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快去學校。溫差很大，小心不要感冒了。」由美將咖啡喝完。

「你現在還不到喝咖啡的年紀。」

「好吧，我現在過去接她，叫她準備一下。」

「夠了沒啊？」

「才沒有呢。」

「我偶爾也想吃吐司、熱牛奶，還有炒蛋啊。」

她曾聽說即使是專業的職棒選手，很少有人的打擊率可以超過四成。她常告訴自己，只要持續維持三分的滿意程度，最後就能獲得自己滿意的結果。

由美像是要抹消這句話似的，一跨上KATANA，立刻大力催動引擎。

與浩二郎一起經歷佳菜子性命攸關的時刻，由美心中某種壓抑的情緒突然獲得釋放。她有好幾次腦中閃過這個想法：浩二郎對三千代的體貼，是丈夫對弄壞身體的妻子的同情，並非愛情。每次，她都得想辦法揮開心中這個邪念。

「騎車小心點，哪有人像你騎那麼大一輛機車的？」

「忘記httpｓ://ｒｅａｄ.9９ｃｓｗ•cｏｍ什麼？」由美問。

「我問你忘記什麼？媽媽有很多事情要忙啊。」

「好，等一下。」

「別看我這樣，很多人找我談心。大概我比較成熟，班上的男生個個都像小鬼頭。」

由真表情略帶困惑，手指穿過咖啡杯把手。

這種事怎麼可能對九歲的女兒吐露？

「八點五十分。」

「返校日啦。」

「算了啦，很苦哦。」

早上六點，由美被女兒由真打來的電話叫醒。

「因為我看你常常沉思。」

「太好了，只要不是味噌湯、魚和醬菜就行了。」由真低聲說完后，後面傳來母親的聲音：「和食對身體最有益了。」

「這叫咖啡歐蕾啦。」由真噘嘴道。

「返校日？什麼時候？」

「你果然忘記了。」

「沒關係，我做的東西大概不合由真口味。」

「人家也敢喝黑咖啡。」

當然，性命攸關的九-九-藏-書事情一定要做到十分滿意，追求完美才行。

做護理師這門職業，心理建設很重要。有時秉持好意向別人搭話，換回來的可能是冷言冷語。即使如此還是得持續做下去。但是，任何照護都沒有一百分的標準答案，就算自己心裏有一套滿意的標準，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一視同仁地施行在每一位病患身上。哪怕只有一瞬間，只要心生膽怯，或許有天抬起頭來就會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喪失自信，再也站不起來了。由美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不時鼓舞自己。

「你的聲音聽起來像剛睡醒。」

「都是我偷懶，害她胃口被養壞了。」

「你少臭美了，小笨蛋。」

「女孩子要老實一點才會有人疼。」由美微笑道。由美知道，其實只要想開點，要求三分滿意就足夠時，內心就會產生從容感，甚至可以坦率地把「辛苦」「害怕」這些字眼說出口，rｅａｄ.99cｓw•ｃoｍ最後再淡淡地丟下一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幾點放學？」

「好啦，待會兒見。」由美掛斷電話，整理頭髮，拿了兩頂安全帽出門。

「如果是明天的話，我就不用那麼早打給你啦。」

「你叫奶奶聽一下。」

「說什麼傻話，為什麼我要跟你談心？」

「你一個人要賺錢養家啊。」母親說的這句話不知怎的一直回蕩在她的腦海中。

「媽媽工作很辛苦嗎？」

「苦才好喝啊。」由真的視線落在杯中的黑色液體上，小心翼翼地啜了幾口，「噢，好好喝哦。不過這杯是你的，還你。」說完，她趕緊喝一口加了砂糖和咖啡的牛奶。

「那是咖啡牛奶。」由美看了由真的杯子一眼。

由美驚覺女兒說話的語氣儼然像個小大人了。學校一放暑假，由美就把九歲的女兒寄養在大原老家的母親那裡。她心想，才二十天女兒就有這麼大的變化？

由美看日曆，八hｔｔｐｓ://ｒｅａｄ.9９ｃsw.ｃom月十號畫了一個大圈，下面寫著：要去接由美。「抱歉，我馬上過去。幾點以前要到學校？」

「你昨天又很晚回家吧？」

醫院的後輩們看到這樣的由美，覺得她「很強」。

由美自從將島崎智代的案子取名為「少女椿的夢想」之後，一顆心老是七上八下的，而且她隱約覺得這個狀況在佳菜子的事件中和浩二郎一起行動過後變得更加嚴重了。

「喂？」母親很快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由真咕噥抱怨的聲音。

「是嗎，那你喝喝看。」由美把自己的杯子挪到由真前面。

由美也常這樣噘嘴。她覺得由真越來越像自己了。由美並不討厭自己。儘管還不到自戀的程度，但她對自己開朗的性格挺有自信。不，精準地說，應該是努力讓自己有自信。

說完，由真又噘了一次嘴。

「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放心吧。」

「呃？為什麼這麼問？」

「這也沒辦法，你一個人要賺錢養rｅａｄ•99csｗ•ｃｏｍ家啊。我想說，趁她來的這段時間，訓練她吃和食，以為過一陣子她就會習慣了，沒想到她這麼挑食。」

「如果是戀愛方面的煩惱，隨時可以找我談心哦。」

「媽媽最喜歡奶奶做的早餐了。」

「而且學校里的小孩也會喝咖啡啊。」

「好，媽媽騎KATANA過去一定趕得上，還可以一起吃個早餐。」

由美和由真走進學校附近的一間咖啡店。時間過了七點半。從咖啡店走到學校不到十五分鐘。由真果然如她在電話中說的一樣，點了有奶油吐司和炒蛋的早餐套餐，飲料是熱牛奶，但她想要加一點由美的咖啡進去。腸胃向來不好的由真即使夏天也不喝冰牛奶。營養午餐給的牛奶也都要含在嘴裏小口小口地喝。

由美緊張了一下，因為她感受到了由真銳利的眼神。她一直以為還是小孩的九歲女兒，真的長大了。

「媽，真不好意思。」

「奶奶會來接我，你不用來。她說偶爾也想到街上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