的,這裏不接待外人。」
「你有什麼事情嗎?」我的心跳還是很快,畢竟這種場面是第一次經歷,我知道琳恩會這樣做絕對是有什麼目的,但是此時卻沒有辦法冷靜下來去思考個中的緣由,因為她的一隻手已經伸進了水裡,且就在我身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慢慢地搖了搖。水波所傳來的力度,使我的身體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我只好抬起頭,感慨地點頭說好。
「好了,澤多先生,請你宣讀遺囑吧。」老人家好像對這遺囑並沒有什麼興趣,說過這些話便閉上眼睛,雙手放在拐杖上。過了不一會兒又有一名侍女端過來一杯紅茶。
我拍拍她的頭說:「其實你才是最善良的。」
「劉先生請回吧。」
想來想去,我的頭又有些隱隱作痛了,算了,推理沒有實踐還是不行,今夜無論如何也要到議事間裏面仔仔細細地搜查一遍。
「沒錯,我只知道,萊布德斯家很多人都在那裡做過義工,彼特,夫人的妹妹,現任的管家都做過,可能有些感情吧。」
「蘇只負責夫人的起居?」
「在二樓。」
「聽年齡大的姐姐們私下談論過,事情發生在我來本家之前好久了,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說,那個女傭不是被嚇瘋的,是吃錯了葯才變成那個樣子的。是真是假沒人知道,畢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是六號沒錯。」
這孩子還真是天真可愛,我只要看著她的臉,再聽聽她的聲音,心情就會放鬆很多。我和羅娜進了莊園,向古堡走去。一路上她有說有笑,還不停地向我道謝:「先生真是好人,我長這麼大,除了辛蒂姐,就只有先生關心過我了。」
「好了,謝謝你,你回去吧。」
「怎麼了?」
「不用了吧,還給我買衣服。」
「我用白子?那豈不是我老人家欺負你這個年輕人?」
「好,你跟我出來。」
「到底是親生父親,而且這是唯一的解釋了。」
「劉先生,這麼晚了,還不睡啊?」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嚇得我將蠟燭丟到了地上,差點燒到自己的腳,回頭看去,原來是桑普老管家。他拿著一支長蠟燭,另一手依然象徵性地拄著拐杖。
「嗯,寶莉姐比彼特主人的年齡還大呢,聽辛蒂姐說,寶莉姐從十八歲就開始照顧老爺,可能是因為一時間太傷心了吧。」
「真沒想到啊,管家這麼年輕。」
「劉先生對珠寶也有研究?」
「老先生好智謀,那我就繼續奉陪。」
早餐很簡單,應該和當地人吃的早餐沒有什麼區別,不過可以看出在烹調的時候頗下工夫,擺放得也很美觀漂亮。我喝了一杯清水,坐在那裡等其他人。十分鐘過後,一個女傭走過來問我早餐是否不合胃口,如果不喜歡,可以另外準備其他的樣式。我說我還不餓,想等一下再吃。為了讓她相信,我順手拿起手邊的報紙假裝閱讀起來。大家族的人果然是不一樣,就連這報紙也能看得出是經過熨燙的,上面還留有少許的餘溫。大約有半個小時,報紙上能看懂的文章我已經全部瀏覽一遍了,英國的報紙沒有什麼可閱讀性,唯一比較吸引我的就是有個民間人士弄了一個什麼民意調查,聲稱有一半的蘇格蘭人都希望蘇格蘭獨立出來。看來每個國家,都有自己需要擔憂的問題。
沒想到這老人家還有興趣與我聊聊家常。
「議事間?先生算是問對人了。」
「劉先生,你的房間在六號,從這裏數進去,左邊第三間便是,是這裏最好的一間客房,住過那裡的人,至少都是封了爵位的。」
「應該不會,您看,對面有一面鏡子,如果有人爬出去,也會被我看到的。」
「怎麼樣?味道不錯吧。辛蒂是孤兒,從小就在古堡里長大。不只是她,這裏所有的幫傭,都是慈善機構介紹過來的孩子。他們由上一代的人培養,等到他們過了三十五歲,再去培養下一代。萊布德斯家不會虧待每一個工作人員,生老病死無一照顧不周。」
警察局的人,為什麼不開警車呢?好在我沒有進去,萬一他們接到了我的通緝令,我這一進去豈不是自投羅網?不管怎麼樣,還是先不要待在莊園里好了。但是去哪兒呢?愛丁堡雖有北方雅典之稱,但此時我也沒有那個心情去瀏覽名勝了。恍然間,我想到了一個地方是很值得一去的,便問羅娜:「羅娜,你知道一個叫可福慈善機構的地方嗎?」
「劉先生,你會下棋嗎?」「您是說西洋棋?只知道規則,並不精通。」「呵呵,劉先生謙虛了。來,我們下一盤。」說著,只見他端著一個厚實的木質棋盤,上面還放著一盒棋子,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回到古堡的時候,警察局的人早已走了,聽羅娜說,肖本娜夫人晚飯吃得很早,現在快七點的光景應該是早已用過餐了。我告訴羅娜將東西放好,順便再詢問一下復雷戈管家的情況。
「不,我六歲就來了,不過今天才開始工作。我做錯什麼了嗎?」
「哦,我,我有點餓了,想去找吃的。」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竟然讓我如此的懼怕。
「習慣了,我們是在她結婚前認識的,我和她是大學時期的校友,她大我兩屆,且都是網球俱樂部的成員。」
「復雷戈管家有一輛,桑普管家有一輛,廚房有一輛公用的,採購間也有一輛公用的,但是這兩輛車都沒有電子門,是運貨用的大型車。哦,對了,還有澤多先生的車也經常停在這裏。」
雖然我極其喜愛這個小姑娘,但話已經不能再說下去了,於是便故意轉移話題:「羅娜,你們平時出門都穿女傭裝嗎?」
走到樓角,搬開一輛腳踏車,才可以看清楚那條陰窄的小路。如果不是有人帶路,從正面看來,這不過是一間廢棄已久的普通福利院而已。繞過側面來到這大樓的背後,果然有一個小門。此處與前面的大門截然不同,門的左右兩角各有一架監視器,門邊還有一個密碼輸入器,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像這樣一個數字字母全都有的密碼輸入器呢,由此可見這可福慈善機構並不只是一個簡單的福利機構。
「閉嘴!」
桑普揀了一塊餅乾放在嘴裏,又將兩杯奶茶放在了手邊的小圓木凳上后說道:「劉先生不是餓了嗎,吃點餅乾吧,辛蒂的手藝不錯,值得一試。這奶茶有些涼了,夜裡喝了恐怕會不舒服。等下我讓人再去煮兩杯。」
「嗯,我從進古堡開始就一直由辛蒂姐照顧。她這麼漂亮,心地還很善良,很難得的。」
聽到桑普的叫喚,剛才那個送茶的女傭從門外走了進來,想必她就是辛蒂。
九點,那也就是在辛蒂消失之前不久,但是這就奇怪了。我繼續問這個女傭:
如果按這名女傭說的,那麼梅克就是在撒謊,不然他怎麼可能看不到醫生出大門呢?
「好隆重啊,但為什麼不是紅色的?」
「你來做什麼?」
「桑普管家平時身體怎麼樣?」
老先生又將拐杖指向另一條路說:「從這裏一直走到盡頭,那裡的結構和這裡是對稱的,不過那是倉庫,沒什麼好看的。」一句話說得我無法回答,只好連連點頭說:「那就不看了,呵呵,請問,老先生您為什麼會在這裏啊?」「我姓萊布德斯,全名桑普•蘭卡•萊布德斯,是這裏的老管家。想必你就是那位繼承財產的中國人吧。」「沒錯,我姓劉。」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這樣的古堡,一定會有一個面容嚴肅的老人當管家。
「本家都有誰有車?」
「還有什麼吩咐嗎,先生?」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通知了他,不然為何看到琳恩的屍體他依然無動於衷,能保持這樣的冷靜。
「水溫不錯,介不介意一起洗啊?」聽到這話,我也只能感覺到耳根發燙,臉頰發熱,眼看著琳恩的上衣扣子被一個一個地解開,我嘴裏卻依然擠不出一個字來。
「好像是什麼歷史政治方面的問題吧,我聽不清,而且這種時候辛蒂姐都是馬上把我拉到別的地方去。」
「其實復雷戈在這裏當管家只有四個月的光景。他是老管家桑普的次子,對這裏的工作還是在交接學習的階段。」
「走吧,羅娜,你帶我去市中心轉一轉吧。」
「先生,謝謝您。」是辛蒂走過來與我說話,她的聲音沒有顫抖,臉上也看不出淚痕。「謝我什麼?」「桑普管家臨走前,是您給了他一個開心的夜晚。我謝謝您。」我眯了下眼睛,又歪了歪頭,猶豫了一下對她說:「辛蒂,我問個問題你別介意,我看你好像並不怎麼傷心啊。」
「十二點整,先生。」
「那這三個人呢?怎麼進出的?」
「會的,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
「夫人說愛丁堡比倫敦冷,怕您不適應。」
「原來是這樣,那喝水會不會?」
「沒有。」
「這樣,你看我這裡有一條寶石項鏈,如果這盤棋你贏了,那麼這個就算是我送給劉先生妻子的禮物。」
「復雷戈?對,他是地道的蘇格蘭人,應當引以為傲。」
「好,我去看看。」
「你們是一起來的,關係自然要好一些。」
「看來這家的主僕關係很好啊。那老管家的長子呢?不用在這裏工作嗎?」
再來想想另一種情況,如果琳恩是在其他地方被殺死,然後再移屍到議事間的話,那麼桑普和羅娜的嫌疑就基本可以排除了。桑普雖然身體健康,但再怎麼說也是年過古稀,要將一具女屍扛到議事間去再吊起來,慢慢來還可以,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根本就做不到。至於羅娜,她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且身材矮小,今天下午我親眼看到她連拿幾件衣服都那麼吃力,想要做到搬動女屍,也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兩個人,復雷戈是年輕力壯的成年男子,肖本娜雖是女流之輩,但我記得澤多曾經說過她是網球俱樂部的成員,臂力應該比一般女人大一些。綜合這兩種情況,嫌疑最大的就是肖本娜了,其次是復雷戈。但這些只是犯罪條件的推理,光有這些是不能把澤多救出來的。
「有的,整個莊園每個地方都有監視器。」
至於復雷戈,從進入古堡開始我就看出了他和澤多兩人是貌合神離,個中原委,等到明天復雷戈醒來便可以去套點線索。想了半天,最重要的一個環節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那就是殺人方法。兇手是怎麼做到的呢?如果兇案是發生在澤多出來到我進去的這一分鐘之內的話,不只是時間,空間上也是不允許的。我和澤多在走廊上交談時是面對面的,視野上基本沒有死角。那麼也就是說,人是在澤多進入之前就已經死了的,可是我剛一開門就看到吊在那裡的屍體,澤多不可能看不見啊,兇手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這看似絕不可能發生的情況,還就千真萬確地在我面前出現了。
本家古堡在愛丁堡的西部,我們乘公交車穿過了市中心,在東面的一個車站下了車。愛丁堡不比倫敦,繁華的主商業街道只有一條,像眼前這樣的,由幾家餐館、幾家服飾店圍著一家超市的街道,就已經算得上是商業街了。這附近居民的日常用品幾乎都出自這條商業街。
「聽負責的姐姐說,復雷戈管家睡到現在還沒醒過,醫生下午又來過,給他注射了營養液。」
桑普見所有人已經安靜下來,便揀了最近的位置坐了下來:「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無論是誰死了,就算是外面開戰了,天塌了,遺囑也是一樣要宣讀。至於誰是兇手,要怎麼樣來處理,這些都要聽新主人的。萊布德斯家的城堡,什麼時候進來過警察?復雷戈你身為總管家,竟然試圖往本家臉上抹黑!」只見復雷戈聽了這話,滿臉的汗水,頭也一直低低的不肯抬起來。
「現在告訴我吧,你和貝珊認識?」
「哦,人是不能總吃一樣東西的,不然就會這樣,在中國叫做吃傷了。」
「老先生說話,卻句句不失道理,晚輩佩服。可是我還有一事不解。」
「沒有。」
「不,還有寶莉姐,之前是負責照顧老爺的。老爺去世的當天就瘋了,連夜被送走了。」
「那,你的那兩鎊呢?」
我對面坐的就是肖本娜夫人,我在她的臉上並沒有看出什麼緊張的神色,反而我這個外人,雖說並不覬覦這家的財產,心裏卻不免有些激動。人到底是有好奇心的。
我噌地一下站起來,大聲地吼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就在我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收場的時候,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琳恩小姐,這裡是客房,要洗浴的話,還是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去,我會吩咐下面的人幫您蓄水。」聽得出,這是復雷戈的聲音。為了避免出現尷尬的場面,我屏住呼吸,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琳恩此時也沒了辦法,一臉的怒氣,急速地扣上扣子,大步走了出去。
「好,你告訴我,哪輛是桑普管家的。」九九藏書
「請問,從夫人出門后,可曾看到什麼人出去過?」
「那你說,澤多是兇手嗎?」
我很慶幸他對剛才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至於這套黑色的禮服,我知道宣讀遺囑畢竟是喪事的一部分,儘管我不是死者的家人,但表示一下哀悼也是很應該的。
「為什麼本家古堡的早餐沒有這個?」
「不,我平時用綠色,藍色是為了你而鋪的。」
「好。」說實話,我倒是真的有些餓了,便拿了一塊餅乾。餅乾還有些餘溫,迷迭香的口味濃郁且飄逸,齒頰留香。這種手藝如果去酒店工作的話,每個月的薪水並不會比一個保險公司的部門經理少。情願留在古堡里當女傭,想必這裏的工資也是很可觀的。
「不是,停止的意義和廢除還是有所差別的。如果整個家族不再有遺囑留下來的話,那麼一旦出現了遺產繼承的問題,就會按照這份早年遺囑執行。可是在老先生去世之前,留下了口頭遺囑,也就是遺言。所以之前的那份便沒能啟動,所有的家產都按照老先生臨終時規定的那樣交到了彼特手裡。」
「為什麼彼特要對自己的妻子這樣刻薄呢?」
「其實,復雷戈管家和桑普管家的關係可能並不是先生想象的那麼好。他們表面上還不錯,但有幾次我去找辛蒂姐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他們在吵架。」
「可老先生這麼做卻並無好處啊。」
「沒關係,這些盤子是晚餐時才會用到的。」
「梅克你熟識嗎?」
「劉先生,這世界上,並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做到兩全其美的。如果你不想在這兒與我對弈的話,那麼我就只好帶劉先生到監獄里去下了。」
「嗯,她和我住一個房間。」
「再說,你剛剛說的是什麼福利機構?」
用過晚飯已是快十一點鐘,我奔走了一整天,從英國的南部跑到北部,身體的疲倦到極點。我現在只想找個房間好好睡上一覺,可是我的命運並沒有這麼好,我要趕快到我的房間洗個澡換身衣服,一個小時之後,要趕到議事間去參加遺囑宣讀儀式。雖然我對將要獲得的遺產並不感興趣,也打算隨即歸還給肖本娜夫人,但還是希望能快一些將這件事情處理完畢。再怎麼說,目前我也還是一名通緝犯,洗刷罪名之前我根本無法睡安穩。
羅娜一邊透過鐵柵的間隙向裏面探望一邊對我說著。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桑普管家雖然不願意笑,但像這樣滿臉怒氣的樣子,也是不多見的。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我還不能確定肖本娜夫人是否知道了我的情況,此刻還是不要與蘇發生正面衝突的好。
我還記得澤多向我介紹過,這層是餐廳、客房、上級用人房和管家房的所在。可這一路上,我卻並沒有遇到任何一個用人,想必是這城堡里已經沒有什麼上級用人了。我一邊欣賞牆上的壁畫,一邊向前走去,走過一個拐角處,突然發現眼前出現了岔路,一條是向右,借走廊上的燭光可以清晰地知道那邊便是客房區。使我感興趣的是另一條,那是在三級台階上的一條石磚路,上面並沒有鋪著地毯,牆壁上也沒有蠟燭和油畫,整體看來像是這城堡廢棄的一部分,已經長久沒有使用了。我好奇地探出頭向裏面看去,發現這石磚路的盡頭有一扇破舊的大鐵門,上面已經布滿了灰塵。我想過去看個究竟,輕輕抬起左腳,還沒有落在第一級的台階上,突然就聽見後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會塌的。」
我洗臉的時候,已經有人在敲門了,我急忙放下剃鬚刀去開門。來者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金髮小姑娘,雖然穿著女傭的服裝,卻依然顯得陽光可愛。
「為劉先生所有。以上,所有的遺囑就是這樣。下面我會把遺囑原件交給繼承人觀閱,如果沒有什麼其他的疑問,就請幾位在這份遺囑上簽字。」
「世界上的書比大漠的沙子還多,我只能揀其精華。對於貴國的歷史書籍我甚為感興趣,我記得中國有個朝代叫宋,宋代啊,有一個斷案如神的官員姓包,沒錯吧?」
我的心情十分複雜,在餐廳獃獃地坐了好久,也不想再去吃什麼早餐了,便示意女傭收拾了,一個人往房間走去。剛一開門,便和羅娜撞了一個滿懷。我看見她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書,一邊揉鼻子,一邊向我道歉的樣子,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舒緩了,我清醒地認識到,這個時候,並沒有時間去悲傷難過,更不能意志消沉。
吃錯了葯,可能嗎?會有人吃錯藥到把自己吃瘋的嗎?不過時間都過了這麼久,應該與現在的事情沒有什麼關聯吧。
「你和辛蒂的關係很好嗎?」
「我叫梅克,先生。」
我正要把手裡的第二頁交給復雷戈,澤多馬上過來接了過去,並說:「這一頁與復雷戈先生無關,請兩位各自看清楚自己的那份遺囑,好儘快簽字,我還要處理剩下的事情,而且我現在是嫌疑犯,沒有太多時間。」
「對不起,夫人和復雷戈管家今天不吃早餐了。」
聽澤多說,餐廳的位置在三樓,但是像這種古堡形式的建築,一樓的舉架是很高的,可以頂得上中國一般住宅的兩倍半,甚至三倍。台階每一級都很高,我爬起來稍稍有些吃力。在二樓的時候,我們被剛才那位幫忙停車的先生喊住,我見他手裡提著我的鳶尾花箱子,剛要上前接過來,卻被他的點頭禮止住:
沒人從大門出去,難道辛蒂是飛出去的不成?又或者,她還在古堡里。我環視這座莊園的四周,鐵質的欄杆足有三米高,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囚徒網,想要從這裏爬出去,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認為不是,澤多先生和辛蒂姐一樣,都是很好的人。」
「一般的用人不許走正門,要從後面的小門進入,推銷員或送外賣的人,連最外面的庭院大門也進不來。」
「你怎麼看出來的?」
車上的人很多,羅娜又不懂中文,我不便與她談論本家的事情,只好詢問一些關於她自己的情況。原來她不是英國人,她聽慈善機構的人說,她出生在烏克蘭,很小的時候就被當地的福利機構收養,六歲的時候被接到英國,也就是可福慈善機構,住了不到三個月就進了本家古堡。這裏面還有兩個很有意思的地方,首先,這萊布德斯家的本家用人全都不是英國人。再有,就是羅娜雖為烏克蘭人,卻不會一句俄語。她從小就由福利院的老師教說英文,到了英國又受訓了三個月。看她的人生經歷,就好像是從出生的那天起就已經被萊布德斯家選中了一樣。
「沒有,是我不好,平時辛蒂姐就經常說我做事太冒失。」
「夫人很少出去,即使出去通常也是坐復雷戈管家的車。夫人的車是結婚時主人送給她的,從那時就一直停在那裡,幾乎沒見使用過。」
復雷戈的聲音很緩和,這不禁令我感到一絲欽佩,如此的處事手法,看來在這樣的大家族裡做管家的人,確實要有真才實學。
「那又怎麼樣?」
「怎麼?」
「說得像神話一樣,彼特是否就是為了要『封印』早年遺囑,才隨便寫了現在這份的?」
「對啊,不是說不用和我客氣的嗎?」
「我看見過一次,就記住了。不過先生可別告訴別人哦。」
「時間已經到了。」澤多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走到主持的座位邊上,只見他從一個牛皮紙口袋裡拿出了一沓檔案似的東西,嘴依然沒有停下來:「不管我是不是殺人犯,我依然是萊布德斯家的私人律師,我還是要堅持我的工作,宣讀遺囑。」
「謝謝先生!我挑好衣服了,您要看一下嗎?」
來到桑普的房間,屋子裡只剩下辛蒂一個人了。我看見桑普老先生安詳地躺在昨天的那把椅子上,他的面前有一盤餅乾和我們昨天下的那盤棋。眼前的一切,都和昨天我離開的時候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再也沒有機會坐下來聆聽這位智者的諄諄教誨了,再也看不到他微笑著用皇后換士兵了。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流下了淚水,這是我遭遇不幸以來第一次哭泣,那是因為這位謎一般的老人,對我的影響和教導實在是太難忘了。與他傾談的幾個小時里,我學到大學四年都學不到的東西。如果能早一點認識他,我相信我的世界觀將會與現在截然不同。
「算了,不怪你。你回憶一下,辛蒂來的時候,有沒有拿什麼東西?」
我對這位看似嚴厲的老人頗有些懼怕,也沒敢與之正視太久,便接過遺囑假裝看了起來。誰知桑普竟然站了起來,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說:「慢慢看啊。」
「不,你不要去,叫人來拿吧。」
「太好了。」
「沒有,吃穿都是主人家出資的,我們平時又沒有機會出來,所以沒有零用錢。」
很感動也很佩服,澤多這種時刻還能保持這樣的清醒程度。用中文寫字,應該考慮到了就算被別人看到,也不會懂信的意思。
「先生怎麼了?還在為澤多先生擔心嗎?」
噁心死了!一名女傭躺在地上,臉色青白,脖子和胳膊上有很多鮮紅色的斑點,最可怕的就是她的兩條腿血肉模糊,已經看不出原形,在她的腿周圍,躺著五六隻已經死掉了的老鼠。看屋子裡的擺設,這應該是個高溫消毒室,裏面的大型消毒櫃還是開著的,擺著整整齊齊的盤子和碗。邊上的水池裡堆滿了還未清潔的餐具,水龍頭還沒有關上,水就快要溢出來了。我壯著膽子走進去關上了水龍頭。流水的聲音沒有了,就像是一個信號,所有的女傭都開始大聲地驚叫。
「不許再吵了,我老人家想安心喝口熱茶都不讓。」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盤棋絕不簡單。但是我一個身無分文的外籍人,他會提出什麼條件呢?
儘管知道這是白跑一趟,但我還是去了街角的社區健康所。接待處的小護士說今天並沒有來處理流鼻血的患者。在回古堡莊園的路上,我心想辛蒂這條線算是徹底斷了,不過倒也沒關係,既然澤多可以通過她把東西交給我,就說明辛蒂應該是他最能相信的女傭。目前,抓緊時間把澤多救出來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誰啊?」
「有,就是我。」
「不過就是一些關於小說的事情,他還給我講了一些柯南道爾的小事情。」
我們在城堡的正門口下車,果然有僕人幫我們泊車,我看到有人穿著黑白色的用人裝,肩上扛著一卷藍色的地毯走出來。用人在最高的台階上放下地毯輕輕一推,毯子沿著台階滾下來,正好停在我們的腳邊。
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趕快跑到了旁門,見大門開著,並沒有人把守。我剛要出去看個究竟,突然聽到有人叫我:「先生,有事嗎?」
話音剛落,已經有用人合力將琳恩的屍體搬了下來抬出了議事間。
「第一次見面,幸會。」
「你是他們的介紹人?」
「那她之前是做什麼的?」
「辛蒂姐啊,六號客房住的都是重要人物,不能失禮,所以都是由辛蒂姐一手負責的。」
都說人老了就糊塗,但這桑普,年過古稀,卻精明到讓人害怕的程度。我只吃了一塊餅乾,他就能猜到我心中所想。
「那後來呢?」
「是的。」
劉:
「我看見他的手指縫有血流出來,應該是流鼻血了。」
我覺得奇怪,便放下手中的報紙並問她說:「為什麼?是我起得晚了?」
「這也能當上管理級?」
聽了這話,復雷戈也沒有再說什麼,認真地閱讀起了遺囑。我也看了看手裡的第二頁。厚厚的紙上印有「萊布德斯家專用」的淺字底,文字是手寫的,用的是紅色的墨水,我不了解這裏的習俗,大概在英國,遺囑都是用紅色墨水寫的吧。總共就只有一行字,也沒什麼好看的。我在遺囑的右下角簽了字,就表示同意了繼承倫敦貝克街的酒吧。
「我現在宣讀,萊布德斯家前主人,彼特•萊布德斯生前所立遺囑。」
好聰明的小姑娘啊,我越發喜愛她了。
「羅娜出去了,說是為先生買衣服。」
「沒有,和往常一樣穿著女傭裝。」
「嗯。」
我順勢向身邊望去,看見桑普老管家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但是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這也難怪,畢竟是世世代代為萊布德斯家服務的人,怎可能願意看到這巨大的家產落於別人之手?我緩和了情緒,繼續聽著遺囑。
「還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家族啊。」
桑普的屋子裡,裝修得很古典,柜子、沙發,還有床之類的傢具都是舊的,像是祖上傳下來,使用了很多年的樣子。壁爐里燃著柴火,不時發出聲音。我坐在一張小方桌旁邊的歐式椅上,面前擺著一盤新烤出來的餅乾和兩杯冒著熱氣的奶茶。坐在這暖和的屋子裡,我卻因分外緊張而身體不停地微顫著。桑普沒有坐在我的對面,他正蹲在一個柜子前面摸索著,像是在找東西。
「沒有,貝珊平時不喜歡說話,但對人很好,工作也認真。不會有人和她有仇的。」
「這是薰衣草嗎?」我對花朵沒有什麼研究,大體上只記得像這樣一片一片的紫色,通常情況下都是薰衣草田。
「每次有人進門都會用地毯迎接。紅色只是給一般客人用的,管家級的人員用綠色的,主人用白色的,皇室或貴族用黃色的,女主人的親戚和朋友用紫色的,現在的藍色是用來迎接貴賓的。」
雖然我不知道這一整晚下來,桑普到底要做什麼,但是我已經對這個精明到深不見底的老人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好了我知道了。」
「後來?哼!瘋了,當時就被嚇瘋了,連夜跑出去,後來就沒人知道她在哪裡了。從那時開始,這裏便掛著一條帘子,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就不在了,或許是拿去清洗了吧。你還要上去踩一踩嗎?」
「蘇格蘭有很多這樣的有錢人嗎?」
澤多聽了這話微微笑了笑,之後輕嘆了口氣說:
「奇怪了,她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比如說衣服,神情之類的。」
「後面還有一道小門,他們都是走那兒的。」
等女傭走了之後,我又馬上趕到莊園門口,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在門房裡站崗。
「你們這樣吵來吵去成何體統?夫人在這裏,何時輪到你說話了?快去把琳恩小姐的屍體放下來,送到冰窖去。」
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按照桑普的話,澤多的房間應該有人把守,我也不好去與其發生衝突,還是先回去睡一覺,休息好了再說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解決。至於這寶石項鏈,不論怎樣,明天晚上,還是要還給人家的。
「什麼時候都不開?那裡面還有人嗎?」
「不要吵了!」
「謝謝先生!」
「怎麼沒有?如果我狸貓換太子,想必劉先生的這局棋就要投子認輸了吧。」
我到了三樓沒有直接回房間,因為想要到議事間看看情況,可是無論怎麼用力推,那沉重的鐵門就是紋絲不動,沒辦法也只好放棄。經過餐廳的時候,看見肖本娜夫人果然不在裏面,我向管事的女傭要了兩人分量的晚餐,自己端回房間了。
「是的。」
聽了肖本娜夫人的話,琳恩像是從睡夢中驚醒一般,愣了一下之後,臉上的表情突然變成和藹可親的模樣,笑意盈盈地對我說:
我這才停下來,端詳起她來,個子很高挑,皮膚是很健康的古銅色,豐|滿的身段,加上細長的眼睛,是一個既端莊又性感的美人。
「嗯,可以算到威廉大帝的時期,至今快一千年了。」
還好,果然不是我,早就知道了。這麼一筆巨大的家族遺產如果真的交給我這麼一個萍水相逢的人,那豈不是精神不正常嗎?事情終於完了,我在大腿上蹭干手心的汗,抬起頭來看看肖本娜夫人,奇怪,她的臉上竟然出現一種很難形容的表情,有驚訝,有急躁,我無法猜出她的心裏在想什麼,但我敢肯定,這並不是得到巨額遺產所應該有的表情。按理說,她是死者的元配,得到遺產是理所應當的,就算是因為丈夫才死不久,無法笑出來,也不至於為這個合理的分配感到奇怪吧。
「是嗎?都聊些什麼?」
我聽見兩個腳步聲,一急一緩地慢慢遠去。房間里空蕩蕩的,只能聽見那單調的水流聲。我等了差不多一分鐘的樣子,確定沒有人留在屋子裡,這才起身擦乾身體,穿上浴袍走出浴室。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一般,我頓時感到大腦麻痹,無法思考,甚至覺得空氣也隨之凝結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我的聲音很小,彷彿是在心裏默念,我很希望是眼前這個不懂事的小女傭用錯了詞語,或是我的https://read.99csw•com聽力出了問題。
「你是跟著辛蒂的?」
「很抱歉,請允許我在正式宣讀遺囑之前先泄露一點情報,那就是本次遺囑的繼承人當中並沒有復雷戈管家,所以你的否定我不予考慮。」
「這實在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劉先生,請問您的行李是直接拿到房間還是放在倉庫里?」
「去,看看夫人有沒有什麼需要服侍的。」
「好的。」
「這裡是二樓,是廚房、食品倉庫、藥品倉庫,以及下級用人卧室的所在地。主人家是不會到這一層來的。你看,剛才不是有一個大門將樓梯與之隔開嗎?」
「二十套!」
「有什麼事?」
「等下會有警察局的人來檢查遺體。」
「另外,澤多你今天就住在客房裡吧,最好不要亂走,等明天夫人無大礙了,再來決定你的事情。」
「劉先生,本家裡有任何事情,都由主人說了算,現在的主人是肖本娜夫人。報警與否,我要聽夫人的命令。」
「父親辭世了,他傷心難過也是難免的。」嘴上這麼說,但我心裏卻尋思著如果他不醒來,我總不能去他房間偷監控室的鑰匙吧。
「就算是乞丐,也知道這麼大顆的完整的綠寶石,找遍全世界也難找出第二顆。」
正當我感慨之時,有一個年輕人從樓上走下來,同時伸出手對我說:
死者已矣,生者可追。雖然目前我還弄不清楚這裏到底有什麼秘密,但我知道從我丟失護照到現在所發生的種種離奇事件,看似沒有關係,卻絕對都在一張拼圖裡。而唯一能幫助我把這張拼圖完成的,就只有澤多一個人了,所以澤多不可以進到監獄里去。不管別人怎麼認為,我決不相信他會殺人。
「兩位管家都有。」
「一半吧,是通過我而認識的。如果知道彼特會自殺,當初就不應該介紹他們認識。」
「平時沒有零用錢嗎?」
早年,議事間是用來商討軍戰和政治等國家大事的地方,設有密碼不足為奇。流傳到今日,只有本家人和管家知道,想必也是承襲早年的規定。難怪澤多那天是虛掩著門的,因為他不知道密碼,關上了就進不去了。如此說來,假設澤多真的不是兇手,那麼有嫌疑的人就可以鎖定在肖本娜、復雷戈、桑普和羅娜的身上。雖然我不願意懷疑桑普,更不願意懷疑是羅娜,但人命關天,事態嚴重,我必須謹慎思考。再進一步考慮,如果琳恩是死在議事間的話,那麼就一定是別人帶她進去的。這個人可以是她熟悉的,也可以是威脅她進去的。我還記得復雷戈替我解圍的時候,曾經說過要她回房間換禮服。看當時的情況,琳恩的衣著狼狽,頭髮凌亂,可琳恩死的時候身上卻穿著禮服,而且臉上還化了妝。我雖是第一次穿禮服,或許有些不熟練,耽誤少許時間,但我清清楚楚地記得,穿好之後我沒有等很久就馬上出門去了議事間。這其間就算琳恩穿衣服比我快上一些,但她還要化妝,總體來講,比我快也快不了多久。就這麼一點點的時間,要把她殺死,再吊到天棚上去,就算是琳恩配合兇手一起殺死自己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去掉這些不可能,剩下的方法就只有一個了,那就是琳恩還沒有到達自己的房間,就被兇手邀到了議事間,而禮服就是在兇手行兇的時候替她穿上去的。能做到這一點的,就只有肖本娜和羅娜,因為就算琳恩再怎麼放蕩,宣讀遺囑這種特殊時刻,也不可能公然跟著一個男人去議事間換衣服,那麼也就是說,如果琳恩是在議事間里死的,嫌疑最大的就是肖本娜,至於羅娜,只要問問當時身處二樓的女傭們,就可以知道她那個時候在做些什麼。
「沒關係……」
澤多走了幾步,將文件遞給肖本娜夫人。她幾乎沒看,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般,草草地在遺囑上籤了字,便站起身來將遺囑交還給澤多,並對大家說:「我有些頭痛,先回房間了,不好意思。」她說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幾天來的提心弔膽與東奔西跑早已將我折磨得疲憊不堪,躺在這柔軟的床上,按理說,早就應該夢遊仙境了。但我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從我踏入這古堡到現在的幾個小時里,發生的不合理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為什麼要把倫敦貝克街的酒吧交給我?而肖本娜夫人又為什麼那麼在意這點?桑普老管家的奇怪笑容,復雷戈的前後判若兩人,再有,琳恩小姐為什麼要勾引我,她好像認識那個鳶尾花箱子。還有最重要的,澤多到底是不是兇手?如果是,他為什麼要在這種大家都很敏感的時刻殺掉琳恩小姐呢,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嗎?如果他不是兇手,那又是誰殺的呢?從澤多關門時遇到我,一直到我推門進去,這其間最多也就一分鐘的時間,議事間里連個柜子都沒有,要藏人是不可能的。難道是一直藏在了桌子底下?不可能,就算是這樣,短短的一分鐘,要把一個人弔死在三四米高的天棚上,無論如何都是沒法做到的。
「我。」走出來的是一名個子不高,有些微胖的帶有黑人血統的女傭。
「這輛。」
「夫人有一輛,老爺……」
我假裝回屋裡,旋即又快速躲到門邊向外看去,看到羅娜下了樓梯,確認她不會看見我了,便馬上向桑普的房間跑去。果然不出我所料,辛蒂已經不在屋子裡了,桑普的屍體也跟著不見了。我跑到一層大廳,看見古堡入口的地方有門衛守著,便馬上過去詢問:「請問警察局的人來過了嗎?」
「真的?先生相信辛蒂姐?」
「開或關我就分不清了,不過肯定是電子門的聲音。」
「誰有鑰匙?」
我順著澤多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位年輕漂亮的貴婦正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她身材苗條卻不失豐|滿,白皙的皮膚,深陷的眼眶,在長長的黑色禮服襯托之下,那笑容中略帶有一絲悲傷的味道。她語速很慢,像是溫溫柔柔地從嘴裏飄出來一般:
看她的表情,就像是接到了多大的任務似的,慌張的神色盡顯無遺。
「是,不過我剛走到這裏,他就捂著臉跑出去了。」
「可能要妻子為自己守寡吧。」
說到這裏,羅娜的語氣開始變得有些低沉。我看她像是有些心事的樣子,就放下手裡的東西,看著她紅紅的眼圈說:「怎麼了?好好的怎麼跟快要哭了似的?」
「您好,我叫羅娜,請問先生的早餐是在房間里用還是去餐廳?」
「今天還是你第一天工作?」
「這樣,如果劉先生贏了,那麼這條價值連城的項鏈就歸你了,但如果僥倖讓我贏了,就請劉先生將倫敦貝克街酒吧的經營權轉到我的名下。」
「老先生請用白子。」
兩個大男人站在議事間的門口,不知道該怎樣是好。我們眼前的,是琳恩小姐,穿著黑色的晚禮服,黑色的綁帶鞋子,白色的手套,臉上化著淡淡的粉妝。唯一不尋常的就是,脖子上沒有項鏈,而是一條粗繩子,把她整個人,弔死在天棚上。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舌頭有些伸出,身體還在左右微晃著。
「呵呵,劉先生有妻子嗎?」
「你知道上一班的警衛是誰嗎?」
「會塌?為什麼,這古堡看起來很結實的樣子啊。」
回到屋子裡,我沒有開燈,想脫了衣服直接上床睡覺。誰知走了一步,突然被什麼東西絆倒了,摔得生疼。我爬起來,打開了床頭燈,才看清原來我被鳶尾花箱子絆倒了。算了,睡覺吧。
聽聲音應該是從二樓傳來的。我跑到樓梯口的時候,看見一名女傭從四樓不慌不忙地走下來。我沒時間理會她,可剛想下樓,卻被她叫住了:「劉先生,二樓是我們下人工作的地方,您這樣的身份,最好還是不要去的好。」
「跑出去了,應該是去街角的健康所了。」
「不是,出門之後穿什麼,本家是不管的,只要不過分就好。但是衣服是要自己買的,我今天第一天工作,還沒領過薪水,所以,就只有這一種衣服。」
「哦,那其實你出門右轉,從左邊走過來更近一些。」
「那我先出去了,衣服下午就可以送到。」
我坐在床上,想等身體適應了房間與浴室的溫差之後再活動,卻發現對面的沙發上放著一套疊放整齊的黑色禮服。我好奇地走過去,手指還沒有碰觸到衣服,就聽見門的那邊又傳來聲音了:「劉先生,我是復雷戈,打擾一下,我可以進來嗎?」「可以,當然!」我用手隨便理了理頭髮,順勢坐在禮服邊的座位上。
「哦,都在議事間里的桌子上,我忘了東西,去拿一下就過來,你如果沒事做的話,就進去等著吧,過不了一會兒,他們就都會到的。」
「老先生好記性,在中國,我們稱這件千古名案為『狸貓換太子』。」
「怎麼沒有門鈴啊?」
「對我的信任?」
「這東西會過敏?」
「老主人是獨子,膝下也只有兩個兒子,還有一位英年早逝了。家裡人丁單薄,家族企業又多,所以不得不在周圍親信中選一些代為管理。桑普的大兒子叫格里,現在在南非那邊管理鑽石開採。而我,也得到老先生和彼特的信任,幫忙打理一家製藥廠。」
「只是興趣而已,稱不上研究。」
我與其交談,可對方並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或許是有些緊張,我放慢語速,因為不想讓人看出我在打聽什麼特殊事情。
「已經涼透了,劉先生也不要喝了,晚上喝太多東西對眼睛不好。我老頭子支撐不住了,要睡一會兒,你請便吧。」說完便沒再理我,坐在椅子上閉眼睡了。看來老先生是真的累了,現在他的臉上也只剩下安詳了。幾個小時的相處,我對眼前的這位老人真的是打心眼裡深深地敬佩。我拿起寶石項鏈,輕輕地關上門,離開了。
「初次見面,我第一次接觸東方男子,剛才失禮了,不好意思。」
下車走了不到兩分鐘,羅娜便告訴我已經到了。我抬頭望去,果然有一個不大的門面,上面掛著一個簡陋的牌子,寫著「可福慈善機構」。機構既沒有標誌,也沒有什麼先進的電子防盜設備,正門被鐵柵攔著,掛著一個已經有些生鏽的大鎖頭。
「可能是愛好吧,他並不是長年待在那裡,每年只有春秋兩季在那邊。說起來彼特生前和他父親的關係並不好。每年冬天的時候,老先生會到佛羅倫薩去避寒,夏天則會向北到阿伯丁的森林小屋去短住。這其間的幾個月里,彼特就會把倫敦的生意交給一個朋友,自己回到城堡居住。」
我本想說不找就不找了,但眼下還是謹慎一點的好,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澤多給了我一筆錢的事情,於是便改口說:「我們先去吃個飯,不就有零錢了?反正我一天沒吃飯了,早就餓了。」
「在我這裏,你先看吧。」
桑普笑了笑,又拿了一塊餅乾對我說:「這樣吧,劉先生,我們先下著,一邊下你一邊考慮,等到下完了,你再告訴我,要不要與我打賭。」
我再次迅速打開了燈,把寶石項鏈拿了出來,又提起了鳶尾花箱子放在腿上,仔細比較起來。
「可福慈善機構。」
「老先生請說,不過我現在可是身無分文啊。」
「並非這樣,老先生有兩個兒子,彼特是次子,但在他還不到五歲的時候,哥哥就得病去世了。」
「呵呵,我還記得這包姓官員斷過一門奇案,說是兩個皇妃爭寵,其中一個便使人用一隻狸貓換了對方先產下的太子,我沒記錯吧?」
「幸會,我姓劉。」
「不知道?不是都在這裏交接班的嗎?」
「哎呀,新婚佳人啊,雖然我老頭子認識劉先生的時間尚短,但也十分敬佩你的學識和膽識。」
「是你乾的嗎?」
「就算您要打破規矩,那為什麼要用皇后換兵呢?」
復雷戈走進來,之後轉身輕輕地把房門關上,我發現他之前穿的那套白色西裝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也是一件黑色的禮服。
難怪,這孩子也夠可憐的了,身邊的人失蹤的失蹤,進監獄的進監獄,現在還慘死了一個。
「嗯。打了針留下藥就走了。」
原以為來了這裏,至少可以查到一些蛛絲馬跡,不承想,連門檻都踩不到就要打道回府了。
「我來介紹,這位是劉先生,這位是彼特先生的妻子肖本娜夫人。」
我看到這女傭面有難色,便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跑下樓去了。二樓的情況,從樓梯口是看不到的,我撞開走廊的封閉門,便看見前面有一群人圍在一個房間的門口,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驚恐,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我知道一定出大事了,不敢放鬆,馬上跑過去撥開人群向裏面看去。
「啊?我在這裏吃啊?」
桑普沒有說話,而是抿嘴皺眉看了我一會兒。我還在盤算剛才的話是否已經開罪了他,要如何收場的時候,他開口了:「請問劉先生是怎麼認識彼特的?」
「先生想多了。」
我怎麼就沒想到,看來不只是肖本娜夫人,就連他也對這酒吧很感興趣。用這樣一條項鏈來交換,雖然我還不能想到其中的原因,但這酒吧里一定有什麼天大的秘密是肯定的了。
「肖本娜夫人去警察局了,復雷戈先生剛一進來便暈倒了,現在躺在自己的房間里,家用醫生已經在照顧了。」
「你和澤多很熟悉嗎?」
「多長時間一班?」
果然,是我想得太多了,這寶石項鏈上的綠寶石,不論從形狀,還是大小上來說,都無法鑲嵌到鳶尾花圖案上的任何一個凹洞裡。唯一的猜想瞬間破滅了,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處再次下手,也只好上床睡覺了。
「早年在南非工作,得了胃病。後來回到本家古堡便慢慢恢復了,從我開始接手服侍他以來就沒再犯過。」
「是啊,不然每天吃穿都由主人家提供,感覺不做點事情心裏不舒服。」
她顯然是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雙手護在胸前,不停地發抖,圓圓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在等我下一步的動作。我緩和了一下情緒,盡量放低自己的聲音:「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但為什麼不告訴我?」「是夫人吩咐的,說不要打擾您。」我沒有說話,只是快速地推開門跑了出去。
我聽了她的話,點點頭,慢慢地說:
「可惜我只是一個遊客。」
我站在原地,沒敢先踏上地毯,只好扭頭問身邊的澤多。
正要躺下,突然有一個想法從腦子裡閃過。這寶石項鏈,難道真的是……
「那你怎麼不在這兒?」我急了,對著她吼了起來。
「每月的收入,百分之九十存到萊布德斯的家族戶頭裡,其餘百分之十,七成交由遺孀肖本娜夫人保管,另外三成由復雷戈管家支配,用來支付家族日常開銷與工作人員的薪水。其家族戶頭的管理人,依然由桑普管家來擔任。以上所述,如有人無法按照遺囑規定執行,那麼其所繼承的部分,將全數捐給可福慈善機構。」澤多念到這裏,停了下來。雖然我並不指望能得到什麼意外的遺產,但是這遺囑的內容,好像與我並沒有什麼關係,從頭到尾,也沒有提及我的名字。我正在猶豫要不要發問時,突然發現對面的肖本娜夫人向前稍稍欠了下身子,好像對這遺囑也有疑問似的。而就在這時,澤多抬頭看了看大家,將手中的紙一分為二。原來,還有一頁。
「有些感情也不用這樣吧,照目前的遺囑來看,最大的受益人好像就是這家福利機構了,我們只要稍有差池,遺產就全都是它的。」
聽羅娜的這些話語,看來複雷戈管家的愛國舉動,確實不是一般公民能做到的。
「對。」
相應的代價?這條項鏈就算不去考究它的歷史價值,光看那罕見的綠寶石,已經是我一輩子的薪水也望塵莫及的了。
我也向夫人行禮問好,接著聽澤多介紹第二位:
「是,但這是在最後才定下來的。我剛剛到這裏接手家族律師事務的時候,發現了老先生的早年遺囑。」
「不知道,之前不在本家。」
「是的。」
「羅娜,叫人把盤子端下去吧。」
我並不知道我的房間在哪裡,或許他知道,但是出於我依然無法習慣這種被人服侍的情況,所以堅持要自己提著它,等吃過飯再自行拿到房間里去。
「辛蒂!」
「當然知道了,我就是從那裡被選到本家古堡的。」
「我們還等什麼?直接把這個殺人犯抓起來交給警察就好了!」第一個忍不住的是復雷戈,儘管平時說話辦事都是有條有理的,但到了這種時候,激動一下也不足為過。
「全古堡的人用的都一樣?」
看來我九_九_藏_書的動作還是太大了,幾個小時的工夫,連羅娜都聽說了。看著她雨打梨花的可憐樣子,我心疼地將她輕輕抱在懷裡。
「先生,大家都說桑普管家是辛蒂姐殺死的,他們都是騙我的,是嗎?」
「也就是說,半個小時之前剛換的班?」
「是啊!」
「平時還會有皇室或其他貴族來嗎?」
我記得管家復雷戈說過,這議事間在左手第一間,那也就是說,從這緩步台走過去便到了。正當我尋思等一下要如何向澤多開口的時候,只聽到一個響亮且很刺耳的聲音傳過來,那是硬物之間的摩擦聲,相信所有人都不會喜歡的。我抬頭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正是議事間的位置,大門開了,想必這聲音就是那金屬大門弄出來的。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裏面走了出來:「你來了,這麼早啊,還有一刻鐘呢。」
我把這名女傭拉到一邊問她當時的情況。原來死的女傭叫貝珊,這高溫消毒室的工作制度和門衛一樣,也是換班制的,現在是八點剛過,她是來接班的,剛一開門便看到了這種情況,於是便叫了起來。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聽她說的情況,幾乎沒有一點參考價值,我想再去那屋子裡看一看,誰知背後又傳來了那個我討厭的聲音:
「哦,之前有的,一個月前吧,夫人不知為什麼過敏了,所以就不吃了。」
「嗯,之前不是,自從老爺卧床之後,夫人便吩咐復雷戈管家與家人一起用餐,趕上澤多律師在這裏過夜的時候,也會一起吃飯。」
「談不上認識,我由於十分喜愛福爾摩斯,幾天前一直在酒吧里用餐,客少的時候我時常與他交談。」
「你是新來的?」
「是桑普管家留給我的?」
「夫人說自己是個女人,這種事情還是交給警察處理比較好。」
我打開護照,果然是英國籍,照片是我的,但是和本來的那本護照上的照片卻又不是同一張,不知道他在哪裡搞到的,心思真的很細膩。護照的中頁夾著一張銀行卡,按信上說,這裏面存著五萬英鎊。
「不用客氣,澤多的屋子裡有專人服侍,恐怕是不能和你一起進食了。」
「你這麼想工作啊?」
「先生想告訴我的話自然會說,而且,我知道先生是好人。」
「四個小時。」
「走吧,等車去。」
「先生,監控室是無人操作的。」
「就是說驚叫聲是你發出來的?」
「先生,提款機里最小面值的也是十鎊,坐公交車可是不找錢的啊。」
「每個月?」
「她才當了一個月,是夫人提上來的。」
「它是用羊的內臟做成的,夫人患病之後,就說不喜歡吃羊肉了,也不許家裡再做。」
湍急的水流從浴缸的四壁沖湧出來,翻起一池的白色泡沫。我躺在這稍有些燙的熱水中,閉上眼睛,任疲累隨波而去。正當我全身放鬆,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我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應聲,就只見浴室的門開了,隨即走進來一個人。
「那你知道怎麼去那裡嗎?」
我拉著他的胳膊說:「過來看看就知道了!」
我突然間回憶起昨天我找不到房間時的情景,記得那個時候桑普也對我說了一個瘋女傭的事情。
「好吧,既然老先生這麼有興緻,做晚輩的,就只有奉陪的份兒了。」
「為肖本娜夫人……」
這句話就像是一聲絕響,在屋子裡繞來繞去,揮之不去。因為打這之後,依然還是沒有人說話。許久,我聽到走廊那邊傳來了低沉的鐘聲。
原來如此,看來這梅克和羅娜一樣,是臨時提上來的。難怪我和他說話的時候他那麼緊張,到底是沒有經驗。
「不,是澤多律師給您的。」
我並沒有撒謊,對於西洋棋,我真的就只知道規則而已。不到五十步,我這邊便大勢已去。眼看桑普的兵子馬上就要衝到我的底線,按照規則,他將會換成一枚皇后,之後,我的敗局就已經是板上釘釘了。我挺直了腰,向後傾去,靠在椅背上,這一系列動作很明顯地表明了我已經放棄了棋局。誰知,桑普沒有用兵,反倒拿起皇后,一直走到我的底線,隨即換成了一枚兵。我沒看明白他的意思,這到底是要幹什麼?
「四樓是主人卧室區,三樓是餐廳、客房、上級用人及管家卧室,三四樓之間的樓道那裡還有一間小廚房,主人想要做一些甜品的時候會到那裡去。」
「先生,有什麼事嗎?」
「辛蒂。」
「劉先生,夫人吩咐了,請劉先生還是不要專心去研究一個死人,這樣對消化系統沒有好處。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好了。」
「哦,是我撿的,嘻嘻。」
「貝珊?」
回到房間,我看見羅娜一臉擔心的樣子,卻還是坐在那把椅子上。我叫她不要動,她還真沒動。
對於這古堡的構造我還不甚了解,為了避免出現之前的迷路事件,我決定立刻換好衣服,早一點到議事間去。
脫下外套,我首先去檢查了保險箱,夾在縫隙里的頭髮還在那裡,打開看時,鳶尾花箱子和寶石項鏈也在原來的位置上。我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後便去洗了洗臉,出來時,羅娜正好回來。
這裏每一層的左右廊道之間都有一個長條形的緩步台,走到這裏向左邊看過去,就可以見到那個所謂主人用的小廚房所在的地方。旁邊角落的地方,放了一座頗具歷史紀念意味的立式大鍾。遠遠望過去,我知道上面的指針指著十一點四十五分,看來我是早了一刻鐘。不過這樣也好,想必現在在議事間的就只有澤多一個人。整座古堡我也就只和他比較熟。況且,我還要與他商量在遺產繼承事件結束后,我要怎樣才能安全地離開這裏,回到中國去。
「哦,那桑普管家都是在自己的屋子裡用餐的嗎?」
「好,要出莊園是不是只有一個大門?」
「不知道。」
「嗯。」
「不,薰衣草的味道要更濃烈些,這些是北地鳶尾花。這種花其實並不適合這種有小溪的土地,所以城堡里的花匠比我這個律師賺的還要多。」
我本想到附近租一輛車的,但看到羅娜認真的可愛樣子,也不忍心潑她冷水。再說警察局的警察剛剛到,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坐公交車就坐公交車吧。
「琳,琳恩小姐,你來這裏幹什麼?」我一邊說,一邊匆忙地拿起手邊的毛巾蓋在身上。這真的令我很意外,這種隨便闖入別人浴室的情況,我以為只會在美國發生。「來看看你。」她的語氣有些輕佻的意味,且說話時,人就已經坐在我的浴池邊上了。她半眯著眼睛看著我,嘴巴微開,舌頭在粉色的唇上輕輕地舔著。
這肖本娜夫人也夠傲慢的,家裡接二連三地死人,這會兒傳出驚叫聲,竟然就只派一個女傭去看看情況。我一時間怒火中燒,對著蘇說:「那你就慢慢走吧!」
「叫人?先生的事情是我負責的,應該由我端下去,我這就去。」
「復雷戈的情況怎麼樣了?」
「管理級的?一共有幾個?」
「謝謝您啊,我不是要開門,是對這裏的結構很感興趣。」
「不不不,不是說好最後由我來決定嗎?我選擇放棄賭約。」
「但是本家規定下人吃的東西和主人家是不一樣的,更不能同桌用餐,要是被人家看到,我就完蛋了。」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遠遠地看到羅娜抱著一個大包裹吃力地向這邊走過來,我趕忙跑過去接她。
「辛蒂有車嗎?」
看來這梅克果然不正常,沒料錯的話,應該和辛蒂是一夥的。出去半個小時了,我就算現在追到健康所,也不可能見到人了。還是在這警衛身上盡量多挖一點線索吧。
「嗯!」
我又仔細地看了一遍信的內容,生怕有什麼遺漏的。綜合來看,因為是用血寫成,所以句子都盡量簡化了,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如果不是中國人,很難看懂其中的意思。可這封信當中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千萬要最短時間回到酒吧,切記不要讓本家人進入酒吧」。只有這一句是沒有簡化的,看來是非常的重要。要我儘快回到酒吧,且不讓本家人進入,這又是為什麼?我腦子裡就像是被燒開了的糨糊一樣,下一步該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根本就毫無概念。先是所有的人都對鳶尾花箱子感興趣,現在,又有大把的人對倫敦貝克街酒吧虎視眈眈。眼下,我唯一願意信任的兩個人,一個死了,一個進了監獄。我不能這麼糊裡糊塗地離開古堡。進了警察局總部,澤多怎麼可能出得來?
不接待外人,那這裏的日常生活費用從何而來?而且為什麼桑普知道密碼呢?看來這裏和萊布德斯家有不可分割的關係。我突然想起昨天澤多和我說的話,便又問羅娜道:「彼特和琳恩不也曾在這裏做過義工嗎?」
「澤多的車之前停在這裏了嗎?」
「好,謝謝你了。」
羅娜嘟起嘴,考慮了一小會兒,慢慢地將手裡的包裹交給我。我接過一掂量,還真頗有些分量。
我還是選擇了坐公交車回去,也許是白天走的路多了,羅娜累得躺在我的腿上睡著了。我一個人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象,愛丁堡的夜色還是那樣的令人迷戀,可我的心情卻比昨天更加沉重。
「人都到哪裡去了?羅娜呢?」
「對,一個月前的一天夫人突然就帶她回來了,不過桑普管家也同意了。」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眼下所有證據都對他不利。」
「今天清晨辛蒂姐去我房間找我時告訴我的,當時我心裏可高興了……」
「後面的車都是不常用的,是老爺和主人還有夫人的。」
這些看似離奇的問題令我頭痛得要命,我索性從床上爬起來,穿上衣服。既然想不明白,倒不如直接去問,無論如何,我都覺得這個一路幫我到現在的澤多,不會是一個殺人兇手,就算是,他也不會對我有什麼惡意,不然他大可以什麼都不做,任我自生自滅,反正我已經是個通緝犯了。我推開門,想要去找澤多問個清楚。
「那我就等他們一起吃吧。」
「這裏沒有人看守的嗎?」
已經到了中午,肖本娜夫人還是沒有回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慢慢地將腦子裡的事情整理出來。首先是從我離開桑普的房間到發現他們不見了,這其間差不多有半個小時,在這半個小時內,辛蒂要把屍體運送出去,不經過大門,旁門的女傭又沒看到屍體,這其間她離開過去拿熱水,那麼就算是這古堡再大,水要現燒開的話,最多十分鐘也該回去了。另外,這古堡就只有一道樓梯,如果這個時候要上樓取屍體且不被人發現,應該也是不可能的。再說停車場,辛蒂唯一能開的車又安然無恙地停在那裡。大門的警衛又沒看到有人出去。辛蒂到底是怎麼出去的?屍體是怎麼被運出去的?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就是目的,辛蒂為什麼要把桑普的屍體偷走?換個方面來考慮,她為什麼不可以把屍體留在這裏,難道是怕警察局的人來驗屍?那麼辛蒂就和桑普的死脫不了關係。這裏面的疑問實在是太多了,目前能做的,也就只有去查看監控錄像了。
「羅娜,這本家古堡是不是還有一個女傭也是瘋了被連夜送走的?」
剛走了兩步,羅娜突然又站住了,低下頭,皺起眉頭,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就是因為倫敦的店,這是在我來當律師之前的事情了,我只知道老先生想要賣掉貝克街的酒吧,而彼特卻不肯,由此便一直不和睦。」
澤多顯然是與復雷戈已經熟絡,所以說起話來並沒有客套的敬語。
「我總感覺……」
「好,我也有點餓了,來吧,到我的屋子裡來,我會吩咐辛蒂去準備一些夜宵。」
「對不起,剛才辛蒂姐來了,然後,然後她又突然說肚子痛,我,我就去給她打熱水去了。怎麼了,先生,我真不是故意擅離職守的。對不起……」
「遺囑規定,本家城堡,謝菲爾德製藥廠,南非礦場,曼徹斯特珠寶加工廠,服裝加工廠以及愛丁堡釀酒廠的繼承人……」
「十二名。」
「劉先生,雖然我們認識不到一天,但是我相信彼特沒有看錯人。這條項鏈你拿回去,我讓你考慮一天,明天晚上你再來回答我,到那個時候,不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絕不再反對,好嗎?」
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也正好看看這張銀行卡到底能不能用,我隨便找了一個提款機,輸入自己的生日,果然賬戶里有五萬鎊的現金。五萬英鎊,普通人夠花三年的,澤多給我準備了這麼多的錢,看來往後還要發生很多事情,再有,就是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可以從警察局逃出來。
「都準備好了?我不見你拿著啊。」
「先生!」
一個聲音過後,又恢復了安靜,我聽得出是蘇的聲音,於是馬上跑出來對她說:「快,去報警!」「劉先生,請不要激動。」看到這樣的場面,即使幾天來天天看死人,也不可能保持完全的冷靜。眼前的這個女人,怎麼可能如此的無驚無恐?不過這句話也並非沒有作用,我的確冷靜了些。
「沒關係,你去把房門關上就好了。」
議事間的門是金屬的,這和其他房間的木質門略顯得有些不搭調。不過來的路上曾聽澤多談起過,這古堡曾經被多次用來商討軍事決定,想必也就是在這議事間里吧,做成這樣的金屬結構,應該是怕外面的人突然闖入。
「他們父子為什麼關係這樣不好?」
「夫人在餐廳,吩咐我說等你們一來便先請去用餐,之後再討論有關遺囑的問題。」
「捂著臉?」
「那也就是說,蘇來之前,只有兩個管理級的女傭?」
「彼特是家中的獨子?」
「所以彼特繼承了所有的家產是嗎?」
「這很正常,在英國很多人都把遺產留給自己生前最喜歡的福利機構,而不交由子女繼承。」
「為什麼結了婚還叫小姐?」
「什麼人可能知道?」
「是的,他們世代在這裏做管家,妻子也基本上都是這裏的女傭,也許最早的時候不是姓萊布德斯的,後來改過來的吧。雖說是管家,但地位和本家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你看,那排用白色木框封裱的,都是這古堡的歷代主人,邊上紫色的是女主人,另一邊綠色的,是管家、醫生、律師與花匠。之後左邊的一片,都是與古堡主人有關係的皇室貴族。右邊的則是一些曾拜訪過這裏的上流名士。那兒!是你最喜歡的柯南道爾,在他右邊那排向下數三位,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再下面的那位是辛普森,本地的科學家,麻|醉|葯的發明者。旁邊正數第二位,黑白色調的,有少許模糊了,那是偉大的瓦特。可惜沒有莎士比亞……」
「醫生打了鎮定劑,說是要晚上才能醒過來。」
「好,沒事了。」
「對啊,本家古堡的下人幾乎都是孤兒,而且都是從可福慈善機構選出來的。」
「有人嗎?」我開門對著外面大聲地叫喊,想要找個人來問問。果然沒到一分鐘,就看見一名女傭跑了過來。
「不心疼,先生是好人。不過,您不要告訴復雷戈管家我撿到錢不上繳啊。」
「老先生,恕在下直言,您手中的這條鏈子,就算把我賣了,也不及其萬分之一。」
「不用客氣,我又不算本家人,只是你們主人信任我,分得一部分財產而已。你這樣的話,我可不喜歡你了。」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那又怎麼樣,你是殺人犯,你已經沒有資格做萊布德斯家的律師。你最好馬上放下遺囑,自己到警察局自首,不然的話,我就要報警了。」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第一排的最左面的黑色轎車。
我提著鳶尾花箱子,夾著澤多為我買的大衣,向三樓更深的地方走去。
「不是的,夫人與復雷戈管家在桑普管家生前的房間里處理事情呢。」
好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天真活潑,希望她不要卷到這些不幸的事情當中去。我坐在床上,剛要打開信封看看裏面是什麼東西,突然回想起剛才羅娜說的一句話有些不對勁,於是馬上跑到門口,看到她還沒有走遠便急忙又把她叫了回來。
「你真懂事啊。」
羅娜嚇壞了,我安慰似的用手指颳了下她的鼻子,便跑出房間去了。
「中國人下棋講究禮節,與長者對弈,做晚輩的,沒有用白子的道理。」
一句話嚇得她連忙退後兩步,躲開了我伸出去的手,並拚命搖頭說:「先生,我是下人,哪有客人幫下人拿東西的道理啊。」
「你認識?」
「那你就只有兩鎊,還幫我買車票了,不心疼嗎?」
「那你們看見辛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