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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摺紙鶴的女人 8

第二章 摺紙鶴的女人

8

兩天後的下午,一名前高中夜校的老師對於摺紙鶴的女性在紙上寫下的歌詞有了回應。考慮到接電話以外的職員也可能知道相關線索,雄高把歌詞傳真給每一所學校。而且學校常有人事調動,所以未必要限定上野車站周邊的學校。
「這是押上高中夜校的校歌,不過那所學校已經廢校了。」
「哦,你懂得不少嘛。這齣劇開頭是幾個正在行腳的僧侶,在京都的千本遇到時雨。」茶川慢慢道出大姐告訴他的故事概要。
「校歌是在昭和四十年創作的?」
「蘿月就是透過葛藤看到的月亮,是詩歌用語。」
「小學生程度用橘子汁就夠了,這張紙還蘊含其他巧思,雖然經過四十三年,劣化很嚴重,不過我還是判讀出了上面的文字,厲害吧?」
「原來是能樂。」
「因為學生大多沒自信,我希望通過詩作,激發他們對自己的期望。」
「紙箱工廠嗎?不是在料亭之類的地方上班?」
麻野說,她現在仍保存著那三十二首詩。這三十二首詩象徵她參与創作校歌、見證學校歷史的過程,以及學生們投注的熱情,她說什麼也不會丟棄。
「你說得是。」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既然原理是利用熱源烤字,我猜是蓋在熱菜上的東西,就好像吃高級法國料理時,不都會用一個圓頂形的金屬蓋覆在料理上嗎?」
原來是「隅田川」啊。浩二郎在心中補齊歌詞開頭的兩個字。「麻野女士,您過去曾在押上高中夜校教課嗎?」
僧侶躲雨時,一位鄉下姑娘出現,告訴他們這裡是藤原定家建造的涼亭,並帶領僧侶們參觀與定read.99csw.com家相戀的式子內親王的墳墓。姑娘告訴僧侶們定家和內親王的戀愛故事,並說內親王死後仍思念定家,她對定家過於執著,化為葛藤,纏繞在墳墓上,語畢便消失無蹤。
「當然當然,可是你還沒回答我。」
「什麼事?」浩二郎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詢問。
茶川擔任科搜研分析官的時候,曾經大展身手破解一樁現任能樂師在能樂堂舞台上偽裝自殺的案件。他時常在酒席中提起這件事。
「我沒說謊也沒綁過光頭的頭髮。話說回來,我本來就沒有綁過頭髮。那張紙的右上角有一個圖案。」
「南國?」
「我立刻傳真過去,收到再打給我,打大學那個,直撥的。」
「我記得是隅田川邊的一家紙箱工廠。」
浩二郎早已習慣茶川的毒舌,他更在意紙上的圖案。
「你說的『定家』是鎌倉時期的歌人藤原定家嗎?」
與田村遇到那位女性的時間點相符。
「這個嘛,其實五月共有二十多位學生退學,他們大部分都沒有投稿……」
「她當時在哪裡工作?」
「浩二郎不也是京都人嗎?偶爾也得接觸這些高尚的古典藝術才行。」
「不太懂。」
「她是小倉出身,現在住在北九州市。」
「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了。」
「就是我們傳真過去的那首詩吧?」
「對全日制高中來說,有校歌是很理所當然的事,但夜校就不一樣了,不是每所學校都有校歌。當時學校決定我們也來寫一首校歌,歌詞就向全校學生徵文,招九_九_藏_書募對象不限學年,每個學生都可以投稿。」
浩二郎在不違反保密協議的範圍內,告知委託人他正在找一名女性,麻煩麻野代為聯繫石橋笙子,或者由回憶偵探社直接打給她也可以。
「看來你要吃章魚或者雞蛋都沒問題,我請客!」
「火烤字?你是說用橘子汁寫在紙上,然後用火將字烤出來?」
學校原本拜託教國文的麻野寫歌詞,但她提議讓學生投稿。
「可以說得直白一點嗎?」
「右上角?」浩二郎想,右邊並不是裁切處。若有圖案,自己應該會發現才對。
「那是月亮,但畫得太大了,不特別注意反而認不出來。我也看不出來,只覺得那塊地方臟髒的,用X光照射之後才發現它的圓邊。」
「最後,我們採用了某位女學生的詩。」
「至少追蹤到四十三年前創作校歌歌詞的女生。歌詞抄在紙上,再折成紙鶴,她和那張紙之間應該有某個連接點,我們算是往前邁出一步了。」
四月開始徵文,五月底截稿,共募集到三十二首詩。麻野回憶,當時全校學生不過七十人,感覺得出學生們十分重視這件事。
摺紙鶴的女性可能沒對田村說實話,直接確認是最好的方式。
浩二郎再三道謝,放下話筒。
「歹勢歹勢,這是謠曲,聽說是某部能樂的開頭。」
麻野至今仍會和她互寄賀年卡。
「去啤酒花園好了,啤酒喝到飽。」
約莫一個小時之後,雄高結束拍戲,進公司https://read.99csw•com上班。會操竹竿撐船的雄高常被調派到伏見港遺迹,拍攝擺渡船的場景。當然,他飾演無名船夫,也沒有台詞。但只要接到通知,他總是毫無怨言地抓起竹竿。
「還有其他也在五月退學的學生嗎?」
「為了讓圖案浮現得更明顯,我拿去掃描影印,結果發現這張紙對熱有反應。」茶川說話總是沒頭沒腦,浩二郎回想起以前茶川在搜查會議上,常劈頭就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多少也會有幫助。我以前去過能樂堂。不過很遺憾沒看過能樂,也不是很懂。」
「所以真是校歌沒錯?」浩二郎有些興奮。
「大姐說,這是出自謠曲《定家》的開頭片段。」
「你的意思是,那家店的店號可能是松風或蘿月?」

「有什麼發現嗎?」
「火烤字啦。」
茶川還沒聽完浩二郎說「包在我身上」,就掛斷了電話。浩二郎一想起已過花甲之年依舊精神抖擻的茶川,就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歌詞開頭有一條漏了兩個字的河川,那是隅田川。穿過隅田川上的言問橋可以到淺草,再往前直走就能抵達上野。」麻野說,這勉強算是步行可達範圍。
「沒有投稿就表示您沒有記下他們的特徵?」
「其實那個姑娘就是內親王,她對僧侶發出求救信號,又回到墳墓,很悲慘。再來就是能樂常有的橋段,僧侶為她誦經禱念,內親王的幽靈從墳墓中出現,訴說自己的過去,接著又回到原來的歸處。整齣劇的故事大概是這樣。和這次的紙鶴案件最有關聯的地方就是劇中出現的葛藤。如此一來,藤蔓類圖案的謎題就解開了,那是定家葛,真有這種植物哦。」
恰巧雄高不在事務所,浩二郎接起電話,電話中傳來一位婦人的沉穩嗓音。
「大姐九-九-藏-書真厲害,浩二郎你不覺得嗎?」一向很敬重大姐的茶川自豪地說。
「是的。很遺憾,那位學生五月就退學了,我們還來不及告訴她獲選的事情。」
「她母親生病了。她是單親家庭,媽媽復健,沒辦法下田工作,她還得照顧妹妹。」
對方是摺紙鶴女性的概率越來越小。即使如此,浩二郎仍不放棄尋找連接。
說到這裏,電話響了,是茶川打來的。
「感覺離線索又靠近了一步。」雄高聽完浩二郎描述麻野在電話里提供的情報后,說出他的感想。
「真的?」
「什麼嘛,原來你是美食家啊,這樣你應該懂吧。這張紙蓋在料理上,一來防塵,二來遇熱時還會慢慢浮現文字,然後逐漸消失。這是餐廳的巧思。而且還用葛藤和月亮的圖案。」茶川停下來喘口氣,「在謠曲《定家》這齣劇中,葛藤是很重要的道具。劇中有句話這麼說:『昔日,松風蘿月長促膝,翠帳紅閨共枕眠。』」
「我知道了,我會替你們問笙子,然後再聯絡你們。」
浩二郎掛斷電話,走到傳真機前等。沒多久,傳真送過來了。浩二郎回電給茶川:「山邊落灑北時雨,山邊落灑北時雨。前途茫茫猶未定。」他先把傳真內容念一次,接著說,「這是什麼,好像也不是短歌。」
「在葛藤和月亮的圖案上,烤出謠曲《定家》的文字,真的很講究。那張紙到底原來是做什麼用的?」
「您說她五月退學,」浩二郎有些激動,「您知道她的名字嗎?」
「大家平時工作很忙,能來上課已經十分難得了。我覺得大家都好認真。」
「噢,你是說保溫蓋。」
「那段文字的出處是?」
「好,那你判讀出的文字內容是什麼?」
「印象很模糊,畢竟已經是四十三年前的事了。不看記錄還能記得的學生,九-九-藏-書大概只有像笙子這樣還在聯絡的而已。有讀到畢業的學生,就會在畢業紀念冊或文集里留下資料。」
「剩下的就交給你們幾個大偵探了。啤酒喝到飽,麻煩啦。」
「這首歌真令人懷念。」簡單打過招呼后,對方自稱是前教員,叫作麻野利江,她感慨萬千地說出對這首歌詞的感想。
浩二郎佩服地說:「您記得真清楚。」原來她在每首詩的後面寫下了每個學生的特徵。自己掀開謎底的麻野在電話那頭高雅地笑著。
「既然設計圖案的人講究到這個地步,你猜會不會和他們的店號有關?」
「什麼意思?」
「和葛藤、月亮的圖案相符。」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跑去問大姐。」
「知道,她叫石橋笙子。」
「如果可以的話,請告訴我她退學的原因。」
「押上高中夜校離上野車站很近嗎?」浩二郎坦承自己對東京的地理不熟。
「沒錯。那是我任教的第一所學校,共教三年。第二年就是昭和四十年,學校決定創作校歌。」
「不是,笙子長得像橡皮球一樣圓滾滾的,她自我介紹的時候說:『我在紙箱工廠工作,但不要把我看作橡皮球。』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她是在南國長大的開朗女孩。」
他指的是自己的大姐,繼承祇園店鋪的女性。她比茶川長四歲,年屆六十六,是教長唄三味線的老師,聽說對俳句、和歌、能、狂言都有涉獵。另外,茶川還有一位大他一歲的二姐,家中共三位兄弟姐妹。
「我就把它拿去分析,結果檢驗出氯化鈷和阿拉伯膠。」
「哎呀,沒發現就算了,用不著沮喪,不是你們眼睛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