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章 積累證據 33、兩口棺材被偷偷運到國民警衛隊總部

第三章 積累證據

33、兩口棺材被偷偷運到國民警衛隊總部

「你計劃什麼時候開棺驗屍?」奧蒂斯上尉把聲音放緩下來。凳子上坐滿求見的人。
剛走到家門口,只聽見一陣自行車鈴響,電報局的郵差交給他一封電報,標號是22。他讓妻子在簿子上「收訖」處簽了字,自己邊走邊看電報:高級法院召開了全會,通報了就驗屍費提出來的請求,但是只批准50科爾多瓦,必須立即到稅務局去領錢。
費亞約斯法官穿過門廳,奧蒂斯上尉再次趕上了他。
「咱們還是做筆交易吧。」奧蒂斯上尉推開幾個卷宗,縱身一跳,坐在寫字檯上。
「我給你交個底兒吧。」奧蒂斯上尉把另一隻靴子的帶子也緊了緊,「烏維科給索摩查發來一封信,要他把卡斯塔涅達的腦袋交給他。他把卡斯塔涅達看作是政敵。另外,他認為卡斯塔涅達在哥斯大黎加殺了他的侄子。」
收到這封電報,法官的情緒沒有絲毫好轉,這封電報也需要列入檔案。他不耐煩地把電報塞進外衣口袋裡,裏面還有一長條擦鼻涕用的衛生紙。上面如此吝嗇,他只好站在街角要求過往行人給予贊助了。
「他是國民警衛隊的囚犯,不是你的囚犯。」奧蒂斯上尉滿不在乎地大嚼起來,「我這兒有堂娜·芙洛拉的電報抄本,她在電報里要求索摩查將軍把他關進監獄。她沒向你提出請求,這事兒不歸你管嘛。」
隨後,奧蒂斯上尉用軍服的卡其布襯衣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從寫字檯上端起盤子,盤子里的早餐還在冒熱氣。他就站在那兒吃早餐。費亞約斯法官也沒有坐下。
「你得承認,這兒既沒有儀器,也沒有化學藥品可以給你擔保。」奧蒂斯上尉兩眼死盯住盤子,似乎很難下決心繼續吃下去,「達比希雷大夫的文章里說的那些話,你已經看到了。」
「馬里亞諾!」奧蒂斯上尉站在樓梯欄杆處。https://read.99csw.com
「這麼說,烏蘇盧特蘭向犯人提出的問題是索摩查寫的嘍。」費亞約斯法官直覺得胸中憋著一陣咳嗽,似乎要炸裂開來,可他不想咳嗽出來。
在早餐桌上,他只呷了幾口加奶咖啡,嚼了一片法式麵包。妻子說,胃空著會更難受。催他多吃點兒東西。法官閉著嘴不回答,免得引起一場無謂的爭論。聞到盤子里的煎雞蛋的味兒,他一個勁犯噁心。他從桌子上站起身來,嘴裏還在嚼著麵包,味道好似一團棉絮。
「你相信烏蘇盧特蘭的話。」奧蒂斯上尉嘬了一口沾滿蛋黃的叉子,弄乾凈后,把叉子放在盤子上,「說不定,我會突然看見你跟那幫野人一起坐在『長舌桌』上咧。」
「我想了解一下是誰批准烏蘇盧特蘭到監獄里採訪卡斯塔涅達的。」費亞約斯法官把一長條衛生紙堵在鼻子上,一擤鼻涕,餘下的紙就耷拉下來,「我只是把他當作證人審問過一次,他卻隨隨便便地對案件發表了一通意見。」
法官讓感冒鬧得兩個耳朵堵得慌,奧蒂斯上尉的話聽起來既空洞又模糊。椅子突然顯得硬邦邦的,很不舒服。他想起自己的暗幽幽的卧室,突然希望能在床上躺一會兒,被單很乾凈,又是新燙過的。他會一下子躺下去,連衣服也不脫。
這時,費亞約斯法官捂住胸口,痛痛快快地咳嗽了一陣。他得找輛馬車回家。
奧蒂斯上尉塞了滿嘴的飯,一聽這話,馬上停止嚼東西。眉頭一皺,小小的藍眼睛擠得幾乎看不見了。
「我執行的是馬那瓜的命令。」奧蒂斯上尉用一塊麵包蘸了蘸一個裂開的雞蛋的蛋黃,「卡斯塔涅達由索摩查將軍控制,一切由他來定。」
「我有責任聽取和本案有關的所有意見。我不是在搜集謠言,我是在取證。」費亞約斯法官九_九_藏_書搖了搖頭,手抓住椅子沒放開,盡量控制住自己別嘔吐出來,「所以我還得把殯儀館老闆傳去作證。」
「這就是說,你們想把他怎麼樣就把他怎麼樣。我呢,只能幹瞪眼瞧著。」費亞約斯法官身子晃了晃。寫字檯對面擺著兩把鐵椅子,不過他還是不想坐下。
「頭腦別這麼簡單。」奧蒂斯上尉拉開寫字檯的一個抽屜,把吃早餐用的盤子、刀叉放進去,「在馬那瓜那邊兒,索摩查可以讓結果為陽性。他就是干這個的。」
費亞約斯法官沒有回頭,繼續往下走,也不想扶著欄杆。他馬上會走到街上,在赫雷斯廣場總能找到馬車。
這些事情他是頭天下午從阿利·瓦內加斯嘴裏聽到的。因為馬上需要弄清這件事,他才沒去法院。本來8點鐘以前他要在法院里審查證人名單,準備當天的審問。現在只好另打主意,先到國民警衛隊總部,去找奧蒂斯上尉。
「交易做不做?」法官儘力輕快地朝屋門走去,奧蒂斯上尉跟在他後面。
「誰也沒給烏蘇盧特蘭遞問題。」奧蒂斯上尉把盤子往寫字檯上一放,哐啷地響了一聲。
「當然有人遞問題啦。是您親筆寫的嘛。昨天,烏蘇盧特蘭出庭作證的時候,在法庭上給阿利·瓦內加斯看過那些問題。」費亞約斯法官把衛生紙揉成一團,有一陣子,他覺得實在支撐不住了,非坐下不可了,「那些問題是精心設計的,目的是把試驗室提供的證據搞得威信掃地。」
「那只是一種看法。看法嘛,可以有多種多樣。」費亞約斯法官兩眼望著被散開的蛋黃塗得黃拉巴嘰的盤子,他不得不甩手抓住椅子,「國民警衛隊想把調查結果送到馬那瓜,而且正在策劃一場非法的開棺驗屍,這倒是千真萬確的。」
費亞約斯法官情緒不佳固然和鬧感冒有關,但感冒並不是主https://read•99csw.com要原因。審判進入一個十分困難的階段,按計劃即將進行的開棺驗屍是最突出的困難。倒不是因為最高法院大大削減他申請的經費,這一點他才剛剛知道。而是因為國民警衛隊插手,國民警衛隊還干預其他方面比較重要的事情。
「連我也不行?」奧蒂斯上尉趾高氣昂地朝一個女人走去。那個女人正走過來,想找他談談。
「我得找您談談,所以只好起來。」費亞約斯法官嗓子沙啞,說話挺費勁的。
「可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吶。」費亞約斯法官拍了拍熱得發燙的面頰,「把內臟運到馬那瓜正是卡斯塔涅達求之不得的事。國民警衛隊非但沒坑了他,反而在幫他的忙。」
「10月25號吧。我需要有人把門兒,不讓閑人靠近。」費亞約斯法官用雙手遮住太陽。從門洞兒射進的陽光十分刺目,他覺得眼睛實在受不了。
「在這個案子里該幹什麼,應該由我來決定。」費亞約斯法官朝前走了幾步,用拳頭砸了一下寫字檯,盤子里的刀叉叮叮噹噹響了一陣,法官也奇怪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勁,「如果你們要掘出屍體,我就在報上揭發你們。」
「索摩查到底想幹什麼?」費亞約斯法官圍著寫字檯繞了一圈,沒有多加思索,一屁股坐到奧蒂斯上尉的椅子上,「他是想把卡斯塔涅達救出鐵窗,還是要給他判刑?要是在馬那瓜屍體解剖的結果是陰性,那會怎麼樣?即使在這兒證明了內臟含有毒物,卡斯塔涅達也會得到釋放。」
法官吃力地爬上位於赫雷斯廣場、岡薩雷斯劇院對面的那幢樓房的二樓。從遠處就聽見奧蒂斯上尉呵斥幾名特利卡的屠夫,他們因為違反禁令宰殺了母畜而被捕。一看費亞約斯法官出現在門口兒,奧蒂斯上尉就把事情草草一了,最後決定罰款,讓他們到稅務管理處去交https://read.99csw.com錢。屠夫們跟著一名士兵走了。他們得把罰款單交給這個士兵,才能獲釋。
「我不做這類交易。」費亞約斯法官走出屋門,朝樓梯走過去,「不過,您肯幫忙,我很高興。」
「索摩查將軍是想幫助咱,好拿到真憑實據。」奧蒂斯上尉朝窗子走過去,他把身體依靠在窗框上,叉開雙腿,放了一個響屁,「在馬那瓜,衛生部的化驗室有現代化設備,可這兒啥也沒有。卡斯塔涅達在這一點上說得有道理,只是咱們不愛聽。」
「那您派人把棺材送回殯儀館去。」費亞約斯法官疲憊不堪,在大門口的鐵柵欄處站下腳步,從街心穿過前廳的穿堂風,又熱又猛,足以把他吹倒在地,「我再說一遍,你們別太不懂規矩。屍體必須再埋好。只能留下內臟供解剖用。」
「幫我離開法院。我馬上就提出辭職。」費亞約斯法官繞過上尉,開始下樓。樓梯顯得比平時陡峭了十倍。他的腳夠不著台階,好像飄浮在樓梯上。
「你去挖你的屍體,我絕不往裡頭摻和。」奧蒂斯上尉搖晃著兩腿,發現一隻靴子的帶子鬆開了,他把腳抬到寫字檯上,繫緊了靴子,「不過,你要把內臟分成兩份兒。一份兒送往馬那瓜,另一份兒留在這兒化驗。」
1933年10月20日早上,費亞約斯法官起床后情緒壞透了。一連兩天他鬧重感冒,今天又不能洗澡,穿起衣服來,渾身好似散了架。衣服摩擦身體,覺得礙手礙腳的。
「這就是說,咱們國家的軍隊也是佔領軍,跟美國佬兒的軍隊一樣。」費亞約斯法官突然感到身上發冷,連忙抱起雙臂護住前胸,「索摩查自認為有權用法律擦屁股。」
「這是誰說的?」奧蒂斯上尉拿起叉子,使勁地用叉子攪和另一枚雞蛋的蛋黃。
「眼下達比希雷出來說反話兒。您也跟他談過,要他寫那篇文章?」費亞https://read.99csw.com約斯法官朝一張椅子走過去,往椅子旁邊一站,只是還沒有用手去抓銹跡斑斑的椅子背。
「我看你都累垮了。」奧蒂斯上尉端著盤子,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你該在床上躺著。」
「所以烏蘇盧特蘭接到的問題單子里有一個關於拉法埃爾·烏維科的問題。」費亞約斯法官在椅子上坐得挺愜意。無論出什麼事,他也不想再站起來了。
「沒有,我還沒走到這一步。」奧蒂斯上尉對著光看了看那杯檸檬水,然後呷了一口,「他是老頑固,現在他想報復一下薩爾梅龍大夫,因為他們倆吵過嘴。不過,也不能排除他說的是真話。」
「咱們什麼也沒談過!」奧蒂斯上尉兩級兩級地跑下樓梯,「別發瘋,別提出辭職!」
「幫忙?幫什麼忙?」奧蒂斯上尉緊走幾步,擋住法官的去路。
「咱們這麼說吧,」奧蒂斯上尉跳下寫字檯,走了幾步,試了試,靴子帶兒確實繫緊了,「堂·費爾南多·瓜迪亞會把有關證據交給你,他已經向哥斯大黎加索要了。是他勸說他妹妹發第二封電報的。他是個非常嚴肅的人。」
「也是烏蘇盧特蘭告訴阿利·瓦內加斯的。」費亞約斯法官放鬆了身體,為什麼他不坐下?看見那堆黏糊糊的東西,他不能不想到膿水,「國民警衛隊派人到羅薩萊斯殯儀館買下了兩口棺材,前天晚上把棺材運到總部這兒來了。」
「操!跟你這種人,簡直沒法兒開玩笑。」奧蒂斯上尉抓住法官的胳臂。
「您要是願意,把索摩查也請來吧。」費亞約斯法官第一次露出笑容。不過,這時候,他覺得腦袋快要炸裂開來了。
「你這是想在一杯水裡淹死。你別忘了,要不是多虧了國民警衛隊,卡斯塔涅達早已經在瓜地馬拉過上安定的生活啦。」奧蒂斯上尉從窗子跟前走回來,步履顯得輕鬆了一些,「在馬那瓜檢驗屍體,你有什麼好顧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