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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錢銅幣 中

兩錢銅幣

「我和那個老太婆關係很好。不知為什麼,我倒是挺願意看她那張愛答不理的面孔,所以關於那家煙店,我清楚得很。除了老太婆以外,家裡只有一個比老太婆對人更愛答不理的老頭。我說,你打聽這些,到底想做什麼呢?」
「噢,是嗎?」
聽了這個回答,松村好像放下了心。
不知為什麼,松村沉思了半晌,然後仍然固執地問我:「你當時買煙的時候,還有別的顧客嗎?」
令人吃驚的是,我剛開始說有關自己知道的煙店的情況時,請我告訴他這些的松村卻站了起來,貌似不想再聽了似的,開始在不大的客廳里,像動物園裡的熊那樣,慢吞吞地從這個角落走到對面的角落。我們兩人平時都是屬於沒有準性子的人。說著說著話突然站起來,也不是很少見的。但是,今天松村的態度與以往不同,以至於我閉上了嘴。松村這樣在屋子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大約三十分鐘。我默默地懷著某種興緻望著他踱步。他那個樣子,若是有第三者在場的話,一定會覺得他瘋了。
「可是,那家煙店裡,除了那個老太婆以外,還有什麼人,你知道不知道九_九_藏_書?」
有一天,我舒舒服服地從澡堂回來,在滿目瘡痍、晃晃悠悠的漆面桌子前一屁股坐下時,剛才一個人在家的松村露著一副特別興奮的表情,對我問道:「喂,是你把兩錢銅幣放在我桌子上的吧?你是從哪兒拿來的?」
等我吃飽了回來,大吃一驚,松村居然叫來按摩師按摩呢!一個以前我們就熟識的盲啞學校的學生,正一邊給松村揉肩,一邊和他聊得熱火朝天。
「算了。有點情況想了解一下。不過,如果你很清楚的話,能不能再給我說說那家煙店的事?」
「嗯,好吧。老頭和老太婆有一個女兒,我見過他們的女兒一兩次,長得挺不錯的。聽說她嫁給了一個什麼給服刑者送貨的人。老太婆曾跟我說過,那個送貨的人很有錢,靠著他寄來的錢,這家不景氣的煙店才沒有倒閉,勉強維持到現在的……」
「你這是幹什麼啊?怎麼背著個包袱,還打扮成這樣。我還以為是哪個鋪子的掌柜呢!」
松村先發制人,像是防備我指責似的說道。昨天好容易才說服了當鋪的老闆,強搶一般到手的二十多元公共財產https://read•99csw•com的壽命,被他六十錢的按摩費給縮短了,這不是奢侈,是什麼呢?
我一直睡到差不多十點吧,睜眼一看,被枕邊站著的一個奇怪的人嚇了一大跳。因為那是個商人模樣的人,穿一件條紋和服,束著帶子,還系了一條藏青色圍裙,背著小小的包袱,站在我跟前。
「好像沒有別人。對了,肯定沒有。因為當時那老太婆在打盹呢。」
「我可沒有那種東西。問一下樓下的老闆娘怎麼樣?」
對於松村不可思議的舉動,我懷著深深的興趣,因此毫無異議地立即給了他十元巨款——對於當時的我們來說,那是全部財產的一半。
「你一大早的去哪兒了?」
「喂,不要以為我奢侈。這是有原因的。你先什麼也別問,在旁邊看一會兒,回頭就明白了。」
按摩師一走,松村立即坐到他的桌子前,好像在讀一張紙片上的什麼東西,然後,他從懷裡又掏出一張紙片,放到了桌子上。那是一張極薄的兩寸見方的紙片,上面寫滿了小字。他好像在仔細地比較研究著這兩張紙片,並用鉛筆在報紙的空白處寫了什麼,又擦掉,https://read.99csw.com擦了又寫。就在這期間,天黑了,街上賣豆腐的吹著喇叭走過去,行人來來往往,就像去趕廟會一樣。直到行人少了,便傳來了蕎面鋪凄涼的嗩吶聲,不知不覺間,夜已經深了。然而,松村仍舊廢寢忘食地埋頭于這奇怪的工作。我默默地鋪好自己的床,倒在床上,百無聊賴地只好重讀一遍講談書。
松村從我手裡接過十元紙幣,立即穿上一件舊夾衣,戴上鴨舌帽,什麼話都沒有交代,就出了門。
我對松村這一連串非同尋常的態度,產生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興趣。於是我坐在自己的桌子前,讀起了從舊書店買回來的講談書,雖然擺出一副專註地讀書的樣子,其實一直在偷看松村的一舉一動。
「喂,你有東京地圖嗎?」突然,松村回頭問我。
「噓!噓!聲音太大了。」松村伸出雙手,像要捂住什麼似的,用耳語般的小聲說道,「我帶回了特別好的禮物哦!」
「喂,你能不能拿出十元來?九*九*藏*書
我被他的怪異表現牽引著,也不禁壓低聲音問道。於是,松村滿臉洋溢著怎麼也抑制不住的笑意,把嘴湊近我的耳邊,用比剛才更低的似有似無的聲音說道:「你知道嗎,這個包袱裏面,裝著五萬元鈔票呢!」
「瞧你這樣,什麼表情啊。是我呀。」
漸漸地,我覺得肚子餓了。剛好是晚飯時間,剛泡過澡的我更加覺得肚子餓。於是我向還跟精神病似的轉來轉去的松村建議說:「想不想去飯館?」可他回答說:「對不起,你一個人去吧!」無奈,我只好一個人去了。
被扔在房間里的我,對松村下面的行動進行了種種猜想。就在我獨自胡思亂想,偷著樂的時候,不知什麼時候進入了夢鄉。儘管半夢半醒之間知道松村回來了,但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一直酣睡到早晨。
「啊,是我呀。是剛才買煙時找的零錢呀。」
「嗯,好的。」
正如這故事一開始說到的那樣,當時,松村和我住在窮街陋巷的木屐店二樓的六鋪席房間里,已到了窮途末路、捉襟見肘的境地。不過,在所有的不幸之中還算幸運的是,此時恰好到了春天。這是只有窮人才知道的一個秘密。因為九_九_藏_書從冬末到夏初,窮人可以撿到很多便宜。不,只是感覺撿了便宜而已。這是因為,只有寒冷的時候才需要的和服外套啦、內衣啦,極端的時候,甚至寢具、火盆一類都可以拿到當鋪去當了。當時我們也受到這種氣候的恩惠,除去了「明天怎麼過呢?」「月末房租費怎麼辦呢?」之類對今後生活的擔憂,姑且可以鬆口氣了。於是,我們就去了久違的澡堂,又去了理髮店,在飯館里,還要了生魚片,外加一盅酒,代替了平日的大醬湯和鹹菜。
他立即站起身來,踩著咯吱作響的梯子走下去了。不大一會兒,他借來了一張摺疊印處即將斷掉的東京地圖,一屁股坐在桌前,又繼續研究起來了。我懷著越來越強烈的好奇心,望著他那古怪樣子。
樓下的鍾敲了九下,九點了。松村長時間的研究似乎告一段落了,他從桌前站起來,坐到了我的枕邊,有點難以開口似的說道:
讓我吃驚的是,這男子發出松村的聲音說道。我仔細一看,他確實是松村,但由於穿著完全變了,所以我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飯館隔壁的沒什麼人去的那家店,就是家裡有個老太婆那家。」
「是哪個煙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