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媽從未求過我什麼，那是她第一次開口，身為朋友，我無法拒絕。

現在是2018年12月27日早上8點。

是用普通話說聲：歡迎光臨。

對於我的交換條件，她沉默了許久，一動不動，我把墨鏡翻出來遞過去，幫她戴上，遮住那些淚水，和她並排坐在清邁的晨光中。那時天邊已發白，山林間有了鐘聲，我記得她輕輕地開口，說想家人了，想得厲害，想去看看他們，弟弟、姐姐、爸爸媽媽……

孩子，差不多就行了，快點出來吧，乖一點。

她說那話時幼稚極了，但我能理解她的多慮，哪個即將當母親九-九-藏-書的人不會忐忑，不會去思量那些最壞的打算。

這場青春趨近尾聲，尾聲前認識的她，我是說，步入悲涼之前。

此時此刻，一門之隔的她正在通關，生死未卜關。

算了，就用客家話好了，反正客家話我也只會一句：細仔哩。

你還需要知情的是，為了迎接你的到來，她關掉了酒店停掉了官司安排了諸般後事……

我自晚春時節動筆寫她，斷斷續續一路寫進隆冬，再寫到這個清涼的黃昏，一字一句的，掰開了揉碎了講給你聽寫給你看。

其實是一個約定兩種可能性，我向你阿rｅａｄ.9９ｃｓｗ•cｏm媽交換來的。

有所謂的宿命，有對宿命的抗爭。

按照約定，我是你的義父，你受欺負了會果斷飛來清邁幫你去砸別人家玻璃的那種。

是的孩子，這個故事是寫給你的。

……

故事里有個身影單薄的小女孩，素衣草履萬里獨行，34年來，滿世界找愛。

此刻我坐在清邁Bangkok醫院3樓婦產科手術室門外的長廊里，伴著窗外的淅淅瀝瀝聲，不停地打字，把一個故事話與你知。

幾個小時過去了，尚且沒有醫生拿著病危通知書跑出來找人簽單。

按照另外一個約定，我會是你在ｈｔtps://reａｄ•９9csw•ｃoｍ中國的監護人，罩你罩到18歲那一天。

有人說每一個媽媽和孩子都可以算是生死之交，我憶得此語，心下惻然。

不是知心知己，也非藍顏紅顏，不過就是一個朋友，無關男女無問東西，靜坐時無語，飛馳時有伴，相互守望過一個又一個他鄉午夜。

不來不行，素貼山上雙龍寺前定過約，發過心動過願。

很多事情已不再像年輕時那般。

還是用泰語說句：薩瓦迪卡普。

某種意義上講，你是她唯一的讀者。

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客家姑娘的漂泊。

孩子，謝謝你肯把這個冗長的故事讀到這一章這一段。

我九_九_藏_書踏雪而來，從遙遠的北國出發，飛過一個個寒冷的城池，飛越一整個東北亞的冬天，重返這座永青的小城。

非厭世，不過是這半生人海中遠行，見慣了海市蜃樓，漸知人生底色是悲涼然。

孩子孩子，很多年之後等你長大了，你會去如何解讀這個故事？

人到中年，鐵石心腸，塑料肝膽。

能做的她都做了，破釜沉舟，等你到來。

是只個子小小的客家女孩。

她是最後幾個值得我這樣去做的朋友，就像年輕時那般。

初次見面，也不知道送你點啥好，就把這篇文章當作你來到這個人世間的第一份禮物吧。

不過就是一個朋友，可htｔｐｓ://ｒｅaｄ.９９csｗ•ｃｏm承約、可定諾、可託付身家性命的那種。

孩子，她是你的阿媽。

有你阿媽的半生。

清邁小雨，霧輕靄淡，說是冬雨，幾類春霖，清清涼涼潤平生，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

孩子，孩子。

怯於深情，乏于熱血，懶得深交，懶得再像年輕時那樣去任性結緣。

我到現在也沒想好一會兒見面時應該和你說點啥。

未來未知的歲月里，你會有怎樣的際遇怎樣的人生？

只因那夜素貼山上，她一句話說難過了我：如果到時候非要取捨，幫幫我，不用保大人。

再過一會兒你就要來到這個世界了，你會是女孩還是男生？

個中有雨有風，有幾縷血脈絲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