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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宗編號06 捉迷藏 第十三章 案中案

卷宗編號06 捉迷藏

第十三章 案中案

甘鳳池的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他看著兇手朝自己舉起磚頭,卻就是動不了,兇手終於衝到了他面前,發出類似野獸般的吼叫,一張臉扭曲變形,眼看著磚頭砸過來,甘鳳池的心跳快到了極點,四肢突然間可以活動了,他迎著兇手撞過去,大叫:「住手!」
「我哪知道啊,嘿嘿……」
「不會不會,這事都過去這麼久了,要是凡事都在意,那不是自虐嗎?」吳美薇說著話看看表,「要不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我約了朋友打牌,你還有問題的話我們再約?」
「我一個朋友吧,她塔羅牌玩得挺好的,她說你……說我們科最近可能有麻煩,你是科長嘛,首當其衝,所以你要小心點。」
「我怎麼知道啊,我要是知道的話我不也跟罪犯一樣了,他第一次打的時候是中午吧我記得,問了好幾聲都什麼也不說,我還以為是推銷電話,急著出門也沒在意,第二次也是,不過這次是信號不好,我一直聽不清,這……不關我的事吧?」
男人的動作很突兀,甘鳳池懷疑他有問題,他跑了過去,剛好一道閃電劃過,他看到男人趴到了地上,旁邊有個人從上面按住他,手裡拿著磚頭狠狠地砸到了他的頭上。
眼看著她的抱怨短時間完不了,甘鳳池及時打斷了。
甘鳳池回到冷案科,時間很晚了,同事們都下班了,他打開燈,給母親留言說有案子,這段時間不回家了,甘媽媽沒多問,回信說讓他別太拼,凡事欲速則不達,讓他安下心來慢慢做。
「喔,沒有很多,我也是最近才聽說的,她好像在那裡做了兩個多月吧,等回頭我問問閨密。」
甘鳳池躺回床上,心想這事可不能讓大家知道,否則他的糗事又多一件了,不過話說回來,他平時很少做夢,更別說噩夢,是不是最近一直在暗中調查「藝術家」,壓力太大了。
「就是我會把你踹去別的部門的意思。」
「家裡還有一隻呢,生病了,送寵物醫院了,你喜歡喝什麼飲料?」
「知道知道,是表外甥女,挺好的一孩子,可惜了。」
「什麼事這麼急?」
蕭蘭草的狐狸眼睛眯了起來,甘鳳池怕他瞞不過去,說完掉頭就跑,等其他三人走過來,他已經跑沒影了。
大概裴晶晶覺得他煩,他剛說完就被掛了電話,甘鳳池看看手機,有點擔心她這麼忙會不會轉頭就忘了。
女人聽到了,掉頭就跑,甘鳳池幾步追上她,拉住她的胳膊正要質問,她突然拿出防色狼噴霧噴過來,又扯開嗓子喊道:「非禮啊!救命啊!」
還能怎麼了,這不都到月底了嘛,還請客,科長你有錢嗎?
甘鳳池覺得她說話有點受害人責任論,不過他還要問問題,所以忍住了沒反駁,說:「你再想一想,有關綁架犯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他按了門鈴,主人問了他的名字,回應的口氣不太好,不過總算給他開了門。
不過據甘鳳池最近調查的結果,吳美薇實際上和蘇鉞的關係並不好,吳美薇的老公說她每次都跟自己抱怨說蘇鉞的叛逆心太重,說說她,她就不回家,給人養孩子太操心了,而蘇鉞的同學則說蘇鉞告訴她們吳美薇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發火,再加上一些小摩擦,蘇鉞很想搬出去住。
吳美薇玩了會兒狗,打開了話匣子,「雖說不該說死人的不是,不過蘇鉞那事吧也不能都怪綁架犯,這就跟有些女孩就喜歡夜跑一樣,你一個年輕女孩晚上不回家,總喜歡在外面玩,被壞人盯上的可能性當然就很大啊,而且我們家也不是不出贖金,是突然之間拿不出來那麼多啊,要一千萬呢,雖然我老公做生意,但要一兩天之內搞到一千萬現金,很難的好吧!」
趁著大家都不在,甘鳳池把調查的資料都做好了,又寫了明天的調查預定表,筆尖掠過塔羅師的名字,他猶豫了一下打了個問號,因為看目前的工作情況,他不肯定明天有沒有時間偷偷做調查。
「科長,你過來下。」
嗯,她是「藝術家」那邊的人的話,了解他們部門成員也不奇怪,但她一天打出兩張死神牌,只是單純為了警告嗎?這好像不太符合「藝術家」的風格。
蕭蘭草走過去,甘鳳池看看裏面,其他三人在整理各自的東西,沒注意這邊,他小聲問:「你有錢嗎?」
甘鳳池想起了老梁說的警察被殺案,那個案子性質嚴重,當時大家的調查重點肯定都放在那上面,導致王春秀的資料被忽略了吧。
「不用,我來查就好了,」蕭蘭草把死神塔羅牌放進口袋,交代道,「鳳梨仔,老規矩,這件事不要跟https://read.99csw.com任何人說起。」
甘鳳池看看周圍,男主人好像不在,時間不早了,他待久了也不方便,從包里掏出筆記,做出記錄的樣子。
蕭蘭草布置好任務,說:「今天就到這裏,大家都辛苦了,去隔壁粥鋪吃飯吧,我請客。」
看到她的反應,甘鳳池鬆了口氣,不由得暗中敬佩下自己的先見之明。
甘鳳池看著各方面的記錄,越發疑惑,根據驗屍報告上陳豐樹顱骨創傷面的位置以及現場狀況來看,兇手至少要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所以當時所有符合這一特徵並與陳豐樹有過接觸的人都被作為調查對象,警方也鎖定了幾個人,但後來都因為證據不足而放人,調查陷入膠著,最終成了懸案。
雖然甘鳳池沒有跟「藝術家」直接接觸過,但通過幾次解決案件,他對「藝術家」的行為有一點了解,雖然蕭蘭草對他說不用擔心,可他還是很不安,等電梯一停同事出去后,他就打電話給裴晶晶,第一句話就是問:「晶晶,那個塔羅師你對她有多了解?」
「誰說不是呢,那邊氣候好,也清凈,沒人惹我心煩,我是比較喜歡那邊的,反正回來家裡也就我一個人,在哪兒都一樣。」
甘鳳池自我安慰著,又想到那個詭異的塔羅牌預測,理智告訴他沒必要相信,但心裏還是惴惴不安,尤其是在看到了藝術家向蕭蘭草下的挑戰書後,他總有點疑神疑鬼,偏偏這事不能和別人說,別提心裏多難受了。
「她喜歡到同學家玩,都很晚才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同學,那個年紀的孩子很難管的,我又不是她媽,也沒辦法說重了,她肯定是晚上常在外面玩才會被盯上的,所以才被綁架,要不怎麼人家不綁架別人,就綁架她呢。」
蕭蘭草摸著下巴,說:「那個年代做買賣想賠錢也不是件容易事啊,而且他兒子走之前還很有禮貌地跟鄰居們打了招呼,不像是跑路。」
「是啊,把骨灰接走了就再沒跟我們聯絡過,搞得好像是我們的錯似的,雖然我是有點錯了,對孩子的關心不夠,但出事後我們也努力籌錢了啊,那時候她父母做什麼了,還在太平洋那邊呢,雖然女兒死了,他們傷心可以理解,但這邊還有家人和一大幫親戚呢,整整五年都不回來說不過去吧?」
「你想多了,大家都理解的,只是當時狀況緊急,說話可能急躁了點,你別放心上。」
老白查了三十年前失蹤案的存檔,都沒有王春秀的,他說應該是當初派出所沒把王春秀的走失資料遞交過來,可能是處理過程中遺漏了,也可能是出於其他什麼原因,畢竟三十年前的流程還不像現在這麼正規,這些情況都是有可能的。
他感覺奇怪,走過去問:「你在幹什麼?」
蕭蘭草上車走了,甘鳳池站在原地看著車跑遠了,越發覺得蕭蘭草這次的反應很奇怪,好像心裏有底似的,他撓撓頭往局裡走,心想上司大概有對應策略了,他是屬狐狸的,想的比自己多,他說沒事肯定就沒事。
雨更大了,但兇手的呼吸聲竟然蓋過了雨聲,他伸手抹了把臉,一張臉都被血糊住了,甘鳳池瞪大眼想看清他的模樣,卻除了一張血紅的臉龐外什麼都看不到,忽然,那人停止重喘,向他看過來。
「這也查不到,他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似的,我現在能查到的就是他曾經住的地方,我和戶籍科那邊打過招呼了,讓他們查他老家戶籍,不過希望不大,那時候改名換姓還是挺簡單的事,他不是做小買賣的嘛,很有可能賠了錢就捲款潛逃了,換個名字重新來過。」
路不太寬,四周很黑,大雨傾盆潑下,看不到一個人影,他看看表,錶殼被雨打花了,看不清時間,好像是十點又好像是十一點。
想到他瞞著蕭蘭草偷偷搞調查,甘鳳池打了個寒戰,老天保佑不要被發現,否則不知道會被怎樣,希望不要像對付老白那樣把他也踹出去。
「也許牌上有指紋啊。」
女人叫吳美薇,她結婚後一直沒小孩,老公做生意,還在外面養小三,整天不回家,剛好蘇鉞父母不在身邊,她就把蘇鉞叫來自己家住,說是做伴。
蘇鉞上的是貴族中學,進進出出的學生家境都非常好,相比之下蘇鉞寄宿在親戚家,不管關係再怎麼好的親戚,讓他一下子掏出一千萬贖金,可能性都不大,如果他是綁架犯,他會選擇確定能拿出錢的人家,如果說綁架犯是臨時起意,他就不會要這麼大的金額,像最近頻出的幾起小額綁架勒索案,他覺得那才比較合乎情理的read.99csw.com
「那楊躍呢?他從老住所搬出來後去了哪裡?」
「你不也沒回家?」
「那這也許是他的信徒,他的新利用目標,我們去調監控器。」
「別擔心,我心裡有數。」
蕭蘭草把牌翻過來,背面正中寫了字,甘鳳池湊過去一看,竟然是「藝術家」三個字,他失聲叫道:「『藝術家』是個女人?」
女人本來一臉的不高興,直到看到甜點,表情馬上變成了一朵花,把點心盒接了過去,說:「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呢,你們當警察的都忙,時間不定點可以理解了,理解萬歲理解萬歲。」
「哈……鳳梨仔你腦殼壞掉了?我們在忙查兇案,你還顧得上塔羅師?」
甘鳳池看得出她所謂的打牌只是託詞,他便順著說道,吳美薇送他出門時,他說:「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綁架犯在周五那天打過三次電話,到傍晚那次才說要贖金,到底是為什麼?」
等記錄都做完了,甘鳳池又查了陳大明的資料,天也蒙蒙亮了,他打了個哈欠,往桌上一趴睡了過去。
他們回到冷案科,林紫言查到了王春秀的家庭地址,王春秀的父母已經過世了,她上頭還有個哥哥,林紫言打電話向他詢問王春秀的事,他說幾十年都沒有妹妹的消息了,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林紫言和他約了明天去拜訪,他答應了。
甘鳳池回到警局,看到隔壁的「白吃」粥鋪,忽然感覺飢腸轆轆,他停了車,跑去粥鋪買了飯,提著盒飯往回走,經過警局的停車場,看到有人站在一輛車旁探頭探腦,身材苗條,從後面看應該是個年輕女人,行為鬼鬼祟祟的很可疑。
兩個月前不正是「藝術家」寄信給蕭蘭草的時間嗎?甘鳳池覺得時間也對上了,忙叮囑道:「問得越詳細越好啊,急,在線等。」
「真的?」
蕭蘭草看過去,老白已經把自己縮去了電腦後裝隱形人,他有點無奈,說:「你最近體重嚴重超標啊,你喜歡當死宅沒問題,但不能當死肥宅,沒前途的。」
「你在幹什麼?」
「咳咳……」
他跟著女人走進去,房間很大,整理得挺乾淨的,女人進了客廳,一隻京巴跑過來圍著她的腿打轉,目光一直不離她手裡的點心盒。
不,也不能說都是無用功,甘鳳池在心裏安慰自己——至少通過向幾位當事人了解,他接近了案子的核心,綁架犯只是棋子,是「藝術家」利用他實施綁架案的,他是個大老粗,沒那個腦子和警察進行周旋,但「藝術家」的目的又是什麼?肯定不是為了錢,否則不會揀周五來實施犯罪,難道他是單純想享受挑釁警方的樂趣?如果是這樣,那還真是變態啊。
他躺回床上,再也睡不著了,一閉上眼,眼前就浮現出血腥的一幕,雨停了,寂靜的空間卻讓人心神不定,他在床上烙了一會兒大餅,終於忍不住了,穿上衣服,跑去了檔案室。
路上經過一家很有口碑的甜點店,甘鳳池進去買了盒甜點,來到要拜訪的住戶家。
甘鳳池說:「所以我們的推理回到原點了——楊躍殺了妻子王春秀,畏罪潛逃,他兒子什麼都不知道,才會和大家打招呼。」
蕭蘭草是個有能力的人,這樣的人如果放在第一線上,一定可以發揮更大的功效,至於甘鳳池自己要不要去刑偵一科,他反而不是很在意了。
蕭蘭草不說話,笑眯眯地看過來,甘鳳池知道他說錯話了,手一指塔羅牌,轉移領導的注意力:「我發現了這個!」
甘鳳池用筆在紙上亂畫了半天,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件事,楊躍雖然長得壯實,但他應該沒有很高,否則陳豐樹一案的調查資料上一定會留下有關他的調查記錄!
甘鳳池說:「沒,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現在看到吳美薇本人,甘鳳池覺得同學的話可信度挺高的,因為吳美薇的氣場就透著神經質,整天跟她在一起,壓力應該很大。
女人把點心盒放在一邊,抱起她的愛犬,又讓甘鳳池坐,甘鳳池正要坐,沙發突然動起來,嚇了他一跳,仔細看,原來上面趴了只大白熊犬。
所以不能怪蘇鉞常常夜不歸宿,讓他每天面對吳美薇這樣的人,他也會受不了的。
陳大明有過數次偷竊和搶劫傷人的罪名,被陳豐樹抓住后還曾對他出言恐嚇,所以陳大明的嫌疑最大,並且沒有時間證人,照片里的男人長相兇惡,一看就不好惹,甘鳳池覺得他被定為嫌疑對象完全可以理解。
「不是好像,是確實神神秘秘的,」魏正義說,「而且他最近挺忙的,三天兩頭請假,老白知道情況嗎https://read.99csw.com?」
女人的話中透了股怨氣,摸著懷裡的狗狗說:「要不是擔心這些孩子,我會在那邊住著不回來的,你說你們男人就知道整天在外面忙,只有累了困了才回來,這是家,又不是旅館,我也不是傭人。」
「科長不要啊!」
開門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她長得很胖,頭髮用捲髮器一縷縷捲住,甘鳳池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這種打扮,他忍住笑賠禮道歉。
甘鳳池靠著架子就地一坐,翻開檔案夾慢慢閱讀,被害人陳豐樹,現役警察,身高一米七六,遇害時二十八歲,上頭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畢業后一直在派出所工作,上司對他的評語是為人沉穩,熱愛工作,做事認真熱情,從未與人有過爭執。
看到留言,甘鳳池反省了一下,自從知道了「藝術家」寄照片來挑釁后,他是有點浮躁,他想早些查清案件,幫蕭蘭草去除心病,如果成功抓住「藝術家」的話,蕭蘭草說不定還能再調回刑偵一科。
甘鳳池又問了幾個與綁架案相關的問題,吳美薇回答得很不耐煩,每次都強調自己說過很多遍了,他明明可以去直接查資料的,跑來問自己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這裏剛好是死角,她挺聰明的。」
「可惜?」
他拿起包掛到肩膀上跑了出去,到門口時又沖蕭蘭草擺擺手。
1988年檔案架上擺放著一排排的卷宗,由於技術等方面的限制,久遠年代的懸案特別多,甘鳳池將卷宗取下來,它比其他的文件夾要厚很多,可見當時為了查找兇手警方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卻最終沒有結案,兇手依舊逍遙法外。
「你朋友?沒聽你說有朋友會玩塔羅牌。」
「現在掌握的情報還太少了,一切皆有可能,明天繼續調查,紫言,你去向王春秀的哥哥打聽清楚她失蹤前的情況,正義你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孩子上的學校,總之三個人的情況都打聽得越詳細越好,老白你配合……」
「我這也是在查案,我覺得她有問題,你到底知道她多少事情,講講看。」
可是它們的連接點是什麼呢?如果陳豐樹通過某種途徑了解到楊躍殺妻的事,他身為警察一定會處理,可是派出所沒有相關記錄,如果陳豐樹並不知道楊躍家的事,那楊躍殺他的理由就不存在了。
甘鳳池抱著檔案夾跑出檔案室,去蕭蘭草的桌上翻了翻,找到了老梁的那本筆記,他拿著筆記坐去座位上看起來。
老太太把蘇鉞的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一直到了小區門口她還沒說完,又拉著甘鳳池說了好久,內容都是甘鳳池知道的,他找了個理由擺脫老太太,跑去了自己停車的地方。
「出去查案!」
「你不知道吧,我跟你說啊……」
「不好意思,今天是我先失約了,耽誤你休息了,如果有事我再聯絡你。」
夢中場景歷歷在目,甘鳳池閉著眼睛回憶了一遍,發現噩夢跟「藝術家」沒關係,他是白天聽了老梁說的案子,記到了心裏,潛意識中就做了相關的夢。
「那好,你協助正義去調查楊家三口的情況,順便查下黃小敏的交友關係還有騷擾她的那些人,看他們和案子有沒有聯繫。」
「鳳梨仔你要借錢?」
「我是冷案科的,專門負責調查沒有破獲的案件,蘇鉞的案子還存在很多疑點,所以我想再和相關人員確認下,之前跟你先生聊過,他說他整天都在外面跑,對情況不了解,讓我等你回來直接問你,聽說你在澳洲一住就是個把月。」
甘鳳池吃過噴霧的虧,只顧著躲閃,又怕他們誤會,鬆了手,女人趁機跑掉了,他只來得及看到女人上半邊的臉,一瞬間覺得很熟悉,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那幾個人圍住了,說他膽子肥,居然敢在警察局門口非禮小姑娘,他解釋了好半天,把警察證都拿出來了,那些人才信他沒說謊。
「所以給你三個選擇——出去查、健身、調離崗位。」
「住手!」
但陳大明最終還是被排除嫌疑了,除了沒有確鑿證據指證他之外,還有個原因是他當時忙著結婚,殺人動機不足,這的確可以解釋過去,好事將近的人正常情況下不會報復殺人。
「喔,還好,剛到手的衣服不合意,退了,小進一筆。」
甘鳳池看了那幾個嫌疑人,都是陳豐樹處理的鄰里糾紛的當事人,還有一名是被陳豐樹抓現行的盜竊犯陳大明。
她戴著口罩,聲音卻十分尖銳,隔壁粥鋪剛好有幾位客人出來,聽到聲音跑過來,沖甘鳳池吼道:「你幹什麼?快放手!」
「她老公整天不回家,她又沒孩子,肯定胡思亂想,九-九-藏-書又拿周圍的人撒氣,她家的傭人沒一個做過一個月的。」
老太太還挺喜歡八卦的,甘鳳池問:「以前她家住了個女學生,您知道嗎?」
衣服都被淋濕了,甘鳳池打了個寒戰,正想著去大路上碰碰運氣叫車,忽然看到一個男人從對面匆匆走過來,他穿著雨衣,頭低著,看不到模樣,眼看著快走近了,卻轉了個身去了道邊。
甘鳳池看看他手裡的資料,綁架犯的家庭出身是不好,從小父母離異,高中沒畢業就出來工作了,後來開了家小修車公司,結了婚,但沒幾年就離了,公司也倒了,他欠了一屁股的債,所以才鋌而走險,但他為什麼會把蘇鉞當成目標?
甘鳳池大喝一聲衝過去阻攔,可是明明近在眼前,他卻不管怎麼跑都無法靠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將磚頭一下下砸在男人的頭上,血順著雨流了一地,男人的四肢起初還發顫,很快就不動了,攻擊他的人這才停下手,將磚頭丟開了。
蕭蘭草看向老白,老白趕忙搖頭。
甘鳳池翻開一張張現場照片,情不自禁又帶入了夢中的場景,心想雙方如果有仇的話,陳豐樹看到兇手在雨夜等候自己,他應該警覺才對,可是鑒定結果卻是他完全沒有反抗。
蕭蘭草的目光從他身上轉到牌上,甘鳳池把剛才的經歷說了一遍,他聽完點點頭,伸手把塔羅牌拿了起來,甘鳳池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當時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狀態,才會讓身為警察的他對兇手毫無戒備呢?
「可是你會有危險啊。」
「阿嚏!阿嚏阿嚏!」
「不,各種線索表明『藝術家』是個男人。」
他含糊過去了,老太太捂著嘴笑,跟著他一起往前走,說:「哎喲,不用裝了,看得出來的,她又雇偵探調查她老公了吧。」
疼痛從身上傳來,不是頭部,而是肩膀,甘鳳池疼得睜開了眼睛,周圍漆黑一片,他趴在地上呼呼喘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做噩夢了。
「喔我的意思是說……你最近小心點……」
「今天本來約了朋友的,結果被……」看看林紫言,甘鳳池及時把話咽回去了,說:「我得去一下,否則就太沒禮貌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這是一點小意思。」
聲音從身後響起,甘鳳池本能地往旁邊一跳,他現在都習慣了,不回頭就知道是誰,問:「科長,這麼晚了你怎麼沒回家?」
甘鳳池在心裏說服自己,進了局裡,乘電梯往上走的時候,他一直在琢磨那女人是誰,忽然想到塔羅師星月,不由得啊的大叫出來。
甘鳳池裝作聽不懂她的暗示,說:「那件事之後,她父母好像再沒有回來。」
「不不不,我就是隨口一問,跟你沒關係的。」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我都不太記得了。」
甘鳳池剛喝進一口水,聽到這話他差點噴出來,蕭蘭草拿起外衣,看到他這樣子,問:「怎麼了?」
甘鳳池的腦門上彈出了好幾個問號,對著旁邊某輛車的車窗整整衣服,感覺他跟著蕭蘭草混久了,氣質越來越不像是警察了。
撲通!
「沒有,這些人做事不會這麼不小心。」
「真的!真的……」
等甘鳳池都解釋完了,女人早就不見影了,他轉回女人剛才徘徊的地方,居然是蕭蘭草的車位,他首先的想法是壞人會不會在車上裝炸彈,轉了一圈檢查,卻看到雨刷下壓著的一張塔羅牌。
夢中動作太激烈,他直接滾床下了,甘鳳池摸摸撞痛的肩膀,爬起來打開燈,才兩點多,額頭上全是冷汗,回想夢中的情景,到現在都心有餘悸。
甘鳳池上了車,先抹了把冷汗,又把記錄的資料看了一遍,不由得泄了氣,因為他問的這些都是資料里一早就有的,他只是多花時間做無用功罷了。
不過他不敢叫蕭蘭草來的,不僅不敢,連他這次的行動都沒跟蕭蘭草提過,因為他在暗中調查的正是五年前導致蕭蘭草調離刑偵一科的那件綁架案。
事情搞定,甘鳳池去值班室休息,快睡著時外面開始下雨了,他就在噼里啪啦的雨聲中沉浸了夢鄉。
從1987年冬王貴看到楊躍家發生凶殺案到1988年陳豐樹被殺,中間僅隔了半年,接著沒多久楊躍就帶著兒子搬家了,假設王貴沒有說謊,那麼在同一個地方短期內發生了兩起兇案,這不可能只是巧合,兩者之間必定有聯繫!
也就是說他家領導要把還沒捂熱乎的錢又丟出去了,甘鳳池覺得房東先生要拿到這個月的房租大概又遙遙無期了,他感嘆地說:「你到現在還沒被掃地出門真是走狗屎運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個響雷傳來,他驚醒了https://read.99csw.com,發現自己居然站在雨中。
「是啊是啊,總算有人能感同身受了,你說那個綁匪笨不笨,周五傍晚才來電話要錢,誰家可能有這麼大一筆錢?就算公司有,銀行也不給辦理啊,可事後大家都覺得是我們處理得不及時,她才會遇害的,你說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女人也沒跟他客氣,抱著京巴在對面沙發上坐下,說:「都過了這麼久了,你怎麼突然想問蘇鉞的事了?」
他翻過老梁其他的筆記,對他記錄要點算是了解,所以看得特別快,除去老梁12月份回老家那段,所里大大小小的事件他都有記錄,甘鳳池沒發現奇怪的地方,他翻完一遍,拿筆在筆記本上寫下陳豐樹的名字,又在旁邊寫了楊躍一家的名字,在兩者之間劃了條橫線。
甘鳳池將案卷翻完一遍,他有點理解這個案子會成為懸案的原因了,警方投入的人力和時間特別多,調查到的線索也特別多,這造成了線索多而散亂,無法統一成完整的主線,蕭蘭草曾說過有時候案子會變成懸案,不一定是案子本身有多複雜難辦,而是大家在一開始就弄錯了調查方向,導致南轅北轍,真相離他們越來越遠。
他在楊躍名字後面標註了身高,準備明天拜託林紫言在調查時順便問一下。
甘鳳池不知道該怎麼回她,只好堆著笑連連點頭,心裏卻暗想要是領導在就好了,他最擅長應付這類女人。
「呃,嗯……」
「我年輕啊,熬夜沒事。」
「小夥子,你是偵探吧?」
「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
如果換個方式和方向調查的話,也許會有新發現,就比如……
甘鳳池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說:「我是問到月底了,你不是要交房租,你有錢請客?」
蕭蘭草話聲輕鬆,看上去不是很在意,甘鳳池無法理解他的心態,說:「總有監控器拍到她,我來查。」
「哈?」
「這事我說過很多遍了,沒有,我們這邊住的都是有錢人,怎麼會跟窮逼有交集?肯定是蘇鉞跟著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同學混才會這樣的。」
不過蕭蘭草也說過,不要高估罪犯的智商,否則每天就不會有這麼多犯罪了。
照片里的陳豐樹面相和善,目光堅毅,甘鳳池想上司沒有言過其實,陳豐樹應該是個與人友善但是會堅持自己想法的那種人,他又是在派出所做事的,每天處理的都是雞毛蒜皮的事,跟人結怨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從兇案現場照片和鑒證結果來看,兇手對他抱有了極度的憎惡感,陳豐樹的私人物品沒被動過,也就是說兇手深夜埋伏在雨中偷襲,目的就是殺人。
這牌面甘鳳池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他今天才見過相同的牌,牌是反的,他心裏湧起不好的預感,用手機拍了照,又掏出手絹去拿牌。
甘鳳池開著車,連打好幾個噴嚏,他揉揉鼻子,心想這是誰在念叨他,不會是狐狸科長吧。
綁架案的受害人叫蘇鉞,當時才十五歲,因為蕭蘭草的判斷失誤,她和綁架犯被一起炸死,當時她的父母都在國外工作,她寄宿在表姨家,也就是甘鳳池今天來拜訪的這位女人。
老白探出頭:「沒前途是什麼意思?」
女人又是一頓牢騷,甘鳳池安慰說:「我理解你的感受,錢湊不到就是湊不到,沒辦法的,又碰上是周末。」
「啊……嗯……」
「您不用忙活了,我就是來問一下情況,問完我就走。」
「什麼?」
「蘇鉞經常夜不歸宿嗎?案子是發生在她下課回家的路上,那時天還沒黑。」
應該不會,他可不是老白那種死肥宅,至少他長得還算符合領導的審美觀。
林紫言說:「鳳梨仔怎麼了?好像神神秘秘的。」
電梯里還有兩個同事,被他嚇到了,指責的目光射向他,甘鳳池趕忙堆起笑臉說沒事,腦子卻在迅速運轉——雖然女人沒有美人痣,但如果把假睫毛啊黑眼線啊這些都去掉的話,眼睛很像,而且死神塔羅牌也是她擺出來的,說不定她一早就知道他們是誰,故意擺出那張牌來警告。
甘鳳池打開老白給他的資料,將蘇鉞綁架案相關人員的證詞又從頭看了一遍,再回想吳美薇跟他聊時的表情和一些小動作,他感覺吳美薇並沒有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對蘇鉞之死感到懊惱,反而有點幸災樂禍,或許時隔五年,她覺得沒必要掩飾了,字裡行間流露出了對蘇鉞的厭煩,反而是她老公在講述案子時表現得很惋惜。
甘鳳池從吳家出來,剛好隔壁的鄰居老太太也出門,看到他,表情有點曖昧,甘鳳池心想他不是被誤會了吧,正琢磨著該不該解釋下,免得空穴來風,老太太主動湊過來跟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