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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我也來到了廚房,大而凌亂,聞上去有股潮濕和發餿的牛奶味。暗夜中的它似乎意味著自尤爾格雷夫去世后,這裏就沒再發生任何變化。
「瞧,」那個男人最後說道,「現在是星期六的晚上,我們早過了下班時間了。就從你所講的那些來說吧,聽上去真像是個失控的人找點樂子。而且沒造成什麼損害,不是嗎?另外,我向你保證,明天一大早肯定會有人過去巡視的。」
《出埃及記》,第三章。」
我進行了最後一次嘗試,看著托比叼著煙斜倚在門邊,帶著笑意的他目光直指向我。
「邁克和布萊恩一直在享受他們的生活,不過恐怕奧黛麗並非如此。」
「也許我們該把那些孩子帶回家。」
光束繼續向前跳。池水已不再是藍色,一片一片的紅色連在了一起,猶如破曉時分天空的樣子。表面還密布著躍動的雨點。
「露絲瑪麗還好嗎?」凡妮莎問。
托比上上下下地晃動著手電筒。那裡沒有人。垂死的火焰和越來越大的雨點淹沒了一切,困在光束中的雨滴仿如從空中落下的針。
「我們最好去看看吧。如果警察允許。」
「大衛?」奧黛麗的聲音從草坪邊的陰影里傳來,「我想和你談談。」
還有露絲瑪麗,我突然意識到。她剛才還在,可此刻她不見了。
「克利福德小姐呢?」他問我,「她在哪兒?」
「我們過會兒再談這個好嗎?」我說。
「只是好玩而已,也許。」
「我不屬於你的未來。」
「奧黛麗,」凡妮莎打斷了她,「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一切,不過我覺得該把邁克交給我們來處理。」
「托比!」詹姆斯在我身後嚷嚷,「卡特的牧場那邊的火怎麼樣了?」
我搖搖頭。
「為什麼?這也是他們的派對。我喜歡各種各樣的派對,有各種年紀的人。」
「是你。」他指著露絲瑪麗說。
大廳里開著燈,我逼迫自己去適應這樣的強光。我什麼人都沒看見。辦公室的門還是關著的。我聽到左邊有聲音,大概是從起居室的酒吧里傳來的吧。我辨別不出那些詞語,但那聲音不再有派對的感覺,聽上去緊迫而混亂。
「你屬於。」
「哦多蘿西。」特德嘮叨著,把瓶子舉到燈下,發現已經空了。他嗖地撲向了吧台,衝著詹姆斯傻笑。「這是我的回合,醫生。大家都想來點什麼呢?」
音樂停了。樓梯頂部有一盞燈亮著,人們正在遠方的某處說著話。他們的聲音回蕩在大廳里,好似在屋子裡互相追逐,一直追到了屋頂的燈籠上。我在這些聲音中聽出了詹姆斯的,還可能有凡妮莎的。
「警察。」他立刻亮出類似身份證明的東西,「我是菲爾德探長,這位是探員英格萊姆。我們想問你一些問題,先生。」
布萊恩突然又回到了起居室門口。「外面有兩個男人,」他喘著粗氣說,「他們強行進了你的車。」
托比把車鑰匙給了布萊恩。「車就停在前門口的罩棚下,後座上放著把傘。」
「所以這次失火是蓄謀而為的?」
「把手給我,」她喃喃地說,「我們最好別開燈,我認識路。」
喬安娜猛地把我拉進左邊一個通向房子背後的通道,這裡有足夠的光線能讓我辨別出光與影的大致輪廓和變動,但看不清細節。我們在幾段低矮的樓梯上來回上下,經過數個塵封已久的房間。在其中一個房間外,我們聽到一隻受驚了的小動物,也許是老鼠之類的,急急忙忙地逃走了。喬安娜馬上閃身,往我的身上靠過來。
凡妮莎似笑非笑地凝視著我。她帶著一副死亡般的面孔,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肉。一個家庭主婦應該懂得的一切。如何買,如何準備,如何烹飪,如何擺盤,如何裝飾,如何切,如何處置剩飯。」她停了停,「如何剁https://read.99csw.com碎它。人體解剖學里也有這樣一個小小的章節。有一些段落被引用了。」
「車沒鎖。我們——」
「大衛,你在做什麼?當心——那根樹枝要掉下來了。」
「凡妮莎?」我叫,「凡妮莎?」
「喲,」他說,「這兒都能感受到熱量。」
我們離開了辦公室,沿走廊去往起居室。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沒有發生什麼新鮮事。波特家的女士們依然圍坐在她們那位在扶手椅里小聲打鼾的主人旁邊;詹姆斯和瑪麗在一些主動提供幫助的人的陪伴下,正有條不紊地收拾著吧台上的剩餘物。露絲瑪麗回來了,壁爐邊有三個小夥子正爭相吸引她的注意力。喬安娜不在,也沒看到凡妮莎和奧黛麗。
托比轉過頭,跳躍的火焰如同狂舞的金蛇,灑在他紅色的髮捲上。「公屋裡的毛孩子們。」他仰頭大笑起來。
「是什麼?你發現了什麼?」
大衛。大衛。大衛。
「她可能在泳池那邊躲雨。」托比推測著,「要不要我去拿把傘?路虎里就有。」
後面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入室盜竊和破壞財產都不再是嚴重的事情了?」
「你撒謊。它鎖了。」
她湊上來吻了吻我。「我多希望可以相信你。」她的手臂緊緊地纏住我的脖子,「如果我有辦法搞定托比,我們是不是就真的能在一起了?」
「好極了,不是嗎?」凡妮莎說話了,「如此這般的幸運。」
「是什麼?」
「有人在卡特的牧場里生了堆篝火。」
「那要看文件還在不在盒子里了。」
那東西劃下樹枝,停在盒子底部,一陣灰燼揚起。我迅速地退回到托比那裡。
「該死的,」詹姆斯說,「我們真得下去淋雨了。」
「從這裏看不到火。」我說。
「外面有個馬廄,我可以繞到泳池旁邊的花園去。」
手電筒的光束橫穿草地,照向樹的底部。「那是什麼?」
托比就站在旁邊的法式窗戶旁。「好像在逐漸減弱。我打算過去看看,有人想和我一塊兒嗎?」他看向我,「大衛?」
這時,有人尖叫起來。
她打開了一扇門。「這是后樓梯,」她小聲地說,「我先下去,看看廚房裡有沒有人。」
他示意我順著灌木叢里的小徑走。露絲瑪麗在卡特的牧場發現血和皮毛的那個下午,她和我走的是另一個方向。樹葉在我們頭頂發出嗒嗒的聲音。
詹姆斯的聲音蓋過了所有人。「輕點輕點,嗯?沒必要破壞了我們的派對。」他認出我之後便招呼我過去,「你看到托比了嗎?」
「派對結束了。」菲爾德說。
「你覺得波特太太最後會不會把這塊地賣給我?我會把這個花園弄得很美的。」
「交給我吧。」凡妮莎冷酷地說,「我會和奧黛麗談談。你和托比去解決火災吧。」
「我們最好還是通知警方吧。」
「哪兒?」
她溫柔地把我推向那扇通往大廳的門,自己選擇了相反的方向。走到門口時,我站住了,回頭看著她。
我的上帝,不是那些毛孩子。是我家裡的麻煩事。
大衛。大衛。大衛。
「我想不錯。我好久沒見過她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凡妮莎突然出現在房間里。她臉色緋紅,看上去很高興——似乎剛和情人會完面。她朝我走了過來。
他接著詢問冷靜多了的詹姆斯。我環視擁擠的大廳一圈,幾乎所有人都在場,除了波特一家、喬安娜、奧黛麗、凡妮莎和邁克。
我剛打算開口問,她就堵住了我的嘴巴,先是用手指,後來乾脆貼上了嘴唇。片刻之後,她轉動了一下鑰匙,門開了……
我撥通了牧師住所的號碼,電話響了。
他帶我繞過黑漆漆的馬廄,走入被屋子的陰影籠罩的院子。很快我們便站在了我與見喬安娜道別的廚房裡。他讓我從前門進九*九*藏*書,沿走廊走進辦公室。房裡空無一人,桌子上有一個開著的木盒,我看見裏面整齊地放著書。托比關上了門,將手電筒放在了桌子上。
「我還不想告訴你。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有勇氣那麼做。我不知道那麼做有沒有用。」
特德·波特在我們中間絆了一跤,重重地摔進一把扶手椅中。「說實話,我睡覺的時間早過了。」他對著手裡的杯子傾吐心聲。接著他點點頭,就好像玻璃杯有了回應似的。「是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她打開門走了。悲傷像霧氣一般籠罩了我的全身。我跌跌撞撞地遊走在房子里。
「那火是在我們的土地上燒的。」特德·波特突然插了進來,還挑釁地揮動著一隻酒瓶。那瓶子並不是空的,一些液體滴落到了他的臉和肩膀上。「那些該死的擅闖者,牧師,如果你不介意我這樣說的話。我們該去趕走他們。」
我並沒有搭理他。我用手護臉擋住火氣,又朝盒子走近了兩步。這必然就是火源了。我用樹枝的一頭往裡戳了戳,灰燼和火星四散,殘骸中漸漸露出了一個矩形物體。
英格萊姆沒有反對,於是詹姆斯和我走回了起居室。詹姆斯拿起手電筒。我們走上了平台。
我笑了笑。「至少他很享受。他今天幹得非常好。」
「警官?」我衝著英格萊姆叫道,「我可不可以打給電話回牧師住所,看看我的家人有沒有回去?」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載你去牧師住所。」
「我還在納悶你去哪兒了呢,」她說,「發生什麼事情了?」
「公交候車亭里的那些人?」
「開始下雨了,」托比說,「整晚都在醞釀。」
我看向走廊,起居室的門是開著的。大廳的地板上有一隻半滿的玻璃杯,我一時衝動撿了起來。手握酒杯能為我製造清白的假象。
托比吹了聲口哨。「凡妮莎……她會怎麼看呢?」
我用手順了順頭髮,拉直領帶。如果能找到一面鏡子就好了——我突然害怕自己的樣子不僅會出賣我對喬安娜的愛,還會表明我們在這個夜晚做了愛。我看了一下手錶。九點多了。已經很晚了。
「大衛……」
她也正看著我。「我愛你,」她說得輕柔卻足夠清晰,「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記得。」
藉著手電筒的光,可以辨別出那是一個黑色的長方形物體,頂部閃著紅光。地面上還有個東西,緊貼在長方形物體後面,若隱若現——好像是紅色的,我認為,但很難確定,因為很有可能是火焰反射出的顏色。
「幸虧沒有風,否則其他樹也跟著完了。」
托比和我走上了草坪,手電筒發出的光束照在前方,為我們探路。此刻很少會有人在外面了。一對年輕的情侶坐在泳池邊的長椅上,熱情地擁抱著。他們看到我們就急匆匆地坐直,整好衣服。夜太黑,看不見他們的臉。托比和我繞到池子那兒,我聽到那對情侶快速地奔進了黑暗之中,就像樓上那隻被我和喬安娜打擾到的受驚小老鼠。
我能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不安。「能不能等一會兒?我猜卡特的牧場里出了點小麻煩。」
接著托比叫了一聲「該死的」,就衝過去把男孩子推到了一邊。布萊恩和我跟了過去,還有至少一打的圍觀者。露絲瑪麗緊跟著我。
就當我是個懦夫吧,我很高興能如此輕易地脫身。我可不願成為奧黛麗的傾訴對象,但也並不能說我就很樂於和托比一起走。諷刺的是,奧黛麗僅僅只會令人惱火,而托比——要是真如喬安娜所說的那樣——就接近於真正的惡魔了。好在托比足夠聰明,有良好的修養,也不會發脾氣,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一個更好的伴侶。人們總是容易以貌取人,無可救藥。
「叫個男孩子去吧。」詹姆斯說,「布萊恩!托比要給read.99csw.com你任務了!」
我跑下樓梯踏上草坪,趕向尖叫的源頭。詹姆斯咔噠一聲打開手電筒,跟了過來。我們心情沉重地奔赴泳池方向。我的雙腳在濕漉漉的草地上直打滑。雨點打上我的面頰,淚水填滿了我的眼眶。光束好似群魔亂舞。我被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倒在草坪下的一小段台階上。
「聽起來在你的管轄範圍,大衛。《聖經》里有沒有什麼與燃燒的樹或者上帝的天使相關的?」
「這不是你的土地,特德。」多蘿西一邊說一邊抓住了他的胳膊,「那是我的。你看你的衣服上,儘是啤酒。」
「就讓他們待在那兒吧。」凡妮莎建議道,「為什麼非要由你把他們帶回家呢?」
「現在離開正是時候。」她說,「他們都會去看火,就不會注意到我們了。」
「看見凡妮莎了嗎?」托比問詹姆斯。
「對不起,拜菲爾德太太。」奧黛麗憤怒地喊出凡妮莎的婚後名,就像在詛咒,「只是似乎你們的管教並不夠。」
「克利福德先生?」說話的是兩人中較高的一個,一張寬臉,眼睛斜視,「托比·克利福德先生?」
「沒有。只不過燒了一棵樹。」
「是一個盒子。後面那個可能是汽油桶。」
水面被雨點打碎。手電筒的光從池子一頭掃向另一頭,照出了黑暗中的奧黛麗。她披散的頭髮全濕透了,鬆散地搭在肩膀上,裙子浮在水面上。她雙手上舉,嘴巴大張,腦袋轉向後方,似乎正在和一位只有她看得到的女神講話。
辦公室的門下露出一絲光線,也許凡妮莎在那裡面翻閱弗朗西斯·尤爾格雷夫的書籍,並沒有察覺到外面的騷動。我打開了門。裏面沒有人,書和手電筒放在桌上。還有電話機。
「不,是邁克和布萊恩·文特納。」她緩緩地接近我們,「他們整晚都像野蠻人一樣。很抱歉我要告訴你這些,但是邁克在泳池邊魯莽地撞倒了我,連對不起都不說就倉皇而逃。另外,他和布萊恩在籬笆附近的樹上玩耍,吵得很兇,我想該給他們一些嚴厲的懲罰了。」
「當然可以。無論如何我們都能。」
「我剛好注意到了而已,因為當時我正上塔樓去找喬。對了,你不久前見過她吧?」
「這邊走。」托比將手電筒打向籬笆和花園之間的另一塊地方,「我們可以從馬廄繞過去,這樣不太會碰上熟人,也能少淋些雨。」
托比沒有做聲,他盯著另一個人手裡拿著的棕色包裹看。
「我打賭他們全在泳池那邊。」詹姆斯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也許在小棚屋裡避雨呢。我猜喬安娜也在那兒。」
喬安娜沒有理會我,她開始在這漆黑的環境中找尋衣服。我也跟著找了。我感到難堪、骯髒、鬼鬼祟祟。喬安娜先於我穿好了衣服,我還在系鞋帶的時候她就去開門了。
我走向最近的一扇法式窗戶,托比跟在我後面。陣雨已演變為傾盆大雨,起居室里的光照在平台上的水坑裡。
「我們就是在這裏發現毛髮的,」托比說,「千真萬確。真奇了。」
那麼幾秒鐘的時間里,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在我的腦子裡閃現。我只能說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不能讓任何人將之聯繫起來。我不能透露給托比或凡妮莎任何事情,要麼去告訴警察,要麼趕回牧師住所,看看那裡出沒出什麼事。總之,我希望不是由我來直接處理這件事。
可是一切並沒有結束。托比被戴上手銬、帶上了車。菲爾德用無線對講機請求支援,英格萊姆開始記錄我們的名字和住址。他第一個問我。當他得知我是一名牧師后立馬挑起了眉頭,讓我覺得他是個淘氣的孩子。
「它們的確屬於弗朗西斯?」
「你還好嗎?」我輕輕地問。
沙琳搖搖頭。「凱文正躺在地上呢。奧利芬特小姐被他絆倒了他都沒知覺。」
https://read•99csw•com我們有太多事情要討論。我們的未來。」
「我們都如此。但這不是寬恕的理由。」
「喬安娜!」詹姆斯的叫聲傳入我的左耳。
我喝了口酒,發現竟然是純琴酒。
「要是不在,燒個空盒子也沒什麼意義吧。裏面肯定是有東西的,只不過現在一團糟。」
托比轉過身,背對著警官。他臉色慘白,近乎發綠,目光開始在一小群客人中探索。
多蘿西看著我。「對不起。他這種情況一年也就發生一兩次,希望他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我真希望他別當眾這個樣子。」
「我有了一個主意。」
「我確信那個錫盒子里裝有尤爾格雷夫的文件。這東西本來是放在我們家裡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一定是有人闖進屋子偷了盒子。今天下午詹姆斯留了一罐汽油在我家車庫裡,我想這個一定也被偷走了。」
「是的。有三十本左右。主要是神學方面的,不過還有一些奇怪的東西。幾張未切割的頁面上是《天使之聲》。還有一本維多利亞中期家庭主婦的食物指南。」
這個聲調極高、帶著喘息的聲音到最後分了叉,重音落在前一部分。聽上去完全不像是人的聲音,而像海鳥。可是這聲尖叫卻形成一個詞語,不斷地重複、重複、又重複。
「若這是我的地盤,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重建籬笆。」
「至少能幫我們撲滅火。」
大衛。大衛。大衛。
光束在晃動。它又照出一個穿著裙子的女人,是凡妮莎,她仰躺在水中,頭髮仿如黑色的海藻,飄散在奧黛麗的裙子邊。
「我得告訴你,你可以保持沉默。」菲爾德說道,「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英格萊姆點點頭,隨後走向還在喝琴酒的瑪麗·文特納。
「所以我趕緊過來。」
大衛。大衛。大衛。
「穿藍色衣服的小夥子們有沒有幫什麼倒忙?」
「我不想再繼續凈化弗朗西斯·尤爾格雷夫了。我要的是真相。」
托比在距離樹木幾碼遠的地方停下了。那股熱量烘烤得人不能再靠近。他將手電筒光射向地面。
「我也是。」
我挺直了身板。「真希望我們能一直待下去。」
我等著有人回答。身邊的托比沉默著,我凝視著草坪,它成了黑暗中的淺灰色斑點。
我灑出了幾滴酒。「對不起,你說什麼?」
「凱文得過來幫幫我們。」多蘿西說。
「沒有。我也沒看到邁克和露絲瑪麗。」
他的眼皮合上了。酒杯還在揮舞。多蘿西移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丈夫。沙琳也趕來了。不一會兒,特德就開始打呼嚕。
「他是到什麼地方去了,我以為他去找你了呢。」
「著火了?我敢打賭是那些頑劣的傢伙們乾的。」
我們繼續往樹叢里走。一株死去的老樹獨自立在一側,與其他樹木都分開了。樹榦在夏天過後愈加乾燥。就是這棵樹著了火,燃燒著最後一次光輝。但現在火勢已慢慢減弱,只是樹榦和枝葉還閃著火星。兩棵鄰近的樹的葉子也被熏黑了,但好在火舌並沒有延伸過去。
「大衛會很快整頓他們的,」詹姆斯邊說邊放聲大笑起來,「教會的激進分子。」
「什麼指南?」
他突然撲向她。我下意識地搶到露絲瑪麗面前,於是他猛地撞上了我。接著兩位警察從後面抓住了他的雙手。
「我以為她和你還有托比一起出去了呢。」詹姆斯說,「抓到縱火犯了嗎?」
他幫我找出警察局的電話號碼。電話接通了,和我說話的是一位前台接待警官,他完全不願意相信有什麼事不對勁。我們前前後後爭論了很久。
頓時鴉雀無聲。
「那些書。托比說我可以都帶回家。」
「凡妮莎?」我呼喊道,「奧黛麗?邁克?」
「我們最好還是報警吧。」
「當然嚴重,先生。」這位警察笑得很從容,「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為https://read.99csw.com什麼不回家去看看有沒有闖入的證據?也許那並不是你的盒子呢,檢查一下沒有壞處。當然了,如果你發現有闖入的跡象,那麼再打電話過來吧。我會把你的這通電話記錄下來的。」
小徑突然轉向左側,我們清楚地看到了籬笆另一邊的大火。幾分鐘后,我們匍匐鑽進卡特的牧場,動身爬上坑坑窪窪的草坪,向小樹叢前進。
「你來打吧。他們更看重你。」
她突兀地止步,我一下子撞上了她,而她又一次踮起腳尖親吻了我。她二話不說就將我帶下了樓梯,我們經過樓下的房間,循著長度與房子一致的樓梯平台一路走去。
「是有人生了篝火吧。」我被自己平靜的聲音嚇了一跳,「也許是那幫年輕人,畢竟這是禮拜六的晚上。」
「你們對我的車做了什麼?你們闖進去了?」
「眼下這種情況,你還是跟我們回一趟警局更好些,先生。我們不想驚動你的客人,好嗎?」
沒有回應。只聽得到不斷沙沙下落的雨聲。
我用手蓋住那隻偷來的杯子,搖搖頭。突然,有關喬安娜的記憶在我的腦子裡殺出一條路來,我真想幸福地大笑。
「是。」托比說,「你是誰?」
凡妮莎跟我一起走上平台,從這裏根本看不到火。奧黛麗站在通往草坪的台階上。
「你手裡的是什麼,牧師?」特德叫道,「琴酒嗎?」
他是對的。就在不到半個小時之前,喬安娜還和我一起躺在床上,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簡單。不輕鬆,但很簡單。而此時的我站在炙熱燃燒的枯樹旁,任憑大雨澆濕我的頭和肩膀。我有一種感覺,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再回歸樸素與率直了。
我拾起一根長長的細枝,一頭已經被火燒成了焦炭。我用它碰了碰盒子被燒黑的一邊。兩個東西一接觸就發出了微小的聲音,看起來盒子是金屬制的。
她沒有回答。人群肩並肩,一起沿著走廊來到大廳。前門依舊開著,雨水被風刮進屋裡,門口的瓷磚上已經積了一灘水。兩位身穿雨衣的男子矗立著,露出被雨水淋濕的腦袋,他們身後便是托比那輛蓋著罩棚的車。駕駛座的門懸在空中,保護門窗機械裝置的面板已被移開了。
「我不知道。」
「他可能在外邊吧。」
「你聽上去好像要講寓言故事了。」
布萊恩從人群中冒了出來,這一次邁克沒有追隨他。我突然感到心神不安,如果他還在室外,那一定被淋透了。
這孩子跑開了,他是欣然接下這個任務的,急於表現自己的速度和效率。來不及了,我真希望我能問問邁克的去向。
「我們還是分頭走吧。」喬安娜說,「你走這扇門,然後筆直前行,就能抵達大廳了。你可以說你是在找廁所,我會從後面兜過去的。」
我瞥了他一眼,可是黑暗遮住了他的臉。「也許只是巧合罷了。」
「什麼?」
他的話讓我震驚,不僅僅因為他那荒誕的推測,更因為他認為我會分享這種消遣取樂。難道這就是我給他的印象?
起居室里人山人海,大多簇擁在臨時吧台周圍。我沒看見凡妮莎和托比。
他轉回火的方向。「看起來還要這麼燒一個小時左右,我想不會造成更大的破壞了,不過這兒確實離花園近了點。」
「你應該聽到他們說的話了吧。」
「有人在公屋那邊點了篝火。」
「很有可能是毛頭們。」
我沒有聽他的,而是慢慢地沿著草地走向那棵樹。高溫雖然令人不適但還不至於無法忍受,盒子邊的汽油桶倒在地上,蓋子打開著。
風在泳池上方的樹枝間嘆息,山毛櫸的葉子沙沙作響。光束彈了回來,輕柔得像片羽毛,從奧黛麗到凡妮莎。自始至終,狗吠聲不息。
「我得先和凡妮莎聊聊,把這件事告訴她。」我遲疑了一下,「或許我們不該對任何人提及盒子的事情,特別是在她知道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