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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奪「站」進行時

第五章 奪「站」進行時

「那你呢?火車站可是個大站,咱們都一口吞不幹凈,正濃哪兒來這麼大的魄力?」秦苒再問姜宇峰。
津津樂道的奸|情以及無意中發現的奸|情之後蘊含的商機,讓這幾位酒興更昂然了,大呼小叫著舉杯灌酒,觥籌交錯、狼藉一桌。皮定方看著這場面和這幹人等,臉上的哭喪之意卻更甚了幾分……
「那當然……」老皮笑著接上來了,遞給帥朗一杯啤酒,笑著指著眾人道,「我們以前走江湖的就說了,生當醉、死當睡,痛痛快快活一輩,這幾個娃和我年輕時候差不多……」
「對對,我是心裏急……您甭跟我們一般見識,我們平時就這麼說話呢。」楊行也急切地辯白道。
「呵呵……哎,就怕他做著做著不要小牌子啦,誰不是往高處走呀……」老皮嘆了一句,無限惋惜。一夕之間也有很啟示,最大的啟示是發現,渥爾瑪這個小牌子恐怕拴不住帥朗,帥朗之所以接下來,之所以連代理權都不在乎,或許根本沒把渥爾瑪這個牌子放在眼裡……
「都被他們收購走了……不光尾貨,我們早上還上了點兒貨,前腳上貨,後腳那些零售商就原價給他們了,被他們都收購走了……」楊行囁嚅道,這才是覺得大有問題的所在。
「嗯,應該是,說不定是要開拓市場的。不管是誰吧,這幾招搞得咱們手忙腳亂,也算是個人物了。不久前杜玉芬還通過秦苒給我傳話,想獨佔景區市場,看來是志在必得了……我們光顧看景區,沒想到他們在市內又做手腳了……這個人到底是誰呢?辦事辦得損得讓人挑不出刺來……」
訓了句,又忙著招呼其他客人了,林鵬飛訕訕地笑了笑,踱著步向站外走去。兩側的櫃檯看都不用看,全都換了,怨不得這片市場的批發商早早奔去公司求救了,敢情是對這事毫無辦法。不過也怨不得批發商,人家把「百事收購可口可樂」的愚民理念都灌輸到終端零售了,前期的工作肯定是做得非常細緻到位。
「什麼意思?」
「你懂個屁,要是把貨放出去擾亂了市場,那才叫缺德呢。這不但不缺德,而且給咱們留了條退路,免得真掐起來,都忙著降價,連咱們也無利可圖了……」帥朗道,看著來了三位,兩男一女,壓低了聲音,「你要是於心不忍,你可以不掙錢,原價給人家呀。要不你賠點兒錢,白給人家得了。」
是啊,足夠跩一下子了,公司各部門溜達了一圈,杜玉芬覺得不至於錦衣夜行了,這才叩響了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裏面和著輕柔的鄉村音樂,傳來了李總很儒雅的聲音:「請進。」
一說幾個人笑得更樂呵了。原本皮定方是想說幾句壞話引起這幾位的警惕和反感,卻不料他想錯了,這幾個貨對於奸|情爛事的抵抗力很強悍,不但不以為然,而且覺得蠻有意思。程拐思忖了一下,伸著腦袋跟眾人分析道:「我倒覺得這是好事啊,杜姐和帥朗一發生奸|情,那咱們生意的行情絕對看漲。」
林鵬飛目光又投向秦苒,凝視了片刻問道:「小秦,你怎麼看我剛才在會上說的話?」
當然,幻燈片上放的也同樣理解不了。不過兩三小時,市場全部丟掉,這可是絕無僅有的,而這種半黑半白的手法,還真讓人乾瞪眼挑不出刺來。
其實林鵬飛並沒有準備來這兒,只是去景區的中途又知道車站這裏出了事,這才折回來,順路叫上了閆副總。倆人駕車無聲無息地到了火車站,不但看到了飛鵬飲品全線下架,而且還恰巧看到最後一輛收貨的車,是輛單排小貨廂,絕對不帶強迫性質,林鵬飛親眼看到是商店的店主笑吟吟地把收貨的送走的,閆副總還悄悄拍了照片留存。
有時候公司之間的競爭很微妙,潛移默化中會轉化成雙方員工之間的仇視,儘管雙方並沒有什麼嫌隙,也會有這種仇視的現象。此時好像就是這種情況,如果正濃的系列產品在景區全線上架,那沒準兒就是面前這位女人作了手腳,沒準兒昨天的事都和她有關,這搶人飯碗斷人財路的事,豈能不換來對方仇視的眼神。
「你們別瞎高興啊。」老皮提醒道,「飲料行業季節性太強,要是下場雨,立馬就是一瓶也出不去。還別說到了冬季,油錢都掙不回來。」
對了,還有一個更合她脾胃的性格:豪爽!
這絕對是績效管理的典範,一句話說完,剛搬完貨的爺們呼啦一聲聚到了另一個貨倉門前,厚重的卷閘門一拉,成堆成件的百事、統一、百味各色飲料,整個貨倉琳琅滿目。人忙起來了,貨軋車開起來了,因為剛才來人停頓片刻的上貨又運轉起來了。再回頭看到如此繁忙的景象,讓帥朗心裏多了幾分躊躇滿志的感覺,混了很多年了,以往也就蹬著三輪車、開著貨廂車滿街流竄的水平,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還能有指揮十幾輛車、幾十個人同時做市場的機會。景區、西站、東站、列車,連下數城,飛速攀升的銷量此時還無法準確統計,不過帥朗很肯定的是,今年賺大了……
杜玉芬自然明白,這是擔心貨款的安全,她想了想,大包大攬地說:「沒事,李總,出了事跟我說話,真要拖欠了貨款,我負責討賬結算……畢竟他是我找的人。」
「怎麼,剛搶到手就心虛了?」秦苒反問道。
「確實丟了。」陳麗麗如喪考妣苦著臉道,「昨天就該配貨了,我老公不在,拖了一天,誰知道今天一去,後勤供應部的直接說以後採購換了,讓我們別去了,我老公給田處長打電話都找不著人……我都說了,咱公司不該搞什麼現貨現結,該給人家優惠就得優惠點兒,現在倒好,貨款兩訖,我連找人家說話的由頭都沒有了……」
沒有最雷,只有更雷。老黃一站起來敬酒,笑吟吟道:「黃國強,杜姐咱們認識了……我是計程車司機,以前開計程車的,現在把車租出去了,我偶爾開個黑車賺點兒小錢。你要用車言語一聲,技術絕對過硬,我爸就是開機車的。」
說實話,老皮是對渥爾瑪的前景擔憂,畢竟是自己和廠里簽下的代理協議,這關係到以後很長時間的發展。真讓帥朗這麼胡搞瞎搞,量倒是上去了,只不過最終怎麼走、能走多遠,還真讓老皮搞不清方向。
「對於吃以外的,你沒有發言權……」老黃取笑了程拐一句,程拐撇著嘴回罵了句,那倆沒理會,不料老黃還來勁了似的說,「兄弟們,真的,你們沒發現,帥朗今天表現反常嗎?」
談笑風生了許久,李正義又一次點著滑鼠看著屏幕上的出貨報表。這是實時更新的,看著增長的數字都有點令人咋舌,剛過下午三點,出貨量已經突破四千件了,兩個市場的旺季出貨量幾乎和正濃的業務量持平了。興奮之餘,李總倒是頗有先見之明,提醒杜玉芬道:「杜總,別說我這人心眼兒小啊,這麼大的出貨量,貨款的回收安全嗎?」
「有多遠你給我滾多遠啊,這兩天還嫌掙得不多是不是?趕緊的,組織車上送貨……把火車站看牢點兒,只要沒人來攪和,有你賺的錢。看見沒有,所有大公司都是紙老虎,真幹起來,他們連你也干不過,更別說我了,對不對……我先走了……」帥朗道別著。
老皮坐下來歇口氣的工夫,看著飛鵬飲業倆小伙滿頭大汗沒送出去幾件貨,又覺得有點可笑,笑著打了個招呼,那倆人沒理會,鑽進車裡估計是等總部的指揮。這事老皮知道,其實前一天晚上收工后,早和這干攤主串聯了,以帥朗那張煽風點火的嘴巴,忽悠這些攤主共同抵制價高、服務惡劣、現貨現結的飛鵬飲業自然是容易得緊,更何況還有白送渥爾瑪的優惠。
「啊?」杜玉芬張口結舌,訝聲喊了一句,不理解,不信,肯定也不願意。這回輪到帥朗神神秘秘地小聲道:「咱們捉弄他一下怎麼樣?批發價收回他的貨來,讓他們比批發價高兩毛買回去。」
車速很快、時間不長,用了四十多分鐘,秦苒駛進公司,關門下車看看表,七點五十分。她抬頭恰恰看到李秘書帶著兩男一女朝自己走來,都是公司旗下加盟的批發商,鐵西區的楊行、上街區的陳麗麗和姜宇峰,除了陳麗麗是搞超市配貨的,剩下倆都是開批發部的小老闆。說起來都算身家不菲了,不過今天都像喪家之犬,滿臉憤憤不已,上得前來都站在李秘書身後不吭聲。李秘書沒經過這陣勢,拉著秦苒說:「你可回來了,這可怎麼辦?讓林總知道了這可怎麼辦?秦助理您說說,一下子又丟了這麼幾大塊市場,這可怎麼跟林總說呀?」
杜玉芬咬咬牙,以個人名義從公司借款二十萬元,原本捏著一把汗的事,沒想到幾小時就翻盤了,成了可自傲和自誇的事。說到膽量,杜玉芬笑了笑道:「再有膽量,沒現金也辦不到,多虧了李總您支持。我都高估飛鵬的業務了,只用了八萬多。」
這是行家……一說到這兒,三個批發商都面面相覷,似有難言之隱。一看這表情,連李秘書都看出不對勁了,三個人稍停了片刻,李秘書訓斥道:「咦,我都沒發現,你們仨還有隱情是不是?到底怎麼回事?要是發現你們串通外人挖公司牆腳,夠你們喝一壺的啊……」
「你賣給飛鵬?」
「你說。」
「嗨,帥朗,等等……」剛走到貨站場邊,大牛喊著又奔上來了,往帥朗手裡塞著兩張名片,很正色地賭咒發誓道,「給你,別說哥們兒出賣你啊,不過我覺得,剛才來拉貨這老頭兒不錯,你自個兒想轍,該怎麼辦你拿主意,我聽你的。」
一輛紅色豐田,倆人略帶詫異地互視了一眼,這是正濃飲業當家花旦的座駕。分屬兩個陣營的競爭對手對於對方都熟稔得緊,這位杜玉芬是個能人,據說是信用社買斷工齡的職工,離職后就靠倒騰煙酒副食還真成了點兒氣候。不知道怎麼被李正義發掘到了這個人才,領到飲料行業后,既熟諳市場又有了貨源保障,沒過幾年,杜玉芬在這行當里還真小有名氣。
錢對於飛鵬公司、對於林總,都是九牛一毛,只不過實在忍不下這口氣,特別是看著牛必強喜滋滋數著一摞一摞新取的現鈔,這氣呀,氣得葉育民咬得嘴唇發白,白凈的臉上幾乎失血了。
本來秦苒因為昨天景區市場全丟的事就沒有休息,現在倒好,還讓不讓人活了,剛睜眼過了一天,其他地方的市場又丟了……肯定是丟了,秦苒思忖著,不是出了緊急狀況,不是出了什麼大事,批發商一般不會到公司,李秘書也不可能大清早就打電話。
「你爺爺還給日本人開過機車呢。」大牛爆著猛料。眾人一笑,老黃臉上掛不住了,直叱道:「去你媽的,我爺爺當年是地下黨,要不是死得早,哥現在沒準兒都紅二代了。」
「我得小心點兒了,別真被敲了悶棍,錢有命掙沒命花才叫冤呢。」
把飛鵬公司旗下代理商的貨收購回來,搶了人家的市場,然後再把收購回來的貨加價賣給飛鵬公司。
「那倒是,不過這也沒什麼嘛。」羅嗦估計是有想法了,很憧憬地說:「就這掙法,干仨月其實就能歇九個月……我現在明白帥朗怎麼混的了,逮著狠撈一筆,逮不著就歇著。咱們幾個你們數數,數他狗日的輕鬆,屁事沒有瞎逛悠,一年錢還不少掙。這回要傍上杜姐了,沒準兒又得發一筆了。咱們跟緊了啊,這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大牛,瞪我幹嗎?」
「火車站也丟了?還丟得這麼乾淨?」秦苒問,心裏發涼。
「不是……」大牛莫名其妙來了句,審視著一干兄弟加上老皮小皮,有所省悟道,「我怎麼覺得,人家還不一定有一腿沒有,咱們都想上吃軟飯了……」
有人在說,有人在議,憤慨和不滿充斥著言語之間,半晌才見林鵬飛叩叩桌面,漸漸安靜的人群目光再投向林總時,卻發現林總很沉穩。對,很沉穩,很多人心裏覺得,跟這位老總還是有差距的,再一想這數千萬的身家、輻射全省的分銷網路,這麼個小市場,還真傷不了筋、動不了骨。
誘導起效,數錢的牛必強明顯手一顫,愣眼看著他,問道:「真的?」
幾人一聽一愣,都是哈哈大笑。偏偏來了個湊熱鬧的,老皮一想到杜玉芬出現,帶來的後果是渥爾瑪成了陪襯,對於這個女人自然也是不憚惡意揣度了。老皮一放杯子,以過來人的身份語重心長地說,「……有道理,小黃說得有道理,男人騷,那是騷一輩子窮;女人騷,那是騷一肚子慫。這女子一瞅就不是個正經料,找帥朗沒準兒就是老草找個嫩牛啃咧……又能賺錢,又能滿足饑渴,一舉兩得。」
李正義起身相送,出了門,門隨即關上了,心細的杜玉芬稍稍停步,側耳傾聽李正義斷斷續續的通話:「哦,林總呀,怎麼想起小弟來了……什麼,請客……哦喲,要請也得我請您……好,好,晚上見……」
「兩千四百多件,還有五月份批次的,都是新貨……」帥朗道,報了數,「沒花多少錢,原價回收,六萬多塊……」
說到這兒,好歹讓葉育民清醒了幾分,悻悻然無言以對了。現在不管什麼市場,同質化競爭都很嚴重,除了正當的競爭方式,還有很多非正當的競爭手https://read.99csw.com段,挖你牆腳、捅你價格、造你的謠、收買你的客戶、要不給你的經營製造人為困難,這些事做過銷售的都經歷過。葉育民也算在這個市場摸爬滾打數年的人了,從來沒有感覺如此窩火,渾身是勁就是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使的那種窩火。
「什麼意思?」葉育民沒好氣地問,秦苒其實也沒太聽懂,只覺得這位突兀而來的杜經理話裡有話。一追問,剛剛抬步離開的杜玉芬回頭嫣然一笑,撂了句:「你馬上就會明白的……二位不會真的以為,我們只有這麼兩三下吧?」
「嗯……」大牛使勁點點頭,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脫口而出道:「一瓶加兩毛,我全給你。」
「我打電話告訴林總了,人還沒有來。」李秘書道,看秦苒的臉有點變色,猛地也想到了什麼,驚懼地問,「秦助理,他們……他們不會……」
「坐穩?呵呵,用不了一周,你們哪兒來的,照樣回哪兒,大不了大家撕破臉皮干一場,我們降下五毛錢,你們就得全部滾蛋……」葉育民惡言惡聲說道。
「什麼意思?想摸摸底?」帥朗問。
接下來問題來了,杜玉芬看著帥朗,笑著問道:「這些貨怎麼處理?錢可是我們預支的啊,有多少?」
大牛確實貌似憨傻,憨憨笑笑敬了杜玉芬一杯,羅嗦緊接著端著酒杯敬道:「杜姐……我開了個旅行社,鳳凰旅行社,出行旅遊找我……」
「笑,笑個啥呀,說不定哪天,就得咱夾尾巴了。」老皮憂心忡忡地說。
李正義笑道:「呵呵……識人之能你比我強,今天真該跟你去看看,不知道飛鵬掏高價把自己的貨買回去是個什麼心情啊,哈哈……這個辦法好啊,捉著他們的手,用他們的手打他們的嘴巴,再疼都不好意思喊出來……」
「第二,你們學學人家的服務。我們手裡有好牌子不愁賣,我們店大了,就有店大欺客的心思,對吧?你看看人家,貨是親手搬到零售商櫃檯的,這兩天,搶市場的人就守在景區和車站,我甚至聽說他們還在一塊兒吃飯喝酒,再過幾天,這樣的供貨和銷售關係會聯結得多牢固可想而知。可你們呢,最起碼是誰打電話才給誰上貨,揣摩著誰給錢不利索,還不給他上貨,是不是?上貨的時候,咱們飛鵬出來的都是大牌,不訓他們就不錯了,還給他們搬東西,想都別想,對吧……」
「這個人每每出手都出乎意料,既然咱們都往這兒料想,那就肯定不會發生……回公司吧,在找出這個人是誰之前,什麼動作也別做……」
飛鵬飲業公司,綜合會議室,緊急召集的市場營銷會議……
「那就不對了。」秦苒提高了聲音,看著眾人,說出自己心裏的疑惑,「他們就把市場全搶走了,也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辦到,更不可能把咱們掃得乾乾淨淨……我問你們,難道東、西兩個客站加上列車配貨,恰恰在這個時候都賣得乾乾淨淨,一瓶不剩?也恰恰在賣得一瓶不剩的時候,他們把市場順理成章搶走了?一瓶貨都見不著?」
「老闆,渥爾瑪多少錢一瓶?」林鵬飛突然站住了,挑了瓶飲料問售貨大嬸。
車輪滾滾,早風習習,有點焦躁的秦苒放下車窗,吹進車裡的輕風帶著幾分悶熱,看看時間已經快八點了,腳底稍稍加力,車速明顯提升。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給錢的人。牛必強一聽,早忘了剛才的不快,嘿嘿笑著,早準備好了一張手寫的單子,遞上來說:「兩千四百七十二件,這個賬不好算,有的是二十瓶一件,有的是二十四瓶一件,乾脆零頭抹了,都按二十瓶一件算,一件加四塊,四百七十二件零頭也抹了。除了貨值八萬六千四百九十二塊,就按兩千件乘以四,額外給我八千……裝運您甭管,都是我們的。」
丟了,一點兒也不客氣,乾乾淨淨、一點兒不剩全丟了。大概是女人比較感性的緣故,陳麗麗頭髮散亂、胖臉黯然,拍著大腿急不可耐地問:「我說秦助理,這可咋辦呀?我當家的和兒子剛出去旅遊不到三天就出了這事,我一婦道人家,你說我可咋辦呀?我們倉庫可還囤了四千多件貨,這到底咋回事呀,咋也不能不聲不響一下子都丟了吧?要是出不了貨,可全砸手裡了……我們全指著鐵路這塊市場呢。」
酒水剛一上,大牛是喝水杯子倒著,往脖子里灌白酒,喝啤酒的程拐不是要幾瓶,是直接要一件,喝紅酒的羅嗦也好不到哪兒,端著酒瓶對瓶吹。三個人喝完了,哧溜抹了把嘴,估計是看不慣老黃喝飲料的架勢,劃了幾把拳,三個人逼著老黃喝白酒、啤酒和紅牛勾兌的飲料。老黃剛推拒了幾下,摟著脖子的三個人直往老黃嘴裏硬灌……老皮和小皮估計沒見過這種喝法,看得哈哈大笑。
老黃這麼一說,把一干人的思路都引岔道上了,特別是男女之間的事,不能往一塊兒想,但凡想往一塊兒湊,越想還越有可能。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雖然懷疑,可還是覺得有點不太可能。雖然杜姐也算個美女,可畢竟是屬於那號事業有成、家底不菲、而且年齡不小的大美女,就是再掉價,也不至於和帥朗這無業游民發生點兒什麼事。一念至此,羅嗦不相信地搖著頭:「去去,什麼人呀你,不能想問題老往褲襠里想吧?就算帥朗有想法,杜姐也看不上他,人家好歹是正濃的副總,要找也該找個身份相當的,至於飢不擇食拉帥朗嗎?」
「那就好,先穩佔景區和車站,今年這個開局不錯,接下來我就等著看你們的好戲了……對了,業務提成你別擔心,需要其他支出,你可以先從財務上支……你們在外面這麼辛苦,公司不會虧待你們的……」
林鵬飛信步走著,閆副總跟著,進了火車站售票大廳,大廳兩側都是隔間的副食品櫃檯,商品琳琅滿目,差不多都是吃的、喝的。走了幾步,粗粗一覽,飲料有十多種,每個櫃檯上擺幾個或方或圓的塑料盆,豎著一堆飼料供過往的旅客隨手挑瓶買走。不出意外的是,飛鵬代理的可口可樂、統一、匯源幾大品牌飲料全線下架,一瓶都見不到了。
「這你就不懂了,這倆人萬一走一塊兒,那是代理和分銷的完美結合,杜姐以分銷價供貨,咱們在外面鋪市場,以後可有的錢賺了,沒準兒我都不用干盜版了。」程拐道。
「哎呀,你說現在賣百事、統一、百味啥的,咱這貨可咋辦,再咋說,量可滑了好多……」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今天我想請您出面,咱們一塊兒請請帥朗這幫搞銷售的。說起來他們真是給咱們立了汗馬功勞了。要不是這幫人奇襲鋪貨,這塊市場我可想也不敢想。雖然沒什麼協議,但估計以後咱們用到人家的地方不少,您出面顯得比較正式一點兒……」
林鵬飛坐在會議室的主桌,沉吟了片刻,指摘道:「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壞事,我們一家獨大得久了,已經忘了這個市場當年是怎麼辛辛苦苦、磨破嘴皮、跑斷細腿談下來的。還是那句話,市場不是誰家的後院,不管你怎麼指責人家手法下作,只要人家沒有違法,那就是合法的。輸了就是輸了,不學會認輸,也學不會怎樣去贏……這個幻燈,每人發一份,回去都揣摩一下,學學人家搶市場的這個速度。我現在召集會議都得幾小時,就這種速度,我可以肯定地說,市場還要丟。
「把這些貨降價甩給商店、飲料攤,或者直接給超市配貨……四萬多瓶,價格一波動,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我和李總商量了,如果這樣的話,他們肯定短時間內調整不過來,有這麼個時間差,足夠咱們再奪他幾塊市場份額了……」
「這一腿如果想有,很容易就會有。」很帥的羅嗦揶揄地教育著大牛。
「那就應該是一個我們不知道的『黑馬』了。」
「那怎麼行?憑什麼讓我賠錢。」牛必強一聽,不樂意了,良心還是有點兒的,可總不能賠錢賺良心吧,更何況這不掙錢都不划算。帥朗一愣,一笑,轉身進貨倉,小聲道:「大牛,考驗你良心的時候到了……賺不賺是你的事,你是老大。」
離火車站站口不遠的北門,沿著進站的通道向內六十米拐彎,是貨站的貨場所在。
「馬上就知道了。」秦苒莫名其妙說了一句,眼光看著出口的方向,葉育民側過臉,也恰恰看到了來車。
「誰要啊?」杜玉芬道。
「你們看啊,平時喝酒數他亂,今天是主動靠邊站,半天喝了不到二兩半,只顧和杜姐眉來眼去了。剛剛走的時候,杜姐一個媚眼拋過去,這貨屁顛屁顛扔下兄弟們就走了……」老黃說得色眼迷迷,口水外溢,白活了半天反常,最後得出個結論:「得了,酒壯色膽,怕是今天不回來了。」
問到正題了,秦苒想了想,搖搖頭道:「不行,那個人不按規矩來,咱們收貨的時候我觀察了一下,光在東站能指揮動的閑散人員就有幾十人,真把這些人放出去,我們的銷售員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景區差點兒就打起來了,我現在都搞不清哪兒冒出來這麼多生面孔。更讓人擔心的是,他手裡掌握著中、低兩種差價大的貨源,這樣他在操作的時候靈活度很大,即便真打價格戰,恐怕輸的還是我們。」
大牛一念至此,挺了挺身子,那位年紀稍大的男人迎了上來,沒有大牛想象中的威言質問,更沒有吵嚷,而是像來取貨的客戶一般上前握著手,很和藹地笑笑:「您是牛師傅吧?謝謝啊,就這些貨吧?」
「市場不是誰家的後院,沒有掌握渥爾瑪和正濃聯手的消息,能怨誰呀?」秦苒訓斥了一句,連打壓帶激將道,「你就是衝上去和人家打一架,能解決問題嗎?對呀,你也知道這是給你挖的坑,還準備跳進去再把自己埋了。」
「鐵路這塊市場不小,東、西站再加上列車銷售,一個月掙十個八千都是小意思呀。」林鵬飛笑道,像在誘導。
「大家看,這是拍下的五龍口水泥墩,路被分割成二點四四米來去兩道,咱們的貨櫃車差十厘米過不去,國道上他們採取的是同樣辦法,用工程車攔著路。這是昨天發生的事,其結果是,咱們四十多個景點的市場全部被渥爾瑪搶灘……不但渥爾瑪搶灘市場了,還有綠爾、藍莓、沸爽、冰意幾家小代理商趁亂也進入了一部分。這個季節我們在景區的銷量一家獨大,日平均有兩千到三千件左右……截至今天,一件也沒有銷出去,市場部核算了一下,按市價每天我們在這兒的損失有二點七萬左右,還不算我們今天幾輛車全部放空了……」
「呵呵……還是你有膽量,要我,我可不敢借給他。」
一見帥朗不同意,杜玉芬兩手一攤,給帥朗出難題似的:「那你說怎麼辦?幾萬現金雖然不多,可也不少,都變成飛鵬公司的貨了,我們再去一件一件推銷?那不成給飛鵬做好事了?」
「秦助理,還有這位葉主管,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吧,市場不是誰家的後院,不姓林、不姓秦、也不姓葉,誰搶到就是誰的,誰坐得穩就是誰的……這好像是林總的格言,對吧?」杜玉芬開口了,笑著問兩位,掩飾不住言語中的得意。這也足夠她得意了,百事進中州也有數年光景了,市場做得不大不小,處處都是別家的陪襯,終於有這麼一次唱主角的機會了,豈能沒有幾分得意之色。
還有更狠的,秦苒調出畫面,是收集了各人手機、DV拍下的資料,有車站收貨的場面、有各櫃檯琳琅滿目獨缺飛鵬產品的場面、更有悄悄錄下從貨倉買回被收購產品的場面,那個凸腦袋大嘴的大牛還給來了個特寫鏡頭……秦苒邊放邊解釋道:「今天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了,我們到景區市場后才發現渥爾瑪和正濃飲業聯手了,他們採用捆綁銷售的辦法上貨,避免了直接降價對產品的衝擊。當然,主要還是靠這一幫來歷不明的銷售人員,把整個市場全部鋪了正濃的貨……這一點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到位,愧對公司的培養了。」
「呵呵……多幾個你這樣的人,我就輕鬆了。去辦吧,和閆副總一起去。」
杜玉芬嫣然一笑,卻沒有再往下說。直到看著杜玉芬上車走人,直到目送她的車離開五龍口,猛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才把秦苒驚醒。一瞧是公司來的電話,秦苒勉強保持著助理應有的儀容接聽著,不料剛說了句客套話,所有的動作就停住了,驚愕之情很甚,聽完電話,手機一收,看了傻瞪著的葉育民一眼,邊示意邊快步走著說了句:「怪不得剛才杜班芬那麼胸有成竹,看來是算計好我們了,這兒根本不算最厲害的。」
「別著急上火嘛,聽我細細說完。其實我是代表我們李總,托二位給林鵬飛總經理帶句話,把景區這個市場讓給我們,怎麼樣?免得大家混戰起來傷了元氣不是?」杜玉芬笑道,兩手挽在胸前,很大氣,像根本不把對方放在眼裡的樣子。
什麼意思呢?老黃齜牙淫笑,口水快流出來了。那意思大家都懂,男女之間的那點兒事唄。
「當然真的,我們批發商哪個沒有百萬身家……要不把這塊市場給你,我還可以給你優惠的貨源?」林鵬飛read.99csw.com不經意地把話題繞著,觀察著這位貌似有點憨傻的大牛,要說這是幕後人,恐怕說服不了人。比如現在,剛說把這塊市場給大牛,大牛抹抹鼻子,斜忒著眼睛,然後很為難地說:「行是行,不過我說話不算數。」
嗆上了,市井痞子向來一言不合拳腳相向,一眼不對惡語相加,即便心有不忍,可咱還不受人氣不是?這麼一凶,大牛的氣勢出來了,凸個前額、瞪對牛眼、咧著暴牙,革命老片都找不出這麼極品的形象。瞪人的葉育民心裏咯噔一下,知道碰上惹不起的爛人了,秦苒本想解釋一句,當先的中年男人呵呵笑了笑,當著和事佬:「和氣生財嘛,和年輕人置什麼氣嘛……就按你說的價,我們帶走,還是賣給我們合適,幾萬瓶你就挨著小店上貨也得些時日不是……多少錢,秦助理,給牛師傅結一下賬。」
「你……」葉育民指著杜玉芬,氣結了一下,未出口的惡言被秦苒擋住了。秦苒沒好氣地打發道:「杜經理,您請便啊,想道歉已經遲了,想看笑話還早了點兒,想打一仗你們回去等著吧,用這種辦法從我們手裡搶份額,你真覺得自己高枕無憂了?」
「嗯,這還用確認,您自個兒去看一看,連飲料攤都不要我們的貨。」楊行苦著臉道。
貨倉外,人走近了,牛必強咳嗽了兩聲,直直腰,勉強裝了個正襟危立的樣子。來人兩男一老一少,小的就二十郎當年紀,大的有四五十歲了,女的長得蠻漂亮,長臉,深色制服,比這個大院里的乘務妞都漂亮。一眼看過去印象就這麼多,此時大牛心思在身後那一倉貨上,多少有點兒心虛。萬一這裏吵嚷起來,單位的領導知道了總是不好,畢竟自己還是貨站的職工,雖說這收貨不犯什麼法吧,可真讓人知道了事是這麼個干法,有點太……那個缺德了點兒啊!
說著,眼光掃過一眾批發商,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不過哪一個都讓林鵬飛覺得不怎麼順眼。這麼大的一個團隊,連續兩天重大失利,集合開個碰頭會都要到中午才召集齊了人,這個龜速實在讓林鵬飛懷疑,沒準兒明天睜開眼,哪個地方的市場又會丟了一大塊。丟一大塊也就罷了,沒準兒還得丟一次人。
「說啥呢老皮,占我們便宜是吧?咱們是兄弟,你兄我弟,兄弟敬你一杯……」大牛得空,要敬老皮,不過敬酒一倒就是半水杯,看得老皮直咧嘴。杜玉芬笑著,悄聲問帥朗:「帥朗,你們這幾個人,原來都是幹什麼的?」
「是,我一定辦到。」葉育民應了一聲,沒想到是這個任務,滿口答應,本來還以為要被批一頓,可沒想到林總這麼和氣,葉育民巴不得地小步退出了經理辦。
噝……大牛明顯看到這位年紀大的男人身後那位年輕人齜牙瞪眼,幾乎要發作了,那位女的臉色鐵青,面無表情地看著大牛,大牛強自鎮定,回頭看了帥朗一眼……媽的,沒看到,早躲到飲料堆後面了。大牛暗罵了句,這場合他可不怯,指著那年輕人叱道:「嗨、嗨,瞪什麼眼?愛要要,不要拉倒,這片你出去打聽打聽,只有我瞪人的份,還沒有別人瞪我的時候……你叫什麼?」
過了一個多小時,形勢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惡化了。過了這麼久,現場指揮的葉育民才明白又跳進坑裡了,而且今天的坑比昨天的攔路還要狠。自己公司來了三輛貨櫃車、四輛小貨廂車,連一百件都沒有送出去,一線產品本身利潤就薄,今天的人工、油耗、過路費算上全搭進去,賠大發了。
「看看,說什麼來著……都說不用請他們,特別是不能請他們喝酒,這哥幾個不喝得鑽桌底,根本停不下來……」帥朗對杜玉芬說。彼此的脾性太過了解,這兩天猛撈了幾把,早憋著股勁要瘋一把了,杜玉芬請客,恐怕是瞌睡著給送了個枕頭。看著三個人嘴裏鼻子里灌了老黃一番,老黃惱羞成怒,叫服務員拎白酒要拼上了,杜玉芬笑了笑,輕聲說:「挺好,挺好……還是你們這活法豪爽……」
林鵬飛掃過一眼,鏗鏘一句:「散會。葉主管、秦助理來我這兒一趟。李秘書,招待一下大家。」說著話他起身,夾著筆記本走人,在批發商和中層敬畏的目光中出了會議室。葉育民和秦苒訕訕離座,跟著出去了。
大牛菜就著白酒,早下了一瓶多;程拐的啤酒只當是涼水飲料,連聲稱不喝酒的老黃也不知不覺拎著啤酒喝上了。他們邊喝邊吃,偶有間隙,大叫著划兩拳,贏者連損帶挖苦加灌酒,輸者一飲而盡,杯子一頓,不服氣地捋著袖子伸著手,再來……今天喝不死誰,誰他媽是狗娘養的!
大牛訓了林鵬飛一句,噌噌數著錢,整錢拿在手裡,零的揣兜里。林鵬飛不以為忤,笑了笑,遞了張名片,說著有事找他即可、期待大駕光臨的話。這會兒大牛不理會這等示好了,招著手,呼啦啦從貨倉里出來一群人,指揮著倒車、搬貨、運件、碼堆,十幾分鐘的工夫,兩千多件貨上了三輛車。
不卑不亢很有氣勢,作為一線品牌的經營者,這份自信還是有的,各代理商的競爭行話里都叫「打一仗」,秦苒這麼說倒不是危言聳聽,已經發展到這步了,恐怕這事無法善了。不料杜玉芬似乎已經胸有成竹,笑了笑,手指搖搖道:「NO!NO!我們可沒和飛鵬打一仗的意思,都掙不了幾毛錢,犯不著把好處全讓給零售商,再說我們拼財力也拼不過你們,誰干那傻事?」
杜玉芬走了兩步,冒出個奇怪的想法,可又覺得不可能,不管是互探底線還是握手言和都不可能,就是有可能,也不會發生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奇怪的想法和李正義奇怪的表現,沖淡了下午回來時的欣喜,杜玉芬連辦公室也沒有回,乾脆出了公司,驅車直到景區市場。相比之下,她更喜歡那個熱火朝天、而且沒有鉤心鬥角的場合……
林鵬飛笑了笑,很嘉許的眼光。秦苒告辭著,出了辦公室,輕輕掩上門,吁了口氣,知道這一次又要出趟遠門了……
不合身份?也有點兒,按理說,這個事根本不用他這麼高身份的人出面。
嫻熟地駕著車,放著金屬音樂,激越的音樂頗能代表杜玉芬今天的心情。原本她以為帥朗說一天出個兩三千件是吹牛,不料今天來一看,這牛還真不是吹的。景區、兩個車站、車站後勤處供應,全線上正濃的貨,第一批貨要了四個貨櫃車的貨,四千多件,幾乎吞掉了正濃存貨的一半,這麼大的手筆,是杜玉芬想也不敢想的。
「這個呀,我還是算了吧,你出面就行了。這幫爺們奇形怪狀,我看著發怵……再說帥朗乾的這事,還是別明打明地扯到咱們頭上,就像你說的,咱們和他們之間沒什麼協議,就是個買賣關係……喲,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不管怎麼說,今天都是值得慶賀的日子,要是不慶祝一下,實在有點對不起忙了一天、曬了一天、累了一天的哥們兒以及憋壞水憋了好多天的帥朗,即便李正義沒出面,杜玉芬還是決定請請大家。飯桌上比任何一個場合都更容易拉近彼此的距離,對於剛剛認識的這一伙人,杜玉芬是打心眼裡欣賞。拋開其他因素,單說做市場的能力,杜玉芬覺得自己身邊還真找不出勢均力敵的人來,就算找出一個半個來,肯定也找不出這麼一個團隊來。
「絕對不行……杜姐,不是我說你啊,競爭歸競爭,事不能辦得太絕了,什麼時候都別忘了留條後路……你要這麼干,兩頭就成死仇了,要是把他逼急了,真全線降價,到時候你的百事也不好賣了……價格戰不是人家傷不起,是誰都傷不起。做生意都是掙錢呢,誰賠錢玩呢?」帥朗道,有幾分道理。
「啊,是啊,以前都賣,不過百事比可口可樂好……你不知道吧,百事已經收購了可口可樂好多股份,倆公司馬上就要合併了,就跟燴面拉麵一樣,反正都是一類貨,都差不多……你再說啥牌,還不都是國產的……」大嬸極盡言辭忽悠著,眨眼又有人買東西,趕緊招呼著遞貨收錢,回頭看林鵬飛和一位老頭兒還站著,不樂意了,指著問道,「嗨,你到底要不要,不要讓開點兒,多少人呢,影響生意……」
葉育民就沒往好處想,看著車停,人下來,貌似慰問地和正濃的送貨員打著招呼,回頭笑吟吟地朝秦苒走過來。葉育民呸了口,罵了句:「騷|貨……肯定就是這騷|貨搗的鬼。」
下面的話,沒了,是不太敢說出來,不過變化明顯,霎時也把李秘書嚇壞了。秦苒說著,掏出手機,回頭打發著三個批發商:「你們先回去吧,這事暫時解決不了……一會兒我帶上市場部的人到你們現場看看,究竟是誰掃我們的貨,一定要查清楚,否則要出更大的亂子……」
「您說的很對,我們公司大了,免不了僵化,也需要以此事為契機,點點下面的批發商,特別是在速度、服務和協作上,我們差了很多。」秦苒小心翼翼道。林鵬飛不置可否,笑了笑:「那你覺得,再有變故,我們防得住、擋得住嗎?就靠開會的這些人。」
「不是不是,李秘書,您聽我們說……」陳麗麗趕緊解釋道,不過到解釋時,又不好意思說了,一把拽著楊行拉了一步,「你說吧……」
還好,勉強還好,好在這幾位是相互掐架,沒有把杜玉芬當目標。要是真輪番敬酒,就這一個個海量,杜玉芬估計自己是應付不下這個場來。就這場合也是硬著頭皮撐著,每每帶著性器官的雷語噴出來,總讓杜玉芬有點面紅耳赤,有點後悔真不該一廂情願支這個酒場了。好容易支到菜上完,吃了個七七八八,恰恰來了個電話,還是一個打錯號碼的電話,杜玉芬可找到台階了,推說家裡有事,要先行一步。那幾個酒興正濃,直說杜姐您隨便,不過今天兄弟幾個碰上了,絕對不能便宜了誰。大牛又叫了幾瓶白的,當著酒司令定規矩,得,看樣子,這喝酒才剛剛開始。
「這個呀,沒事,我覺得帥朗說得有道理啊,他昨晚說了。」
喲,新情況!幾個頭腦已經稍不清地愣了愣,這說得倒也蹭點兒邊,再一想這事就是帥朗和杜玉芬密謀整出來的。昨天還都想著不可能賒貨,沒想到今天不但賒貨了,還給了二十萬元資金讓帥朗操作,這麼大的優惠和實惠,豈是一般關係能辦到的?
「你想得美,也替我帶一句話給李正義,這事沒完啊。」葉育民叫囂了一句。
「找也白找,他就干,肯定要假手於人去干,你還抓不著他的把柄……不過,我想不會發生這種事。」
「你去賣呀。」
一說這個,大家理解了,老黃想了想:「哎,有道理啊,哥們兒也能改行了啊。這丫可比開黑車的掙得多,我那車租出去一天還不到兩百塊……羅嗦,你也能改改行,現在代購車票的多了去了,你這黃牛都不好當了。」
此時他們才注意到秦苒半晌無語,怔站著,若有所思,又有點像被猝來的消息驚呆了。眾人出聲一問,秦苒這才從心驚中反應過來,有點不太相信地問:「陳大姐,你確認,是確認丟了,還是有什麼小意外……你們那兒送的可都是關係貨。」
「判斷正確,不過你用這個稱呼可夠噁心的啊。」秦苒小聲說了句,剜了葉育民一眼。
「沒什麼動作。飛鵬向來是后發制人,情況不明時,他們暫時不會有什麼動作。其他家都提不上檯面,都趁著混亂搶市場,不過有帥朗這幫人在,他們都不足為慮。景區咱們去了十幾個人,帥朗這邊有三十多個人,火車站更不用說了,他們都是車站大院長大的,沒人比他們更熟悉車站這一片了……」
「嘿嘿,軟飯都是好飯,養人吶……」肥程拐笑得臉上肉一直顫。
「還用說嗎?老對手正濃搗的鬼唄……」又有人下結論了,不過附和者不多。若干年了,正濃在和飛鵬的競爭中從來就沒有冒過頭,有這本事,不至於韜光養晦這些年沒動靜吧?
李正義笑了笑,把飲料遞給杜玉芬。這是昨天商議的事,一步是收貨、一步是出貨,收飛鵬的貨,只要能成功收回來,上貨就沒什麼問題了。東、西客站嚴格意義上說,和景區的市場基礎一樣,都是有貨不愁賣的地方,對品牌的選擇不會那麼苛求。但是商議的時候,帥朗不但要貨源,而且還要大量現金,否則再有想法也沒辦法。先貨后款,李正義勉強能同意,可是還要用公司現金,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同意的。
「不要說得那麼直接好不好,留點兒面子行不行?」羅嗦強辯道,不過幾個人不依了,直將著讓羅嗦多灌了兩杯才作罷。程拐一站起來,敬酒有前車之鑒了,嘿嘿哈哈一笑道:「杜姐,咱自己人,我就不裝孫子了啊,我是賣書的,就在紫荊路書市混啊……不過您別誤會啊,我和其他書商不一樣,我是除了正版書不賣,其他都賣……呵呵……」
「老辦法,要麼納賢招安,要麼釜底抽薪。不管哪個辦法奏效,都能去掉這個禍患。」秦苒道。
「忙去吧,掙錢時別表忠心,賠錢時才能看出人品來。」帥朗收著名片,隨意說了句。打發走了大牛,走了幾步,在把名片塞進九九藏書口袋裡的工夫,帥朗隨意掃了一眼,手勢登時頓住了,跟著人站定了,像是嚇了一跳。
話題岔開了,今天的風險李總可沒擔,要真出點兒問題,那是杜玉芬自己的事。沒擔風險出了這麼大貨量,喜形於色之下,把倆人之間小小的芥蒂放過一邊了,兩個人白活著今天的事。說著說著,李總就有點忍俊不禁了,雖然未到現場,可他想象得出飛鵬公司那幾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表情,談笑風生中免不了帶上了幾分幸災樂禍。
車開得急,人心裏也很急,電話是李秘書打來的,幾個批發商大清早奔到公司去了,說是區域市場出大問題了,具體出什麼問題沒有細說,只說讓秦苒儘快回來商議。做過市場營銷的都知道,表面上風光八面,其實都是一肚子苦水,即便比較成功、收入不菲的營銷人士也有類似的感覺,秦苒尤其如此。中州的市場就這麼大,可在這個市場來回拉鋸戰的廠家、代理商有十幾家,品種一百多種,每年到了旺季就是這樣你爭我奪,競爭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有時候底層的批發商、經銷商甚至發展到打得頭破血流的地步,作為公司中層也好過不了多少,能搶到更大的市場、做到更大的銷售額,那才等於是搶到了利潤,變成了手裡不菲的獎金。大家搶來搶去,鬥來鬥去,不是焦頭爛額,就是神經衰弱。
名片上書:飛鵬飲業董事長兼總經理林鵬飛。
不是對這個人景仰,而是算算今天的出貨,按照公司的規定,誰銷售出去一件貨都有相應的提成可拿,今天杜副總傾銷出去幾千件,按這個速度發展下去,這個月能拿到的提成足夠讓大家都報之以景仰的目光了。
十件、八件、十五件,成箱成摞的飲料製品從百事、從統一標誌的貨廂車上搬下來,次第向攤位上送著。暢懷亭周邊同樣是熱熱鬧鬧,飛鵬公司雖然調整策略了,可沒料到有如此巨變,又是手忙腳亂。兩個推銷員早已經習慣了報出名號就接受別人恭維巴結,哪裡見過這種十幾號人搶著給攤主送貨的事,倆人傻眼了,等清醒過來也準備去和攤主們套套近乎時,卻不料出問題了。有位奇胖無比的男人找茬來了,愣說飛鵬的貨廂車蹭了他的車,而所謂被蹭的那輛小貨廂車已經是多少年前的破車了,滿車泥跡划痕,比市政的清廁車還糟糕。倆銷售員不服氣,爭辯了幾句,那胖子揪著一位銷售員的領子,湊得很近,唾沫星子飛濺著恐嚇道:蹭了大爺的車,還耍橫是吧?
掛了電話,站在火車站出站口的林鵬飛有點訕訕的,看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八點十分。這個時間尚不是火車站的人流高峰,不過也絕對不是安靜的時候,出站廣場上各色車輛來來往往進進出出,拎著大包小包的旅客步行的、從車上下來的、進站的,熙熙攘攘成群結隊的人群之外,站口、場邊,偶爾還可見鶉衣百結、一身襤褸的乞丐夾雜其中,把這裏裝點得和城市其他地方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
「有點缺德大發了。」牛必強好像良心發現了,回頭做賊心虛地看著車上跳下來的幾個人,臨上這正場,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帥朗嗤了一聲,反問道:「什麼叫缺德?會不會用詞?」
輕輕一說,悄悄一瞥面無表情的林鵬飛,秦苒不知道,捅了這麼大婁子,會發生什麼事。她耐著性子,鼓著勇氣繼續說道:「不僅僅是景區,在西站、東站,今天還發生了更嚴重的事,有人在幕後作了手腳,把我們向車站售票廳內的攤位、批發部、門市、飲料攤的上貨、尾貨全部回收走了……一回收,正好給了正濃進入市場的空間,同樣是在兩小時內就鋪滿了市場,隨後陳麗麗老闆發現自己靠關係談下來的列車銷售業務也被人挖了牆腳……整個東站、西站市場全部丟失,不僅如此,對方還通知我們,要多花八千塊錢,把收購走的貨全部買回來……」
「不叫缺德,也得是無良吧?這丫事辦得有點忒不地道了,收人家的貨、搶人家的市場、回頭再把人家的貨加價賣給人家……這事要擱我身上,我非把你家房子點了……」牛必強瞪著眼,咋想咋覺得不得勁、不舒服,特別是看到貨櫃車副駕上跳下個女人後,那份奸商的愧疚之情更深了幾分。
這些小老闆素質向來不怎麼高,不過對經理秘書還是蠻忌憚的,陳麗麗不敢胡鬧了,趕緊道歉:「不是,李秘書,您別跟我們一般見識,我們是心裏急,這麼大的配貨量要丟了,我們一家老小可吃什麼?」
「那不現成的嘛……」帥朗一指倚在車旁和搬運工人瞎扯淡的凸前額的大牛,笑道,「典型的暴力分子,車站周邊的黃牛都是他哥們兒,一多半地痞流氓都和他稱兄道弟,又是鐵路職工,你說不管長相還是身份,都是不二人選……怎麼樣?要行的話我告訴他,直接賣了,利潤歸他,以後找他好辦事。」
「你丫是黃二代還差不多……哈哈……」
秦苒放著幻燈片,解說著景區市場情況,語速很慢、很沉重。這種沉重的語氣代表了在座大多數人的心情,大部分人知道,在中州,飛鵬平均日銷量在八千件左右,而最好的銷售時間就是暑期的幾個月,高峰期能達到三萬件。往年都是分銷商、批發商的車候在院子里等貨,而今年稀罕了,剛開局就出了個大洋相。聽說出的貨被人收購,回頭林總又親自出面買了回來,這種事是在座的批發商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的。
明白了,杜玉芬想了想其中的訣竅,恐怕自己能想到的,飛鵬這些同行也能想到,要這麼說的話,沒準兒他們還真不敢不收回去。想清楚了,杜玉芬「撲哧」一聲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再看帥朗,一臉促狹的樣子,剛停下來,忍不住又笑出聲來了,要真這麼著來來回回幾下,真要把飛鵬這些人搞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想想這倒也不錯,不過還有個最大的問題,杜玉芬拉著帥朗問:「那誰當這個惡人?我可不行啊,我只能當知情人,就明知道是我,我也不能承認……你也不行,最好別走到前台,保持你的神秘感,讓他們摸不著頭腦。」
岳山寺景區,這地方稍偏。老皮和小皮送完了貨,有點鬱悶。小皮知曉舅舅的心思,前一天還賣得好好的,眨眼就成了搭配白送的貨了,實在是那個……那個臉上有點掛不住,而且帥朗轉眼投向了正濃的懷抱,用老皮的話說,是被那個騷婆娘把魂勾走咧,魂勾走了也罷,要是人也走了,那這攤子自己可撐不起來了。
臨走時秦苒也示好地遞了張名片,她明白了林總的意思,也對大牛強調著這塊市場價值多少多少之類的話,讓大牛需要貨源時直接找她即可。這麼高的利潤、這麼大的市場、這麼殷切的邀請,還真讓大牛心裏忽上忽下的,把三輛車送走,拽著帥朗過一邊,附耳緊張地說:「聽見沒有?這塊市場一個月能掙八萬……人家說了啊,把這塊市場給咱們,還給咱們提供優惠貨源。」
沒錯,猜對了,楊行點點頭,這位肥臉油頭的爺們撇著嘴,咧咧倒著苦水:「我日他先人,這事辦得真狠……真叫一個狠,一個西客站,一天六百多件出貨,高峰能上一千多件,一口全吞了,骨頭渣都沒給留下點兒……還有小峰和麗麗那兒,掃得乾乾淨淨的,塞牙縫的地方都沒給留下……」
「林總,這事怎麼辦?李正義下手太黑了吧?這是想幹什麼?」閆副總問道,出了站追上了林鵬飛的腳步。林鵬飛搖搖頭:「這不是李正義的手法,他沒有這麼聰明,也沒有這麼大胆。」
公司大了,賠點兒賺點兒倒可以不在乎。沒過多大一會兒,派向各景點甩貨的四輛小貨廂車陸續回來了,一說詳細情況,貨沒送出去不說,暢懷亭景區連送貨員都差點兒被揍一頓。這下子讓憋了一清早的葉育民有點出離憤怒了,特別是不遠處正濃那些送貨的調戲加挑釁地吹口哨、做鬼臉的動作,他幾次忍不住想找正濃飲業的那幾位理論一番,好在被趕到現場的秦苒按住了。
姜宇峰苦一訴完,陳麗麗接著就來了,這個胖女人和老公一起搞了個鑫佳配貨,專供一些小超市,而且幾年前憑著關係在鐵路內部搞了點兒小動作,給可口可樂等飲品貼上了「鐵路專供」的牌子,儼然成了列車上的專賣飲品,著實賺了不少。說起來這也是個擦邊球,不過今天這個擦邊球被別人搶走了,也是送貨遭到了人家拒收,明白這其中出什麼問題了。起初以為是哪家批發商鑽空子搶自己飯碗,當然最近的就是這兩位同行,不料一打聽之下,卻是遭遇相同,這才奔到公司來,打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賣?」
「是嗎?」杜玉芬眉毛一挑,刺|激道,「好像這事你說了不算吧?」
「李總,我還真有個事。」
姜宇峰點點頭,說著原委。火車站東、西兩個客站,最大的東客站每天也是清早上貨,以避開人流高峰期。而今天上貨的職員到場卻發現,從售票大廳到車站周圍的攤點、商店、小賣部以及飲料攤,全部換成了正濃公司以百事可樂、統一茶飲、百味果汁為主的飲品,不僅換了,而且抵制可口可樂、雪碧、涼茶等飛鵬代理的飲品。好說歹說,人家就是不上貨,專上百事、統一、百味,還加了一樣不起眼的小牌子,叫渥爾瑪。
雖然沒有詳述,可葉育民從秦苒慌慌張張的表現上猜也猜得出,肯定是又出事了……
不合邏輯?有點兒,這麼尷尬敗興兼丟人的場面,老總還親自來?
「不能吧?你真可以,從褲襠里還能再想到錢上?」老黃反駁道。
杜玉芬一聽不悅了,要攔卻已經來不及了。帥朗一指大牛,介紹上了:「這個貨,杜姐,別看他長得傻,其實是火車站投機倒把的,以後你想發貨、想要什麼貨,找他就成……來,大牛,敬杜姐一杯,你們幾個,挨著敬杜姐……」
好歹舒了口悶氣,葉育民無奈地說:「秦助理,現在怎麼辦?還想著今天一鼓作氣拿下黃河景區,結果被人家一鼓作氣端乾淨了,貨出不去,咱們今天的日銷賬不但一分未進,還得倒貼好幾千……你說讓我這市場部主管怎麼向經理交代,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到底是誰乾的這些事……」
「他說小女人傍個大款才好活,小牌子傍個大牌才好做。」
龍湖外環西路,離農貿市場不遠,毗鄰龍湖公園的奧林花園寫字樓,B05幢4層,正濃飲業有限公司所在地。
杜玉芬起身告辭,向帥朗使了個眼色。帥朗沒來由地心裏跳了跳,借故送杜姐,安排著老皮小皮別喝多,一會兒得送人呢,回頭出了包間,送杜玉芬下樓去了。
「什麼意思,杜玉芬,你說清楚點兒……」秦苒沒聽清,追問道。
是程拐,這貨還有欺軟怕硬的優秀品質,說著話一招手,呼啦啦圍攏過來十幾個人,幫腔的、看笑話的、湊熱鬧的,把倆人圍住,倒沒訛,非讓倆人道歉,鞠躬認錯,然後立馬滾蛋……對了,那大胖子詐唬著,看見沒,我兄弟幾十號人,再看見你在我車邊晃悠,見一次揍一次……
出了電梯,撲面而來的換成了中央空調吹出來的涼風,杜玉芬很愜意地攏了把頭髮,笑著和前台的一位迎賓打著招呼,進了玻璃門廳封著的辦公區域,財務部、市場部、招商部、辦公室……一溜部門名稱挺全,在這裏,杜玉芬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副總,而且還兼市場部的經理。
「哪個啦?」帥朗不以為然地問道。
杜玉芬壞壞地笑著,很像那種奸|情和姦計全部實施后的壞笑,沒準兒是受了帥朗的感染和啟發,這法子夠陰了,一瓶飲料的售價不過兩塊多錢,代理商的利潤每瓶不過兩三毛錢。這分銷價和批發價是精確到分的,每瓶批發價少上兩三毛錢,如果四萬瓶虧損一萬多塊錢出售,這個損失對於正濃來說是毛毛雨,但對於飛鵬影響可大了,整個價格體系一波動,要麼降價虧損,要麼不降價丟市場,不論哪一種選擇,都是有害無利。
「為什麼?」
鬱悶不?擱誰誰都鬱悶。想攔不,當然想,不過你攔得住嗎?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人收有人願意賣,非偷非搶非騙,正常的生意,誰管得著。正因為這個匪夷所思的手法讓林鵬飛摸不著頭腦,這才更加鬱悶了。
第一盤菜剛上來,估計是餓急了,一人一筷子,盤子立時見底了。第二盤、第三盤、第N盤上來,杜玉芬瞧得大眼瞪小眼,即便見過豪爽的,也沒見過如此豪爽的。
「來來,為帥朗和杜姐有一腿乾杯……倒酒。老皮,來來,甭哭喪個臉,你那渥爾瑪成不了主流,能掙點兒算點兒。」老黃樂呵了,催促著幾個人舉杯。
「啥意思?」
這句話,和早上借錢時的話幾乎一樣,甚至暗含著幾分賭氣。李正義看著杜玉芬,笑了笑,抿抿嘴,像是鼓勵,又像是無可奈何放權。不過不管怎麼樣,貨、款安全,就沒什麼了,他隨手點著滑鼠,隨意地問:「嗯,那就好,業績考核都算你的,千萬別出現營業款安全問題……對了,其他家有什麼動作?」
清晨薄暮、朝陽將起,金暉里的女人帶著幾分得意、驕傲,九九藏書款款蓮步、娉娉婷婷走著,站在車前的秦苒和葉育民不動聲色地看著。只待杜玉芬走到倆人面前,都沒給這位競爭對手的女人一個好臉色,話也沒說,只是帶著幾分忿意盯著。
「對了,林總,收走的這批貨可是個大問題,萬一誰拿來衝擊市場,只要把價格往下降兩三毛錢,咱們的價格體系可就全亂了……這事得找找李正義,事不能這麼干吧?」
姜宇峰和陳麗麗都沒接話茬兒,不過瞧那蠢蠢欲動的樣子,沒準兒真有點動心!
「那就是渥爾瑪的代理,叫什麼皮定方的。」閆副總說。
「這鱉孫,幹得這麼損……林總,您吭個聲,找著人了,我們來處理……」另一位捋著袖子表忠心了。
林鵬飛笑吟吟和藹的樣子實在比一個美女還有誘惑力,大牛停下手來了,成摞的錢不數了,吸著涼氣,臉上表情變化著,彰顯著此時激烈的心理鬥爭。大牛憋了半天,咬牙切齒道了句:「我哥們兒不讓我告訴你們……甭想收買我……嗨,我說老頭兒,小看我是不?八千塊就想收買我……切!」
杜玉芬沒吭聲,豎著個大拇指,那眼神嘉許得不得了……
想了很久,已經習慣於從陰暗角度揣度人心的帥朗給了自己這麼一個警示,出了貨站,打了個電話。早窩在一旁看笑話的杜玉芬駕車到了附近,帥朗上了車,一袋貨款往車前窗上一拍,很得意地一指。
「要、要……兩瓶都要。」林鵬飛可惹不起這市井大嬸,趕緊掏著口袋,遞了張百元大鈔。那大嬸正反面看看、捏捏,確認無誤找錢的工夫,林鵬飛小心翼翼地問,「大姐,誰告訴你百事收購可口可樂公司了?」
一片嘩然、噓聲四起,三個批發商苦著臉、低著頭,有點兒羞見同行。而其他沒遭殃的批發商卻竊竊私語,不管怎麼樣,都在一條船上,都有點兒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
「誰收走的?」秦苒嚇壞了,隱隱地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話音沒落,其他幾個人噓聲四起,大牛瞪眼罵道:「跩個逑呀?你丫就是一倒票的黃牛,蒙誰也不能蒙杜姐呀。」
「您忍著點兒啊,杜姐……我這群哥們兒就這樣,其實人都不錯……」帥朗見杜玉芬不時蹙眉,有點難堪,那幾位漸漸喝高的早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大呼小叫著。杜玉芬聽得帥朗說話,抿著嘴,悻然點點頭:「嗯,還好……還好……」
「好了,今天的議題就完了,就是讓大家了解一下市場的走向……話過三遍淡如水,本來旺季銷售我不想橫加干涉,不過這兩天出了這麼多事,我還是要強調幾點。」
杜玉芬直上四樓公司的辦公地。正濃起步稍晚,沒有機會也沒有財力像飛鵬飲業那樣買一塊地皮、建一幢公司大樓,只能採取這種經營和貨倉分離的模式,辦公在中州新東區,貨倉卻在南郊。雖然比上不足,可比貨倉和辦公地點合二為一的小飲料代理商還是要強出不少。
完了,秦苒有點手足冰涼,雙眼發直。
不對,咱不缺德,這都是帥朗教的!
「撲哧」幾聲,老皮、小皮加上老黃都笑噴了,杜玉芬壓抑著心裏的驚訝和詫異,飲了杯敬酒。敢情這幾個人都是半黑半白生意上混的,怨不得眼光獨到、出手不循常規,正常恐怕都難得一見這些城市地下工作者呢。
鶯聲嚦嚦教訓得這仨小老闆大眼瞪小眼,都不敢出聲,等反應過來,這兩位女人早並肩進了辦公樓,那樣子端得是急色得緊,告別的話都沒有一句。愣了半晌,三個人咬著耳朵,小聲白活著,消息靈通的姜宇峰又說了一番,昨個兒就有人在景區搶了公司直營的市場,今天這事擺明是兩大公司競爭,三個人都是受害者,受害都受害了,還沒得個好臉色。
「秦助理,查出來是誰了嗎?這害群之馬得想辦法剔出去……」有人在喊,不過得了秦苒一個搖頭否認。
「暫時沒有。」
李正義摁著音響開關,關了音響,起身從辦公桌下的小冰櫃里拿了瓶飲料,剛拿到手裡,站到桌前的杜玉芬笑吟吟地把一張銀行回執單放到李總的桌面上:「早上的提現已經歸還了,這是回執。」
「看樣子你已經考慮到了,那你說怎麼辦?」林鵬飛問。
「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成了正濃的貨,其他家零星有點兒,咱們的是一瓶沒有,秦助理,這不故意整人嗎?這些年我們給公司創利不少啊,不能看著我們見死不救啊……」姜宇峰說。
「我不是說那些攤主……而是說帥朗。以現在的出貨量計算,以後每天他要結的營業款將有十幾萬……這麼大款項……」李正義說著,下面的話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有點擔心,沒有說出來。
翻著列印的資料,看了許久,林鵬飛把那張長得很卡通的大牛照片遞給葉育民。葉育民稍稍一怔,就聽林鵬飛說:「小葉,我很看重你的能力和敬業精神,不過光有這些是不夠的,現代的銷售和過去的走江湖有點類似,三教九流你多少得打打交道,而且你這脾氣得改一改……就從這兒開始吧,去認識認識這個人。以我的判斷,不是正濃操縱的,應該也不是這個人的手筆,不過這個叫大牛的肯定認識和知道是誰,把幕後策劃人給我找出來……不管你用什麼手段。」
「這還用說嗎?」大嬸一愣,跟著把找零遞上來剜了他一眼,咧咧道:「你看看火車站,可口可樂全沒有啦。」
「怎麼可能?」杜玉芬道。
哦,這倒是個問題,杜玉芬被逗樂了,乾脆主隨客便,白的、紅的、啤的加上飲料各來一份,誰想喝啥就喝啥。這辦法不錯,暫時沒爭執了,不過眨眼又發現問題了。
「你要是沒想好,要不我想辦法處理?」杜玉芬說道,眼睛里閃過几絲狡黠。
「嗨,別亂別亂……好像誰不急似的,你可真行,大清早敲我家門,我老婆還以為我和你有一腿了。」楊行回頭斥著陳麗麗。不料這下捅到馬蜂窩了,陳麗麗本來一肚子氣,一聽楊行這麼說,回頭「呸」了一聲,揪著楊行罵上了:「你個鱉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悄悄給火車上送貨,搶老娘的生意,老娘就守寡也看不上你個鱉孫……呸!」
說著帥朗進了貨倉里,大上午的光景都和這幫搬運工窩在一起。這群人都是貨站臨時雇的人,負責貨車的上下搬運,有活幹活,沒活兒就窩在倉庫里歇涼扯淡,也給牛必強提供了一個絕好的機動隊伍,裝車卸貨包括早晨收飛鵬的貨,都是這幫人乾的。
「錯了,錯了……」老黃流著哈喇子,神色凜然反駁道:「現在的美女都是很饑渴的……特別是杜姐這種年齡,是巨饑渴的……帥朗雖然長得沒我帥,可那傢伙身體好呀。現在美女,特別是年紀稍大的饑渴美女,都喜歡這號肌肉猛|男。」
裝模作樣地說完,掛了電話,杜玉芬越想越覺得好笑,再看不遠處帥朗正色教唆著,那凸腦袋的大牛不迭點頭,自然是滿口應承。杜玉芬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方向盤上放聲大笑……
「怎麼不可能,你只要告訴他們,他們敢不買,你就買回來,暗示他們,你們買回去要幹嗎幹嗎。這樣的話,他就非來咱這兒買,這錢呢,我想不賺都不行……」帥朗嘿嘿笑道。
「喂喂,兄弟們、兄弟們,過來……你們發現了沒有?我發現了個大秘密。」
「……哦,知道了……讓小葉撤回來吧,不用來車站了,我現在就在車站,你召集一下公司的銷售員和批發商,十一點到公司會議室座談……知道了,你安排一下,讓楊行、陳麗麗、姜宇峰三位最好能統計一下到底被收購走多少貨……好的,就這樣……」
「利」字當頭,競爭激烈,誰也別指望對手間還會客氣,都巴不得同行今天就關門倒閉,只剩自己一家獨大呢。正濃自打成立以來,就在飛鵬的品牌優勢、資源優勢和渠道優勢下苟延殘喘,客流集中的車站、景區、超市、商店等營銷上所謂一類市場的區域都被飛鵬牢牢把握著。幾年下來,正濃連飛鵬的三成業務都不到,如果不是手裡還有幾個代理品牌的話,恐怕早就流於二三流小型飲業公司了。而今天風水輪流轉了,一下子奪了飛鵬兩塊這麼肥的市場區域,真是讓李總有點兒意氣風發,掩飾不住那份春風得意了。
「對呀。」
果不其然,這是假手於人了,秦苒笑了笑,這市場此時早已不屬於飛鵬了,而林總也學著對方,拿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市場作餌,沒釣著。不過林鵬飛不急不躁,笑笑示好道:「沒關係,你告訴說話算數的,隨時可以來找我……或者你可以告訴我是誰,我直接找他談。要不,為這事,我再付你八千?」
「有啊,百事可樂……都是可樂,百事比可口可樂好。」大嬸手腳麻利,一瓶已經遞到林鵬飛眼前了。眨眼就偷換了林鵬飛的概念,林鵬飛強調著:「不是這個,是可口可樂,你們以前不都賣可口可樂嗎?」
「也不是……你看到沒有,車站售票廳內部、外面的飲料攤點、周邊的批發門市,甚至列車上的配貨都全線倒戈,這必須是鐵路內部有關係、有勢力的人才能辦到,皮定方不是本地人,不可能在這個地方有這麼廣的人脈。我們的方向錯了,所以找對手沒有找對,所有的應對策略也就跟著全盤錯了……不過我真想不出來是誰,在飲料行業能排出大手筆來的人,特別是在咱們眼皮底下玩花樣的,數都數不出幾個來,誰能同時指揮得動渥爾瑪和百事的代理呢?」林鵬飛有點惋惜地說。
「這個……嘖嘖……這個……」楊行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囁嚅道,「也不是沒有剩下的尾貨,不過那些尾貨……」
「到底怎麼了?」秦苒追問道。
「好了好了,你倆吵一路了,咱們是解決問題來了,不是吵架來了。」姜宇峰勸道。兩個人卻互不相讓,在這行里,楊行老闆好歹也算是個有身家的人物,豈能在人前被個胖老娘們這麼糗一頓,憋著勁正要發泄一番,不料李秘書攔下了,埋怨道:「都安生點兒……我說你們真可以啊,掙錢的時候大把大把往兜里揣,出事了就回公司鬧來了?你們把市場丟了,還得公司給你們負責是不是?秦助理大老遠趕回來,就聽你們罵街是不是?」
每說一個數字,葉育民的眼皮都跟著跳幾下,這生意經算得蠻好,收了公司的貨,轉眼再賣回來,空賺八千元,而且話說得好像飛鵬還佔了很大便宜似的。本來這口氣讓葉育民如何也咽不下去,哪怕叫上公司一干銷售員要麼拼價、要麼拼人,怎麼著也得出了這口惡氣。沒想到的是,林總親自出面了,不但出面了,而且還一反常態,忍氣吞聲地賠著笑臉。
午後時間,杜玉芬在樓外停車場熄火下車,撲面而來的熱浪讓她微微蹙眉。這個時候到戶外簡直是受罪,關車門隨手一拍都感覺到車身被陽光烤得炙熱,腳踏在白花花晃眼的停車場路面,像走在剛剛凝固的岩漿上,腳底、身畔、頭頂,處處是熱浪襲來。她下意識地加快步伐,向寫字樓門廳快步奔去,到了大門廳,進了電梯,好歹舒了一口氣。
進了包間,杜玉芬和老皮、小皮早等在那兒了,七八個人一落座,這就安生不了了。點菜呢,不用,這事由請客的來,先點酒……大牛要喝白的、羅嗦要喝紅的、程拐要喝啤的、老黃要喝紅牛不喝酒,意見從來沒有統一過。帥朗叱了聲,不喝,為什麼呢,因為咱們五個誰也不服誰,五個要喝倒兩對半,誰管送呀?
「三塊,咱本省產品,純天然的,現在火車上都是這飲料,味道不錯,不信你嘗嘗……」大嬸說了一堆推銷的話,生怕林鵬飛不買似的。不過林鵬飛已經知道這是免費贈送的貨,小販們巴不得快點兒賣完變成錢,自然是不遺餘力推銷了,他笑了笑,裝作不滿意地問:「有可口可樂嗎?我不太喜歡喝果汁。」
難道這倆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個問題不大,上貨時有些銷售商已經現結了,即便沒結的,隔日新貨壓舊貨也能結清。貨款分流以後,到終端銷售手裡都不過幾百塊,風險不大。」杜玉芬抿著飲料,微嗝了一下,這話里不信任的味道太濃了。
倆人一陰一陽,態度都不怎麼好,不過今天杜玉芬的脾氣和涵養非常好,一點兒也不生氣,笑著看了看腕上的表,很耐心地說:「二位別誤會,其實我們是為林總考慮,以後說不定林總根本沒有機會考慮黃河景區這麼小的市場區域,還是讓給我們這些小戶經營的好……拜託了,一定傳達到,我相信林總會權衡的……說不定會答應。」
優勢一般是向爛人、橫人、壞人以及有錢人一方傾斜的,今天飛鵬派來這兩位,在圍攻下成弱勢群體了。明知道是賣渥爾瑪的和正濃飲業的送貨員搗亂,可勢孤力薄,還真惹不起這幫爛人,他們囁嚅著道了個歉,被人七手八腳摁著給那奸笑的胖子鞠了一躬,在眾人的鬨笑中落荒而逃了。
「他說啥了,我咋不知道?」
「哦,杜總啊……坐……辛苦了啊……今天幹得漂亮。」
連訓幾句,雖然不至於到生氣的程度,不過話可沒那麼好聽了,批發商個個臉色有點兒悻然,敢情林總要借這事教育大家了。教育了幾句還沒完,林鵬九*九*藏*書飛一支肘,繼續說:「最後強調一點,放棄門戶之見,別眼睛只盯著自己的腰包,不顧公司的大局。我知道,大家中間有人把貨給了搶市場的人,你們掙了不過幾百千把塊錢,可別人拿著飛鵬的貨搶佔咱們公司的市場,損失有多大,你們自己算算……更重要的還不是經濟損失,要是外人都知道景區是有人拿著我們的貨衝擊了我們的市場,外人會怎麼看我們?正因為我們各行其是、一盤散沙、烏合之眾,才給了別人可乘之機……我在此提醒大家一句,在座的各位,不管你們誰的區域市場丟了,誰的貨量下降了,結果是自動出局。我是做公司,不是做慈善,到時候別指望公司給你同情……」
駛過通道,拐進貨場,停下了車,杜玉芬正看到此處搶灘車站市場的幕後指揮總部。一間大貨倉,帥朗正給剛卸完貨的一干搬運工人撒煙、點火,拉著家常,沒準兒說著什麼笑話,一群光膀子穿短褲的爺們嘴裏噴著煙哈哈大笑。杜玉芬下車叫了兩聲,帥朗招著手奔上前來,笑得美滋滋地和杜玉芬打招呼。合作非常成功,就剩一件事了,什麼事呢,杜玉芬看著貨倉里堆了兩大堆的飲料包裝箱,都是從車站周邊回收回來的飲料,飛鵬代理的產品。原本這事擱誰也不可能,不過好像難不住常年混在火車站的牛必強,他招上一幫長相兇惡的搬運工,連蒙帶詐收小商小販的貨還真不算個難事。更何況小商小販們並不賠錢,還有送飲料的便宜可占,一清早還真把車站周邊的尾貨收了個乾乾淨淨。
「好,人緣、地緣優勢盡佔了,財源不開都不行……接下來呢?你們還有什麼想法?如果需要協助,你直說,最好有個計劃,否則吃貨量這麼大,調配該出問題了。」
生氣不?好像不,只是有點不太相信。商場沉浮這麼多年,什麼噁心狠辣的手法都不稀罕,可就沒見過這種讓人說不出感覺來的手法,直接把你的貨掃得乾乾淨淨,幾小時把你擠出局。
一個女人在不好不壞的職場能爬到這個職位上,免不了會讓別人往裙帶關係的方向想,杜玉芬也知道自己身後的閑話不少,每每總會感覺下屬或者同事的目光后隱藏著什麼。不過今天呢,她很不在乎了,和虛掩門裡的劉會計打了個招呼,和市場部幾位正忙得焦頭爛額調貨的一群男女聊了幾句,在眾人景仰的眼光中出了市場部,又溜達進招商部,和那位花枝招展的招商部經理又攀談了幾句。這位經理同樣用景仰的眼光看著杜玉芬,拉著手誇讚了一番杜玉芬穿著的裙子很潮、很合身。
「不可能吧,我怎麼沒看出來?」程拐愣了一下,沒想到會是這種事。
「你傻呀你。」帥朗伸手一巴掌扇過去,強調著,「這塊市場已經是咱們的了,你個笨蛋,你不搶他市場,他能跟你這麼說好話?」
即便按捺住了,有點血氣方剛的葉育民也有點不服氣,倆人在車旁商議的工夫,憤憤地給秦助理講著早上發生的事:「這純粹是又給咱們挖了個坑,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呢。用的還是威脅、恐嚇的下三濫手段,暢懷亭景區差點兒把咱們的人打了,再這麼下去,秦助理,黃河景區咱們一瓶飲料也賣不出去了。」
「不用,馬上就能賣了,過不了今天,就能變成現金。」帥朗道。
又埋怨回公司了,秦苒擺擺手制止了牢騷,回頭問楊行:「你呢?西客站你確認,一瓶咱們的貨也沒有了?」
「什麼意思?你想多給……我沒意見。」牛必強手指蘸著唾沫,脫口應聲。
看著坐在貨倉門口的帥朗得意洋洋地蹺著二郎腿,大牛輕輕地蹙足上來,像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認識帥朗一般,想問什麼呢,因為吃驚的緣故一下子又忘了,急得他抓耳撓腮,翻著白眼小聲道:「我說忽悠,這事辦的,是不是有點那個了……」
「捅到有些人的痛點了……連這麼大的有錢主兒都來了……」
「你到車上等著……」林鵬飛回頭指指車,示意葉育民上車,性子烈有時候是好事,可有時候也能辦出壞事來。林鵬飛支走了葉育民,回頭耐心地等著牛必強數錢,隨意問道:「牛師傅,這麼大個市場才掙八千,有點少了吧?」
「那你在這兒搶我們一大塊,就這麼沒事了?」葉育民反問道。
說著話,林鵬飛上車,點火,走人……木已成舟,市場已丟,反而心靜了。
不過女人只要有點名氣,都容易讓人往很陰暗的角度想。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一位成功的男人背後有一位偉大的女人;那麼一位成功的女人背後,肯定就要有很多位男人了。何況這又是一位美女,一位大齡單身的美女,多少讓人免不了這方面的猜測,傳說李正義有一半企業是靠這個女人拉回來的,這事呀,讓人不往歪處想都不行。
「什麼什麼?哪兒又丟了?」秦苒追問道,不過一瞧楊行那德行,立時想到了什麼,脫口而出道,「是火車站?」
帥朗暗道,把名字和剛才忽視的那位對上了號,那位微胖發福、看不出很有霸氣的中年男子,敢情就是飛鵬飲業的老總,這可真沒有想到,還以為是飛鵬的小中層。這個名字對於中州飲料行業大多數人都是如雷貫耳,因為飛鵬是可口可樂、雪碧等國內外幾種大品牌飲料的省總代理,能從飛鵬公司爭取個分銷商、批發商的身份,那等於是直接抱了棵搖錢樹。當年帥朗跟著小貨廂車推銷小廠三無產品的時候,這個名字相當於傳說中的仙界人物,可聞而不可及,可就這樣一個人物,今天居然親自上門帶走被收購的飲料。
「咦,昨天你不是還害怕這東西燙手,說我這辦法不好?」帥朗詫異道,打量著杜玉芬。
「跟著形勢走嘛,誰能想到你玩這麼大……既然大了,咱們就來個更大一點兒的怎麼樣?」
只不過陰謀無從得知了,三個批發商沒明白什麼事把秦助理嚇成這樣,都搖搖頭。就姜宇峰好歹還了解了一些,只不過所知一鱗半爪,說是一群貌似社會閑散人員掃的貨,而且正濃產品今天有逢八送一的優惠,反正火車站也是人多不愁賣,又有人提供廉價貨源給大優惠,又有人消化積下的尾貨,再加上一群閑散人員這麼大陣勢,那些做生意的自然是息事寧人,轉眼都改弦更張了。
「不是,我是有點奇怪啊,好像干銷售都是把好手……你就不說了,大牛往列車上送,程洋和羅少剛好像都有自己的小團隊,今天我見他們帶的人不少,組織得井井有條。還有黃國強,今天在牡丹園多設了一個點,批發零售通吃了啊……」杜玉芬悄聲問道。不料她一問,帥朗得意了,笑著拍拍手以示安靜,指指杜玉芬道:「兄弟們,自報一下家門,杜姐對你們的出身很好奇……」
李正義侃侃說著,對於這種鼓勵加安撫,杜玉芬已經習以為常了,一見李總拿著電話,遲遲未接,很知趣地告辭。
「別亂了,聽秦助理的。」姜宇峰示意道。
稍停片刻,聽得隻言片語,杜玉芬稍稍有點皺眉,隱隱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按理說,帥朗一干人如此大的傾銷量,李正義應該巴不得收為己用才正常,可他好像除了對貨款、對出貨關心之外,其餘一概不上心。那個猝來的電話聽到個「林總」的稱呼,更讓杜玉芬有點懷疑是林鵬飛的電話。每年的副食糖酒訂貨會,他們都是結伴參加,暗裡不管競爭多激烈,明面上都是一團和氣,難道……
收工回城,安排好了第二天的出貨,一行人就近到南郊的鑫源酒店落座。光膀子的大牛、染頭髮的老黃、挺肚子的程拐,再加上摟在一起說小話的羅嗦和帥朗,五個人一出現頓時驚艷全場。一層大廳的目光刷刷直朝這幾個穿著大褲衩的爺們射來,雖然是大夏天,也不能熱成這樣吧,裸著膀子就進大酒店來了,差不多要把酒店當路邊攤了。本來服務員想提醒一句的,不過那位光膀子的長相實在兇惡,服務員畏畏縮縮沒敢往前走。倒是羅嗦發現了異樣的目光,踢了大牛兩腳,讓大牛穿上褂子,實在有礙形象。不料大牛根本不理會,眾目睽睽之下,對著裝模作樣的羅嗦,朝臉上「呸」了一口。
秦苒說著話撥著電話走開了,這三個批發商沒解決了問題,自然是追著問上來了,李秘書回頭斥道:「你們別光顧著自己掙錢啊,最好趕緊回去查清是誰,早做準備……你們想想,兩千件,四萬多瓶,要有人故意搗亂,低價衝擊市場,別說你們,連公司都得遭受嚴重損失……」
事情沒那麼曲折,和景區差不多,都是八箱送一箱,只不過多了一道手續,把零售商店、批發部、飲料攤上飛鵬的貨全部原價回收了。一聽對方出動的人員不少,光掃貨的就有三輛車七八個人;再一聽掃貨量接近兩千件,細細咂摸著這其中的問題,秦苒顧不上市場丟不丟的事了,心驚著喃喃自言自語道:「壞了,要壞事了……李秘書,林總到了沒有?」
大牛「哎、哎」應了幾聲,這些日子眼瞅著天天進錢,對於忽悠哥快到崇拜的水平了,恭送著帥朗,回頭扯著嗓子一喊:「開四號貨倉……老布、強子、高驢,我那兒有單,照著單子送貨,收工發錢,今天一人兩百,飯錢另算……哥都請了。」
程拐損了句,損得老黃有點惱羞,倆人推推搡搡,你罵我一句,我呸你一口,大牛在一旁幫腔,卻連敬酒也忘了。
「飛鵬呀。」
「咦,對呀……我怎麼把這茬忘了……現在咱們說了算。」大牛摸著腦袋清醒了幾分。帥朗不迭地拿著錢,說這是今天回收的貨款,把這幾摞裝起,提醒大牛八千有自己一份,回頭再算賬。要走的工夫,大牛又想起一茬來,拽著帥朗說:「喂喂喂,帥朗,你的名字值八千塊呀……要不,我告訴他們是你做的手腳,再掙八千?」
「哪兒反常?」眾人問。
丟了,丟得糊裡糊塗,這市場誰搶到就是誰的,被搶走了,再拿回來恐怕有點兒難度,特別是正濃和渥爾瑪捆綁之後明擺著利潤要大於銷售飛鵬的產品。葉育民挖空心思沒有想到應變之招,秦苒呢,也沒有揣准領導的真實意圖,倆人站到林總辦公桌前,都有些緊張。
說是正、副總,其實多少是有區別的,正濃就是個私人企業,杜玉芬充其量也是活動能力強,李總不得不用而已。在是否給錢的問題上,倆人有過爭執,儘管結果證明杜玉芬是對的,也不能全把功勞攬到自己頭上。
這中間轉了幾個彎的蹊蹺讓牛必強很難理解,好容易說通了理解了,不過肯定不相信,以這哥們兒的思維方式,至少得拉上幾十號人來火拚一番出口惡氣才行,哪有這麼噁心人的。不過由不得他不相信,電話打出去不到一小時,兩輛貨櫃車一輛小貨廂車到了東站站口。門房的一問,直接把電話打來了,放行後跟著就見到三輛車駛進了貨場,這下子把大牛驚得張口結舌加目瞪口呆。
杜玉芬原本以為帥朗會欣然答應,反正是賠正濃的錢,不料帥朗一聽,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絕對不行,想也別想。」
杜玉芬抿嘴笑著,點點頭,帥朗徑直朝大牛走過去。杜玉芬思忖了片刻,上車,關上了車門,撥通了電話,揶揄地開口了:「哦,秦助理呀……別掛別掛,我有個消息告訴您……什麼消息呢,就是車站這兒有個小老闆,收了你們兩千多件貨,正急著出手,找上我們了……嘖,你說這事鬧的,我總不能進你們的貨吧?不過人家幫過我的忙,我又不好意思不進人家的貨……要不,你們來和他談談?我是擔心你們吶,萬一這些不懂行的拿著貨亂賣亂放,把價格打亂了,對你們影響那該有多壞呀。你說是不?就在火車站貨場,T15號貨倉,這個人好像叫大牛,您一來就能看到……好的,就這樣……別生氣啊,妹妹,天地良心,這事和杜姐可真沒什麼關係……」
老黃黃國強喝得舌頭打結,神神秘秘地招著手,要給大伙兒爆秘辛的樣子。幾個正喝著的不同形狀腦袋向這邊聚了聚,幾雙喝得有點發紅的眼睛都看著老黃,有人接茬,問發現什麼了。老黃一指帥朗剛剛出門的方向,倆拇指做著那個一目了然的手勢,鬼鬼祟祟道:「杜姐和帥忽悠好像有那麼點兒意思?」
「你媽的,八千就想賣我,我就值這麼點兒錢?」帥朗瞪著眼罵了句。大牛嘿嘿笑著,手撓著胸前一副豬八戒的樣子,那模樣十成十是動心了,樂呵地損著帥朗:「你放心,八千塊絕對不出賣兄弟,八萬還差不多。不過就怕你不值那麼多。」
不管怎麼說吧,把個大牌擠得進不來市場,上不了貨,總還是有成就感的,看著飛鵬批發商的送貨車,小皮嘿嘿笑著指著,小聲說道:「舅,你瞧,他們也有夾尾巴的時候啊。」
「為什麼?這壞主意是你出的,轉眼又成正人君子了?」杜玉芬不解了,鳳眼盯著帥朗,黑黑的面龐下隱藏著太多她看不懂的想法。
於是,憤憤不已的楊行出了個餿主意:要不,咱們跟百事、統一的代理商量商量上他們的貨,咱們三家綁一塊兒,上貨便宜點兒……時間不等人吶,再過兩天,人家市場一拓展,有人代理下來了,咱們就是個大蘿蔔,都沒坑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