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年確實相當漫長。那時，浩二郎已經出生，當時三歲。但在他模糊的記憶中，從沒有挨餓的印象。但在那個時代，確實有家庭為了確保小孩的伙食費，不得不逼年紀較大的孩子工作。如田村所述，他為了分擔家計上東京打拚的前一年，東京舉辦奧運會。不只是浩二郎深感世代隔閡，坐在一旁的雄高也驚嘆不已。

「每個案子的狀況不同，有可能無法滿足您的期待，不過我們會全力以赴。請先讓我們聽聽您的故事吧。」浩二郎一本正經地說。

「沒錯，不過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那是東京奧運隔年，昭和四十年的事情，你們肯替我調查嗎？」

戰爭結束二十年後的日本，進入經濟高度增長時期，各種體現新時代的建設與活動如新幹線、奧運會等如雨後春筍htｔｐｓ://ｒｅａd.９９csw•cｏm般冒出來。拜新建設需求之賜，都市的勞動資源供應不足，因此企業須尋求更多便宜的勞工。這和現代社會如出一轍。不，就城鄉差距來看，當時的落差或許遠比現在更為巨大。

「我兒子在大學學建築工程，不過他的實戰經驗不夠，技術和長年跟在我身邊的專務或老師傅們相比還差得遠。還沒補足這段技術落差前，他不夠格勝任老闆。我若繼續留在現場，只會妨礙那些專務鍛煉他，不是嗎？」

田村訴說著自己的心境。他大可留在工地現場幫忙，不過為了讓三十歲的兒子獨當一面，他判斷自己完全抽身是最好的選擇。

「之後將近十年，大批年輕人從鄉村湧入東京。大我三歲的哥哥很早就坐上集體就職的夜間九-九-藏-書列車。當時我想，自己中學一畢業，理所當然也要坐那班列車去東京。」大概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田村咬緊牙根，表情宛如少年。

「昭和二十五年二月，我出生在岩手縣一個叫石鳥谷的小鎮。我們家三男四女，我排行三男。石鳥谷這個地方自古以來就是有名的酒鎮，您聽過南部杜氏嗎？」

「我也經歷過學徒時期，很苦，很嚴格，但也因此才有現在的我。我要委託的事情也和這段經歷有關。」

「我們的負責人，實相先生回來了。」雄高迅速起身，向紳士介紹浩二郎。

「哎，勞煩您大老遠跑這麼一趟。」

田村肌肉發達，脖子到肩線的厚實線條讓浩二郎回想起一位前同事，那人是柔道高手。田村體態優雅的氣質來自他厚實的胸膛，而且腹部並不九-九-藏-書凸出。仔細一看，他的身體非常緊實。

浩二郎腦中還徘徊著智代的事情，不禁說話浮躁。其實搜索回憶的人、事、物，難度並非以年數論斷。

「那是公元一九六五年，所以是四十三年前的事。我們剛接下一個六十二年前的案子，田村先生的案子還晚了二十年，不算久遠，請不用擔心。」

「哪裡，現在到哪兒都近。我東北出身的，對於新幹線縮短各地距離的感受特別深。」田村露出微笑說，「我來之前應該先打通電話。我這次來京都觀光，想著順道來看看。我這人總想到哪兒做到哪兒，我太太老抱怨我思慮不周。」

「我的知識告訴我，集體就職實施於昭和三十年到五十年，但我不知道背後還隱含著農家生計的問題。」

在事務所，一位體態優雅的紳士坐在read.99ｃｓｗ•ｃoｍ會客區的沙發上，雄高正在接待他。

「怎麼可能？這些勞動力多半撐不了半年，最多一年就逃之夭夭，對企業來說，最好多雇點人力，越多越好，就好像一次買成堆蘋果，不可能一一回應每個蘋果的要求。」田村說，工作環境越惡劣的工廠，留下來的人越少，所以企業一開始都會超額錄取。

「我們是老夫老妻了。我提早兩年退休，五十八歲就退隱了。自從把公司交給兒子之後，空出不少時間，我老伴成天吵著要我帶她出去玩。」

「如果兒子——若浩志還活著，我也會成為如此嚴格的父親嗎？」浩二郎忍不住想。他印象中的浩志仍停留在高中生階段。

「求職條件呢，通常都可以達標嗎？」雄高開口道。

「當時吃過不少苦吧？」浩二郎邊點頭邊說。

「四十三年前的小九-九-藏-書孩還要分擔家計啊……」

「你們都很年輕，或許沒聽過。昭和三十九年，一位叫井澤八郎的歌手唱了一首歌叫《啊，上野車站》。當時我在收音機前聽到這首歌，馬上就哭了，畢竟當時才十五歲啊。」

「我在京都伏見的酒館聽過，聽說杜氏從南部地方來。」

浩二郎向紳士打了招呼，互相遞完名片后，他坐在了雄高旁邊。紳士的名片上寫著「田村工務店田村尚」，住址在東京都足立區。

「您也是愛妻一族吧？」

「集體就職不是大家想的那麼簡單。以我同學來說，他們根本不管工作內容，有吃有住就行了。」

想讓專務毫無顧忌地鍛煉兒子，父母永遠是最大的阻礙。

「大部分杜氏都經營農業。我們家也有田地，不是很多。長男繼承后，次男和三男就外出打拚，其實骨子裡是要我們分擔家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