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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1940年4月

第二部分

1940年4月

她已將這天作為「休的六十大壽」,作為一場普通家庭聚會,儲存在記憶中。此後,當她明白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聚齊,她後悔自己沒有給它足夠的重視。
乘車返回倫敦的路上,她在艱巨的車廂環境中想到,「家」並不是艾格頓花園,「家」也不是狐狸角。「家」是一個想象,而且這個想象也像阿卡狄亞一樣,很久以前就失落了。
「我說,你沒事吧?」一貫關心他人的南希問她。
「你已經在盡你所能了。」他說。
蛋糕的出場徹底打消了餐桌上的硝煙。蛋糕是一種相當精美的甜品,自然依賴雞蛋為主要原料。布麗奇特將它放到桌上。布麗奇特毫無營造慶典氣氛的天賦,直接把蛋糕乾巴巴地放在了休的面前,拗不過休的強烈邀請,也在桌前坐了下來。「要是我的話死也不坐下。」厄蘇拉聽見ATS女兵喃喃自語。
「我本來要吃的。」
正當休為吹熄僅有的一支蠟燭而做戲般毫無必要地往肺里貯滿一大口氣時,門廊里起了一陣騷動。轉移兒童中的一個跑去偵察,又跑回來宣布:「門廊里有一個女人,還帶了一大堆孩子!」
「挪威淪陷了。」
「是,當然。」厄蘇拉說。莫里斯在人行道上不耐煩地來回踱步,她敲打窗戶引起他的注意,然後舉起一隻手指,比了個「一分鐘」的口型。他對她皺了皺眉。「都是這麼說的嘛,」她轉身道,「大家提到父母的住處,總是用『家』這個字。」
「她是獨生子女,」莫里斯若無其事道,「這種人不懂得什麼叫天倫之樂。」獨生子女的消息似乎尤其令埃德溫娜惱火。她抓緊手中的黃油刀,好像要用它發起襲擊——不知是襲擊ATS還是莫里斯,而且看樣子任何一個在襲擊距離以內的人都有危險。厄蘇拉考慮了一番黃油刀的殺傷力,覺得傷人夠用。
「竟是鴨子。」吉米說,因為,自然大家都在等的是一隻復活節烤雞。
伊茲專程為休的六十大壽(「里程碑」)而來(「照例是不請自來。」希爾維說)。休的姐姐們都覺得來一趟狐狸角「太傷筋動骨」。
「你好像滯銷了。」莫里斯說。
他說自己在OTU「比執行轟炸任務」更容易死。這是真的。厄蘇拉在空軍部認識一個女孩。(她在各部都有熟人,大家都如此。)兩人曾一起,一邊在聖詹姆斯公園吃三明治,一邊鬱鬱寡歡地交換統計數字,雖然秘密行動協議明文禁止這樣做。
「啊,別這樣。」伊茲說著,遞過一卷蕾絲,顯然是當作手絹來用的。「你這樣我也會哭的。」這怎麼可能。伊茲可從來沒有哭過。
「對呀,可你的丈夫呢?」希爾https://read.99csw.com維環視桌面——為了能坐得下,桌子兩翼都拉開了。她假裝很疑惑(裝得不像),「我好像沒看見他嘛。」
「希望不用急吧。」希爾維陰沉沉地說。泰迪已從預備軍校畢業(「他有翅膀啦,」南希說,「就像天使一樣!」)正等命令坐船去加拿大,接受正規飛行訓練。通過後即將返回英國,進入OTU(皇家空軍訓練營)。
「啊,」南希紅著臉笑道,「這不急。」
「那不是更糟?」莫里斯說,「除了你姐姐,都沒人願意找你做伴娘。」他好像沒長大,像青春期男生一樣惡意地笑了笑。而且坐得太遠,令人惱火,因為不能在桌子底下踢他。
「總是當伴娘伴娘……」
「他對誰都很好。」厄蘇拉說著,驚訝地,甚至是警覺地發現,自己想到父親地道的性格時,竟有眼淚翻湧上來。
「啊,快給我閉嘴。」休厭倦地說。
「謝謝你。」她說著掙扎坐起,還沒有從前日的舟車勞頓里恢復。
「這是康格里夫說的,」希爾維說,「跟我們的事有什麼關係?」
「我很願意跟你一道拜訪你的家人,」他說,「不過我得去要塞。」海軍部正在白廳前的騎兵衛隊廣場上建造地下堡壘,也就是「要塞」。克萊頓近來正在給自己的辦公室做搬遷。
他笑著翻身將她攬進懷裡。她躺著,他用口鼻輕擦她的脖子時,她突然感到也許她是幸福的。或者,她盡量周全著這個想法,起碼已經達到了此世自己幸福的極限。
「嚯,」克萊頓說,「他怎麼到手的?幾個月來我一直想碰一碰海軍女兵,一直沒得逞。」她大笑,在廚房裡逗留,等他做好兩人的熱可可。後來躺在床上喝時,她又給他講那天發生的趣事(進行了少許加工,為了逗他開心)。她想他們之間與其他婚姻男女究竟有什麼區別呢?也許區別在於戰爭。也許並沒有區別。
「生產?」厄蘇拉說,一叉正要送入口中的三文魚凍停在了半空。

「安息日做這件事妥當嗎?」埃德溫娜問,「自然上帝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但是……」由於沒有申辯自己神學主張的能力,她只好就此打住。雖然她是個「虔誠的基督徒」。按照帕米拉的理解,這說明她常打孩子,還把頭天剩下的茶點給他們當早飯。
「當然妥當。」莫里斯說,「作為組織國防的要員,我……」
「你剛才說,『他不好意思出現在家裡』,那裡是你的家嗎?」克萊頓說。
(「帕米!」休見到帕米拉大喜。
「啊?」莫里斯說,「她怎麼可能?」
「他有汽油?」克萊頓說著,高挑起眉毛,雖然是問話的語氣,但並沒有疑問的意思。
早晨,克萊頓端來茶和吐司時,她醒了。他周到的養成要感謝皇家海軍,而不是沃格雷夫。
「你再說一遍?」叉子回https://read.99csw.com到了盤中。
南希推桌站起,對ATS女兵說:「來,我們去散步吧,今天天氣真不錯。你要是不嫌遠,樹林里鈴蘭花開了。」她挽起女兵的手臂,幾乎是連拖帶拽地將她弄出了餐廳。厄蘇拉也想跟她們一起逃跑。
「聽起來是他,」雖然厄蘇拉現在、過去都從未覺得莫里斯「年輕」過,但與克萊頓相比他或可算個年輕人。
「為什麼要按喇叭呢,」克萊頓說,「我們的前門不是有一個門鈴嘛?」他向窗外望去,「假設我們在等一個三件套西裝綳得鼓鼓囊囊像聖誕知更鳥一樣的年輕男性的話,」克萊頓說,「那麼他已經到了。」
「他要是不捎上我,怎麼好意思開著車出現在家裡。」厄蘇拉說,「莫里斯在誰面前都要做得滴水不漏,就是自己家人也一樣。他要面子。此外他全家人都在狐狸角,今晚正好接他們回倫敦。」莫里斯把埃德溫娜和孩子們送到狐狸角過復活節。厄蘇拉懷疑關於戰爭他知道些平常人不知道的消息——也許復活節期間倫敦會出亂子?莫里斯肯定知道許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然而復活節平安無事地過去了,她又想也許這次拜訪只是單純為了讓孫兒們去看看祖父母。菲利普和海澤爾是兩個相當乏味的孩子,不知兩人與轉移到希爾維家那些活蹦亂跳的孩子相處得如何。「回來時車裡肯定很擠,又是埃德溫娜,又是孩子們,他居然還有個司機。不過,還是將就一下吧。」
吉米將許願骨遞給厄蘇拉。兩人存心放聲為休送出祝福,祝他度過一個愉快的生日。
克萊頓笑了。他不喜歡爭論。
「我想現在在打仗。」希爾維說。
「六個。說不定你也已經做奶奶了,伊茲。」
「當然,你嫁的是劇作家嘛。」希爾維說,「一個我們從沒見過的男人。」
「嗯?」
「生日如何?」她終於回到家,克萊頓問。
「像噩夢。」克萊頓感同身受地說。
「你不要的話我就吃掉了。」吉米偷偷撥拉著三文魚凍。
「有壞消息。」他拉開窗帘。
「各人有各人的路。」伊茲說。
門前街上汽車喇叭聲大作,打破了周日早晨騎士橋區的寧靜。厄蘇拉想念教堂的鐘聲。戰前那些習以為常的小東西,如今變得彌足珍貴。她真想回到從前再好好誠懇地去感受一遍。
「你能記得什麼?你當時還在育兒室里待著呢。」
可憐的ATS女兵——像「轉移兒童」一樣,她也因ATS的身份而喪失了個性——看來馬上要哭了。
「你一個人就很好。」泰迪對厄蘇拉說,「就像詩里說的那樣,只和你自己的明眸定情。」泰迪信仰詩歌,彷彿吟一句莎士比亞就能緩解氣氛的緊張。厄蘇拉想起來,他引的這句十四行詩原是寫自私的,但沒有說破https://read•99csw.com,因為知道泰迪是好意。不像其他那些反感她未婚之事的人。
「你剛才說我滯銷,我不同意。」厄蘇拉氣鼓鼓地打斷他,再次隱隱期望克萊頓能夠獎章綬帶全副武裝地到場。埃德溫娜要是知道了艾格頓花園,不知要驚駭成什麼樣子。(後來在花園裡,伊茲像個同謀犯一樣,壓低聲音,著重語氣問:「上將大人怎麼樣了?」伊茲當然知道這件事。什麼事也逃不過伊茲的眼睛,就算開始不知道,她也能把真相輕輕鬆鬆地套出來。她與厄蘇拉一樣,有當間諜的潛質。「他不是上將,」厄蘇拉說,「不過他很好,謝謝你。」)
「你也是我們的家人,布麗奇特。」休說。可家裡誰也不像布麗奇特那樣,從早到晚地當牛做馬,厄蘇拉心想。喬治的死雖在意料之中,但實在突然,格洛弗太太為此很快退了休,搬到妹妹家去了。
「聽了真叫人高興。」希爾維說。
「你這是什麼話?」希爾維說,(全桌氣氛都凝固了。)「簡直一派胡言。」
「要是早知道你準備烤鴨子,」伊茲不依不饒,「我自己就去弄點更經吃的東西了。我認識一個男人,什麼都能弄到。」
「要是讓他們看見了這個,不知又要問多少問題了。」她說著摘下戒指,放在門廳的桌几上。
「是嗎?我就不。」
「還是泰迪好呀。」休說,在她的臉頰上吻了吻,又對泰迪說:「瞧你找了個多好的姑娘。準備什麼時候求婚呀?」
「有人說,婚前求愛就像一出爛劇前一場精彩的序幕。」伊茲彷彿沒有受到打擾,接著老話題繼續說。
「還沒釣到男人嗎?」伊茲問厄蘇拉,「當然,」她又轉向希爾維,興高采烈地說,「你已經有多少孫兒了?七個?八個?」
克萊頓輕吻她的面頰,說:「玩得開心。」
「不確切。而且我,當然啦——」
「多狡猾的一群狐狸。」伊茲後來對厄蘇拉說。伊茲雖然是小妹妹,但並不最受休的喜愛。「休對她們一直都很好。」
汽車喇叭又響起來。厄蘇拉存心不理。她想象克萊頓穿起軍官制服(戴上所有獎章、綬帶)緊隨她身後,叫莫里斯看看這個在各方面都比自己高出好幾級的男人,該多麼叫人愜意。「你可以一起來,」她對他說,「我們只要不提莫伊拉和孩子就行。」
「鴨子本來就沒什麼肉。」伊茲說著,點起一支煙,「這隻給兩個人吃都不夠,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希爾維養了兩隻真的小狗,兩隻黑色拉布拉多獵犬,也是親兄弟。一隻叫海克特,一隻叫漢密什,但似乎被大家不加區分地統稱為了「狗」。狗與轉移兒童一起令狐狸角出現了一種全新的髒亂氣象。希爾維對待第二場戰爭的態度似乎比對第一場要鬆弛友好。休反之。他被「強迫」指導地方軍訓練,這天早晨從教堂禮拜出來才剛指導了一乾地方教堂的「淑女們」如何使用手搖水泵。
「可憐的挪威。」她說著,啜了一口熱茶。
「他還有司機呢。」厄蘇拉說,「我早知道莫里斯會趁戰爭撈一大筆的。」「什麼戰爭?」帕米拉聽了一定會問。她被「九-九-藏-書拋棄」在了約克郡,「與六個男孩和一個珍妮特困在一起,後者不僅是個無病呻|吟的人,還是個徹頭徹尾的fainéante(懶骨頭)。真沒想到本堂神父竟有這樣的女兒。真是懶到家,只有我一個人整天跟在我的和她的兒子後面跑。這出避難的鬧劇我真是受夠了,我打算儘快回家去。」
「生日快樂,爸爸。」帕米拉說,「我們只來了人,沒有帶禮物。」
全家聚齊了,只有帕米拉沒來。對她來說旅途的確太傷筋動骨。吉米好不容易調出了幾天假期,泰迪把南希也帶來了。她一到家,便用一個擁抱繳了休的械,並說:「生日快樂,托德先生。」接著又遞給他一個包裹,漂漂亮亮地包在肖克洛斯家找出來的舊牆紙里。那是一本《首相》。「是第一版。」南希說,「泰迪說您喜歡特羅洛普。」(這一事實他的其他家庭成員似乎一無所知。)
「只當了一次,」厄蘇拉說,「我只當過一次伴娘,是帕米拉結婚的時候。」
「我盡了什麼所能?支持海軍部嗎?」
「什麼壞消息?」她問。
「你當然認識。」希爾維說。
「我們不都是嗎?」
「是你的家嗎?」
「那我們一會兒見,」厄蘇拉說,「我的馬車已等候多時,小馬莫里斯已經在撓地了。」
「反正呢,」伊茲輕描淡寫地說,「生產後代的重任厄蘇拉是沒有了。」
「看在上帝的分上,她也才三十歲。」伊茲又不請自來地說。(真希望大家都別說了,厄蘇拉想。)「橫豎嘛,」伊茲堅持道,「我也是過了四十歲才結婚的。」
「所以你現在是歐洲人啦?」休說。
「但是你還能過什麼別的生活呢?」伊茲彷彿不懂深淺(又或是存心肆無忌憚,取決於你怎麼看)地繼續道,「我記得你當時十七歲,窮困潦倒,是已故破產藝術家可憐的女兒。要不是休出手相救,天知道你現在怎麼樣。」
南希和ATS女兵(「她叫佩妮。」南希提醒大家)回來時,還來得及吃一些重新熱過的鴨肉。「還有鴨肉剩下你應該感到走運,」泰迪遞盤子給南希時說,「可憐的鳥被剔得乾淨極了。」
菲利普和海澤爾死氣沉沉地坐在父母當中。希爾維一直不特別喜歡莫里斯的孩子,反而對兩個轉移過來的小孩巴里和博比十分青睞(「我的兩個小忙人。」),兩人眼下正在攝政時期風格的大餐桌下一邊瘋笑一邊爬。「整天搞惡作劇。」希爾維溺愛地說。兩個被大眾稱為轉移兒童的孩子——彷彿「轉移」身份消除了他們的個性——在希爾維和布麗奇特的悉心擦洗下,煥發了表面的乖巧,卻難掩淘氣鬼的本性。(「多可怕的小孩。」伊茲說著抖了一下。)厄蘇拉卻喜歡他們,他們叫她想起米勒家的小孩。假如他們也像小狗一樣有尾巴,一定會整天搖個不停的。
「還提了行李箱!還帶了狗。她力氣真大。我回家的路呢,則是另一番噩夢。莫里斯,埃德溫娜,外加兩個死氣沉沉的孩子,還有個司機。說起那司機,居然是個可愛的ATS女兵。」
「嗷!」轉移過來的一個小孩在桌下叫道,「有人剛踢了我https://read.99csw.com一腳。」所有人本能地去看莫里斯。厄蘇拉感到一個潮濕冰冷的東西在蹭她裙子里的腿。她希望那是小狗的而不是小孩的鼻子。吉米掐了掐她的胳膊(掐得很重)說:「他們真是一刻不消停呀。」
「來人就足夠了。」休笑逐顏開地說。)
「禮節,莫里斯。」埃德溫娜輕聲提醒。厄蘇拉心想,嫁給這樣的男人一天得失望多少次?論及婚姻的害處,莫里斯的存在無疑就是最有力的論據。埃德溫娜見了莫里斯的司機自然相當生氣,那是一個穿制服的ATS(本土陸戰輔助軍)女兵,長得相當漂亮。希爾維不顧女孩尷尬(女孩叫佩妮,但經介紹后大家很快忘了這個名字),堅持要她上桌吃飯,雖然她待在車裡或在廚房陪伴布麗奇特肯定更自在。她擠在坐了轉移兒童的那一側,不時遭受埃德溫娜冰冷的審視。相反,莫里斯則努力對其進行了徹底的忽視。厄蘇拉揣摩著其中的意思。真希望帕米拉在,帕米拉看人尤其准,雖然要說最準的還是伊茲。(「這麼說,我明白了,莫里斯不怎麼規矩。不過也是這女孩太漂亮。穿制服的姑娘哪個男人能抗拒?」)

伊茲此來也想藉機公布自己要去加州的事。她的丈夫,那個著名的劇作家,應邀前往好萊塢寫劇本。「所有歐洲人都在去美國。」她說。
「這可說不準。」她說。
「對我來說,婚姻是自由。」伊茲說,「對你來說它一直都是監禁的代名詞。」
「戒指。」克萊頓提醒她,厄蘇拉說:「哦,對,當然,我差點忘了。」為了做樣子,她除上班時手上都戴一枚婚戒。「為免小商小販之類的人。」比如送奶的孩子,每周來兩次的保潔女工,她不希望他們覺得自己的生活不受法律承認。(她沒想到自己竟也有這種羞恥心。)
她馬上想到泰迪和吉米,雖然知道今晨二人必定正安全地睡在狐狸角兒時的房間里。一度也是莫里斯的房間。
你當然不,厄蘇拉想。在克萊頓心裏,沃格雷夫才是他的家。而她也並不把艾格頓花園當作自己的家。它只是一段居中的時間,一場因戰爭而中止的旅途的站點。「意見不一可以辯論,」她和氣地說,「只是,你看……莫里斯正在外面像個小錫兵一樣來回走。」
「嗨,你受累,」希爾維說,「快別提你那些假道學了。」
「只是說一說。」伊茲說。
休要過六十歲生日了,莫里斯勉強自己來接厄蘇拉去狐狸角慶祝。與莫里斯共擠一輛車這還是第一次,雖然未必是一次好的體驗。兩人很少單獨相處。
「帕米拉回來了——再也不走了,我想。」她思考如何概括她的狀況,「她看上去累壞了,是坐火車來的,帶了三個兒子,懷裡還抱著一個。你能想象嗎?路上走了好幾個小時。」
布麗奇特高高端著一隻烤全鴨走進餐廳,緩和了緊張的氣氛(格洛弗太太離開后這是她扮演的主要角色)。
「我覺得我也應該參軍,」她說。她想著那個ATS女兵,「大家都說要『盡我所能』。參与其中。我每天都能讀到各種關於人們英勇事迹的報道,與他們比我的手乾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