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仔細打量我。

「你是我的幻覺嗎？」

「告訴我，你是唯一的這樣的人嗎？你認識的其他人，有和你一樣的這種情況嗎？」

「我上次來這裏的時候，用的名字是愛德華·克裡布。你還記得我嗎？你還記得你建議我去精神病院嗎？」

「對，我預約的時候沒有提供我的信息。」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他突然站起身，走到我身前。站在離我鼻子不到十英寸的地方，他用力揉眼。

「但是直覺不一定可靠。」

那天，6月4日，天氣很暖和，我坐著我鐵匠上司耶利米的馬車（真的是馬拉的車）前去找他。

「不是。」

我清清嗓子，說道：「我在樓下已經結過賬了，我很好奇你現在還記得我嗎？」

哈金森醫生這時還不知道是我。因為我九九藏書上次拜訪他的時候，用的名字是愛德華·克裡布，而這次我預約他見面，用的是我真正的名字，真真正正的我最初的名字——湯姆，而不是我曾經用過的胡格諾·哈澤或者做鐵匠時用的名字。

「1581年。」他重複著這個數字，滿是驚嘆，「1581年……1581年？1581年！1666年倫敦大火的時候，你就已經85歲了。」

他用手觸摸我的臉。

「你好，溫特斯先生。我沒有看到你read.99csw.com之前的診斷記錄。」我進門時，他沒抬頭，只是專心看著桌上那些凌亂文件中的某一個。

他寧願是自己出了差錯，也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真讓人沮喪。

他以一種截然不同的眼光看著我，好像他是一個考古學家，我是一個被新發現的恐龍蛋。很好，嗯哼，很好。事情的發展不受控制，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先生，我知道你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很多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我的情況，聽起來像天方夜譚，或許這就是個詛咒。但那就是真相，我站在這裏，這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這種喜悅在十三天後，哈金森醫生的屍體被發現漂浮在泰晤士河時，戛然而止。

「對，當時我就在現場，還被火星灼了身上的一小塊皮膚。」

他屏住了呼吸，真相對於他來說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不、不，不可能！這一定是幻覺。你該不會是馬斯基林或者庫克之類的人吧？」https://read.99csw.com

哈金森醫生微笑：「你話里涵蓋著很大的信息量啊。」

「你記得我，對嗎？你記得，我知道你記得，三十一年前的時候。」

這時，他才抬起頭來看我。開始，他只注意到我不幹凈的衣服以及黑黢黢的手掌。他可能有了一瞬間的疑惑，不知道這樣的「粗人」預約來他的辦公室是為了什麼事。

哈金森醫生和大多數人一樣衰老了。他標九-九-藏-書誌性的鬍鬚已變得灰白、稀疏，他的眼睛變得混濁，他的手好像得了關節炎，上面還有不少老年斑。他低沉悅耳的聲音如今說一句話喘三回氣。他終究還是個普通人，無法擺脫時間的影響。

他所在的倫敦非傳播性皮膚疾病研究與防治所，已經更名為倫敦皮膚病研究院。除了名字，其他的一切都還是我熟悉的老樣子：精緻的裝修，樓梯的欄杆。不過哈金森醫生的辦公室顯得比過去更亂了一些，因為擺了更多的東西。他的辦公桌上堆滿了文件和書，他的真皮座椅也有了一條長長的划痕。還是那個老地方，不過比起我當時來的時候，此刻有點像颱風過境。

「對的！」我說道，「我曾經見過一個男人。在庫克船長第二次奉命前往太平洋探險時，我就在船上。那個男人住在太平洋的一個小島上，就是人們熟知的歐邁。他很特別，獨一無二，是我的好朋友。還有我的女兒，瑪麗恩，我只在她小時候見過她，不過她的母親告訴我，她遺傳了我的特徵。她大概從11歲開始，生長發育速度就和普通人有了明顯的差距。」read.99csw.com

我也笑，我感到了那種終於被人理解的喜悅。

「我想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先生。」

他嘴裏喃喃著：「不可能。」

「你該不會是鬼魂吧？」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不，我不是。」

「1581年，3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