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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雪1910年2月11日

第一部分


1910年2月11日

「什麼,蛤蟆太太?」希爾維說著皺起眉頭。布麗奇特聞言大笑,接著馬上壓低聲音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先生。」希爾維想,自己和布麗奇特一定都快累出神經病了。考慮到目前的狀況,這也不奇怪。
「討厭的愛爾蘭人。」費洛維大夫嘟囔道。
希爾維嘆了一口氣,建議大夫去廚房為自己倒一杯白蘭地,吃點火腿、酸黃瓜。「讓布麗奇特帶您。」她想讓他趕緊走。他替她接生三次(三次!)。可她一點也不喜歡他。只有做丈夫的才應該看見的東西他全看見了。他用手摸、用器械窺探了她最私密、最脆弱的部分。(不過,難道她更希望讓那個九*九*藏*書叫「蛤蟆」的產婆來接生?)女人的身體應該讓女人自己來料理。雖然她知道可行性微乎其微。
「嗯,來點冷餐對改善我目前的處境恐怕不會毫無幫助。」他說,「你們不會碰巧還有格洛弗太太做的那種美味的黃芥末酸菜醬吧?」
費洛維大夫還待在房裡不走,絮絮叨叨,哼著小曲,監督面紅耳赤的布麗奇特將新生兒洗凈裹好。布麗奇特家有七個孩子,她排行老大,自然懂怎樣包裹嬰兒。她十四歲,比希爾維小十歲。希爾維十四歲時還穿著短裙,忙著愛她的小馬——蒂芬,寶寶從哪兒來那是完全不知道,到了新婚之夜也還懵懂無read•99csw.com知。母親洛提給了些暗示,但也拉不下臉來深入生理結構的細節,只神秘地說夫妻房事好比雲雀于黎明一飛衝天。洛提是個悶聲不響的女人。有人說她患有嗜睡的毛病。她的丈夫,也就是希爾維的父親盧埃林·貝瑞斯福德,是著名的皇家美術學會成員,但毫無波希米亞浪漫自由情調。家裡不準出現裸體和任何有傷風化的舉動。他在亞歷山德拉女王還是公主時曾為她畫像,說她舉止得體,令人愉快。
「對不起,先生。」布麗奇特歉疚得直行屈膝禮,彷彿費洛維大夫是個爵爺。
嬰兒終於抱給希爾維看了,小東西被包得像木乃read•99csw.com伊。希爾維輕輕撫摸她桃子般茸茸的臉頰,說:「你好,小傢伙。」費洛維大夫立即轉身,以免繼續目睹這糖漿般濃黏甜蜜的柔情。如果可能,他願意把所有的孩子都送到斯巴達去任其生死。
「是女孩,托德太太,瘦而不弱、生龍活虎、惹人憐愛。」希爾維知道費洛維大夫一定是為了轉文才說得這樣言過其實。他平常就算心情再好也不至於這樣熱情。病人的健康生死對他來說只是些令人心煩的事。
「看在上帝的分兒上,別跑來跑去,像個無頭雞崽似的,拿些毛巾和熱水來。你不是什麼都不懂吧?是在鄉下長大的?」
「布麗奇特只是幫廚的,九_九_藏_書還是孩子。我已經很感謝她。畢竟事出突然。」希爾維很想一個人待著,她想到自己似乎總也沒有機會獨處,「您最好明早再走,大夫。」她不太情願地說。
「您想喝點熱茶,吃塊香噴噴的黃油吐司嗎,托德太太?」布麗奇特說。
「嗯,是呀,我想現在走也不成啊。」費洛維大夫同樣不情願。
「本來要被臍帶勒死的。幸虧我在最後關頭及時趕到狐狸角。」費洛維大夫舉起剪子,希爾維滿懷崇敬地看著。這把剪子小而精緻、刀尖鋒利、微微上翹。「咔嚓,咔嚓。」大夫說。希爾維暗自做出決定,但因為眼下她累壞了,這個決定便做得又小又模糊:自己也要買一把同九-九-藏-書樣的剪子,以便類似的情況下使用。或者買把刀,一把質量好的利刃,以便像《冰雪皇后》中的小強盜那樣隨身攜帶。
「我能及時趕到真是您的運氣。」費洛維大夫說,「正好雪還沒把路封上。我還叫了產婆哈莫太太,不過她可能困在查爾芬特-聖彼得,過不來了。」
「這是個好主意,布麗奇特。」
那時,他們住著梅菲爾區的一幢高檔房子,把蒂芬養在海德公園附近的馬廄。每當遇到不順,希爾維就想象自己又回到了美好的過去,整裝橫坐在蒂芬的背上,在一個晴朗的春日早晨,在海德公園的林蔭路上迎著滿樹明麗的花朵策馬小跑。
「是女孩嗎,費洛維大夫?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