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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4

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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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里有什麼?」帕特里夏問,「種子?基因材料?」
吃完晚飯後,歐內斯托悠閑地走到一個標著「已經結束的派對」的書架前,那裡主要是各個帝國的歷史。他一揮手拿下一本《衰落與瓦解》,書架便搖晃著打開了,露出一條通往神秘酒吧的通道,酒吧牆上有一盞小仙女霓虹燈,還有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綠翼」。綠翼酒吧是與危險書店類似的另一個橢圓形大房間,不過這個房間中央裝飾有一段圓形的吧台,還有一個擺滿了苦艾酒的單側貨架。酒瓶大小形狀各異,表面裝飾有新藝術風格的少女、水晶龍和羊皮紙手稿。遠處的角落裡,已經有幾個穿著束身衣和娘娘腔裙子的人坐在高台邊喝酒了,但他們無一例外地朝歐內斯托打招呼。
歐內斯托爬到吧台裏面,開始把瓶子里的酒倒入調酒器中。帕特里夏在勞倫斯旁邊待了很久,小聲對他說歐內斯托調的或者碰過的任何飲料他都要小心。「小口抿一下就行了,」她建議道,「如果你明天還想留著腦子的話。」
「聽起來很公平。」泰勒又遞給他一個甜甜圈。
勞倫斯閉上眼睛就看到液晶顯示屏上的鬼影,頓時嚇得沒了睡意。在離那家書店還有幾棟樓的時候,勞倫斯站在包培根香腸車旁邊的角落裡,突然開始感到恐慌。他會說錯話,那些人會把他變成個小玩意。就像羅斯先生那樣。
勞倫斯和塞拉菲娜來到一家號稱選用當地食材等等的有機漢堡店,塞拉菲娜說起了她的情感機器人。「你肯定不會相信啟發法。這種方法不但可以識別面孔,而且可以識別每張面孔的習慣性情感狀態。他們正在了解情緒的概念,他們馬上就要有情緒了。情緒是很奇怪的——情緒不僅能體現情感,甚至可以維持情感,情緒就像是一種疾病狀態。比如,我們會說你懷恨在心。」
勞倫斯感覺自己的腿軟了。他跌跌撞撞的,直到有人把他扶到一張18世紀的錦緞椅子上,他再次迷失了方向。他意識到這是一個問一些魔法問題的絕佳機會,因為誰也不會責備一個好奇的醉漢,對吧?他抬頭看看密密麻麻、模糊不清的形狀和光,開始絞盡腦汁地想一個不那麼無禮的問題。但他找不出一個動詞,或者一個名字來救急。
書店裡的空間意外地大,鋪著一床看似對稱的舊地毯,但後來才發現中央的大火輪和花印得偏右了。牆邊堆滿了書架,並且從側面向房間內突出,書架被分成「流亡者和偷渡者」、「恐怖愛情故事」等幾類。那些書中,英語書和西班牙語書大約各佔一半。除了書,每個架子邊緣的高處都放了一件紀念品:古代儀式匕首、塑料龍、各種古幣,還有一件貌似維多利亞女王束身衣上的鯨鬚製品。
伊澤貝爾哼了一聲,把「安柏大人」扔到了廚房水槽里讓它瀝干。「安柏大人」抱怨了一聲,試圖變成防止水槽進行任何內部沖刷的形狀。但又卡住了,發出很大的抱怨聲。
「啊。」
商場看起來已經廢棄了,一層只有一盞燈指引他走上蜿蜒的樓梯,他沿著樓梯走過看起來一片死寂的舊美容用品店,一直到了頂層,那裡有塊牌子,上面寫著:「危險。書店照常營業。」勞倫斯猶豫了一下,然後推開通往「危險書店」的門,一陣鈴聲隨之響起。
吃完漢堡和奶昔后,勞倫斯和塞拉菲娜去看了新電影《龍捲風衝浪者》,就在他們爭論該從貨攤上買點什麼零食時,帕特里夏的電話來了。帕特里夏問現在打電話過來是不是不太好,勞倫斯說有點。

勞倫斯和帕特里夏坐在沙發上,一邊用精靈狀的煙斗吸著大麻,一邊聊他們各自的戀愛問題。勞倫斯說著塞拉菲娜、正在進行的「死緩」,後來,他為自己滔滔不絕的獨白感到尷尬,便問起帕特里夏上次跟她一起喝酒的那個傢伙。凱文,那個畫網路漫畫的傢伙。
「我想他們現在其實挺幸福的,」勞倫斯說,「他們倆大約七年前https://read.99csw.com離了婚,我媽媽又找了一個喜歡看鳥的人。我爸爸辭掉了那份糟糕的工作,回到學校當了一名高中老師。我以前一直覺得他們倆如果分開的話會更幸福,雖然你絕對不可能支持你的父母那樣做。你父母呢?」
勞倫斯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雖然他的心情確實有點像面臨長期以來害怕的馬拉松。
塞拉菲娜走開去看酸奶椒鹽卷餅了,可能是因為他接電話生氣了。她長長的手指掀起捲曲的白色包裝,宛若在摘花。她的鼻子皺了皺,然後笑了,好像椒鹽卷餅跟她說了個笑話似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他對著塞拉菲娜暗暗在心裏說道。
「這讓我免費去了三次格陵蘭島,」伊澤貝爾說,「說實話,我覺得米爾頓的觀點取決於他今天又斃了多少實習生。」她眯著眼,表明這隻是個笑話,米爾頓沒有斃了任何實習生。
「永遠失去。」勞倫斯說。
「我討厭你在我在場的時候,當著第三個人的面談論我,」帕特里夏說,「更何況你們還在這裏逼我的朋友。」
勞倫斯忍不住想,他是否剛剛見證了一場巫師之間的對決。
「不是,」伊澤貝爾說,「米爾頓預測五千年或一萬年後打開那座地窖的人應該有很多食用作物,否則他們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那附近。裏面全是科技知識。圖表、規劃——最重要的,一本重現我們技術水平的指導手冊,內容包括如果沒有化石燃料或找不到其他某些元素該怎麼辦等等。他設想找到這座地窖的人基本上應該具備19世紀初的科學水平。對,這樣就可以延續下去。至少那個地窖很容易找到:整個地窖中的電子設備會形成一道垂直的光束,就像探照燈的光,每天發射兩次,至少發射一萬年。這也是最難製造的部分之一。」
從那次看電影一直到周三晚上,勞倫斯一直在工作台前忙碌,因為「百分之十計劃」總是處於危機模式,米爾頓一天24小時、一周七天不停地打勞倫斯的電話。米爾頓不停地提議,或者更確切地,威脅說要將勞倫斯和他的小組成員們重新安置到郊外的安全屋中,好讓他們不受干擾地專心工作。好像勞倫斯沒有快把自己逼瘋了、沒有把計劃視為自己的全部生命似的。
「對對,你們一定要去,」歐內斯托用帶著一絲拉丁口音的粗啞嗓音說,「去吧!完全不必擔心我。」最後,歐內斯託大聲堅持讓大家直接扔下他不要管,結果,所有人都主動要求留下來陪他。
那個不確定性別的人——讓人無助的是,他/她的名字竟然叫泰勒——說,或許勞倫斯在中間地帶會更自在。
「好了,」勞倫斯說,「所以,我現在顯然是中了……」他再三查看咖啡廳周邊,確認沒有人在偷聽。「除了今晚在書店裡的那些人,以後我跟別人說話時必須遵守一些限制。所以,這意味著你們可以給我解釋一下,對嗎?你們可以告訴我這個是怎麼起作用的。我就是有點好奇,僅此而已。」
塞拉菲娜似乎已經忘了勞倫斯正在「死緩」。他給她買了一條漂亮的絲巾,那條絲巾恰好很配她的衣服。他正在練習積極傾聽。他們有幾次非常美妙、一臉燦爛的做|愛體驗。勞倫斯不再過多地談論自己。他一直在想「核計劃」,並且試著判斷何時是實施這個計劃的最佳時機:這種事情在你慢慢培養起情緒的時候比作為絕望時的伎倆更有效。勞倫斯想起自己的奶奶朱爾斯,他在她生前最後見過她幾次,有一次,她趁沒人時將一個戒指盒放到他的滑雪衣口袋裡,在他耳邊小聲說:「把他送給你最後娶的那個人,好嗎?」那時的勞倫斯還是個小孩子,他意識到這是一個莊重的請求,便同樣小聲地對奶奶說他會的。
「你跟勞倫斯是怎麼成為室友的?」帕特里夏問伊澤貝爾。
「我必須問你一兩個問題,」歐內斯托抿著一杯馬提尼說,「是關於你對帕特里夏的打算。她https://read•99csw.com向你坦白了,我們表示贊成,因為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密友。但你必須答應我們,絕對不能把她跟你說的事情告訴其他任何人。不能告訴你的愛人塞拉菲娜,不能告訴你的朋友伊澤貝爾,當然也不能告訴你的老闆米爾頓。你能答應嗎?」
「那你後來怎麼不再夢到火箭了?」帕特里夏問。
「對,可以,」帕特里夏說,「但不能在這兒。或許這個周末吧,我們可以去公園裡散散步。我還記得你有多喜歡戶外運動。」
「我想,我可能就是厭倦了,」伊澤貝爾說,「厭倦是心靈的疤痕組織。」
此刻,勞倫斯一下子明白了:他們在他身上下了咒語。確切地說,是詛咒。如果他敢對任何人說起關於魔法或魔法師的一個字,他就永遠也不能再開口說話。他心裏痛苦地明白,這是真的。當然,沒有任何方式可以檢驗,除非他親自去試。他盯著自己在橡木桌上轉動的大拇指。要是他餘生都無法跟別人說話,只能發信息,那該怎麼辦?
他們的房子在很高的山上——雖然叫「谷」,但諾伊谷大部分都是陡峭的山坡。客廳的落地窗正對著花園前面的下斜坡,外面的樹也長得更高。樹木和房屋高度都大不相同的波特羅山與他們所在的這座山遙相呼應。前廳的天花板很高,隨後是一段螺旋樓梯一直通到第二層,那裡是伊澤貝爾的卧室、衛生間和書房,還有一個可以俯瞰客廳的陽台。勞倫斯的卧室在下面幾個台階處,廚房另一側上方,可以看到小小的後院。
「呃,」勞倫斯說,「能。我答應你。」
勞倫斯顫抖了一下,這可能是他恢復知覺的信號。
「不是那樣的,」泰勒對帕特里夏說,「有人擔心你,你應該心懷感激。自從你搬到惡棍自由區后,你一直有點……補償過度。西伯利亞的事情我也很難過,但我們必須得往前看。」
他們不知道怎麼追上了一輛正在運輸途中的韓式墨西哥卷卡車,趁車子等紅燈的時候買了十幾個辣韓國烤肉和燒烤豆腐墨西哥卷。勞倫斯的墨西哥卷里放了很多香菜和洋蔥,是他私底下很喜歡的那種。他的焦慮漸漸消失,開始嫉妒帕特里夏有這麼可愛的朋友。如果這是勞倫斯朋友圈的聚會,現在應該已經有人急著要證明自己是某個領域的最高專家了。大家會盲目地互相攀比。但這裏的這些人看上去卻似乎互相包容,還互相喂墨西哥卷。
勞倫斯剛朝危險書店裡面邁了兩步,就有人用一柄紫外線權杖在他身上掃了一遍,殺死了他皮膚上的絕大多數細菌。帕特里夏從一張鋪了軟墊的漂亮椅子上站起來抱了抱他,小聲跟勞倫斯說千萬不要碰歐內斯托,那個坐在紅色躺椅上的人——也就是那個永遠不能離開書店的人。歐內斯托已經幾十年沒有曬太陽了,但他的皮膚還是溫暖的棕色,長長的臉上顴骨很高,還有深深的皺紋。他花白的頭髮編成了一根辮子,眼睛周圍畫了眼線或者眼影妝之類的。他穿著一件深紅色睡袍,一條藍色絲綢睡褲,所以整個人看上去很像海夫納。他朝勞倫斯打了個招呼,並沒有從躺椅上起來。
勞倫斯正嚼著墨西哥卷,多蘿西婭笑著湊了過來。「我曾經開過一家餐廳,那家餐廳在世界上十幾個城市都有門,」她小聲說,「每個入口都貼著不同的菜單,宣傳不同的菜品,但我們根本沒有廚房。我們只有桌子、抹布和椅子。我們就在不同大陸的城市之間來回上菜。所以你說,我們是餐廳呢還是運輸管道呢?」勞倫斯不九*九*藏*書確定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只是自我揶揄,抑或兩者皆有。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的臉上突然又滿是笑容了。
「很高興見到你,勞倫斯。」歐內斯托拉過一個凳子坐在勞倫斯面前,他的眼線和沒有別住的長長的白頭髮像是對焦過似的。他把聲音降低,變成了談話的語調,但仍然聽起來像是在演話劇,他每一個字的發音都像是舞台上的演員。歐內斯托靠得很近,所以勞倫斯聞到他身上有一種正在傳授花粉的整片草地氣味。他靠得那麼近,如果勞倫斯向前倒,就會碰到帕特里夏的這位導師。帕特里夏說過那會非常糟糕。歐內斯托湊得更近了點,勞倫斯往後縮了縮。
「你可以為了她、為了我們做這些嗎?」歐內斯托說。
他們三個叫了墨西哥卷,想著雨已經停了很久,應該可以勉強下山去取了。晚上天又暖和起來,雖然街上每個角落都有許多水坑,天上還是烏雲密布。勞倫斯走在帕特里夏和伊澤貝爾中間,因為被女人包圍覺得很不自在。尤其是倆人還越過他說話。
帕特里夏說了自己的名字,倆人握了握手,然後,伊澤貝爾便跑去換衣服了。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杯白蘭地。她坐在帕特里夏旁邊的沙發上,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說這場雨又要把世界上什麼地方給淹了。
大家在爭論是出去吃晚飯——大家,不包括歐內斯托——還是把吃的帶回來。「或許,我們可以去嘗嘗那家新開的潮人小吃店。」帕特里夏建議道。
「真不酷,」伊澤貝爾做了個鬼臉,「一點兒也不酷。還不如普通的雨傘好用。哦,你好。」她把淚水擦得差不多了,這才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那個陌生女孩。「見到你很高興。我叫伊澤貝爾。」
「他們,呃……還好,」帕特里夏說,「其實,他們有幾年跟我脫離了關係,但去年他們又努力想跟我團聚。」她嘆了口氣,從精靈腦袋上又吸了口煙,雖然她的喉嚨已經有點癢。「說起來,這還得感謝我姐姐。羅伯塔時不時地被抓進去,要不就是躺在急診室里。以前,她是集他們倆的寵愛於一身。但現在,我父母突然發現我找了份工作,而且沒有犯罪記錄,他們現在已經決定,我可以成為那個好女兒。就好像我和羅伯塔可以直接換個位置。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知為何,羅斯先生的木雕成了勞倫斯和帕特里夏關係的轉折點,他不僅是他們關係的黏合劑,同時也提醒他們,在八年級時,他們曾經見過彼此徹底失敗的樣子。帕特里夏可能是最不會對勞倫斯感到失望的人,因為她已經見過最差的他。實際上,這是幾個月來勞倫斯最放鬆的時候,而這不僅是精靈煙斗的功勞。
「小吃!」多蘿西婭拍手表示贊成,手鐲隨之叮噹作響。
勞倫斯勉強有時間沖回家,迅速沖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去教會街見帕特里夏。他們要在某個二手書店見面,那裡住著一名巫師。那個巫師好像有殘疾、困在家中什麼的,所以只能整天整夜地待在自己的小書店中,勞倫斯懷疑那家書店是非法經營。
電影真爛。看完電影后,塞拉菲娜和勞倫斯回到了塞拉菲娜家,體驗了勞倫斯有生以來最棒的一次做|愛,倆人用力咬住對方,在對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在原本覺得自己肯定會毀掉一切的時候仍然激烈地互相碰撞。他們互相交纏著,一起顫動著,直到勞倫斯不得不去尿尿。他必須提醒自己不要尿個尿就沖水,因為大家都在節水。當勞倫斯回到床上時,塞拉菲娜已經睡熟了,胳膊肘朝著他這邊。
「我一直想跟凱文談談,我們到底算怎麼回事,但後來沒有談成。」
泰勒和帕特里夏帶著勞倫斯在瓦倫西亞街上找素食甜甜圈。他的腦袋像被劈成了兩半,眼前直冒金星。泰勒小聲在勞倫斯耳邊說了什麼,他感覺找回了一點平衡,咖啡和布洛芬也起了作用。「你做得很好,」泰勒對他說,「你掉進了可怕的獅子洞里,但你卻十分九-九-藏-書淡定。」
他們都在書店的摺疊椅上或幾把真正的扶手椅上坐下。最後,勞倫斯坐在那個不確定性別的年輕人泰勒和不確定年紀的老太太多蘿西婭中間。
「我想我聽說過你,」伊澤貝爾對帕特里夏說,「你認識勞倫斯的時間跟我差不多。他好像這一生都在尋找各種人。」她瞥了一眼勞倫斯,他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因為他意識到自己似乎確實如此。
書店裡沒有發霉的「舊書」味,反而有股很好聞的香味,像是勞倫斯想象中威士忌桶里還沒有加入威士忌陳化時的香味。這是一個你可以陳化得很好的地方。
「什麼事?」
這裏沒有一個人看起來超有影響力,如果他們在統治這個世界的話,那他們隱藏得很好。實際上,時不時地有人說起世界是多麼混亂,他們多麼希望情況能有所不同。
所有人都超級友好。首先給勞倫斯留下印象的並不是某個人,而是一群人同時圍著他說話,帕特里夏就在房間的另一頭看著。
伊澤貝爾說了勞倫斯小時候跑去看火箭的事情。「我一直有點留意勞倫斯,他從麻省理工畢業后,我就讓他到我的空房間里來住一陣。實際上,勞倫斯幾乎不著家;我都好幾個星期沒見過他了。這隻能說明一件事:『紅矮星』馬拉松。」
歐內斯托給勞倫斯調了一杯鮮綠色的東西,映著霓虹燈光十分耀眼。勞倫斯把那東西送到嘴邊之前,看到了帕特里夏警告的眼神。那東西聞起來很香,他必須努力克制自己才能忍住沒有一下子全倒進嘴裏。他嘴裏充滿了驚奇和愉悅的感覺,裏面摻雜了各種濃烈、香甜、清澈的味道,他需要一直抿才能品出一半。
「呃,當然可以,」勞倫斯說,「我保證。如果我對任何人說起關於魔法的任何事情,我就失去聲音。」
「呃,」帕特里夏拿起煙斗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才回答,「這個不太好說。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我和凱文到底是在約會,還是說只是玩曖昧。每次在外面過夜,他總是試圖半夜偷偷溜走。不過,在我接受了那些訓練后,沒有人可以從我身邊溜走。所以,他最後只能好好跟我說再見,或者一直待到早上。這兩種方法他都試過了,但似乎都不太適合他。」
「沒什麼,就是我的朋友們想見見你。你知道的,就是我那些特殊朋友。他們知道我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你了,所以想讓你過來吃個晚飯什麼的。周四行嗎?」
勞倫斯立刻就答應了。但是,如果他不是急著要掛電話趕緊回去做個好男友,他可能會慎重考慮一下跟帕特里夏的「特殊朋友」們共進晚餐,或許會編個理由推脫。
他們看起來都那麼友善,勞倫斯絲毫不介意他們同時開口,讓他完全沒有緩衝餘地。也有可能是因為魔法的緣故,他應該被嚇壞的。但他太累了,根本沒有精力去擔心那些沒有自己找上門來的事情。勞倫斯很緊張,怕自己身上有股包培根香腸的味。
「誰的電話?」塞拉菲娜問。勞倫斯說是他的初中同學,就是很奇怪的那個,這樣塞拉菲娜便說,她不認為帕特里夏很奇怪。

「永遠失去。」歐內斯托聳聳肩,好像提醒了一個很不重要的細節。
「那個項目就是弄著玩的,」他們穿過卡斯特羅街時,勞倫斯說,「米爾頓認為一百年後人類就不存在了,更不用說幾千年了。這不過是他想留條退路罷了。或者說想讓自己良心稍微好過一點。」
有一會兒,倆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帕特里夏改變了話題:「你父母怎麼樣了?還是希望你多去戶外嗎?」
一位個頭較矮的老太太身上掛著一副大眼鏡,黑白相間的頭髮精緻地束在腦後,她開始給勞倫斯講自己的一隻鞋愛上一隻超大號襪子的故事。一個高大英俊的日本人,穿著一身西裝,蓄著整齊的鬍子,詢問勞倫斯一些關於米爾頓的財務問題,勞倫斯發現自己想都不想便回答了他。還有一個不確定性別的年輕人,留著一頭釘子狀的棕色短髮,穿一件灰色衛九_九_藏_書衣,想知道勞倫斯最喜歡的超級英雄是誰。歐內斯托則一直引用黛西·薩莫拉的詩句。
勞倫斯想了一下,如果他不幫帕特里夏控制自我的話,他們可能會讓他同意把自己的雙手變成魚鰭。但對於這件事,模糊地說一句「我會儘力的」似乎就足夠了。川島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大家都重複說了幾次很高興見到他。勞倫斯感覺一陣反胃。有人帶他去了苦艾酒酒吧遠處角落裡的小廁所,他蹲在廁所里足足吐了十五分鐘才把胃裡的東西吐乾淨。
勞倫斯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伊澤貝爾突然回來了。她渾身濕透了,因為外面在下雨,而且,從雨傘那充滿抱怨的服務噪音和伊澤貝爾左側的外套已經濕透、右側卻完全乾燥的事實來判斷,那把試驗中的自變形雨傘卡在了非優選形狀。他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她時那引以為傲的棕色長辮子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灰色波波短髮。
「哦,天哪,」勞倫斯說,「安柏大人讓你失望了。」他一直沒找到跟這個綽號很搭的人,但一直在嘗試。
「哦,那我可以等下再打過來。」帕特里夏說。
從伊澤貝爾的角度來說,她剛從格陵蘭島回來,米爾頓·德斯在那裡建了一座可以存續上萬年,並且只有解開一道數學題才能打開的地窖。「樣子很像防空洞,包括一個卡迪電腦商店和高端殯儀館。所有的東西都是用閃閃發光的鋼、鉻和大理石製造而成,然後用玻璃隔開。」
「真是氣死我了,」帕特里夏說,「我們以為我是自大狂,但我唯一想做的只是做做牛角麵包,過我自己的生活而已。而且,他們不可能不對勞倫斯下咒語,而只是要求他閉嘴,對吧?」
吃晚餐時,伊澤貝爾聊了更多她換工作的事情,從做火箭到成為米爾頓「百分之十計劃」的一員。「我以前總是夢到火箭,」伊澤貝爾舀了一勺玉米片放在公用的薩爾薩辣醬里,「好多好多個月里,每天晚上都會夢到。在我們突然關閉『靈敏航空公司』后。我做了很多奇怪的夢,夢到每分鐘都有火箭要發射,但我們卻把最後的遙測技術弄錯了。要不就是我們要發射火箭,那火箭漂亮、驕傲地升空了,之後卻撞上了噴氣式客機。最糟糕的夢是哪裡都沒有錯,火箭飛了好幾個小時,我就坐在地上,含著眼淚一直看。」
「我們想讓你幫我們照看她,」川島對勞倫斯說,「我們有一些規定,但最大的禁忌就是違反我們所說的『強化』。讓自己顯得太重要。所以我們希望你以我們大家都做不到的方式支持她,做她的朋友。還有就是,在她太拿自己當回事的時候,提醒她她只是一個人,跟其他人一樣的人。」
在心底里,勞倫斯一直堅信他應該被甩。因為在他為了「百分之十計劃」每天工作14個小時時,他心安理得地對塞拉菲娜不聞不問,或者,因為塞拉菲娜對於他來說太優秀了。但成為成年人及網路黑客的全部意義就在於,你得不到你應得的,你得到的是你能得到的。
「我們還有一個小忙需要你幫一下。」那個日本人川島走到歐內斯托旁邊,一起進入了焦點。他們幾乎要碰到了。「你看,我們很擔心帕特里夏。她小時候經歷很多事情。先是狄奧多爾夫那個人渣,然後是西伯利亞那令人遺憾的事情。」
「你可以遷就我一下,對此發誓嗎?如果你不遵守承諾,你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不管是對誰。」歐內斯託大笑著揮揮手,好像只是出於禮節,但勞倫斯看到帕特里夏在後面搖頭,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滿是恐慌。
「調整呼吸。」勞倫斯對自己說。他成功地將一些氧氣供應至大腦,感覺像是一種缺覺的臨時補救措施。這瘋狂的熱浪極有可能會讓他脫水,所以他從那個賣包培根香腸的傢伙那裡買了點水。之後,他強迫自己朝那座掛著西班牙語牌子的三層購物商場走去,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中真的很需要帕特里夏。
「哇哦!」勞倫斯拍拍伊澤貝爾的手腕,「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