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卷 6

第三卷

6

「不,說真的,你到底做了什麼?」
「如果當普麗婭身處危險之中時你只是浪費我們時間的話——」安雅說。
其他人看著勞倫斯,他緩緩地點點頭。「對,」他說,「我想我們可以實現。」
勞倫斯再次產生了一種「站在深淵邊上」的感覺。一種完全沒有在意的恐懼。他聳聳肩甩掉那種感覺。「當然,」他說,「我記得。」
「我可以試試嗎?」普麗婭問,「我想成為地球上無重的第一人,這樣我的名字就會在每一次記錄中被拼錯,直到永遠。」安雅開始抗議,但普麗婭隨後說道:「傳統的牛頓萬有引力定律已經是遙遠的過去式了。」
「但是,在進行任何人體試驗之前,我想多做一些測試。」安雅說。
「我需要你欠我點東西,」帕特里夏說,「否則這事就辦不成。我真的很抱歉。其他所有的方法我都試過了,但一個也沒成功。最後,最強大的魔法通常都是某種交易。我換個時間會再給你解釋。」
在又長又窄的空間另一頭,帕特里夏發著光,是跟普麗婭消失的白圈一樣的白光。這是整個空間里唯一的亮點。
跟塞拉菲娜談起自己工作的時候,他一直把細節說得很模糊——塞拉菲娜只知道他的團隊正在研究理論上可以克服重力的東西,如果可以的話,可能會在幾年後投入實際應用。但是他渴望將最終的成品展示給塞拉菲娜,並且在「無限之路」在他身後突然打開時張開雙臂。那將是他生命中最輝煌的時刻。
安雅贊同地說。她穿著馬褲和馬靴,外加一件印著黛比·哈利頭像的寬鬆T恤,黛比的脖子上纏著一條帶子。安雅剛剛把頭髮染成了粉紅色。
「不對,雖然這是常見的錯覺。魔法分為治愈魔法和騙術魔法。以前,很多人都認為治愈魔法是好的,騙術魔法是壞的——但是,治愈師可能會變成審判控制狂,而騙術師則可能非常富有同情心,並且真的可以救你的命。」
勞倫斯回頭看看被自己帶上的鐵門,從齒間用力吸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好像也要被吸入其他完全未知的空間中去。

「該死、該死、該死,」蘇卡塔一直不停地小聲說,「該死,完蛋了。我真替普麗婭感到難過。」安雅一隻手放在蘇卡塔肩膀上。
有一會兒,勞倫斯數著帕特里夏知道他多少秘密,心裏感覺美美的。他有一種奇怪的自豪感,因為他找到了一個自己如此信任的人。就好像他選得很好,雖然這很大程度上是出於偶然。
「她看了一些眼睛不能看的東西,」帕特里夏說,「按我說的。伏特加,要很多。還有大聲的音樂。我推薦Benders樂隊。我可能也會來喝一兩杯。」
「我改變了中子流的極性。」
「很好。」帕特里夏鬆了一口氣,似乎已經憋了很長時間似的,「再來點茶?」
蘇卡塔、安雅和塔娜盯著大激光槍管下發光的白圈,根本不知道帕特里夏來了,直到她站在他們旁邊。
「我很抱歉。」帕特里夏說。她穿著浴袍,站在公寓門口。或許他把她吵醒了,不過他很懷疑這一點。
那天晚上他沒有睡覺,一直在找啊找。但他找不到任何一件算得上是他的真正財產,同時又比奶奶給他的戒指更小的東西。
「就像柏拉圖洞穴。」帕特里夏說。
「呃,我可能已經說過有兩種魔法。」帕特里夏遞給勞倫斯一個藍莓點心和一杯英式早餐。
烤華夫餅沒有成型,她轉而拿來當地做的有機果醬餡餅,這個可能更好吃。他們坐在波浪狀的灰沙發上,這是以前勞倫斯每次來時,迪迪和另一位室友看《卡戴珊一家:下一代》的地方。帕特里夏時不時地掃一眼走廊,看她們會不會出來搗亂或者偷聽他們的談話。
「那裡有可見光譜之外的顏色,」普麗婭終於能開口說話了,「但我還是能看見。現在我也停不下來,一直能看見那些顏色。」
勞倫斯說了什麼:「你應該把她撬過來,給她看看那個反重力設備,講講那個不算什麼反重力的事情。然後她就永遠都是你的了,夥計。」
帕特里夏轉過身,示意勞倫斯她需要一些空間。勞倫斯抓住蘇卡塔的胳膊把他朝出口拽,同時示意安雅和塔娜跟上。「我們得給她找點補給,」他說,「帕特里夏需要開水九九藏書、乾冰、普通冰塊、六台『越獄』的卡迪電腦,還有其他一些東西。快點,夥計們,我們快走。」他催促著大家離開了那裡。
蘇卡塔已經隔著hAckOllEctIvE盯著普麗婭看了好幾個星期,看著她焊接,戴著只會讓她看起來更像小矮人的護目鏡。她構建了一種啟用無線的挖掘機器人,可以把小東西藏到你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除非你有正確的PGP秘鑰。
「你這是從《神秘博士》學來的。這可不是開玩笑,這是件很嚴肅的事。」安雅說。
他從自己的幻想中出來,發現米爾頓又給他發了一封郵件,要求他提交包括實質進展的進度報告。這些郵件中包括類似「人類大步跨越逐漸擴大的懸崖」之類的句子。有些日子,勞倫斯掙扎著動員自己去工作,而一旦到了那裡,他又無法讓自己離開。
「就是有點變化無常。」帕特里夏現在完全是在逗安雅了。
帕特里夏到達那座水泥大樓后,勞倫斯下樓來接她,她差點沒有時間跟他強調絕對不能讓他的朋友們發現她的能力。不管發生任何事。
「她可以幫忙,」勞倫斯說,「我沒法跟你們解釋。但是她可以幫忙。」
帕特里夏的笑容變得更悲傷了,似乎知道了什麼勞倫斯還沒明白的事情。「別忘了你欠我的東西,」她說,「否則會變得非常糟糕。我很抱歉。」之後,她走進屋子,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她來這兒幹嗎?」蘇卡塔問。
勞倫斯現在仍然不能完全確定普麗婭到底怎麼了。他沒有任何現實數據。她飄走了,就像本和其他各種物體一樣。她雙腳離地的時候,涼鞋掉了下來,亮晶晶的腳趾甲扭來扭去。她一邊大笑著拍手,一邊說:「瞧見了嗎,牛頓!」所有人都擊掌歡呼,說著庸俗的笑話……就在這時,普麗婭「嘭」的一聲被發射出去了。那聲音有點像氣球爆炸、靜噪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把她吸進了一個隱形的洞里。唯一剩下的就是她的涼鞋,有一隻還翻倒了。勞倫斯感覺有一股衝動,想要把它們撿起來,整整齊齊地放到豆袋旁邊,好像她很快就會回來找它們似的。
他陪她走回家,努力壓抑突然想擁抱她的衝動。她正笑著搖頭。「上帝啊,能在那裡待一會兒真是偶然,」她說,「你的朋友很大程度上是迷路了。不過,她沒有被那個空間奇怪的重力作用壓扁真是個奇迹。」
「我們快點去弄補給。」他說。他一直不停地往清單上加這加那,有些必須去幾條街區外的雜貨店裡買或者找黑客空間的人借。
勞倫斯花了很大力氣假裝他帶朋友們搞得這場尋物遊戲既重要又時間緊迫。之後,他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機上有一條帕特里夏發來的簡訊:「請快回來。一個人。」他示意其他人出去找補給,然後自己轉身沖回樓上。
「好,當然可以,」勞倫斯說,「你想要什麼,說吧。」
「等一下,」帕特里夏說,「蘇卡塔有女朋友了?」
「我不會說愛莫能助。我接受了很多年的訓練,學習在不同的情況下如何使用這些技能。我可以用騙術魔法來改變自己,即使周圍沒有任何人。如果有人攻擊我的話,我可以使勁『治愈』他,讓他一周之內都能感覺到我的『治愈』。」
「哦,不。」他大聲說,「那個不行,不,不,該死。絕對不行。」他無法呼吸了。像是哮喘突然發作之類的。之前的喜悅全都不復存在了,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似的,相反的,他感覺像是被一隻尖銳的鋼頭鞋踢中了心口。
「很順利,」帕特里夏用正常的聲音說,「普麗婭現在已經安全了。等她從那裡出來的時候,需要準備很多伏特加,還有大聲的音樂。她會喝酒,對吧?她沒有什麼惡習吧?」
「我們沒有考慮附加質量,以及其他宇宙相應更高水平的引力。」勞倫斯說,似乎這是在回答她的問題似的。
「我猜,是好的和壞的。」勞倫斯說,他嘴裏並沒有吃很多。帕特里夏在沙發上展開的浴袍就在他旁邊,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趁她不注意把戒指偷走。但他隨即想起帕特里夏說過有人會被拉回那個可怕的維度。
「哦,上帝啊,謝謝你,」勞倫斯說,「我可以說謝謝嗎?這樣說會不好嗎?」
read.99csw.com他們推著普麗婭去了放Benders音樂的燒烤酒吧。也有人說去急診室什麼的,但被帕特里夏否決了,而且,沒有人想跟替他們收拾爛攤子的人爭論。
「比如其他維度,」普麗婭說,「因為理論上來說,重力在其他宇宙空間是更大的力。」
勞倫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他整個人都興奮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事。他有太多小物件了——他最小的東西很可能是他花大價錢買來的什麼荒唐的小玩意。他一直笑到嗓子都啞了,眼睛蒙上了一層霧,而當他擦亮眼睛時,在場的已經不光是他和帕特里夏了。
「我知道會是類似這樣的東西,」帕特里夏把戒指放進浴袍口袋裡,那裡甚至都沒有鼓起來,「否則咒語就不會成功。」
所有人都圍在帕特里夏周圍想看看她要幹什麼,勞倫斯擔心她要花太多精力遮掩,以至於無法進入那個宇宙的洞中把普麗婭拉回來。帕特里夏穿著一條無肩帶的紅裙子,一覽無餘的白肩膀和若隱若現的乳|溝讓人覺得很性感。她背對著勞倫斯,看向白圈上的空間里時,勞倫斯忍不住注意到她膝蓋後面的小坑,以及小腿和腳踝完美的曲線。
在經歷了生死考驗之後,酒真是治愈的良藥。勞倫斯雙手捧住酒杯,任酒在自己嘴巴和喉嚨的最上層流過,感覺與布希米爾斯威士忌建立了一種精神關聯。
「她說這是她媽媽給她的,她本來想傳給孫女,但她的孫子輩只有我一個孩子,」勞倫斯說,「她想讓我把它送給我要娶的人,然後再傳給我們的女兒,如果我們有女兒的話。」
「我本來是要送給塞拉菲娜的,」勞倫斯說,「作為訂婚戒指。我答應過奶奶會把它送給我的新娘。」
「謝謝你給我解釋。」勞倫斯吃掉最後一口藍莓點心,然後用剩下的茶衝下去。他還有一百多個問題,但此刻他還沒準備好接受更多的答案。他在沙發破舊的襯墊上陷得更深了。他永遠也不能從這個沙發上抬起屁股了,只會在這裏越陷越深,直到被吞沒,就像是「金星屁股陷阱」。
「嗯,」普麗婭說,「蟲派。我最喜歡了。」
普麗婭在白色平台上站了一會兒,目瞪口呆地看著下面的兩張面孔。她將兩隻優雅的手舉到面前,似乎很驚訝地發現自己還有手。她想說話,但卻只能做出魚嘴的樣子。她開始搖搖晃晃地走下平台,勞倫斯領著她找地方坐下。
「永遠、永遠不要跟我說那句話。」她身上發出了光。
「如果我把你的朋友帶回來,」帕特里夏說,她咬著嘴唇,似乎還在想最後一刻可能的替代方案,「如果我把你的朋友帶回來,你必須給我你最小的東西。」
所有人都一直跟帕特里夏乾杯,一直給她買酒,聽著她的冷笑話哈哈大笑,好像他們都強烈意識到她挽救了他們的危機。帕特里夏去洗手間的時候,蘇卡塔湊過來對勞倫斯說:「說真的,你是從哪兒找到她的?她真是太棒了?她可能是我遇到過的最厲害的怪才,這肯定能說明點什麼。」塔娜和安雅也插|進來。但與此同時,勞倫斯卻注意到他的朋友們沒有一個人真的直視著帕特里夏跟她說話,而是一直越過她。這些人憎惡迷信,但他們卻像對待倒霉符咒一樣對待他的朋友。
「帕特里夏,」他說,「我真的、真的很感謝你的幫助。除此之外,我真的很高興能認識你。我很抱歉小時候你跟你家貓說話的時候我逃走了。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從你身邊逃走了。這是我給你的承諾,明確清晰。或許,我也不應該對你這樣的人做出承諾,對嗎?但我不在乎。謝謝你成為我的朋友。」
第二天早上,他拿著戒指找到帕特里夏,眼睛因為缺乏睡眠而疼得厲害。「這是我奶奶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他對她說,「她臨死前給我的。」
「為什麼不能是類似,比如,我一隻腳著地站一個小時之類的?為什麼必須是我最珍貴的東西,我求婚計劃的關鍵?這根本說不通。」
「就這樣?」勞倫斯鬆了一口氣,笑道,「成交。」他用兩隻手抓住她一隻手握了握。
倆人站在門口。某一刻,倆人的手開始碰到。他們就手拉著手站在那裡,互相望著對方。
「這裡是一處絕密的研究設施,偽裝成了一個俱https://read.99csw.com樂部。」
「對,」塔娜說,「所以你人還在這裏,但你的質量已經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在某些地方,」勞倫斯說,「這可是美味佳肴。我們不知道那個地方是哪裡,不過一旦我們完成了食譜改造,我們就會去那裡跟他們比賽。」
「如果這樣沒用的話——」蘇卡塔說。
「我不知道,」帕特里夏說,「我的意思是,按照規定,我們現在已經是成年人了。我們感受到的東西要比孩童時少,因為我們長出了太多疤痕組織,或者我們的感覺遲鈍了。我想這樣可能是健康的。我的意思是,小孩子不需要做決定,除非是錯得離譜的事情。或許,如果你感覺到太多的話,可能也可以輕易下定決心。你明白嗎?」
「我真的很抱歉。」帕特里夏說。
但實際上,勞倫斯感覺理智和情感都比他小時候感覺到的更真實。路燈、車燈和霓虹燈鮮活地閃動著,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收縮膨脹,可以聞到附近木炭燃燒的味。他轉身看著帕特里夏臉上明亮而憂傷的笑容。
很快,普麗婭便用一根活潑的長手指點著六指史蒂夫,看他跳舞了。「他的反應速度真是太快了,」她略帶一點旁遮普口音說,「我會給他設計點中央陀螺儀什麼的,好保持平衡。」
「當然,當然,」勞倫斯說,「那是肯定的。我可是謹慎的典範。完全不必擔心。只是求求你,如果可以的話,求求你一定要幫忙。我會永遠欠你的人情。」他跟在她身後爬上樓梯,就在他們到達最後一個台階時,帕特里夏轉過身來定定地瞪著他。
勞倫斯的每一片靈魂都在吶喊,讓他趁失去奶奶的戒指和自己聲音之外更多的東西之前趕緊離開這兒。但後來他想到了自己所做的另一個承諾。他完全自願做的那個承諾。
但隨後,勞倫斯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怎樣才能知道是哪個東西。最小是說體積最小嗎?還是重量最小?還是只是說整體尺寸最小?他有一些甚至不能用小來形容的線頭,但他很明確地知道那不算。為了公平起見,他必須找一件自己擁有的東西,也就是說,至少是可以正常轉賣的東西。不能賣的東西就不算擁有,對吧?
一個小時后,勞倫斯發瘋似的撥打帕特里夏的電話,祈禱她沒有把手機落在家裡或者關機去參加什麼巫師聚會。帕特里夏一接起電話,他便迫不及待地開口了。「嘿,我現在急需你的幫助。我們改變了人們周圍不應該存在的力,而且似乎把蘇卡塔的女朋友推送到了另一個存在平面,在那裡我們無法定位她的位置,甚至無法證明她仍然存在,我們基本上已經用盡了所有的科學方法,別擔心,我不會把你的秘密告訴其他人的,只是求你幫幫忙。」
有時候,勞倫斯渾渾噩噩地想象著行走在類似地球的另一個星球上。那裡有奇怪的重力。空氣中是不同混合比例的氧氣、碳和氮。那裡的生物可能會挑戰我們關於「植物」或「動物」的定義。那裡的月亮不止一個,那裡的太陽也不止一個。只是那種新奇就可以讓他的心臟炸裂:光著腳丫伸到從來沒有任何人類的腳趾耕犁過的土壤,頭頂是黃銅的天空,宣告著我們曾以為的所有極限都不過是我們的偏見。之後,他突然回到小組工作受阻的現實:與一年前相比,再也沒有進一步開啟最後的前沿。
「她的專業領域是什麼來著?」安雅胳膊叉在獨角獸襯衫前說。
連逛帶擺弄了幾個小時后,普麗婭儼然成了團隊的一分子,她對所有人發誓說不告訴別人他們的隱身處是非常不對的。勞倫斯給她解釋了反重力的事情:「我們的目標是使重力失效,改變身體中所有電子的旋轉方向,從而使身體質量有效轉移到其他地方。」
「好吧,聽著,」帕特里夏說,「你們想不想讓你們的朋友回來?」所有人都緩緩地點點頭。「那就給我退後一點,讓我工作。」
「你可以說謝謝。」帕特里夏笑著說。
他在桌子里到處翻騰。鉛筆、鋼筆……洛克人的小雕像確實很小,先把這個列到清單第一條。他堆了一堆,把抽屜、盒子和衣服架全翻了個遍,同時還得小心不要吵醒伊澤貝爾。然後,突然之間,他想到了。
「就像昨晚。」勞倫斯說。
勞倫九-九-藏-書斯引導著普麗婭坐在一個豆袋上,她抱住自己,發出低沉的喉音。他給其他人發了簡訊讓他們回來,然後轉過來看著帕特里夏。
「你早就知道是這個。」他把戒指遞給她,仍然放在那個小小的天鵝絨盒子里。實際上,加上盒子,他幾乎要比他的一個玩具車大。但也大不了多少。
「我想知道我們的世界里有多少其他東西都只是其他地方的影子,」勞倫斯一邊想著一邊說,「我的意思是,我們一直在懷疑,我們這個世界的重力很弱是因為大部分重力都在其他維度。那其他東西呢?光?時間?我們的一些情感?我的意思是,我活得越久,就越覺得我看到、感受到的東西都是我們感覺不到的那些真實東西輪廓的痕迹。」
「好啊!」勞倫斯在沙發上換了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帕特里夏又遞給他一杯熱茶。他們一直默默地喝著茶,直到帕特里夏的室友們起床,開始沖勞倫斯翻白眼。
「等我幾分鐘,」帕特里夏說,「我已經上街了。」
「可是,你是怎麼做到的?」安雅一直在問,「你做了什麼?」
「我真的必須把這個給你嗎?我們不能終止交易嗎?」
幾周過去了。大家都已經習慣了普麗婭在周圍出現。與此同時,小組終於在機器方面取得了實質性成果。先是一個高爾夫球,然後是棒球,然後是煮熟的雞蛋,然後是名叫「本」的倉鼠——它們都在輕輕按下按鈕的那一刻擺脫了頑固的束縛力,然後在第二次按下按鈕時恢復到正常重量。
大家都咯咯咯地笑起來。普麗婭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
「我說過我永遠不會再逃走了,」勞倫斯說,「我說話算話。」
「你想進來吃點烤華夫餅嗎?」帕特里夏後退一步,打開門說,「我不能這樣在外面說。」
「那,」這樣過了一會兒,勞倫斯問,「我能做什麼?」
「我們就滅了你。」塔娜總結道。
「不客氣,」帕特里夏說。倆人到了帕特里夏家前門。「你也是。所有的一切。有你做朋友,我也覺得超級幸運。我也絕對不會從你身邊逃走。」
所以,當普麗婭說她想成為地球上無重的第一人時,勞倫斯絲毫沒有猶豫。
「什麼話?」
「我們這裏做的是很嚴肅的研究,」塔娜說,「任何東西都不是鬧著玩的。當然,六指史蒂夫除外。」她指著一個跳踢踏舞的小機器人說,機器人聽到自己的名字,用好多數字擺了個爵士手勢。跟往常一樣,很煩人。
幾大口威士忌下肚,聽音響系統嘶吼著「快來感受這噪音」,普麗婭似乎也已經基本恢復正常。她開始在凳子上跳舞,取笑重金屬頭髮和全身照。勞倫斯確保一直有酒送過來,這樣普麗婭就可以達到推薦劑量。在外宇宙的那段時間,不管她經歷過什麼,她似乎都已經完全忘記了,或許,如果他們走運的話,等她帶著宿醉醒來,會感覺整個晚上只剩下奇怪的模糊印象。對於擾亂一個人的短期記憶來說,這個方法似乎很不錯。
「維度超驗論。」帕特里夏說。
「我用了音速螺絲刀。」
安雅和塔娜反對讓普麗婭進入總部內部,因為她會告訴hAckOllEctIvE的所有其他人,而且會出現一些鬧劇。黑客空間有一些很酷的人,但也有一些人仍然認為自己能造一台兩秒時間機器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到家的時候,他崩潰了。幸福消失得太快,他只好坐下來。他已經筋疲力盡,感覺自己要是不馬上睡覺的話可能要昏倒。隨後,他想到必須要給帕特里夏的「最小的東西」。他可以早上起來找,也可以過幾天找,也可以隨便什麼時候找。她沒有限定具體的時間,或者任何條件……他可能有幾天的時間把它找出來。
所以,他有一個從「百分之十計劃」帶回來的U盤,尺寸是兩個豆子那麼大——但當他給帕特里夏發簡訊時,她說不能是他借來的東西。她要的是他明確無誤地擁有的東西。這就排除了塞滿他桌子和書架的各種電子配件和工具,這些嚴格來說都是從米爾頓那兒借錢買的。
「所有這些都不過是實現最終目的的手段。」蘇卡塔補充道。「我們認為,如果我們可以解決重力問題,那我們就可以製造穩定的蟲——」安雅踢了他一下,他咳嗽一聲繼續說道,「派,蟲派read.99csw.com。」
複式房間里看起來比平時更暗,好像所有的光都被什麼東西吃了似的。電影海報像是鬼屋裡的幽靈肖像。勞倫斯踩到一個豆袋,差點摔個嘴啃泥。他躡手躡腳地經過他每天工作的機器,機器鋒利的邊緣、金屬突起和濺射的LED燈突然讓人覺得很兇險。屋裡有種香味,像是燒薰衣草的味。
他衝過去緊緊抱住她,差點把她勒死,然後,他感覺到她裸|露的肩膀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臉貼在他的脖子上。她輕輕地「嘶」了一聲表示抗議,勞倫斯稍微鬆了松,但還是一直抱著她。
「哦。哦,好。好吧。那我會非常感激的。對了,就在那邊。」
帕特里夏點點頭。「治愈師和騙術師學校都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其淵源都是世界各地的許多傳統習俗。19世紀30年代,兩個學派爆發了一場戰爭。世界原本可能會變得支零破碎。但當時有一個名叫霍頓斯·沃克的女人,她意識到如果這兩種魔法可以結合的話,效果會更好。如果你同時掌握了騙術魔法和治愈魔法,你就可以做一些非常了不起的事,比單獨使用任何一種魔法都要厲害。而且,你變成控制狂或謊話連篇的騙子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普麗婭說話的時候會用雙手做出迷人的手勢,感覺像是正在你腦袋裡畫出各種形狀。她的手指纖長,有一些微波樣的小坑,還戴著一些假的藍寶石大戒指。外加色彩柔和的水晶指甲。
「就像柏拉圖洞穴。」勞倫斯贊同道。
勞倫斯已經在猜想這裏面的含義:「所以,如果你要用魔法完成什麼大事的話,就必須欺騙或者治愈某個人。所以,如果沒有可以欺騙的人或病人的話,你就愛莫能助?」
帕特里夏什麼也沒說,只是盯著自己的紫色浴袍。她的頭髮糾結成了一團。
帕特里夏像看一隻發狂的鷹一樣看著普麗婭,時不時地碰碰她的手,好像被她碰一下能治病似的。很可能真的是這樣。帕特里夏根本沒有注意其他人,甚至包括勞倫斯。帕特里夏可能是一個凌晨三點在外面瞎晃、跟老鼠說話的反社會怪人,但當人類需要時,她總是對他們懷著無限溫柔。帕特里夏的黑頭髮散在後面,她的臉,以及專註的目光,都變成了頭髮中的燈塔。
「她會喝酒。」勞倫斯說。普麗婭對酒精飲料的品位讓勞倫斯安心了許多。不過,他正準備迎接壞消息。帕特里夏只是盯著他,彷彿正試圖做出什麼決定。她應該比他矮几英寸,但此刻卻似乎比他還高,眯著眼窩深陷的眼睛打量著他。
「怎麼樣了?」勞倫斯不出聲地喊道,好像他們在地窖里似的。
勞倫斯和蘇卡塔同時掃了一眼複式房間,裸|露的屋樑,《流言蜚語》和詹姆斯·邦德的電影海報,外加豆袋和燈芯絨沙發。迪斯科球同時也是安保系統。「俱樂部」的偽裝確實很巧妙。
「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勞倫斯感覺自己的眼睛模糊了。香甜的柑橘味,柔軟、溫暖的感覺充斥著他的所有知覺。他感謝父母認定他應該參加戶外活動的那天。
「伏特加、大聲的音樂,」被勞倫斯死死抱住的帕特里夏喊道,「現在就要。這是她恢復過程中必不可少的。」
「記得我跟你說過別跟我說什麼嗎?」帕特里夏問,「就是你帶我來這兒的時候。」
「別再用《神秘博士》里的話回答了!跟我說實話!」
「欠我的話。這句話對於我的意義跟絕大多數人都不一樣。」
回家的路上,醉酒、如釋重負和情感爆發的複雜情緒一直充斥在勞倫斯心頭。但他也隱隱地對「最小的東西」感到一絲不安。很有可能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帕特里夏似乎有點緊張這個。勞倫斯大步跨過一條條街道,腳跟甚至碰在了一起。他從來沒有狂喜或是情緒大起大落過,但他想象過這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其他人回來了,蘇卡塔像個救生圈似的護著普麗婭,臉上熱淚直流。「我以為我已經永遠失去你了,我無法一個人獨活,我從來沒想過要放棄你。」他說。
理論上來說,一個人可以蜷縮在發光的白盤上,被巨大的紅色槍口瞄準,完全沐浴在反重力射線的作用中。
「你真的必須給我。否則你的朋友可能會重新被困在那個地方。或者換成你。」她當時說的時候,這真的是一個很小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