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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清風和梟鷹的預言

第五章 清風和梟鷹的預言

瘋婆娘轉過頭,怔怔地望著葉清萍這邊,她的嘴角上還掛著一些碎肉,嘴唇上儘是一些奪目的鮮血。雖然如此,她的眼神卻一點兒也不兇惡,而是出奇的平靜,還有一絲迷離。
王義正心神領會地說:「清萍說得對,我們已經給您添了不少麻煩了,今晚還是另找別的地方住吧。」
葉清萍看他算得如此之准,人品又好,也想去問幾個問題。王義正拉了拉她的衣角,低聲說道:「你不要胡鬧,不要忘了咱們是幹什麼的。你可別給我們這一行抹黑。」
兩個人不一會兒工夫便來到了麻姑所指的房院。巧的是,這正是林周上次來找易正龍的那個地方。這時,四個人正在這兒圍著一個桌子搓麻將。賭神,賭聖,賭狂都在,只不過少了賭魔易正龍。麻將桌邊圍了七八個人,他們站在那兒津津有味地看著。頂替易正龍位置的,是一個中年人,臉頰消瘦,身形頎長,整個人跟麵條似的,有些弱不禁風。不過他的眼神倒是無比堅毅,自始至終都盯著自己的牌,就連摸牌時也不隨便外瞟,一看就知道是個賭場高手。
王義正沒有回答,只顧專心看著前方開車。葉清萍又小聲問了一遍,他依然沒有回答。
不一會兒工夫,劉太太領著瘋婆娘走了過來。此時的瘋婆娘已經不像剛才那樣飛揚跋扈了,很平靜,看來她並沒有全瘋,有些時候也是明事理的。
王義正心想,如今這瘋婆娘是整個事件的唯一線索,如果再有變故,那可就前功盡棄了。「我看這樣吧,事關緊急,我們今晚就陪她留下來一塊兒住,明天再一塊兒走。」王義正說。
王義正看到周圍人多眼雜,怕泄露機秘,於是低聲說道:「我問的事情牽扯的面比較大,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單獨談談?」
青年嘆了口氣說:「你們兩個人的面相當中,男的印堂泛黑,似有人命之災。女的郊林部位暗澀,必有牽連之苦。你們兩個人還是好自為之吧。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
就在瘋婆娘要推門的一剎那,一直跟蹤葉清萍的那隻小黃貓突然躥了出來,它在地上跳了幾下,然後「喵喵」地叫著走了。
葉清萍站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麼。王義正好像沒有察覺到進來了一個人,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葉清萍雙手摩挲,不知如何是好,王義正依然吸著煙,望著窗外。
兩個人突然發現,前面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一群人圍在一起,不知在幹什麼。葉清萍心下好奇,便走過去想看個究竟。只見人群中間擺了個桌案,桌前坐了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的青年,身著一身道士袍,印有太極、八卦等圖案。桌子旁邊豎了一面紅布,上書「周易,算卦,占卜」幾個字樣。
葉清萍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其中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兩個人只好逐字逐句地慢慢分析。當兩個人一起分析到「東北端起,以代克弱」的時候,不由得同時說出了「陸家宅」三個字。這陸家宅正好在普林區的東北方向。而且好多事情都是在那裡發生的,自然會引起人的注意。兩個人又分析到「無知無理者,全系一關林。」
王義正想把她推開,可看她蠻橫不講理的樣子,又不敢下手。瘋婆娘把王義正逼到牆角上,不停喝罵。王義正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聽她這麼一說,所有人都轉頭望著王義正。王義正也對大家點頭示意,可當他的目光迎向頂替易正龍的中年人時,發現他正兇狠地盯著自己,讓人不寒而慄。
王義正對麻姑說:「姑娘,謝謝你的提醒,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們的確有要緊的事情要找瘋婆娘,還請你告訴我們如何找到她。」
葉清萍支支吾吾地說:「沒,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她怕讓人知道了黑衣人的事情,所以顯得略微緊張。
葉清萍還是一口也沒吃。瘋婆娘吃得津津有味,一邊吃一邊嘀咕著一些誰也聽不清的話。
麻姑轉過身,和梟鷹一樣盯著王義正,不過目光很平和,她的臉上依然布滿了傷疤和麻子。葉清萍驚恐地注視著她的臉。
葉清萍一看頓時傻了眼,劉太太做的全是肉,有糖醋裡脊,水煮肉片,豬肉丸子,還有清蒸肉片,一點兒青菜也沒有。葉清萍平時比較喜歡吃青菜,所以她拿著筷子,遲遲不肯下筷。
葉清萍點了點頭。三個人又回到了原來的那個房院。劉太太還站在那兒,看到三個人又回來了,笑著說:「我早說過,你們肯定還會回來的。我早就收拾好房間了,趕緊過來吧。」
王義正疑惑地轉身走了幾步,再轉回身時,不禁驚得目瞪口呆。他竟然看不見其他人了!
最底層的櫃櫥里好像也有一些東西,葉清萍索性把櫃櫥拉了出來。裏面的東西直接把她嚇得癱坐在了地上!那裡竟然放著一顆人頭!
麻姑並未搭話,倒是她肩上那隻梟鷹,直勾勾地盯著王義正,這讓他感到有些不自在。那隻梟鷹突然斂起了眼中的凶光,閉上了眼,「撲哧」一聲飛到了王義正的肩上,嚇得王義正大氣也不敢喘。
葉清萍笑了笑說:「王局長,我就知道您是有原因才那麼做的,我當時是有些害怕。不過,現在想想,您當時發怒的樣子,還挺有趣的。」她捂著嘴咯咯嬌笑,又恢復了平時的活潑。
葉清萍很納悶,冰箱里怎麼會有人血?而且保存的很新鮮,好像是要供奉某些人一樣。她拿起一隻杯子,仔細端詳,發現杯子上竟然印著一隻蝙蝠,那隻蝙蝠張著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長牙,樣子非常恐怖嚇人。
葉清萍輕輕地把衛生間的門緊緊地關上。聽腳步聲,感覺那個人走進了廚房,葉清萍覺得,此人肯定是劉太太,除了她,不會有別人。她打開一條門縫,想看看劉太太在那兒幹什麼,只見劉太太蹲在打開的冰櫃旁,用小刀一塊塊地將屍體切成很小的肉片,然後放在嘴裏,耐心地嚼著……
他們感到難受了一會兒,又莫名其妙地渾身舒服起來。王義正迷惑地問:「先生此舉何意?」
青年開始端詳她的面相。他緊緊盯著葉清萍的臉,這讓她感到挺不自在。
王義正平時愛吃肉,很合自己的口味,便埋頭猛吃起來,可是吃了幾口,卻覺得口感不對,皺起了眉頭。
「姑娘,你的面部準頭這個部位略為青暗,而且準頭上方亘了三條艮線,這在麻衣神相上叫做三禁紋,這說明,今天早上有個級別比你高的人,很兇地和你吵了一架,但是很快又和好了,你們倆談了很長時間,用《麻衣神相》的原話,就是『咎以紛起,邁圍化之。利誠互見,以坦御之。』姑娘,你說我算得准嗎?」
見葉清萍的臉色十分難看,王義正關切地問她怎麼了,葉清萍沒說什麼,趕緊低頭吃飯。這時紀許心走了進來,看來她是來吃飯的。此時餐廳里只有最後一排的右邊有一個空位。紀許心若走過去正好要經過葉清萍的身邊。葉清萍覺得萬分尷尬,不知是要打個招呼,還是裝作看不見。
「那你為什麼不向上級反映呢?」葉清萍問道。
王義正剛上床躺下,卻覺得背下有個硬硬的東西,他拿出來仔細一看,竟是個鐵制的十字架,這個十字架好像已經放了很長時間了,上面已經有了斑斑的銹跡。不過令人奇怪的是,這些銹跡都是紅的。王義正沒理會這些,辛苦奔波了一整天,實在是累不堪言。他簡單地理了下床鋪,倒頭便睡了。
葉清萍面帶憂慮地說:「王局長,有些人的確是變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葉清萍見機爬起來抱起小黃貓,施展迷蹤步法,迅速從窗口逃了出去。其實葉清萍早就有機會從窗口逃走的,只不過那時形勢沒那麼危急,而且她也不放心把局長一個人扔在那兒。如今形勢急迫,她也只好先逃跑了。
青年笑了笑說:「閣下剛才不是說周圍很多人眼雜不好說話嗎,現在好了,周圍的人走了。」
兩個人來到了公園中心的湖邊,在一個小亭子里坐了下來。王義正望著靜謐的湖面,有些發獃。湖水很綠,綠得發翠,偶爾一陣風吹來,蕩漾起陣陣漣漪。湖的周圍有四季常綠的花草樹木。湖周圍的小徑上,有當地的市民,也有外地的遊客。他們有的閑庭散步,有的靜坐微思,有的凝神遠眺。有的孩子和父母一塊兒,划著船在湖裡遊玩,一家人其樂融融,讓人羡慕不已。
這邊,葉清萍和瘋婆娘也上床睡了。瘋婆娘很快就睡著了,甚至打起了呼嚕。可葉清萍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睡的這邊正好對著窗戶,離得很近,窗戶外面黑糊糊的,如果仔細看,還read.99csw•com是會發現一些略帶明光的東西。
「清萍,剛才在辦公室里,沒有嚇著你吧!我那樣做也是出於無奈。」王義正說。
麻姑說:「兩位有所不知,這隻梟鷹曾是西域神廟的神鷹,具有至高的靈性。它要是落在誰的肩膀上,誰就會大難臨頭,先前它曾落在五個人的肩膀上,結果全都應驗了。」
果然,瘋婆娘轉過身,雙眼圓睜,大聲吼道:「你說誰是瘋婆娘吶?!我看你才是瘋老頭兒呢!你瞧瞧你那熊樣,就跟榨乾了的豆腐渣一樣。看你一眼我都覺得噁心……」瘋婆娘一邊怒罵,一邊步步逼近王義正。王義正自知理虧,只好步步後退,他甚至能感覺到瘋婆娘的吐沫星子都噴到自己臉上了。
那個女人竟然是,她!
兩個人走在長長的巷道里,巷子里一個人也沒有,周圍四寂無聲,只有皮鞋落在石板上發出「噔噔」的聲音。葉清萍突然發現,有一隻黃貓,老是出現在她的視線里,用幽藍的眼睛盯著自己。葉清萍覺得在黃貓的盯視下,渾身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她低聲對王義正說:「局長,那隻貓老盯著咱們,看得我心裏害怕。」王義正四處看了下,說:「哪兒來的貓啊,我怎麼沒看見?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一隻小貓都能把你嚇成這樣。」
青年輕聲笑道:「祖師鬼谷子可知周天之事,青鳥子可知周天之物。我雖資歷不及先人,但是姑娘只要不問情事,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
王義正笑了笑說:「你恐怕是多心了,不能因為一件事情就全盤否定了人家。你看天都黑了,再找下去估計也沒什麼效果,這陸家宅的四個大門天黑之後就全關上了,咱們也出不去了。我看,咱們就到劉太太那裡住一晚上吧!」
王義正下定決心賭一把:「我的一個下屬,可能是得罪了別人,被人誣陷了。您看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救?」王義正故意說得簡單含糊。如果他測不出,可以再精確地說一些信息。
葉清萍看到自己的房間和王義正的房間只有一牆之隔,心裏大為放心。王義正也覺得環境尚好,便點頭答應了。
廚房裡很亂,所有東西上面都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很顯然,這個廚房已經很久沒人進來過了,更別說用它做飯了。葉清萍不禁感到納悶,劉太太做的那些熱氣騰騰的大肉是從哪兒來的?不過她現在可以肯定,所有陰冷都是從這裏傳出去的,只不過她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製造了陰冷。而且,站在這裏所感覺到的陰冷和太平間里的陰冷是一模一樣的。可這裡是廚房,怎麼會像停屍的太平間一樣陰冷呢?葉清萍很是不解。
兩個人覺得這樣分析很有道理。如果通過那個瘋婆娘把整個謎團解開,那麼林周就有救了。而且整個案件都可以偵破。葉清萍一想起自己最近所遇到的那些驚險的事情,心裏難免還會有些擔憂。她一直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訴王義正,可是黑衣人告誡過自己,千萬不可外泄,否則知情者會有很大的危險。考慮到這些,她才一直未告訴王義正。
過了一會兒,窗外那個黑糊糊的東西不見了,葉清萍心下稍慰。正要轉過身去,卻發現窗外竟然又趴了一隻貓,而這隻貓正是剛進宅時所見到的那隻小黃貓。她有些不明白,這隻小黃貓怎麼又出現在這裏了,而且如影隨形地跟著自己。不過和剛才那隻黑糊糊的倒掛著的東西相比,小黃貓不僅沒讓葉清萍感到害怕,而且還讓她覺得很有一種安全感。
青年淡淡一笑,說道:「姑娘,你剛才說錯了一件事。」
王義正和葉清萍到各自的房間休息了。整個房子一下子變得很靜,很靜。因為熄了燈,房子里顯得更為昏暗,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
王義正掏出一根煙,點燃了,滿面憂容。葉清萍看到王義正有些不高興,很後悔問了這個問題。
王義正趕緊說:「夠了,夠了。劉太太,我們吃好了,您帶我們去休息吧。」
王義正展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困由邊圍起,履而堅。周顧不如破一處,多慮不如精一思。東北端起,以代克弱。無知無理者,全系一關林。務當借東風催西雨。催南陽以克北寒。朝陷可得遠眸。遠慮方得終以。一藉以還,以刺一邊。漠水至流,豪以為干。
王義正和葉清萍在那天的會議上,都見識過劉太太那副嘴臉,所以對她很厭惡。可如今除了她,沒有誰能幫上忙,只好委曲求全了。
「徐家列祖輝相映,自有清風流水來。在下鬼谷派徐清風。」青年頭也不回地說,「還請兩位務必牢記我說的話。」
他說完這句話,又取出四炷香,點燃后插在四個不同的方向上。
青年淡淡一笑,問道:「不知閣下想知道些什麼?」
葉清萍驚得張大了嘴巴。她本想試探一下這個青年的能耐,沒想到他算得如此精準。周易的博大精深,可見一斑。
她按照經圖又走了幾遍,一直練習到半夜,才感到倦意重重,想到明天還有要緊事要辦,這才趕緊上床休息。
青年爽朗地笑了幾聲,拿出一炷香點燃,略微提高聲音說:「無欲無測無事者遠離,意堅眾誠者近以。」
看到這一幕,葉清萍頓時覺得腦袋發漲,雙腿發麻,渾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可能是過度驚嚇的緣故。可她同時又發現,這人根本就不是劉太太。劉太太頭髮比較短,身材臃腫,整個人又矮又胖的。可是這個人從背面看,頭髮很長,散亂地披在肩上,而且身材勻稱,一點兒也不胖。葉清萍心裏很納悶,這裏除了劉太太,沒有外人了啊。不過是有一個瘋婆娘,可是無論如何也和她扯不上任何關係。兩個人如果都不是,那會是誰……
「你怎麼知道她和無頭案有關?」王義正警覺地問。
王義正問道:「劉太太,你能不能說一下瘋婆娘的情況?」
王義正說:「劉太太,你看能不能和瘋婆娘說一下,讓她跟我回局裡一趟,我們想了解一些情況。」
王義正往回走了幾步,重新回到當時的位置,這才看到葉清萍和青年。青年說:「這下你可信了吧,外人是看不到我們的。」
王義正嘆了口氣,說:「在中國古代,人們往往用『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來形容一個村落的祥和安寧。這陸家宅既然崇尚佛禮,自是不必待說。剛進村的時候,還能偶爾見到一家開門的,可是如今越往裡走,屋門越是緊閉,這顯然有些不合常理。」
梟鷹在王義正的肩上待了一會兒,又飛回麻姑的肩上。不過,它的目光已不再兇惡,而是耷拉著眼皮,似睡著了一般。王義正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他顯然覺得麻姑的話有些不太可信。可就自己的感覺和經驗來看,卻好似真的有危險在向自己步步逼近,但並沒有麻姑說得那麼厲害。他笑了笑說:「姑娘說梟鷹在誰的肩上誰就要大禍臨頭,可這梟鷹時刻都蹲在你的肩上,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葉清萍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可並沒有離開辦公樓,而是等在門口的樓梯旁。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只覺得要是直接走了,肯定會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瘋婆娘嘴裏喘著粗氣,「呼哧呼哧」地走了進來。她走到床邊,猛地掀起葉清萍的被子,發現沒人,氣得把被子一下子扔在了地上。床底下的葉清萍暗自慶幸,幸虧沒躺在床上裝睡!
兩個人就這樣走了半個多小時,依然一無所獲。王義正問葉清萍:「怎麼還沒找到你說的那家店?」葉清萍支支吾吾地說:「快了,快了,馬上就要到了。」
劉太太一聽,很驚詫地說:「什麼?無頭屍的案子不是解決了嗎?怎麼還要了解情況?」
「你進來幹什麼?!」王義正突然大聲咆哮道。
這個中年人和別人一樣,也是個民工,在上海待了好些年了,叫司馬青,他也很愛賭博。
她環顧四周,發現角落裡有個很大的冰櫃,白霧一樣的冷氣從冰櫃的門縫裡絲絲縷縷地冒出來。葉清萍心想,既然都到這地步了,不如打開它看看算了。她輕聲走到冰櫃前,屏住呼吸,猛地一拉,冰櫃的門一下子就被拉開了。
那個人肯定聽到動靜了。她轉過了身,葉清萍終於看到她的臉了,雖然也因此嚇得捂住了嘴巴!
王義正看著她著急的樣子,便問她怎麼了,葉清萍靈機一動,說道:「王局長,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亭雲路新開了一家時裝店,您能不能陪我去看看?反正現在又沒事,去散散心吧。」
她索性穿衣起床,可又覺得實在無聊,不知該幹些什麼。她突然想https://read•99csw.com起黑衣人臨走時留下的卷宗,趕緊打開來看。卷宗里畫了很多步法的經圖,旁邊還有一些不太看得懂的註解。葉清萍對步法經圖比較感興趣,便一邊看圖,一邊在屋裡來回走動。
王義正問葉清萍為什麼不吃。葉清萍搖了搖頭,說:「局長,我吃不下,覺得有點兒噁心。」
「是啊,生活的確是很美好。人在生活中,生活在人的心中。沒有人不想好好生活。」葉清萍淡淡地說。
王義正好像根本沒聽見她所說的話,他略帶緊張得四處觀望:「你有沒有發現,這巷邊的房屋全都是關閉屋門,沒有一個開著的。」
葉清萍一直以為,瘋婆娘肯定人如其名,是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可是如今一看,她不僅像正常人一樣,而且身材豐|滿勻稱,秀美端莊,臉蛋也生得甚是俊俏。要不是笑聲有點兒刺耳難聽,肯定是個秀外慧中的大美人兒。
麻姑一邊嘆氣一邊搖頭:「先生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說笑,實在讓人佩服。梟鷹的確是在我的肩上,但是禍不及此,福至前,福至時,福至后,就是這因果循環的定數。」
「什麼?我的大學輔導員也被請來了?」葉清萍驚訝地問道。黑衣人雖然告訴過她這件事,不過她並沒有完全相信。現在她才不得不信了,而且深深地體會到了張千橋的思慮是如此周密。
王義正一時看不明白,就讓葉清萍看個究竟,好歹她也是個大學生。王義正沒上過多少學,是個轉業軍人。
劉太太端著幾盤東西走了進來,屋裡頓時飄起了誘人的香味。她笑了笑,說:「我簡單地做了幾個菜,你們趁熱趕緊吃吧。」說完,她把筷子分到每個人的手裡。
司晶笑了笑,說:「在,他一直在。」她的笑容有點兒僵硬。
可是敲了半晌,裏面沒有任何動靜。葉清萍很納悶,王義正警覺性向來極高,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驚動他。如今敲了半天的門,他竟然沒有半點反應!葉清萍急得渾身是汗,衣服都濕透了。可是轉瞬之間,又覺得背上很涼,涼得心裏發寒,因為她明顯地感覺到,背後有人!
瘋婆娘並未就此罷休。她看床上沒人,便四處搜索。床下的葉清萍嚇得像篩糠一樣瑟瑟發抖。終於,瘋婆娘發現了床下的葉清萍,她抓住葉清萍的小腿,一下子把她拉了出來。
葉清萍很想看清那個人的臉,可她一直背對著自己,只顧吃自己的美味。這時候,葉清萍突然不小心碰倒了在門邊豎著的掃帚,出了點動靜。
葉清萍和王義正來到了陸家宅。他們是從西南角的大門進來的。和往常一樣,陸家宅還是出奇的靜,這裏沒有幾棵樹,可是地上卻落滿了泛黃的葉子,風一吹,地上的葉子亂竄飛舞。
到了最後,王義正說要不就到劉太太那兒將就著住一晚上,量她也不會拿我們怎麼樣。葉清萍搖了搖頭,說:「局長,我看劉太太不是個好人,特別是她笑起來的時候,陰森森的,我都感到渾身發毛!」
突然,葉清萍用手指著碟子,說:「局長,你看那是什麼?」
葉清萍頓時臉色煞白,她現在才真的確定黑衣人所言為真。想起會議室里林周的遭遇,葉清萍感到非常恐懼。她雖然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她還是真切地感覺到了隱藏的危險。她想:如果那天在會議室里,自己也像林周一樣將事情和盤托出,是不是也會像林周一樣,連自己的輔導員都出來落井下石。而且,葉清萍記得,在她上大學的時候,輔導員紀許心出了名的窮困潦倒,她有一個癱瘓的丈夫,還有一個有智力障礙的兒子,一家人全由她來照顧,可如今她卻開上了豪華跑車,實在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突然,外面傳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劉太太說:「你們先慢慢吃著,我出去看看,不知誰又把水龍頭打開忘了關了。」
瘋婆娘好像聽到了命令,立刻停了下來。劉太太是她的房東,對她的話,瘋婆娘自然是要聽一些的。劉太太走了過去,說:「我說瘋婆娘啊,你怎麼這麼無理取鬧啊,你知道這人是誰嗎?他可是公安局的王局長啊!」
王義正開口問麻姑:「這位姑娘,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你知不知道,這個村有個叫瘋婆娘的人,她整日瘋瘋癲癲的,我們找她有些事情。」
王義正皺了皺眉,說:「周圍的人的確走了,可我們這可是在大路邊上。路上行人眾多,我們在此議事,必會引起他人注意。」
眼看瘋婆娘越走越近,馬上就要走到自己的面前。葉清萍仍想不出任何逃脫的辦法,只能幹看著著急。瘋婆娘走到了衛生間的門前,站住了。葉清萍屏住呼吸,準備放手一搏:只要對方敢破門而入,就先用擒拿術,要是打不過,再用迷蹤步法逃跑……
紀許心也和在大學里一樣,微笑著點了點頭。「天冷了,多穿些衣服。」紀許心走過去時淡淡地說了一句。葉清萍頓時覺得鼻子酸酸的,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
「我現在要是有這個權力,肯定會把他放出來的。」王義正嘆了口氣說,「我實在不明白,張千橋把林周囚禁起來的目的是什麼。」
「我說可愛的葉警官啊,」劉太太突然壓低了聲音,「你家局長睡得正香,怎能聽見你敲門呢?」一邊說著,一邊逼向葉清萍。
一陣風吹了進來,本來虛掩著的門「哐」的一聲關上了。王義正這才扭過頭,直直盯著葉清萍,他的目光很嚴肅,甚至有些兇惡,看得葉清萍背上冒冷汗。
此時青年正在給一個老大爺看手相。他指著老大爺的手紋,說道:「你兒子去年出過一次車禍,不過傷得不是很重。從你的手相和面相來看,你兒子如今佔了一個坤卦的卦位,他在西南方做生意,生意還不錯,不過要提防小人……」
她就這樣等了十幾分鐘,王義正出來了。他好像沒有看見葉清萍,直接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在他下樓梯時,身體頓了頓,彷彿看到了指令一樣,葉清萍緊跟著他走了下去。
葉清萍傷心地轉身要走,可就在她扭頭的一瞬間,她察覺到王義正的眼睛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明白了,這其中必有隱情。
「給我滾出去!」王義正繼續咆哮道,「你是幹什麼吃的?整天就知道瞎竄亂跑,我不想以後在局裡看到你這樣的白痴!」
三個人離開房院,開始挨家挨戶問還有沒有房間。令人奇怪的是,都說房子已經住滿了。繼續找,依然一無所獲。這期間瘋婆娘安靜得出奇,跟啞巴差不多。葉清萍幾次想和她說話聊幾句,可她不是搖頭就是點頭。
看到王義正較了真,劉太太只好說:「瘋婆娘是去年搬過來住的。對於她的情況,我也不是很了解。只是聽人說,她的身世挺可憐的。她本來有一個美滿的家庭,還有一個兒子,可是她丈夫喜歡賭博,賭癮越來越大,後來輸光了家底,還欠了很多債。再後來,她丈夫為了躲避這些債務,就帶著一個女的,還有兒子,偷偷跑了,從此杳無音訊。瘋婆娘就是那時受了刺|激,變得喜怒無常,整天嘻嘻哈哈的,見了男人就跟人家打情罵俏。她還有一個老母親,如今兩個人相依為命,租我的房子住著。唉,真是可憐人啊!」
突然,葉清萍屏住了呼吸,她看到窗外突然吊了個東西,黑糊糊的,全身都吸附在玻璃上,她以為是看錯了,可是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的確是這樣。一隻黑糊糊的像鳥一樣的長著翅膀的東西,正吸附在玻璃上。這帶給她一種不祥的預感:今晚恐怕有事情要發生。
葉清萍又問道:「既然你對我以前事情算得那麼准,那你能不能對以後的事情預測一下?」
王義正敬佩地說:「先生果然高明,但不知先生是怎樣做到的?」
只見青年從道袍的長袖裡摸出兩枚銅錢,放在手裡,搖了搖,然後猛地擲到桌子上。青年望著桌子上的銅錢,沉思了片刻。隨後,他拿出紙筆,寫了幾行字,葉清萍和王義正站在一邊,仔細看著,大氣也不敢喘。
「這樣也好,」劉太太說,「我那兒正好還有兩間空房,你們到我那裡住一晚吧。」
還好,裏面什麼都沒有。再往下看,倒數第二層的櫃櫥上好像有幾個杯子。她拉開櫃櫥,看到杯子里的東西是像血一樣的紅色液體。她顫抖地拿過一個杯子,放到鼻子邊聞了聞,很新鮮。她又用手指蘸了一點兒,捏摸了一下,經驗告訴她:這是人血!
這樣練習了幾十分鐘,葉清萍漸漸有了感覺,身形和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飄幻。有一次因為速度太快,https://read.99csw.com到了牆根沒收住腳,竟然身體與地面平行沿著牆面走了上去。她走上去之後很興奮,扭頭往下一看,驚詫得不得了。這樣心念一停,腳下一松,整個人重重地掉了下來,砸到地板上。可是葉清萍一點兒也沒覺得疼,反而心裏暗喜,有了這個獨門絕技,以後碰到任何危險都不怕了,要是打不過,就開溜!
葉清萍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我,我知道得不是很多……」
葉清萍一聽,大喜過望,心想這下林周可有救了,只要讓這個青年算一下,不就知道如何解救了嗎?王義正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需要從長計議。他上前一步,俯下身,沉聲對青年說:「這位先生,我們確實遇到了一些麻煩,甚至說是危難,你能否指點迷津?」王義正雖然對這些江湖術士一向深惡痛絕,可是形勢危急,再加上剛才看到這個青年確實有兩下子,只好向他求救。
青年依舊笑了笑,說:「這算不上什麼高明,我只不過用西域檀香擺了一個簡單的八卦陣,轉移外界的視線,以此達到不被外人發現的目的。好了,我現在給你一炷香的時間,等這一炷香燒完,這個陣就自然破了,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來占卜問卦。」
局長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葉清萍敲了敲門,走了進去,滿屋子繚繞的煙霧嗆得她難受。王義正半躺在座椅上,吸著煙,望著窗外。
不一會兒工夫,王義正驅車來到長風公園東門。他下車後走了進去,葉清萍緊隨其後。
葉清萍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開始慢慢變黑。突然,覺得鼻子邊有一些毛絨絨的東西,而且聞到一股奇特的香味,頓時神清氣爽。睜眼一看,竟然是小黃貓。它正蹲在床上,把尾巴放在葉清萍的鼻子上,也不知是何原因,竟能讓她迅速蘇醒過來。葉清萍感激地用手摸了一下小黃貓,小黃貓卻用眼眨巴眨巴地望著屋門,然後一溜煙鑽到床底下去了。葉清萍大惑不解,不知何故。
王義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經她這麼一問,王義正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他問葉清萍:「怎麼,你早就知道你的輔導員也來上海了?」
第二天一早,葉清萍到了局裡。她看到秘書處的司晶從樓上走了下來,便上前問道:「小晶,王局長在不在上面?我找他有事。」
王義正開車駛出了公安局。他神情嚴肅,雙目凝神望著前方,已經不像剛才在辦公室那樣,讓人覺得凶神惡煞。葉清萍大著膽子,小聲地問:「王局長,今天您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惹您生氣了?」
還沒把話說完,劉太太推門走了進來,笑著說:「真不好意思,你們儘管吃你們的,要是不夠的話,我可以再給你們做點。」
小黃貓用深黃髮亮的眼睛盯著葉清萍,尾巴一搖一擺的,甚是惹人喜愛。葉清萍覺得,外面那麼冷,不如打開窗戶把它抱到屋裡來,可是剛起身下去,小黃貓又不見了。她走到窗戶邊上,向外望去,什麼都沒有。此時秋風正勁,外面不時傳來「呼呼」的風聲。
葉清萍伏在地上不停地嘔吐,突然聽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肯定是有人下來了。想必自己剛才嘔吐的時候,驚動了劉太太。葉清萍心想,這劉太太連自己的丈夫都敢分屍,她要是看見我在這個地方,還不把我給撕成碎片了。如今之計,只有逃回卧室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才行。想到這裏,她開始施展迷蹤步法,可是剛走出廚房,卻因為心裏慌亂,再加上以前步法練得不是很熟,竟然一頭撞在了牆壁上,立刻腫起了一個大紅包。這時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知道再往回逃就會被撞見了,只好趕緊閃身躲到了衛生間里。
劉太太笑著問:「怎麼樣,味道還不錯吧?」
麻姑嘆了口氣,說:「既然你們這麼說,我也沒話可說了。順著後面的路一直向前走,再向右拐,有個小院子。每天下午五點左右,瘋婆娘都會到那裡,和那些賭博的男人打罵嬉鬧。」
方便完,她推開衛生間的門剛要走,迎面撲來一陣涼氣,很冷,很涼,很陰的氣。她敏銳地感覺到,冷氣是從對面的一個小屋裡發出來的。小屋沒有門,從外面可以看到裏面有一些鍋具,這顯然是劉太太家的一個廚房。葉清萍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她想離開,可是強烈的好奇心又促使她進去看一下。她沒多想,直接走了進去。
葉清萍想要施展迷蹤步法逃脫,可是雙腿被抓,根本無法行動。她沒想到瘋婆娘的力氣會如此之大,以至於自己根本就沒法兒反抗。
葉清萍在劉太太的進逼下,慢慢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門前。「劉太太,我這就回屋睡覺。不好意思,打擾您了。」說完,趕緊退回房內並關上了門。
葉清萍邊走邊看,她明明記得黑衣人告訴自己,只要到這條街上,就會有意外收穫。可是他們轉悠了老半天,什麼也沒有發現,這裏除了店鋪和行人,什麼特別的東西也沒有。
經王義正這麼一說,葉清萍茅塞頓開,同時也佩服王義正的洞察力:「局長,我們還是別想這些了,去找瘋婆娘要緊。」
葉清萍接著說:「我到現在都還不明白,張副局長為什麼要那樣整林周。林周可從來沒有得罪過他呀!以前張副局長一心為公,心地善良,一直是我的榜樣。可現在他真的變了,變得讓人無法理解,更讓人畏懼害怕。王局長,有句話,我一直不敢問您,我說了,您不要生氣。我不明白,那天在會議上,林周被誣陷,您為什麼不制止張副局長呢?您為什麼眼睜睜地看著林周被人誣陷為精神病患者呢?」
王義正道了聲謝,便和葉清萍走了。還沒走出多遠,葉清萍感覺後面有人正盯著自己。她回頭一看,只見麻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葉清萍的身上忽然起了雞皮疙瘩,不是嚇的,而是凍的。她覺得,這一樓要比二樓冷得多,而且這種冷不是一般的低氣溫的冷。葉清萍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什麼地方感受過這種冷,而那個地方,就是醫院的—太平間!
「千橋變了,」王義正有些憂傷地說,「他真的變了,變得讓人不認識了,無法理解了。我們倆共事多年,交情很深,我很敬重他的人品。我們年齡差不多,雖然我是他的上級,但我一直把他當成好兄弟。我到現在也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至林周于死地,但這裏面肯定有原因的。我以前曾在會上誇過千橋,說他做事準備周全,永遠都能確保萬無一失。前幾天的會議上,他不僅請來了林周的大學輔導員,還有房東劉太太等人。好像他連你的大學輔導員也請來了,也不知他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目的。」
青年把寫好的一張紙條遞給王義正:「上面寫的是你要測問的事情,因為你把事情敘述得比較含糊,所以我也只是大體上給你測算了一下。一定要記得,今晚不可以隨便在外住宿,否則必生事端。」
葉清萍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使勁睜了睜眼,看到王義正猩紅的雙眼,才確信這是真的。
王義正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欣然應允。二人驅車來到亭雲路,王義正把車停在一個酒店旁邊,就和葉清萍在街上閑逛起來。亭雲路雖離市中心比較遠,但這裏奇貨頗多,吸引了不少人。以前這裏人潮湧動,很是熱鬧。可是最近兩年不知為什麼,這條街漸漸冷清下來。
走過長長的小巷,便來到了宅中心的十字路口。麻姑還在那裡擺攤賣東西,只不過因為已值深秋,所以不再賣西瓜,而是桔子,香蕉之類的時令水果。她還是像平時一樣,背對著路口坐在那裡。
葉清萍剛坐在馬桶上,卻嚇得差點兒跳起來,原來馬桶前放了面大鏡子,剛才進來時沒留意,現在不經意間看到了自己的影像,自然會被嚇一跳。
王義正一邊嚼一邊點頭,說:「好吃是好吃,只不過這豬肉有點兒發硬。劉太太,你肯定被賣肉的給騙了,這些肉肯定來自一頭被放幹了血的豬。要不然吃起來不會這麼硬。」王義正一向對吃很有研究,他分析得頭頭是道。
葉清萍使勁往裡擠了擠,大聲說道:「喂,算命先生,給我算一卦,我看你算命挺準的。」葉清萍向來心直口快,心裏想什麼嘴裏就說什麼。她這麼大聲嚷嚷,立刻招來不少目光,羞得她滿臉通紅。
葉清萍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她起床隨便吃了些東西,又上床接著睡。可是,她躺下后怎麼也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黑衣人的身影。
葉清萍小聲說:「王局長九-九-藏-書,周易是幾千年的傳統文化,有精華,也有糟粕。您不是時常教導我們,凡事不能一棍子打死嘛!」王義正無奈地搖了搖頭。
兩個人按照麻姑的指點,從十字路口后的小巷一直往前走。小巷裡靜得出奇,雖然和剛進村時一樣,靜得只能讓人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可這裏的靜卻是一種壓迫人心的靜,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王義正突然停下腳步,說有些不太對勁。葉清萍以為有人跟蹤,便說:「局長你儘管放心,從開始進村到現在,我一直用在學校里所學的反偵察方法留意四周,根本沒人跟蹤或者監視我們,除了那隻貓之外。」
王義正皺了皺眉頭,他一向看不慣賭博這種不良的社會風氣。要是在平時,他早就當面喝止了,甚至會將其中的幾個慣犯送到公安局。可如今需要私下查訪,只好克制心中的憤怒。
葉清萍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有事想找局長。可他好像聽不見我敲門……」
王義正心想,大局當前,面子終究是小事。他心一橫,便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咳嗽一聲說:「請問你是瘋婆娘嗎?能不能到這邊來一下,我是公安局的,想向你了解一些情況。」話剛說完,王義正忽然意識到不好,直接叫人家瘋婆娘,人家還不得把自己給撕了!
葉清萍怎麼也不敢相信,竟然是她!剛才她還和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怎麼一會兒工夫卻變成了口吃屍體的女魔了!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葉清萍點了點頭,徑直上樓。才走了幾步,司晶扭回頭又說:「小葉,今天王局長心情不太好,你最好改天再去找他。」
葉清萍回頭笑了笑,什麼也沒說,繼續走上樓去。
葉清萍忽然覺得肚子有點兒不舒服,可是廁所卻在一樓進門的拐角處。她怕弄出聲響驚醒別人,便施展黑衣人所授的迷蹤步法,輕盈無聲地來到了一樓。
王義正這才感覺到,屋裡的確是有些冷,而且比屋外還要冷,不僅冷,還有一股涼氣。這種很冷的感覺以前也曾有過,只是忘了在什麼地方。牆上還掛著一張大照片,是劉太太和一個男的。不用問,那個男的肯定是劉太太的丈夫,不過聽別人說,自從她丈夫劉佳名上個月回家后,就再也沒出過家門,誰也沒有再見過他。
兩個人一前一後,向樓下走去,誰都沒有說話。不一會兒,二人來到樓前停車的地方。王義正上了一輛吉普車,葉清萍想也沒想,緊跟著鑽了進去。
青年邊笑邊搖頭:「你剛才說『我算命很准』,這句話錯了。我的確是在這裏給人算一些事情,可是我只給人算卦,從來不給人算命。卦象是可以算的,而人的命運是自己掌握的。如果人的命可以算,那我們什麼事情也不用努力去做了。你說,我說得對嗎?」
「這樣的生活多美好啊!」王義正喃喃自語道。
此時葉清萍的腿上也慢慢有了力氣。她輕輕打開門,趁瘋婆娘不注意,施展迷蹤步法,快速回到了二樓。她急切地來到王義正所睡的屋子門前,低聲而急速地敲門,想把王義正叫起來,然後逃離這個鬼地方。
紀許心慢慢地走了過來,離葉清萍越來越近。葉清萍心想,好歹也是自己大學四年的輔導員,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和她打個招呼總是應該的。葉清萍微笑著抬起頭,說:「老師好。」就像在大學里一樣,葉清萍說得很乾脆也很自然。
王義正表情很嚴肅地說:「我沒工夫和你說笑,趕緊跟我說,要不然我去問別人。」
葉清萍四處張望了一下,疑惑地說:「是都關著門,可是關著門又怎麼了?」
青年說完之後,起身便走。王義正在後面喊道:「先生,請留下姓名,日後好登門道謝。」
王義正心裏這才稍稍欣慰,說道:「你還是了解我的。有時候人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一些想法。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會在誘惑面前變得那麼脆弱,我真的不明白。清萍,你有沒有覺得,現在局裡有些人變了,而且變得很徹底,很厲害。」
劉太太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略帶慌亂地說:「是,是嗎?那我下次買的時候可要小心了。」
王義正低著頭,不停地抽悶煙。葉清萍小聲問道:「局長,我們能不能想辦法去救林周?他現在被關在監獄里,肯定受了不少罪。」
「不會吧!這隻梟鷹也會說話?」葉清萍插嘴說,「這個玩笑也開得太大了,我知道鸚鵡會說話,可從未聽誰說梟鷹也會說話。」說完,兀自捂嘴「咯咯」嬌笑起來。
劉太太帶著他們三個上了二樓的客廳,說:「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弄點吃的,你們忙活了大半天了,又沒吃飯,肯定餓壞了。」
劉太太說:「好吧!隨你們的便,不過你們遲早要回來的。」說完,咧嘴一笑,露出兩顆略長略尖的牙齒。
王義正沒有回答,反而問道:「對中國古代的一些傳統文化,比如說民俗風情之類的,你了解多少?」
無頭屍體剛出現的時候,曾有偵查報告說,死者的身邊留下了一根頭髮,而且頭髮上有淡淡的桂花香,偵察員在暗地裡查了整個陸家宅所有居民,發現有一個叫瘋婆娘的女人,頭髮散發著淡淡的桂花香,除此之外,再無他人。「無知無理者」應該指的是瘋婆娘,因為只有瘋子才會「無知無理」,「全系一關林」,說明瘋婆娘和此案有重大關聯。當初辦案人員本來想要仔細地查問瘋婆娘的,可是後來發生了林周那件事情,再加上張千橋堅持認為無頭案是枯骨神所為,是陸家宅的私事,所以就不了了之。
「說錯什麼了?我不就是說你算命很准嗎?哪裡說錯了?」葉清萍疑惑地問。
王義正和葉清萍立刻感到頭昏腦漲,很想向後退去。可一想還有事情要問,便咬牙堅持站在那裡。周圍本來圍了一些想要問卦以及看熱鬧的人,他們感到不適后,便立刻四散離去。這樣就只剩下了王義正,葉清萍和青年三個人。
王義正沉思了片刻,他不知道該如何詢問關於林周的事情。他想:眼前這個青年,絕非一般之人。而且這個青年好像早已料到今日這個拜訪。如果把林周的事情和盤托出,而他萬一再和張千橋一樣,早已被敵方收買,那樣只會鑄成大錯,而且會害了林周。如果不說得詳細一些,這個青年又無法精確測算。王義正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王義正先是一驚,接著笑笑說:「姑娘何出此言?我自恃行的正,不會懼怕影子斜。你說我快要大禍臨頭了,我可不太相信。」
她坐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想這下糟了,局長肯定是發生了不測。可是劉太太看得很緊,自己根本無法進去打探情況。葉清萍突然打了個噴嚏,鼻子里有股酸辣的味道,同時頭也開始發暈,直想睡覺。葉清萍暗呼不好,竟然有人往屋裡灌迷香。如果吸進這東西,一會兒工夫就會暈倒。葉清萍趕緊拿起床單捂住自己的鼻子,可根本就不管用,她感到頭越來越沉,馬上就要撐不住了。
葉清萍開玩笑地說:「不會吧,哪兒有那麼誇張。我們平時經常在外面辦事,不論是風餐露宿還是借他住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王義正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盛肉的碟子邊上,有幾滴血跡。王義正用手指搓捏了一下,說:「這血有點兒黏,不像是豬血,莫非是……」
瘋婆娘放開王義正,悻悻地到賭桌旁繼續打情罵俏。劉太太討好地對王義正說:「王局長,您來有什麼事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瘋婆娘雙手摁住葉清萍的雙臂,然後一下騎在葉清萍的身上,嘴裏不停地說:「吃了你,吃了你,喝你的血,喝你的血……」
劉太太過去和瘋婆娘耳語了一陣。那個中年人還是不停地用惡狠狠的眼光盯著王義正。王義正不正眼看他,只能用餘光偶爾瞄他一眼,覺得此人很面熟,應該是在哪裡見過。
葉清萍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不過又為王局長擔心起來。她隱約覺得,王局長的身邊肯定存在一些無法預知的危險。
大約在五點的時候,天快要黑了。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笑聲。笑聲很清脆,聲音很大,還有些放蕩。葉清萍覺得有些刺耳,甚至受不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要找的瘋婆娘。
劉太太指了指屋門邊上的一個門,說:「這是我老公以前的書房,裏面有張床。王局長,今晚就委屈你在這書房裡睡一晚吧!」她又指著書房隔壁的一個屋門說:「葉警官,這個房間里有張很大的雙人床,你就和瘋婆娘一起睡裏面吧。」
此時已是下午兩點九九藏書多,兩個人準備一同前往陸家宅,可又卻覺得肚子餓了。於是二人又一同到一個環境不錯的飯店去吃飯。兩個人挑了一個靠窗的桌子坐下來。王義正特意點了一個魚香肉絲,這是葉清萍最愛吃的,平時兩個人一起出來辦事,每次吃飯都點這個菜。而葉清萍點了個紅燒茄子,這是王義正最愛吃的一道菜。
葉清萍點了點頭。王義正接著說:「千橋做事相當周密,可以說是滴水不漏。自從林周的事情發生以後,我就有一種感覺,千橋在派人暗中監視我。他甚至想通過某些手段把我軟禁。我的辦公室里,還有我的那輛吉普車裡,有被人動過手腳的輕微痕迹,他們肯定安裝了竊聽器,可是我卻沒有找到。剛才我在辦公室對你發火,是為了故意讓他們聽到,這樣就不會連累你。」
王義正接著說:「有些事情,你真的是有所不知。不知張千橋從哪裡得到了一些指示或者權力,如今在公安局,我的權力已經基本被架空了。局裡所有人員,好像都在刻意躲避我,他們整天圍在張千橋的身邊,任他調遣。」
劉太太笑著說:「王局長,瘋婆娘答應了。不過,她說現在太晚了,讓你們明天再來接她過去。你看行嗎?」
瘋婆娘好像明白了什麼。她轉過身,又回到原來的地方,繼續津津有味地吃起她的美味來。
外面傳來腳步聲,是瘋婆娘回來了。葉清萍趕緊躺到床上,準備裝著繼續睡覺。又覺得不妥,於是趕緊起身,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一下子鑽到了床底下躲了起來。
葉清萍慢慢地轉過身,劉太太正站在她身後,離她不過半米,正盯著她。劉太太和平時一樣,穿著那件睡裙,臉色煞白,像是塗了一層白面,嘴色卻很鮮艷。她咧嘴笑了笑,露出平時不被人看到的兩顆尖牙:「葉警官,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啊?」
「喲,誰這麼大胆啊?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負我們的王大局長。」循聲望去,原來是房東劉太太。雖然天已轉冷,可她依然穿著一件睡裙,好像還在過夏天似的。
劉太太慌張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只是瞎猜的。我現在就去幫你問問,看她願不願意和你們一起到局裡去。」
青年給老大爺算完,老大爺一邊嘖嘖稱奇,說算得奇准,一邊拿出百元大鈔酬謝。青年卻拒絕了酬金,說道:「人自立於世,莫過於安詳、幸福、平淡。我現在衣食無憂,所以,老大爺,您把錢收好,我是不會要的。」
麻姑用手抿了抿額前的亂髮,幽幽地說:「先生,您還是趕快離開這裏吧!您可能要大禍臨頭了。」
王義正平時對人親切隨和,許多人也願意和這位領導談心交流,此刻他突然如此暴怒,著實讓葉清萍接受不了。
青年笑著搖了搖頭,說:「看來閣下是信不過我了?請閣下退出幾步再看看,是否能看到什麼。」
葉清萍嚇得心口直跳,覺得心臟馬上要跳出來一般。她不停地喘著粗氣,試圖使自己慢慢平靜下來。她壯著膽子仔細一看,發現這人頭有點兒面熟,仔細一想,這不是照片上的那個劉太太的丈夫嗎?!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那個人頭面目猙獰,雙目圓睜,顯然是在臨死前受過巨大的驚嚇。除了人頭,還有分開的胳膊,大腿,以及別的肉塊,而且大腿上明顯有被刀剛剛切割過的痕迹。想想剛才劉太太做的飯里只有肉沒有蔬菜,以及碗碟邊上的血跡,葉清萍恍然大悟。這時,她感覺肚子里好像有什麼東西沖向喉嚨,嘴巴一張開,胃裡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眼看檀香已燒了將近一半,葉清萍焦急地說:「局長,您倒是說呀,檀香都快要燒完了!」
麻姑的話讓王義正和葉清萍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云。王義正覺得,麻姑雖然說得有些離奇,不過還是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他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一張無形的網正在將自己包圍,一切事情好像已經被排序好了一樣,實在讓人忐忑不安。但是,一想起自己的使命和責任,他覺得根本沒有必要去理會那些暗地裡的小人。自己的身後有國家,黨和政府的支持,更有無數人民的支持。想到這裏,所有擔心和疑慮立刻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必勝的信念。
周圍的人發出一陣輕笑,葉清萍羞紅了臉。她急著想給自己掙回面子,於是問道:「那你說說看,我今天上午都幹什麼了?」
葉清萍覺得很委屈,她實在不明白,王局長今天怎麼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話說得這麼傷人!她的眼裡噙滿淚水,低聲啜泣起來。
「不了,不了,我們還是另找一戶人家租房子住下吧,我們已經很麻煩你了。」葉清萍搶先說道。她怕王義正答應劉太太的請求。雖然劉太太很熱情,可葉清萍還是對她很不放心。
聽王義正這麼一說,葉清萍也不好再說什麼,她忽然想起,昨晚黑衣人讓她今天帶王義正去亭雲路走一趟,可是自己卻想不出讓他去的借口。她頓時急得心如焚火,不知所措。
葉清萍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真是有驚無險啊!她在心裏真的是對那隻小黃貓感激萬分。要不是它,還不知自己會怎樣了呢。
劉太太調侃道:「王局長,您打聽她做什麼?您莫非是看上人家了?」說完,她哈哈大笑起來。
等菜的間隙里,葉清萍閑得無聊,便透過玻璃窗閑看外面的人來人往。突然,路邊駛來一輛很豪華的賓士跑車,停在了飯店門口,車裡走出來一個人。葉清萍立刻感到一陣眩暈,暈的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因為車裡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大學里的輔導員——紀許心。
瘋婆娘過來之後,便和那四個賭博的男人嘻嘻哈哈,打情罵俏。誰要是和她搭上一句,她便更加放肆,放聲大笑,挑逗著他們說些肉麻的情話。葉清萍聽了,羞得滿臉通紅,只好低下頭裝作聽不見。所有人好像習慣了瘋婆娘的打情罵俏,都對她不冷不熱,不怎麼答理。只有那個頂替易正龍位置的中年人,老是拿眼偷瞄瘋婆娘。瘋婆娘覺察到了,更加起勁地賣弄風情,雙目傳情。那個中年人有一次可能是因為用眼傳情傳得太專註,結果摸錯了牌,立刻惹來另外三人的一頓臭罵,周圍的人更是一陣鬨笑。王義正看到瘋婆娘和那些男人黏在一塊兒,自己卻無法和她交流了解情況,心裏十分著急。何況自己也是上了點年紀的人了,和瘋婆娘那種言行開放的人說話有些不自在。他想讓葉清萍過去把她叫過來,可一看葉清萍紅著臉,低著頭,自然也是不能過去了。
王義正吐了個煙圈,葉清萍知道他要發話了。這是他的一個習慣,每次吸煙時,只要吐出一個煙圈,就要開始說話了。
「不是我說你大禍臨頭,」麻姑誠懇地說,「而是這隻梟鷹說你大禍臨頭。」
「反映了,」王義正苦笑一聲,「可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你想一想,如果不是上邊默許,張千橋怎麼會有那個膽子敢架空我?一定是有人替他撐腰。」
她不禁為自己這念頭嚇了一跳,不過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這裏的確有些冷,但無論如何也沒法兒和太平間相比。
葉清萍小聲地對王義正說:「局長,我怎麼覺得這麼冷啊,你感覺到了嗎?」
葉清萍和王義正吃完后隨即離開了飯店,在跨出店門的一剎那,葉清萍忍不住回頭望了望紀許心,心裏湧起一陣難過。
瘋婆娘一邊說,一邊俯下身子猛地咬向葉清萍的脖子。這時聽見「喵」的一聲,小黃貓躥了出來,一下子用利齒咬住了瘋婆娘的肩膀。瘋婆娘疼得一聲尖叫,從葉清萍身上滾到一邊,疼得不停地抽搐:原來這小黃貓撕咬得兇狠,竟然一下子撕下了瘋婆娘肩上的一塊肉皮!瘋婆娘無法抵禦劇烈的疼痛,只好在地上打滾了。
還沒等王義正他們說話,劉太太便走了出去。王義正打量四周,總覺得屋子裡怪怪的,沒有什麼生氣。屋裡只吊著一個很昏暗的燈泡,顯然這房屋的主人不喜歡亮光。屋裡也沒有什麼傢具,只有幾個凳子。四面的牆壁不知是何緣故,全都塗成了黑色。一般情況下,牆壁都是要刷成白色或綠色的,黑色的牆壁還是第一次見到。
瘋婆娘站起身,朝葉清萍這邊走來。葉清萍嚇得不知所措,心想,若是被她揪住了,估計也會被撕成肉片給吃了。她想跑,無奈兩腿發麻,怎麼也用不上勁。而且,在慌亂之中,早就把迷蹤步法的步數和路法給忘了個一乾二淨。葉清萍後悔自己當初只是把迷蹤步法當成了消遣的東西,卻沒想到在關鍵時刻有著極大的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