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卷 12

第二卷

12

「我想知道,呃,勞倫斯的事情。我從周二開始就沒有見到他了,今天是周五。沒有任何人提起他,這似乎有點奇怪。我,呃,不知道您是否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騙你。」羅伯塔的聲音更近了。聽上去她好像就在帕特里夏腳下,正抬頭望著她。「你這次死定了。沒有人會給你機會讓你從頭再來。但爸爸媽媽應該解脫了。看在他們的份上,別再拖延了。他們越早看到你被釘在十字架上,就能越早開始恢復。」她的聲音再次變小。帕特立夏冒險吸了一口氣。她開始相信羅伯塔知道她在哪兒,只是在耍她罷了。
羅斯先生的一隻手仍然放在桌子底下。他正在試圖偷偷擺弄什麼東西。「等一下,德爾菲納小姐,」他粗聲粗氣地說,「既然現在你提到阿姆斯特德先生,倒是讓我想起了我們倆幾周前的談話。」他用那隻閑的手指著空空的椅子。
「就在上面。那棵樹上。哦,等一下。那裡只有她的衣服。」
帕特里夏爬上一棵樹,在最高的樹枝間儘可能地縮成一團。她關掉手機,拔出電池。
「我叫……」帕特里夏突然發現她沒法用鳥的舌頭說出自己的名字,說不清楚,「我叫帕厄厄特厄厄卡。」
帕特里夏又裹了裹紅襪子夾克,低頭看著自己緊緊握著的拳頭。「我很想跟你走。比任何事情都想。只是我還有個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現在他有麻煩。他叫勞倫斯。他也很有天賦,只是在其他方面。」
卡諾特看了帕特里夏一眼,似乎在說,他真的在認真考慮要不要把她變回一隻冠藍鴉。
「哦,」那隻鳥上下跳動著,「嗯,那你最好想個辦法。有許多像你這樣的傢伙正在往這裏趕呢。」
「等一下,」帕特里夏說。再次開口說話感覺有些奇怪,但她沒有時間擔心這個了,「你是誰?你要帶我去哪兒?」
「上帝啊!我要錯過《每日秀》了。所以,她在這附近跑的時候掉了一隻鞋。」
吃午飯時,她在圖書館里也無法忍受那股臭味。她一直在想羅斯先生看她的那種眼神,當時他以為她沒看見。她非常確定:勞倫斯的失蹤和這種使人虛弱的邪惡氣氛都是他的手筆。這兩件事絕對不是巧合。她更確定,而不只是懷疑。
「呃,嗨!」帕特里夏試著坐下,但忍不住有些坐立不安。她正處在惡臭的中心。「希望我沒有在這個不好的時間打擾到您。」
那就是帕特里夏最後聽到的。她突然飛到那些追逐者頭頂上。越飛越高,她的新朋友陪在她旁邊。她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冷過,但拍動翅膀讓她覺得暖和了點,她的朋友告訴她,他們在哪裡可以找到野鳥餵食器。裏面還有牛脂!對於這樣的夜晚,牛脂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哦!我看到了。」那隻鳥說。它歪歪腦袋,然後再次看著她:「我猜,要是你會飛的話,躲在樹上就更好了。不過,你是個巫師,對吧?你可以直接念個咒語逃跑。」
一隻小鳥落在帕特里夏旁邊。「你好,」它嘰嘰喳喳地說,「你好,你好。」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任何事情,」帕特里夏說,「只是這樣跟你說話已經是我好多年來做得最神奇的事情了。」
「對。」
在湖中走到一半的時候,慌亂跌倒間她突然想:我再也回不了家,見不到我的家人了。冰面會塌陷,她跳到一塊牢固的冰上,然後一直跳,每次都用腳趾著地。每一處的冰都嘎吱著出現裂縫。她到達對岸的時候,找她的人恰好到了湖邊,之後,她便朝著林木線向深處跑去。直覺帶著她避開了購物中心、岔路、豪宅和高爾夫場,周圍樹木的覆蓋半徑一直在擴大。
夜晚開始被迷霧籠罩。帕特里夏已經不知道幾點了。時不時地有聲音近了又遠。遠處有燈光閃爍。
那種氣read•99csw•com味,真的是難以形容。帕特里夏寧可有人一拳接一拳地打在她的鼻子上。
「你怎麼知道有事情發生了。」她回道。
帕特里夏屏住呼吸。她希望自己的身體不要發出任何熱量,希望自己縮小,消失在樹里。
帕特里夏差點就想說:「當然可以,什麼都行。」但她跟羅斯先生的交易剛剛過去不久,所以這個問題聽起來似乎又是一個陷阱。或者是測試。
帕特里夏意識到自己在哭。臉頰上的淚水冷冰冰的。很好。她可以哭,但不能抽泣。不能發出聲音。勞倫斯需要她的幫助。
「好吧,那是坎特伯雷的校服。她把衣服扔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帕特里夏:你說什麼?
坎特伯雷學院的氣味太難聞了,帕特里夏的鼻腔像著火一樣。她一直盼著火警警報響起來,即使是在這麼冷的天氣里,這個氣味也太濃了。誰也不知道這股臭味是從哪裡來的。真的很像是什麼東西死了。
她把CH@NG3M3想象成某種反常的神諭,這樣它說的最後一句話就停留在了她的腦海中。這是因為,當然,嬰兒的自我意識可以強大到任何程度——只是他們對世界上的其他存在沒有意識。沒有外部世界就沒有自我,唯我論相當於根本不存在。所以,如果帕特里夏能夠說鳥語,聽懂鳥說的話,認出她剛剛遇到過的小鳥,那她為什麼不能變成一隻鳥呢?
「真的嗎?」帕特里夏忍不住有些驕傲。
小小的白色長框蹦了出來。她的手機沒電了。

「我需要幫助,」她寫道,「我希望你能自己思考。你感覺你差不多可以。」
「那好吧。」帕特里夏兩隻手按住椅子站起來。
「真是個討厭的時間!」另一個人回應道。
為了尋求刺|激,帕厄特最後飛了一次。她一直扇動翅膀,直到整個鎮子都一下子展現在她腳下。所有那些燈光、所有那些房屋、汽車、學校、所有那場鬧劇都看不到了。
就那樣,帕特里夏赤|裸裸地站在滿是霜凍的地上——像是剛被扔到過冰浴缸里過似的。男人使勁扔過來一堆衣服,然後背過身去等著她換好衣服。那些衣服非常合身:一雙廉價的山寨銳步運動鞋、起球的白色運動褲、經典的搖滾電台的T恤衫,還有紅襪隊的夾克。
她聽到身後「砰」的一聲,像是有什麼又軟又重的東西掉了。她轉過身來,只看到在她剛剛坐過的椅子上有什麼濕濕的皮毛和因痛苦而裸|露的牙齒。當她看到椅子上那一大團滿是鮮血的皮毛時,那可怕的惡臭比以往都更濃烈了。她只看到一隻鷹般陰鬱的眼睛,從最近的椅子扶手下面盯著她。
「快點,」她對她的新朋友說,「告訴我怎樣變成一隻鳥。」
羅伯塔的聲音把半睡半醒中的帕特里夏驚醒。「嘿,翠西。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所以,別到處跑了。大家都想回家,而你就跟往常一樣自私。我為了找你不得不推掉《賄賂》的排練。你快把爸爸媽媽逼死了。」
「太好了!現在,你能送我一程嗎?」
就在她到達他辦公室門口的那一刻,她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句話:「可以忽略的陷阱就不是陷阱。」她屏住呼吸——或許CH@ NG3M3比它自己知道的還要聰明——但隨後又恢復了呼吸,令人抓狂的腐爛氣味再次進入她的鼻腔。她要徹底地直面這個怪物。
「在這一片你可是挺有名的。所以,你已經明智地決定要開始在樹上窩居了嗎?」
「你好,帕特里夏,」CH@NG3M3說,「發生什麼事了?」
太陽落山了。空氣冷颼颼的,帕特里夏一直在九-九-藏-書發抖。她必須刻意地不讓自己的牙齒打戰,以防有人走得太近會聽到。
「你從來都不知道訣竅,」羅伯塔說,「不知道怎樣成為一個瘋狂的混蛋而不會因此受到懲罰。其他人都知道。怎麼,你不認為他們都瘋了,對嗎?你覺得他們一個也沒瘋。但他們全都比我和你加起來還瘋。只是他們知道如何偽裝罷了。你本來也可以的,但你卻選擇折磨我們所有人。這就是惡毒的定義:不像其他人一樣偽裝。因為所有我們這樣瘋狂的混蛋都不能忍受其他人把他的瘋狂表現出來,就像是皮膚里的臭蟲。我們必須毀了你。這不是個人問題。」
這裏不算是真正的森林,不應該這麼靠近公路和建築物。除非樹頂蓋住天空,每個方向看起來都是一樣的,否則就不能稱之為森林。但如果她能到達湖邊,穿過冰面而不會凍死淹死,她就能到達真正茂密的森林。到時候誰也找不到她。
「你是說你說我們再也不會談起的那次?」帕特里夏抵抗著想要按照他的召喚坐回椅子上去的衝動。相反,她後退了幾步。
「不行。但我會成為你見過的最優秀的學生,」她轉而說道,「我每天晚上都會熬夜苦學。我會做完所有的加分作業。從現在算起,24小時后,我會成為一個學習瘋子。只是拜託,先讓我做完這件事。」
男人惱怒地把百得手電筒打開又關上。「很好。」最後,他說,「你有一天的時間,完全自由透明。」
CH@NG3M3:如果你告訴了他,你認為會發生什麼事?
她正要俯衝到司格厄厄科正在等著的地方,卻看到一兩英里之外有一束奇怪的、向上照射的燈光。那束光穿透天空,折射成黃色和紫色。她必須湊過去看看,那光真的太迷人了,讓人無法忽視。她呈弧形飛下去。
這股氣味讓帕特里夏頭昏腦漲的,其他人也是一樣。她覺得這可能就是喝醉了的感覺。課間的時候,她總是看到羅斯先生透過他辦公室的門觀察她。在女廁所里,多蘿西·格拉斯和梅西·費爾斯通一人抓著她一隻胳膊,一把把她按到鏡子前,在她臉上塗了什麼不知名的臭氣。「快說你做了什麼。」她們厭惡地對她說。帕特里夏一直等到她們放開她才開始呼吸。
「我怎麼知道?可能是吧。」
現在,既然大家都已經知道帕特里夏在哪兒了,關掉手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她重新開機,忽略所有信息,找到她唯一信賴的聯繫人。
「不用了,謝謝,」帕特里夏說,「我吃了很多牛脂。我不餓。」有一瞬間,她想起自己如何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那些珍貴的脂肪,突然有點噁心。
「要麼現在走,要麼永遠都走不了。」
「在哪兒?哪兒?」
帕特里夏打了幾次盹,然後猛地驚醒,擔心自己可能發出太大的聲音,或者從樹上掉下去。但是,她的雙腿已經僵了,一隻腳感覺像保齡球那麼重。樹枝扎進她的後背,快把她疼瘋了。而這個念頭只是讓她想起了羅伯塔剛才說過的話。
CH@NG3M3:可以忽略的陷阱就不是陷阱。
這樣沒用。她真是個白痴,不是嗎?
帕特里夏冒險稍微動了一下,剛好讓腿不那麼痛,然後脫掉一隻鞋子,好按摩一下麻了的右腳。鞋子從放著的樹枝上滑了下去,在一串沙沙聲中穿過樹枝掉到了地上。
「那就說定了,我給你24小時的時間去幫助你的朋友,」男人嘆了口氣說,「那你能答應我以後還我個人情嗎?」
好吧。所以,如果勞倫斯還活著,那他肯定是遇到麻煩了。不管怎樣,她必須幫他。
「不是,」帕特里夏說,「我是躲在這裏。他們都在找我。他們想傷害我。」
半小時后,帕特里夏家的電話響了,她爸爸接了起來。他向勞倫斯的媽媽九*九*藏*書問好,之後剩下的對話全都是「哦,哦,天哪。我知道了。」他掛了電話后,宣布對帕特里夏實行無限期禁閉。此刻,羅伯塔因為忙著高中的音樂劇和作業,沒工夫「無微不至」地照顧帕特里夏,因此,她的父母便重新從門底下給她送吃的。她媽媽說,這次他們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她帶給他們的損失。
兩個男人走到帕特里夏所在的樹附近,其中一個堅持說自己聽到了什麼聲音。第二個人一直說是第一個人的幻覺,或者是哪個該死的野生動物在樹林里活動。之後他們便發現了她的鞋。
「哦!你會說鳥語。我想我聽說過你。」
「你用的是你的手機,距離你家好幾英里,而且現在是深夜。」
「我猜是這樣。你覺得她穿著一隻鞋能跑多遠?」
「這是她的嗎?」
「自我意識自我矛盾的一點在於,需要別人的意識。」CH@ NG3M3說。
她跑了。通往後面區域的門在一陣恐慌的嘎吱聲中打開,帕特里夏衝進了一片寒冷中。滑下山。雖然已經是三月,但曾經阻擋她和勞倫斯,讓他們無法去湖邊piu~piu~piu~的那條小溪上仍然結著霜,帕特里夏猶豫了一下。她聽到有人在喊。可怕的名字。她踩到最平的石頭上,差點掉進水裡。她重新找回平衡,然後踩上下一塊石頭,但那塊石頭動了一下。她朝前倒去,然後不知為何將倒下的勢能變成了向前的動能。她衝上一塊又一塊石頭,最後搖搖晃晃地到了對岸。喊叫聲越來越響,方向也越來越固定。有人發現了她的校服。她跑進樹林里。
「好。那我們去告訴其他人。要是走運的話,今天午夜應該能回家了。」
「很好,」男人聳聳肩,導致他的大衣抬起來又落下,「你可以叫我卡諾特。」他說名字的時候,發音介於「坎諾特」和「康諾特」之間。「我來這裡是為了帶你去一所特殊的學校,那裡是專門為你這樣具有特殊天賦的人開設的。那是一所秘密學院,由當今世上最偉大的巫師們領導,在那裡你可以學習如何負責並自如地運用你的力量。我們聽到了一些關於你的閑言碎語,而且今晚你表現出了優異的天賦。這是你的榮耀,是神奇旅程的開端,等等。或者,你也可以留在這兒吃牛脂。」
羅斯先生伸出左手掌放在桌子上。「我跟你知道的一樣多。」他說。他的右手在桌子底下摸索著什麼。帕特里夏意識到「我跟你知道的一樣多」這句話可能有多重意思,因為他們倆都知道的事情可不少。或者他是在暗示他知道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陷阱、陷阱、陷阱。
帕特里夏:勞倫斯去哪兒了?
「這是一個人能遇到的最酷的事。我這輩子一直在等這一天到來,等得都快要放棄希望了,」隨後,帕特里夏突然想起了什麼,往後退了幾步,「不行,我不能跟你走。不管怎樣,至少現在不行。」
月光讓一切都顯得灰濛濛的,但帕特里夏腳下有上百萬盞燈,頭頂還有更多。她跟隨她的朋友一起俯衝,很快便肩並肩地在同一個餵食器中取食了。牛脂真是太棒了!那味道像是布朗尼加熱巧克力加比薩的組合。為什麼帕特里夏從來沒有意識到原來牛脂這麼好吃?
她昂首闊步地朝走廊走去,儲物櫃隨著她的步伐震動,在她的努力下,她幾乎可以無視自己現在正塗著一臉惡臭。
CH@NG3M3:可以忽略的陷阱就不是陷阱。
「她是個瘋子,別忘了。所以,對,睜大眼睛找一個光著身子在樹林間跑的……」


帕特里夏能看出這種對話通常不是這樣發展的。那個高大的男人,卡諾特,似乎很生氣。
「聽著,」帕特里夏說,「就給我一天時間。24個小時。我只需要確認勞倫斯沒九-九-藏-書事就行了,我答應之後你一定跟你走。行嗎?」
「哦,如果有人推斷你已經決定無視我那次給你的建議,那他應該也會想到我決定自己親手解決。這隻是個假設。」他臉上有一種變異物種似的笑容。
「你這樣看起來好多了,」當他們倆都吃飽了,身上暖和起來以後,另一隻鳥說,「順便說一下,我叫司格厄厄科。」
要是勞倫斯已經死了怎麼辦?她是唯一一個她能忍受與之說話的寒酸人,很有可能也是最後一個。想到勞倫斯死了,她感覺到自己內心有一種要把人抽乾的焦慮,還有一絲愧疚,好像是她殺了勞倫斯似的。
帕特里夏:我擔心他出了什麼事。
「在這種滿是石頭的地上?還有這麼多霜?肯定跑不遠。」
帕特里夏轉過身,目光所及之處全是瞪著她的人。整個學校剛剛都聽到了她用巫術和暴力威脅羅斯先生,然後她似乎在他的椅子上扔了一隻發臭的死動物。這件事永遠也說不清楚。
「你的名字很有趣,」司格厄厄科說,「我可以叫你帕厄特嗎?」
但她沒有。而且,羅斯先生跟她說的一切都是放屁。
「你不能幫他。如果你想去艾提斯利迷宮學習的話,就必須拋開你之前所有的牽絆。」
「很好,」男人說,「我的車就在附近。你先暖暖身子。」
帕特里夏試著給勞倫斯家裡打電話,想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勞倫斯的媽媽接的電話。「這都是你的錯。」她說。然後電話就掛了。
「當然可以。」帕厄特說。她還想再飛一會兒——她想飛一晚上——但她也想找棵舒服的大樹休息一下,一直睡到太陽升起來。她已經忘了讓帕特里夏不愉快的那些流言蜚語——帕厄特完全不必擔心那些。前方迎接她的是嶄新的生活,還有吃不完的牛脂。真是太棒了!
「現在跟我來。」他說。他說話時略帶中南部口音,像是來自卡羅萊納州或田納西州。
CH@NG3M3:擔心經常是信息不完善的表現。
「你真讓人噁心!」帕特里夏已經到了門口,把手卡住了,「我不相信你。你就是個瘋狂的老傢伙、瘋狂的操縱者、一個瘋子!」她用盡全身力氣使勁拽門把手。「如果你做了任何傷害勞倫斯的事,」她聽到自己提高了音量,「我保證我一定會抓住你,用我所有所謂的巫術把你撕碎!」門突然開了,就在她說到巫術的時候。
那個陌生人戴著一頂網紋獵人帽、一副類似列儂式眼鏡,一頭凌亂的花白頭髮,皮膚是深棕色。他穿著一件碼頭工人的大外套,像是披了件大斗篷。那束對於作為鳥的帕特里夏那麼迷人的光竟然來自一支百得手電筒,不過,或許那個人對手電筒施了什麼魔法。
「呃,你好,」那個發出光的男人說,「帕特里夏,對吧?我都開始懷疑你會不會來了。哦,你最好先恢複原形。我帶了一些衣服來。」
「哇哦!」帕特里夏幸福地想要跳起來大喊,但卻震驚到無法動彈。而且雖然穿著紅襪子夾克,她還是快凍僵了。「你想帶我去那所特殊魔法學校?現在?」
「我找到她了!」有人喊道。
帕特里夏扭作一團。她能聽到他們在搜索,人越來越多,就在她所在的樹周圍。她現在必須逃走,否則那個陷阱會在她周圍永遠關閉。
那束光是從一片草地上,一個高個子男人手裡拿著的某種設備中發射出來的。某種鳥類的本能告訴帕厄特趕快逃走,離開那裡,因為那裡會有麻煩。但她的另一部分卻迫使她靠得更近。她朝那束光飛過去。
「哦,」這個問題可難倒小傢伙了,它用自己黑色的鳥嘴啄了幾下說,「我的意思是,這就是天生的,不是嗎?你感覺到風將你托高,聽到朋友的召喚,搜索大地上的食物,你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拍拍翅膀,比如想拍干自己、九_九_藏_書想離開地面、想表達一種強烈的情感、想趕走一些蟲子,想——」
帕特里夏:你說的這句話好奇怪。我猜,好的陷阱應該偽裝得很好,所以你在掉入陷阱的時候不會意識到這是個陷阱。從另一方面來說,你必須是「自願」掉進去的。不能讓你自願走進去的陷阱不算是陷阱。而一旦你被抓住,你不可能還能忽略那個陷阱,因為你被困住了。所以,完全可以無視的陷阱就是失敗的陷阱。我想我明白了。
外面的聲音一會兒大一會兒小。有幾次,她看到黑暗中有手電筒的燈光。還有一次,她聽到狗叫,急切地想為它們的表兄報仇。她非常確定羅斯先生辦公室里的那隻動物是一條狗。那個混蛋可能早就在之前的某天晚上把它藏在了狹小的空間里,只等著它慢慢腐爛變臭,時機成熟。
「德爾菲納小姐,」正在看電腦的羅斯先生抬起頭來,招呼她坐在對面最近的鋪了椅子墊的椅子上。那股臭味在羅斯先生的辦公室里更濃,但他似乎並不在意。「見到你總是很高興。」門在她身後關上了。
帕特里夏感覺到牛脂在自己胃裡翻騰。她真的好想說勞倫斯可以照顧好自己,那樣她就可以去魔法學院了。如果他們倆交換位置的話,勞倫斯很有可能會拋下她,對吧?但他仍然是她唯一的朋友,所以她不能直接丟下他轉身離開。她看看那個男人停在回車道上的車,是一輛租來的福特探路者,正突突突地響著。「我……你必須相信我,我真的很想跟你走。比任何事情都想。但我不能走。我不能丟下我的朋友不管。而且,如果你們那些很棒的巫師老師們不信仰忠誠和扶危濟困,那我想我還是不願意學習他們要教給我的東西。」
CH@NG3M3:我不知道。他好幾天沒有登錄了。
那隻鳥朝帕特里夏身邊跳了幾步,仔細打量著她。那隻鳥有點像冠藍鴉,黑色的翅膀上有亮色的條紋,頭尖尖的,是藍色的,羽冠是白色的。現在,她竟然被這樣一個罌粟種子樣的小眼睛仔細打量著。
但帕特里夏壓下自己消極的想法,只是集中精力傾聽那隻鳥自由地暢想一隻鳥的生活。她在腦海中想象著那些畫面,讓那些畫面融入自己,這樣就好像那些都是她的親身經歷一樣。不一會兒,她就跟那隻鳥一起說了,他們倆幾乎配合默契地形容著一隻鳥的身體。她可以想象到自己的雙腳收縮,變成三趾,她的屁股消失了,剛剛發育的乳|房消融了,手臂交疊,皮膚上長出了一層羽毛。
帕特里夏:我一直不知道是否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勞倫斯,就是羅斯先生跟我說的那些話。
帕特里夏抬起頭,看著男人歪斜的太陽鏡。他正在打量她,或者正準備放棄她。
低處的樹枝和灌木劃破了她的裙子,讓她幾次跌倒在地,而且她出了很多汗,一路上汗水一直在結冰。漸漸地,她開始呼吸困難,最後只能停下來吸入刺骨的空氣。她很高興在經受了一天恐怖氣味的折磨后又可以呼吸了,雖然她可能要得肺炎。
「我的天哪!」羅斯先生喊得很響,足以讓整個擁擠的走廊上全聽到,「你做了什麼?」
帕特里夏:他會以為是我編的。他會以為我是個瘋子。所以才說這是個完美的陷阱。不管我怎麼做,我都會輸。
CH@NG3M3:社會就是在別人的自由和自己的奴役之間做出選擇。
「我一直在這裏等你,就像我在這裏等其他學生一樣。你在想什麼?」
帕特里夏搖搖頭,她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不過,現在可以了。「你好。」她說。感謝天空中所有的鳥,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另一隻鳥在叫。
男人嘆了一口氣,像是上千個閥門一起打開,宣洩累積了上百年的憤怒:「我們到車裡再說,行嗎?我可以開車去給你買點吃的。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