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很平靜，但是從顫抖的聲線中不難品出內里壓抑的感情，那段經歷對她來說是終生難忘的，即使過了這麼多年的時光。

「我說咱們能不能不聊這些？我昨天都跟你們科長說了，我不想相同的話再重複一遍。」

甘鳳池隨口敷衍過去，黃小敏說要離開，他問：「你不用多陪一會兒？」

「你沒記錯？我堂哥說他母親出意外過世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連連搖頭，甘鳳池腦子裡開始飛快運轉——歲數上和楊昱書對得上；喜歡聊案件事件什麼的；長相嘛，過了這麼多年雖然看不太出來，但氣質上還是有點相似的，可是如果他是楊昱書的話，他接近黃小敏的目的是什麼？

「是啊，還是很著迷的那種，我發誓今後再也不玩塔羅牌了，我不想跟這樣的人成為同類。」

「不要去！」

「這是肯定的，但她同樣期待案子偵破，不希望後半生留下遺憾，這也是屬於警察配偶的堅強。」

「他還好吧，我們總共也只見過三四次面，對雙方的家庭了解得不多，他只知道我住電台附近的公寓，不知道這棟房子，至於其他朋友，大家平時來往得不多，我上夜班，時間上沒法配合，還有同事……工作上是有些不合拍的人，不過倒不至於暗中跟蹤我或是潛入我家搞破壞，這是犯罪吧？」

甘鳳池和他打了招呼，又做了自我介紹，陸瑗請他進來，笑著說：「現在的警察跟以前不一樣了，走在街上，肯定看不出你們是做警察的。」

蕭蘭草一拍手掌：

他們終於吃完了，黃小敏起身告辭，楊旭英說要送她，她回絕了，甘鳳池看著兩人走過來，他故意將筆丟到了地上。

「因為我們對當年真實的情況一無所知，我們所了解的都是通過資料掌握的，回憶對她來說沒有經過任何修飾，很完整，但也易碎，假如我們像調查普通案件那樣詢問的話，她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記憶很可能會進行修改，這是人的本能，可能連她自己都不會覺察，所以讓她在無防範的狀態下講出的回憶才是最真實的。」

真怕他好心辦壞事，甘鳳池做出無比誠懇的表情，方敏有點失望，說了句好吧，站起身要走的時候又提醒一句。

「我看你們剛才聊得還挺投機的啊。」

「算了，我爸要是聞到煙味又要嘮叨了，那個傢伙也要嘮叨。」

「如果不看臉，那我何必跟他交往呢，我找你這款不是一樣的嗎？」

甘鳳池保持著微笑目送他走出去，扶額心想希望自己到了他這個年紀，不要像他這麼啰唆又八卦。

黃小敏從病房出來，裴晶晶打住話題離開了，黃小敏看著她走遠，問甘鳳池：

他又小聲問：「你懷疑他？」

甘鳳池看看黃小敏：

「不，只是例行排查，通常這種情況我們是從身邊的人開始調查的。」

「他是我朋友的客戶，我朋友說我和他歲數差得不大，他以前也做過博主，和我應該有共同語言，所以就介紹了，這哪叫差不多啊，他大了我整整十歲。」

甘鳳池說得很認真，黃小敏只好想了想，說：「昨天我沒感覺到被跟蹤，大概是蕭科長一直陪著我吧，我聽說了，那位死者的兒子是我的鐵杆粉，老天，希望不是他下毒殺人。」

「說了，說我兒子現在和他一樣了，說的時候樣子特別可憐，我到現在都記得，他手背上還有傷，肯定是他爸爸打的，他媽媽跑了，他爸爸一定把火氣都發在他身上，我當時就覺得他和我兒子一樣可憐，這麼小就沒了親人，我抱著他哭了好久，他也哭了，好多人在旁邊勸才停下，後來他就再沒來過了。」

他不喜歡大嘴巴的男人，保持喝飲料的樣子不說話，方敏大概自己也覺得無趣，半路閉了嘴，說了聲打擾了站起來要走。

「不用了，我就是隨便問問，您忙吧，不耽誤您的時間了。」

甘鳳池附和著，腦子裡飛快運轉起來，暗想怎麼會這麼巧呢，難道又是星月搞的鬼？

綁架犯戴著眼鏡，臉盤消瘦，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男人，甘鳳池說：「這就是所謂的弔橋效應吧，她是覺得綁架犯對家庭有擔當，對自己有禮，所以就喜歡上了。」

「你父母感情真好。」

黃小敏調出一張照片，甘鳳池趁著等紅燈看了一眼，坐右邊的是剛才來電話的男人，黃小敏和另一個西裝男坐另一邊，西裝男的頭髮打得油光鋥亮，西裝高檔，三十靠後的年紀，以這個歲數來說他算是偏瘦的，長得沒有特別帥，但也不醜，不過要說氣質，還是右邊那個男人比較好。

他跟隨兩人出了咖啡廳，楊旭英的車停在門口的車位，他和黃小敏打了招呼，離開了，等他走遠了，黃小敏才上了甘鳳池的車。

甘鳳池也聽過一些粉絲做的過激的事，不過凡事不能一概而論，王田只是智力稍弱，而不是精神有問題，見黃小敏表情緊張，拿煙盒的手略微發顫，為了緩解她的緊張，他說：「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徹查到底，抓住兇手，你想抽煙就抽吧，不用管我。」

「好！」

甘鳳池說完才發現自己的態度過激，還好黃小敏沒注意，說：「才不會去呢，我最討厭這種不尊重別人的人，什麼都搞一言堂，好像女人是附屬品似的。」

馮震捂著頭呻|吟，陪黃小敏的女警過來說黃小敏檢查了家裡的貴重物品，丟了兩千塊錢和母親的一些金飾，懷九_九_藏_書疑是不是小偷沒偷到值錢的東西，才會藉由打砸物品來泄憤。

「喔……」

沒多久，楊旭英又點了點心給黃小敏，他看起來還挺體貼的，及時遞上餐具，又不時地為黃小敏倒飲料，甘鳳池觀察他的舉止和表情，他眼神忽閃，表現緊張，餐廳里不熱，他卻不時地掏手絹擦汗，甘鳳池越看越覺得這個人有問題。

甘鳳池喝著飲料看他，又看看黃小敏，她已經和相親男聊起來了，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陸瑗說到這裏，掏出手絹抹眼淚，嘆道：「不知道為什麼，都過了這麼久了，那天的記憶卻特別深，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這樣一來，甘鳳池就不需要繼續當保鏢了，剛好老白的調查結果也傳過來了，楊旭英出身單親家庭，跟父親住，畢業後來外地工作，沒有犯罪記錄。

看黃小敏臉上略帶倦容，甘鳳池問。

「我請了一星期的假，先休息下，回頭去做白天的節目，這樣挺好的，省得老是晝夜顛倒，很容易老的。」

「沒有，倒是有不少熱線打進來問他的事，大家都有好奇心嘛，我就說是惡作劇，敷衍過去了。」

他看看對面，兩人還在聊，便在群里留了言，說了自己的發現，老白回應了，說馬上調查楊旭英，讓他等消息。

蕭蘭草調出楊昱書的照片遞過去，陸瑗一看，立刻點頭：

「為什麼要拐彎套話？」

「同事，碰上了聊聊。」

「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接觸下也沒什麼不好，不過你……」

「這麼快就查到他的身份了？」

「我不希望是後者啊，因為這個案子，這兩天我們科的人都被搞得暈頭轉向了。」

「這種事他才不會說，好像是孩子的父母吵架什麼的，孩子就離家出走了，被豐樹遇到，帶回來讓他吃了飯，又送他回去，挺好的一孩子，白白凈凈的很懂禮貌。」

「那個年代不管什麼都是比較嚴格的，不過這也跟豐樹的個性有關，他就是那種一板一眼的人，做什麼都特別認真負責，他是個好警察，不過不是個好丈夫，結婚好幾年，他都沒怎麼在家裡一起吃個飯，有時候回來得晚，我都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那天他沒跟你說什麼？」

「哦，我們有紀律的，不能隨便說。」

黃小敏一開始也呆住了，聽了甘鳳池的話，她回過神，氣憤地說：「當然不是，這到底是誰，太混蛋了，為什麼把我家搞成這樣？！」

圓珠筆滾到了楊旭英面前，他撿起來遞給甘鳳池，甘鳳池趕忙道了謝，等他們出去，他掏出夾鏈袋，將筆放進去。

「其實我要求也不高，工資少點也無所謂，反正我自己也賺錢的，我爸賺得也不多，但對我媽特別好，我就想照著他那樣的找，最好是像蕭科長，長得好看又紳士，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不僅是這些，其實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我都喜歡聽，做我們這行的，隨時都會遇到另類的提問，了解得多一些，便於現場發揮，欸，別光說我啊，你也聊聊你的經歷唄，比如有什麼離奇的案子或見聞。」

「能說說他的情況嗎？」

想到這兒，甘鳳池反省了一下自己，覺得同為理科男，他是不是也是因為不會聊天，才到現在都沒把人追到手。

「是啊，怎麼了？」

「很有可能，白天大家都上班了，這裏的監控鏡頭也不多，有經驗的小偷要混進來挺容易的。」

「所以有目的來報復的可能性很大。」

「看起來還好啊，男人歲數大點比較有味道。」

「你女朋友？」

「我有堂哥發小的照片，他一直讓我帶著，說有消息就打聽，您幫我看一看。」

嗯，在楊躍家那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變成這類人大概並不奇怪吧。

她跑過去把浸在水裡的幾本書撿起來，最下面是全家福合照，她要拿，被甘鳳池制止了。

甘鳳池婉言回絕了，還好黃小敏沒多問，快到醫院時，她去點心店買了一大盒點心，說是給父親的。

小不點還在一旁添亂，跑去蕭蘭草身邊，指著他對甘鳳池說：「不如這個哥哥帥。」

「就算每天的經歷是重複的，也不代表一切都一樣，總會有微妙的不同。」

黃小敏想了一會兒，搖搖頭，甘鳳池說：「沒關係，我們會繼續查的，在這期間會有警察全天保護你，對了，楊旭英這人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都別動，報警吧。」

「沒問題，一定。」

「不是吧，你們懷疑……」

「我聽朋友說的，他說他以前做熱門話題博主，遇過一些可怕的粉絲，比如暗中監視你啊，或是寄信到你家啊，為了引起關注，有些還偷偷進家安放竊聽器，他遇到的最恐怖的事是養了幾年的愛犬被粉絲下毒毒死了，他很傷心，在專欄寫了悼念狗狗的文章，那人還留言說他終於關注自己了，我聽說死者兒子的精神狀態不正常，再聽了朋友的提醒，就更害怕了。」

「我陪黃小敏來的，你這邊呢？」

司徒也回來了，他去上下層鄰居那裡詢問，鄰居家裡都沒人，這個時間段大家都去上班了，一樓有位老太太在家，但她說沒聽到聲音。

陸瑗倒了茶過來，聽到他們的話，笑著說：「蕭科長也剛來，好多年前的事了，你們突然來問，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們去問過他以前的同事，都說他工作特別認真，不管多小的事都會九九藏書仔細去做，比如下了班聽說哪邊有鄰里糾紛啊，還特意跑過去勸解。」

「對，就是這種感覺，虧那女孩還認為這就是愛情，她喜歡玩塔羅牌，堅持說牌意就是這樣指點她的，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才好。」

「聊得不開心？」

甘鳳池想到了「藝術家」，楊昱書給他的感覺很像「藝術家」，還好「藝術家」的歲數在四十靠後，楊昱書還不到四十，他鬆了口氣，心想幸好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也希望他們兩人沒有遇到過，否則那就太可怕了。

「抱歉幫不到你，我跟他沒有聯絡，他總共也來我家沒幾次，最後一次還吵起來了，好像是因為他媽媽跑了的事，他怪豐樹不幫忙，豐樹也挺無奈的，後來豐樹的追悼會上他也來了，送玩具給我兒子玩，幸好有他，我兒子都沒怎麼吵鬧。」

「是啊，就是一邊是蜜糖一邊是皮鞭的效果，在心理上讓對方屈服，繼而洗腦，希望這次能順利抓住他，這樣系列綁架案就可以結案了。」

蕭蘭草的腳步突然頓住，甘鳳池也跟著停下。

甘鳳池想不通，撓撓頭，蕭蘭草說：「如果陳豐樹真的找到了王春秀遇害的線索，照他的性格會第一時間向上彙報，他沒有彙報，還跟妻子說王春秀跑了，這要麼是他撒謊，要麼就是真相。」

黃小敏一邊說著一邊沖甘鳳池使眼色，讓他去外面等，甘鳳池吃過一次虧，現在讓他保護人，他都不敢離得太遠，看看對面窗戶，這裡是三樓，心想黃小敏應該不會像上次那個記者一樣避開自己逃跑吧，就算逃跑，三樓大概她也不敢跳，說：「我就在門口，有什麼事叫我。」

「作案人是個老手，幾乎沒留下痕迹，」老羊說：「鎖頭被撬過，不留意的話很難發現，不知道是小偷作案，還是跟王貴的案子有關。」

「有些人有反社會人格，這跟他的年齡和閱歷沒有關係。」

「那個年代的小孩也敢離家出走啊，見識到了。」

「是啊，可惜我媽過世得太早，還好我爸喜歡攝影，否則他整天悶在家裡，一定會悶病的，到了。」

裴晶晶又說：「塔羅牌的牌意準不準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綁架犯根本就是慣犯，他有詐騙前科，還有過兩次騙婚記錄，這才是真相。」

看著甘鳳池皺起眉，方敏急忙解釋道：「你別怪她，是我看到她和帥哥在一起，還以為她有男朋友了，她才跟我解釋的。」

「不如哪個哥哥帥啊？」

「這隻是例行詢問，你不要腦補太多。」

「我的推理有問題？」

「哈……」

聽了甘鳳池的彙報，馮震攤攤手，嘆道：「我還能說什麼呢。」

他在附近的座位坐下，點了飲料，黃小敏的朋友見她來了，起身告辭，經過他的座位時，突然坐下來，自我介紹說：「我叫方敏。」

甘鳳池的表情太嚴肅，方敏擔心地問，甘鳳池搖搖頭，問：「對他的家庭你了解嗎？」

「科長！」

甘鳳池照他給的號碼打過去，接電話的就是陸瑗，他簡單說了自己的目的，問方不方便見面聊，對方同意了，兩人約好時間，甘鳳池剛放下手機，就見裴晶晶從對面走過來，驚奇地問：「鳳梨仔你怎麼在這兒？」

「不然怎樣，說你很吵請閉嘴嗎？我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他雙商不夠看不出來，有什麼辦法，」黃小敏自嘲完，說，「他想去旅遊，居然不問我的意見就買了票，太大男人主義了吧？」

「不會不會，我有那個眼力見兒的，而且我跟小敏比跟楊旭英要熟得多，我們名字里都有個敏字嘛，八字挺合的，聊得來。」

「理解理解，不過我和他也只是有工作聯繫，不是太了解。」

「不用，老爺子有病友陪，嫌我在這兒礙事，他說我有陪他的時間，不如多陪陪男朋友。」

馮震給蕭燃打電話說情況，甘鳳池去隔壁黃小敏的房間，她的情緒已經穩定多了，苦笑說：「還好今天有你，要是我一個人遇到這情況，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啊是啊，他就是個熱心腸，哪家的貓貓狗狗丟了他也去幫忙找，比失主還擔心，撿貓撿狗還撿小孩，有次帶了個孩子來吃飯，我還笑他下次是不是要帶個女人回來，他就生氣了，他是個老實人，不經逗。」

「我們有保密紀律，就算是家人也不能透露案情，他直接這樣說就行了，陸瑗肯定理解，他沒必要撒謊，所以……」

他巴拉巴拉說了半天，一副交流八卦的表情，看他歲數也不小了，甘鳳池沒想到他這麼能說，讓他原本還不錯的氣質一下子都塌方了，甘鳳池忍不住再次感嘆照片就是照騙這句話，他還真被騙到了。

「叫什麼……」

「你看我，你們是來問案子的，我卻說了這麼多不相干的事。」

甘鳳池看了他一眼，心想就你這樣，一出馬就被發現了好不。

「所以那就是他查到的真相——楊躍沒有殺人，王春秀只是被虐待得受不了跑掉了，而王貴看到的僅僅是楊躍打人的畫面，兩棟樓之間有一段距離，他又喝醉了酒，看花眼很正常。」

甘鳳池的敏感天線立刻豎了起來，現在是非常時期，任何接近黃小敏的人都可能有問題，他裝作不經意地問：「你喜歡聊這些啊。」

「不管最後破沒破，都要感謝你們幫忙，這麼多年了，我都避免去想這件事，還以為都忘了，沒想到原來read.99csw.com記得這麼深，希望這次的調查有結果，所以你們有什麼問題，儘管隨時來問。」

黃小敏先回了自己租的公寓，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說家離醫院近，她搬回去住比較方便，反正放大假了，不用晝夜顛倒上班那麼辛苦。

等他們走了，陸瑗嘆了口氣，說：「他出事時，孩子還沒有大寶大，我那時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又不相信他的死是真的，他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被人恨到那種程度呢，那陣子真是過得生不如死，想不開，一直想一直想到底是誰害他的，一定要抓到兇手給他報仇。」

陸瑗緩緩說完，半晌回過神，啞然失笑。

「不，你說的這些都對我們的查案有幫助，所謂魔鬼藏在細節里，任何一點細節也許都是查案的關鍵。」

黃小敏不理解他的苦心，把他推出去了，走廊上有座椅，甘鳳池過去坐下，趁著等人給陳豐樹的妻子陸瑗打了電話。

比起誰帥的問題，甘鳳池更在意稱呼——他比科長還小好多呢，憑什麼科長是哥哥，到他這兒就變叔叔了。

他們在調查的案子當事人不也是姓楊嗎？王貴目睹楊躍殺妻，引誘王貴自殺的或許是楊昱書，王貴臨死前打的電話是黃小敏接的，現在她的相親對象也姓楊。

「你要不要睡一覺休息下？」

甘鳳池張張嘴想解釋他怎麼會來這兒，不過蕭蘭草笑眯眯的表情證明黃小敏那邊的情況他都知道了，甘鳳池撓撓頭，苦笑著想老白還是低估科長了，他們都想到的線索科長怎麼會忽略過去呢。

「那被跟蹤呢？都發生在什麼時候？」

所謂辦事其實就是和相親男見面，兩人來到約好的咖啡廳，相親男和黃小敏的朋友在閑聊，看到她，立刻站起來沖她招手，甘鳳池站得比較遠，覺得這男的比照片上要順眼，和黃小敏還挺般配的，大概是不會聊天，所以被鄙視了。

「王貴那件事後，有沒有人再來電騷擾你？」

「這……不是平常的樣子吧？」

裴晶晶拿出平板，調出問到的資料給他看。

「名片上有我的手機號，你要是想問什麼，可以隨時聯絡我。」

為什麼他不管是當保鏢還是當男朋友都是替補的呢？

最後一點和楊家的情況不太一樣，甘鳳池有點混亂，心想難不成當初那片小區的家暴這麼多？

聽了甘鳳池的話，方敏大叫起來，甘鳳池急忙沖他打手勢讓他閉嘴，一把年紀了，怎麼看起來比他還傻×。

甘鳳池問：「既然你覺得不來電，那為什麼不拒絕見面呢？」

「別太擔心，我們會儘快找出嫌疑人，」甘鳳池安慰完，說：「你再仔細想想，最近還有沒有什麼讓你覺得奇怪的人或事，比如你說的那些跟蹤者啊，你覺得會不會是身邊的人？」

「被綁架者都被虐待了還指望拿到錢？」

「叫什麼啊？我堂哥以前也住那片，他小時候也特別調皮，說不定就是他。」

甘鳳池的鄙視表現得太明顯，方敏慌忙坐下來，連連小聲說抱歉，又看看黃小敏那邊，他們聊得還挺投機的，沒看到方敏和甘鳳池搭上線了。

「因為通緝在案啊，蕭科有印象，一看他模樣就知道了，現在司徒他們已經去抓人了，我們懷疑他是有目的地鎖定目標，把這些處於青春期對愛情抱有幻想的少女作為綁架對象，他只要小額贖金是為了今後可以源源不斷地騙錢，這種形式的詐騙如果沒有確鑿證據，很難定罪的，夠狡猾吧？」

陸瑗染了頭髮，穿得也挺時髦的，比同齡人要顯年輕，小不點是她孫子，仰頭看著甘鳳池，嘟囔說：「不如哥哥帥。」

馮震拍拍牆壁，「這房子不怎麼隔音，要是砸東西不會聽不到啊，難道是大白天趁大家都不在家時砸的？可真夠大胆的。」

「雖然希望不大，不過還是先去派出所找找陳豐樹的記錄吧。」

「是不是氣場不夠啊？」

「我知道了，那不是我堂哥，是我堂哥的發小，姓楊，也是爸爸打媽媽，後來媽媽死了，他爸爸就帶著孩子離開了，你還記得那孩子的情況嗎？他後來去哪裡了？我堂哥和他特別玩得來，一直想找到他，但一點消息都沒有。」

甘鳳池到了她家按了門鈴，她來開了門，一個小不點兒抱著她的腿探頭看過來，叫：「叔叔好。」

她指指甘鳳池，甘鳳池急忙躲一邊，黃小敏莞爾，又嘆道：「自從我媽去世后，我的單身問題就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蕭蘭草不置可否，沉吟著慢慢往前走，甘鳳池明白他的心情，說：「我知道資料留下來的可能性不大，否則當年地毯式的搜查不會查不到楊躍這條線上，根據陳大明和陸瑗所說的，我的推想是陳豐樹可能從楊昱書那裡聽說了母親逃走，希望他幫忙找回，但孩子的拜託不算是正式報案，所以陳豐樹沒有做報案記錄，他是利用業餘時間調查的，但他在調查中發現王春秀不是逃走而是遇害，楊躍擔心事情敗露，才會殺人滅口，楊昱書應該知道楊躍殺人，才心懷抱歉去參加陳豐樹的追悼會吧？」

「是啊，多虧有孩子，不是有句話說為母則強嘛，為了孩子，咬牙也得撐過來，時間慢慢過去了，我不再像一開始那麼不甘心了，案子到最後也沒破，他所里的同事都來安慰我，不過那時候我都想開了，再怎麼恨，人也活不過來，我還有小孩，我要好好撫養九-九-藏-書他。」

蕭蘭草快步向前走去，甘鳳池站在原地愣了幾秒，突然間反應過來，追上去，結結巴巴地說，「科長你不會是認為……不可能啊……他還是個孩子啊，而且陳豐樹對他那麼好……」

「夠夠夠，而且還都很帥。」

黃小敏家在四樓，到了后，她掏出鑰匙開了門，甘鳳池陪她進去，來到客廳，看到裏面的狀況，他愣住了。

黃小敏抽出一支煙，但猶豫了一下又放回去了。

「他不會真有問題吧？」

甘鳳池逗他，小孩子跑進客廳，小手往前一指，對面掛了個鳥籠，一個男人正站在鳥籠前逗鸚鵡，他轉過頭來，甘鳳池的嘴巴張大了：

甘鳳池覺得自己膝蓋很痛，莫名其妙就中了好幾槍，他咳咳了兩聲，說：「你別拿我家領導當基準哈，你拿他當基準的話，很難找到對象的。」

「肯定是顏值不高。」

黃小敏的父親只是崴了腳，傷得不重，他住院主要是黃小敏的提議，覺得他年紀大了，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做個全面檢查，剛好隔壁病床的病友和他歲數差不多，甘鳳池陪著黃小敏進去時，兩人正聊得開心，看到他們，那老人還跟黃父開玩笑說：「女兒有男朋友了，恭喜恭喜。」

裴晶晶隨口一句話引起了甘鳳池的警覺，問：「她也愛玩塔羅牌？」

接下來蕭蘭草又問了一些不相干的問題，陸瑗完全沒懷疑，配合著答了，送他們出門時還直向他們道謝，搞得甘鳳池都不好意思了，說：「您別這麼客氣，案子都還沒破呢。」

接到報警后，刑偵一科和鑒證科的同事很快就趕到了，黃小敏受了驚嚇，在女警的照顧下去卧室休息，甘鳳池配合馮震他們做調查，沒多久現場勘查做完，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要是這個還好了，他只是介紹人，我的相親對象是這個。」

「喔，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甘鳳池心一動，看看蕭蘭草，蕭蘭草笑著問：「撿小孩又是怎麼回事啊，沒聽他同事說過。」

那個家庭電話果然打不通，甘鳳池又打給老梁詢問，老梁一聽他已經著手調查陳豐樹的案子了，高興得不得了，把陸瑗的手機號給了他，又說她再婚了，讓他問案子時說話注意一下。

陸瑗揉揉頭，「想不起來了，他就去過我家兩三次，豐樹叫他小什麼小什麼來著，大概是小名，肯定不是你堂哥，他很文靜，不怎麼說話，不過很有眼色，我做什麼都幫忙，豐樹說他家情況挺特殊的，好像有家暴吧，但這事他媽媽不說，大家也沒辦法管，聽說後來他媽媽忍受不了家暴跑走了。」

「這是我們推理到最後唯一一個合乎情理的答案。」

「那你的工作呢？」

「後來……」氣氛挺沉重的，甘鳳池開口加以緩和，「後來還是挺過來了啊。」

甘鳳池嘴上附和著，開車載黃小敏來到她父親的家，這裏的樓房比較舊了，但鄰裡間的關係不錯，他們進去的時候遇到鄰居，都很熱情地打招呼，黃小敏說她從小就是在這兒長大的，母親過世后，她原本想在交通方便的小區買房子，她父親拒絕了，說在這裏住久了，有感情，不想搬。

黃小敏說了半天，沒有提供到明確的線索，又擔心父親，拜託他們不要將這件事告訴老人，甘鳳池安慰了她一會兒，馮震從外面探進頭，甘鳳池走過去，馮震告訴他說蕭燃科長會讓裴晶晶全天陪黃小敏，他們去電台把這幾個月黃小敏的節目錄音都要來，看能不能從錄音上找缺口，這麼做就等於說刑偵一科把黃小敏作為調查王貴一案的主線了。

甘鳳池去外面轉了一圈，看了小區的保安情況，回來跟大家彙報，小區的兩名保安都說沒見到可疑人出沒，讓他們調監控看，結果一台是壞的，另一台鏡頭偏了，只拍到了一半，一問才知道這片小區都是老住戶，治安非常好，所以在管理上就懈怠了。

這樣說也有道理，至少解釋了楊躍有不在現場的證明還有他急於搬家的原因，可甘鳳池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蕭蘭草見他表情糾結，拍拍他的肩膀。

蕭蘭草看著他不說話，甘鳳池心虛了，心想難道他又說錯了，蕭蘭草說：「你第一時間想到楊躍殺人，其實是犯了和當年警察一樣的錯誤。」

咳咳，這個標準其實不低，真的。

「首先楊躍那晚沒有作案時間，退一步說就算他偽造了不在現場的證據，可陳豐樹既然知道他是兇手，又怎麼會毫無戒備？陳豐樹是好人，但同時他也是警察，不可能連基本的警惕心都沒有，其次假設王春秀死亡，那屍體在哪裡？還有，如果楊昱書知道是楊躍殺了陳豐樹，那也會猜到他殺人的動機，也就是說他該知道母親遇害了，又為什麼在三十年後逼迫王貴自殺，重啟塵封了三十年的舊案？」

蕭蘭草一本正經地胡說，甘鳳池負責在旁邊翻白眼，陸瑗又笑了，讓他們坐，說：「現在領導和下屬的關係也不一樣了，以前啊所長說什麼，豐樹絕對是百分百地響應。」

「所以你才會接受相親？」

陸瑗的兒媳婦進來跟兩人打了招呼，把小不點抱走了，讓他們好好談。

甘鳳池拿出筆想記下來，看看蕭蘭草，又放回去，說：「看來我們最初的設想沒有錯，楊家的案子和陳豐樹被殺案有關，可是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是王春秀遇害的可能性很大，為什麼陳豐樹卻說她跑了呢？科長，要不我們再read.99csw.com去所里查下陳豐樹當年處理的案件資料吧，也許可以找到什麼。」

「大概八九歲吧，這個年紀的小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像大寶這個歲數其實是最聽話的，再大一大心思就敏感了，還好是個男孩子，女孩應該更頭疼。」

「喔，那麻煩你不要再跟那位相親對象解釋。」

「就是他，就是這孩子。」

「不會記錯的，雖然名字記不住了，但他的長相我記得很清楚，他參加過追悼會啊，還照顧過我兒子，怎麼可能忘記。」

「我開了家小印刷公司，主要印名片什麼的，小楊是IT公司老闆，我幫他們公司印名片，又剛好同是一個驢友團的，這一來二去就熟了，他人挺好的，很照顧我的生意，就是理科出來的吧不太擅長和人溝通，整天玩電腦，連爬個山都捨不得放下小電，所以快靠四十的人了還沒成個家，他對小敏有意思，聽說我和小敏很熟，就托我牽線，我也覺得他們挺般配的，就介紹了，你看他有多內向，和小敏都見過兩次了，到現在還要拉著我一起來。」

裴晶晶來了后，甘鳳池從黃小敏家出來，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開車來到陸瑗住的地方。

「那就聊聊鳥經吧，我可喜歡鸚鵡了。」

「不用，我都是下午才睡，直到晚上才起來，先去把事辦完。」

楊這個姓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真會這麼湊巧嗎？

「不是男朋友，是同事。」

「這……」

「那個傢伙？」

蕭蘭草說話溫柔，陸瑗放了心，說：「其實要說細節，當年我提供的筆錄要比現在我說的詳細得多，都這麼多年了，哪能記得比當年更清楚啊，而且他工作那麼忙，尤其是逢年過節的幾乎不著家，我對他的了解還比不上他的同事呢。」

客廳一片雜亂，東西摔得到處都是，液晶電視的屏幕也被砸花了，書架上的書被翻得亂七八糟，花瓶落在地上，水流了一地，狼藉不堪。

方敏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甘鳳池。

「問到不少情況，我剛跟科長彙報了，正要回去呢，就看到了你。」

「那這樣就說不過去了啊，楊躍沒殺人，他為什麼要殺陳豐樹？為什麼要在陳豐樹遇害后匆匆搬家？」

楊旭英的身世還有待查明，這時候跟他出去玩太危險了。

「這是醫院，有事也是叫醫生，你們警察的疑心病也太重了。」

「什麼情況？」

甘鳳池說：「既然都是老住戶，有新面孔進來，應該挺扎眼的，大家都沒注意到，說明他是偽裝成快遞或是電工什麼的進來的，費這麼多心思到這種看上去沒多少油水的地方偷東西，好像說不過去啊。」

「姑奶奶總算是開口了，不枉我浪費那麼多口水開導她，喏，這就是綁架犯的樣子，受害人提供的，說他下崗了，妻子又生重病，他是好人，是為了給妻子治病才會綁架的，妻子撐不了多久了，他很難受，什麼傷心的事都跟她這個綁票說，把她當朋友，不僅沒有為難她，還對她很好，要的也不多，才三十萬，他們家也不缺這點錢，就不要了，讓我們別太難為他，我覺得這女孩有點喜歡綁匪，真不知是該提醒她還是罵醒她。」

「那還不如找我朋友呢，可惜他結婚了，唉……」黃小敏長長地嘆了口氣，說：「歲數大就算了，聊也沒話題聊，據說他是學化學還是數學出來的，理工男都那麼個調調，木頭似的。」

兩人上了甘鳳池的車，路上甘鳳池說：「我昨晚聽了你的直播，挺有趣的，你很會炒氣氛。」

甘鳳池曾經遇過有人利用身份證冒名頂替的事，他對這種紙面上的記錄不敢太相信，馮震問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電台，他拒絕了，把沾有楊旭英指紋的筆給了馮震，說了自己的懷疑，讓他轉給鑒證科。

「放心，我不會當電燈泡，我站遠點當保鏢就行了。」

黃小敏的手機響了，壓過了甘鳳池的嘟囔聲，來電的頭像是個很有氣質的中年男士，黃小敏跟他聊了幾句家常，又約了見面的時間地點后掛了電話，甘鳳池說：「這顏值挺高的啊，你不滿意？」

「你懷疑他？」

「等等！」

「還好，他又一直在聊殺人事件，一開始還覺得有趣，聽多了就煩了，尤其是我最近不順，很容易自我代入，就更覺得不舒服。」

「他從來沒提家裡的事，我們也只是合作關係，私人的事平時也不會聊到，」說到這裏，方敏眼睛放光了，往前探探身，問：「需要我去旁敲側擊一下嗎？」

「為什麼會這樣想？」

她說得很真誠，甘鳳池心有所動，兩人從陸瑗家裡出來，他說：「我們揭開她舊年的傷疤，她應該很難受吧？」

「謝謝，可惜停播了，你沒機會再聽了。」

「就是跟我說粉絲投毒的那個人，他是我朋友介紹的相親對象，開了家IT公司，據說挺賺錢的，不過不來電。」

「因為是朋友介紹的嘛，不太好意思回絕，再說他也沒那麼差，就說處處看吧，他還挺喜歡講一些離奇的案子什麼的，我蠻感興趣的。」

甘鳳池的腦子突然轉過來了，叫住他，問：「你說他姓楊？」

在來之前，甘鳳池通過老梁了解了一些關於她的情況——陳豐樹遇害后，她帶著孩子過了幾年，后經人介紹和一個私人企業的小老闆結了婚，後來又生了個孩子，她和陳豐樹的兒子前兩年結了婚，她現在退休沒事，就每天和朋友打打麻將帶帶小孩，過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