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後退了退：「抱歉。我不是個暴力的人，但是這些人殺掉了一個小女孩。那地方離這裏沒多遠。他們還殺掉了兩條狗。我能帶你去看屍體。」

「呵呵！沒有，恐怕得說我太窮了，買不起馬，不過我還是能幫你去科特郡。但你得先給我的花園除草。」

「那就普通茶吧。」

「你到底是誰啊？我認識你嗎？」

一小時過後，他扔掉了身上裹的毯子，汗水如注地從他臉上淌下來。現在要是給他點乾淨衣服，他可是什麼都願意做。一隻鮮紅的番茄掛在他面前，誘惑他。他把它摘了下來，像吃桃子一樣吃掉了，種子和汁液順著他的下巴流下來，這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番茄。橡木門打開了。

「那跟你說這話的人說對了。」

「我覺得你沒搞明白。我有危險，你也有危險，我們必須一起去科特郡。」

「怎麼樣？」

「手機？」

終於，他拔出了最後一棵惱人的破草，把它們堆在柵欄之外。花園現在變得漂亮了，房門又一次打開了。老太太站在本身邊，雙手在腹部交叉。她看起來很滿意。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嗎？」他問道。

他尖叫。或者說，他試著尖叫。他的聲音乾澀沙啞。

也許我抓起一塊石頭砸自己的頭……把瘋狂從腦袋裡砸出去，我就會在別處醒來，被捆在醫院的病床上，一切都很糟糕，可至少講得通啊。但他沒有那樣做，而是用毯子裹住身體，重新穿上臟襪子、臟鞋，單肩背起背包，用最快的速度逃離了營地。

「你在搞笑read•99ｃｓw.coｍ吧？我可是在你那愚蠢的花園裡幹了五個小時的活兒。」

「科特郡。」

「加冰？我到哪兒去弄冰去？」

「哦，鎮子還要走好幾英里的路呢。」

「鎮子里有人能幫我嗎？有警察嗎？有醫生嗎？」

「有人這麼跟我說過。」

她沒有作答。他走出門去，穿過花園，回到鋪滿葉子的路上，看著布萊克維爾太太進門后帶上了門。

「是什麼鎮？」

「那太糟糕了。」

「我這是在哪兒？求你告訴我吧，我這是怎麼了？」

「車？」

「拜託，女士，我需要幫助！」本請求道。

「賓夕法尼亞州？」

「第一粒種子會在你扔下它的時候長成一座鐵塔，第二粒會長成一隻狼，第三粒是一道火牆。」

「什麼科特郡？」

她把他領進房子里。房子里只有一個房間，角落裡有個木製的爐子，另一邊放著一張稻草床。房間中央是一張笨重的木桌，上面擺著新鮮的派、果醬、冒著熱氣的焦皮麵包，大塊大塊的硬乳酪，看起來像懸崖壁似的。桌子中央是一個金屬架，上面放著一鍋熱氣騰騰、還在冒泡的牛肉燉菜。老太太走到桌邊，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他的怒氣有規律地跳動著：「開什麼玩笑？」

「你現在認識了啊！」

「放開我，年輕人。」

他繼續辛苦勞作，太陽漸漸升到了森林正上方。他在惡魔花園裡，每幾分鐘就緊張地掃視一圈，看有沒有狗臉歹徒的蹤影。他們還在附近，也許他們還在追他。

「現在？哦，我可哪兒也不去九*九*藏*書。」

「種子你拿上。但是要記得：它們只會在你需要的那一刻長出來。」

「我的天啊，太感謝您了。太太，太感謝了。您有車嗎？」

「什麼？」

本不得不十分努力才壓制住自己掐她喉嚨的衝動。他像按彈簧一樣按住了怒氣，儘可能把縮成最短的彈簧塞進他心智的狹小空隙里。他祈禱是自己出了問題的精神在給他留下一系列暗示：怎樣逃出他的瘋癲狀態。

「好吧，有馬之類的嗎？」

他抓起種子，沉默地看著那死老太婆，默默發火。

「雜草很小，但是特煩人。」她警告他，「中午前做完，我就一定讓你吃飽了再上路！」

「不許在花園裡偷吃！」

哦，壞了，我一下子跑到了阿米什人的地盤。「電話！你有電話嗎？你知道附近誰有電話嗎？附近有人住嗎？附近有鎮子嗎？」

「走了。」說著，她用憂鬱的眼神看看路，「他離開了路。」除此之外，她什麼也沒透露。

「救命！有人嗎？特蕾莎？孩子們？」他拿出一點牛肉乾，邊跑邊嚼，直到看到遠處路邊有棟房子。房子看起來很真實。房子的外牆做成了仿磚牆外露的樣子，透著歡快氣息的白煙圈從煙囪里冒出來。有房子！他加快了速度，跑得太快，幾乎都沒法同時嚼牛肉乾了。房子外面有道小木柵欄，將一片茂密的綠草坪隔出來，還有花園裡種著一排排小花（這可是十一月啊！）、醋栗、番茄藤，上面掛著熟透了的番茄。也許這是個陷阱。也許住在裏面的是個巫婆，不管了。本走到前門旁粗壯的橡樹旁，使盡全力敲門，一點兒也不在乎會不會嚇到裏面的人。九-九-藏-書

「對，你的行動電話，或者你有座機的話也可以。」

「我跟你說了我會幫你去科特郡，我幫了啊。我肯定你能到的。」

「能加冰嗎？」

「你是誰啊，孩子？」她問道，她操英國口音。

她聽了這問題，好像很疑惑的樣子：「就是……就是科特郡啊！鎮子啊！」

她根本理解不了他，好像他在說日語似的。她的每一句回答都讓本更加困惑。

「你喜歡去哪兒就去哪兒，但我覺得這裏才最安全，這是我家。森林里可不安全。你要想讓我幫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就去幫我拔草。」

「我太老了，又虛弱，你看起來像個健康壯實的年輕人。幫我把房子前面的雜草都拔|出|來，我就幫你上路去科特郡。」

「哦，這不太可能。好了，我沒忘記給你的承諾。」她從圍裙口袋裡掏出一個皮質小袋子，遞給他。他往裡面一瞧，看到三粒棕色的種子。「你是個勤勞的好人，今天幹得非常好。」她說，「這些種子能幫你到達科特郡。」

「我給你泡杯茶好嗎，孩子？」

她關上了門，本可是一早晨都要做九_九_藏_書無聊的體力活兒了。一排排番茄藤中間夾了些雜草，它們不朝上長，反朝外長。他跪下來，右邊膝蓋——受傷的那邊——一接觸地面立即痛起來。他痛得齜牙咧嘴，停頓了一會兒，把手伸進了泥土裡，泥土很暖，不像是這個季節該有的溫度。他本以為雜草應該很好拔的，結果伸手去拔的時候，它們卻絲毫不動搖。他抓住苗的底部，卻只是拽出了苗，剩下的部分很短，更難拽出來了。要把雜草徹底除掉，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周圍的土全拽出來。第一根雜草鬆動了，細長的根部延伸了一英尺、兩英尺、五英尺、十英尺，這跟收釣魚線似的。草根似乎在不斷延伸。等到他終於解決了第一根雜草，泥土裡已經躺了一大圈根系，跟澆花園的水管一樣長，而後面還有幾百根要拔。都是懲罰啊。

「來吃吧。」

「你在那兒能找到人幫忙，沒錯。我可不喜歡殺人犯、竊賊什麼的逃脫在外。我能幫你去科特郡。」

「好吧！好吧！」

「太棒了。謝謝您，女士。」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時間久得有些尷尬了，「我認識你嗎？」他問道。

「非常好。好多年沒這麼好過了！」她抓住他的手臂，「進來吧。我給你準備了東西。」

「請問布萊克維爾先生去哪兒了？」

「我叫本，我迷路了，之前有兩個人要追殺我，他們還在追。我需要借用下您的手機。」

他抓住她：「你必須跟我一起去！」

「座機？」

「叫我布萊克維爾太太吧。」

「至少要告訴我您的名字吧。」他央求道。

她什麼也不說，只是示意他到門口ｈtｔｐs://read.9９ｃｓｗ•coｍ來，幫他打開了門。路在等待著他。

蒼蠅已經蠶食了狗的眼珠，本只能看到一層白色的皮下脂肪貼在頭骨上。他現在肯定想要嘔吐了。沒錯，該吐了。他轉頭，把昨晚晚餐吃的馬鈴薯麵包卷全吐了出來。

他坐下來，立即開始吃所有食物。他的胃口跳躍得很：吃一小點燉菜，然後吃一個小麵包，接著是一塊派，然後又是燉菜，再是一塊乳酪、一口茶。就算所有食物都下了毒，老太太要把他的臉皮剝掉，也不妨礙這些食物的真實、美味。不到五分鐘，他就有些撐了。

「永遠不要離開路。」她告訴他。

她伸出手來，示意握手定下交易。是宇宙瘋掉了嗎？但他也沒有別的選擇可考慮，於是他跟她握了手。

「你得天黑才能到科特郡。」她說，「從我這兒拿些食物吧。我沒有衣服給你這樣個頭的男孩子，但我還是能餵飽你的。」她給了他幾個裝滿了燉菜和果醬的陶罐，拿下他肩上背的包，把罐子塞進去，還裝了幾條麵包、幾塊乳酪。她還放進去一把乳酪切刀，他需要尖利的東西時，就能用上。再一次，所有東西都裝下了。她把背包還給他時，包還是那樣輕，與空著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門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矮個子老太太，留著波波頭，穿一條又長又厚的半身裙，配白色上衣，肩上還搭著紅色披肩，她的衣裙下面露出木屐。本覺得她很眼熟，卻無法叫出她的名字。

「不是，我是說以前。我們見過面嗎？」

「我還在賓夕法尼亞州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