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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天使遊戲Tercer acto EL JUEGO del ÁNGEL 14

第三幕 天使遊戲
Tercer acto EL JUEGO del ÁNGEL

14

「瓦雷拉先生?我是馬丁。因為大門沒關,所以……」
「瓦雷拉先生?」我提高了音量再叫一聲。
「我很遺憾。」我喃喃低語。
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情況下,我決定緩步沿走道前進,一路循著哀傷的旋律而去。走道兩旁的牆上滿是畫作和嵌著聖母像與聖人像的壁龕。此外,整條走道上掛了一面又一面拱形紗簾,我就這樣一路掀著紗簾走到盡頭,眼前出現一間陷入陰暗的寬敞大廳。長方形大廳的四面牆上全是書架,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全都塞滿了書。大廳內側有一扇半掩的氣派房門,門內隱約可見橘黃色的壁爐爐火閃動著。
瓦雷拉律師住在一幢寬敞華麗的豪宅,一派諾曼底城堡的氣勢,地點就在吉隆納街和奧西亞斯馬區街交會的轉角。我猜這棟巨大的房子大概和律師事務所一樣,也是從他父親那兒繼承來的,這裏的一磚一瓦,見證過巴塞羅那世代子民捍衛故鄉的血淚與汗水,然而,那些老百姓從未夢想過自己能踏入這樣的房子。我告訴門房,事務所的瑪格麗塔小姐派我送一些文件過來,他遲疑半晌,最後還是https://read•99csw•com讓我上樓了。就在門房緊迫盯人的注視之下,我不疾不徐地踩著樓梯往上走。一樓的樓梯間極為寬敞,比我童年時期居住的港口區房子都要大,而那個老社區就在這幢豪宅旁邊而已。門上的大門環是個鑄銅拳頭,我剛抓起門環打算叩門時,才發現大門是開著的。我輕輕推了門,探頭往裡面張望。與玄關相連的是一條大約三米寬的走道,覆蓋了藍色天鵝絨的牆面掛滿畫作。我關上背後的大門,打量著走道盡頭灑了一地的昏黃光線。悠揚的旋律在空中飄揚,旋律優美的鋼琴演奏曲,散發著濃濃的愁緒。格拉納多斯的曲子。
有個身影出現在門內的爐火光束里,一對炯炯發亮的眼睛正監視著我。一條大狗,看起來像是德國牧羊犬,但全身毛色雪白,它正緩緩走近我。我佇立原地,慢慢解開大衣紐扣,伸手去找左輪手槍。大狗站在我腳邊定定望著我,發出呼嚕嚕的低吟。我摸摸它的頭,它舔了我的手指,便轉身走回爐火明亮的門邊。它站在門前,再次盯著我看。我跟著它進了門。https://read.99csw.com
大狗在搖椅旁趴了下來,雙眼始終盯著我。我慢慢走了過去,然後繞過搖椅。瓦雷拉律師坐在壁爐前,睜著雙眼,面帶淺淺的笑容。他穿著三件式西裝,另一隻手扶著大腿上那本筆記本。我凝立在他面前,定定注視著他,他始終沒眨眼。這時候,我瞥見了那顆紅色淚珠,一滴淚珠般的鮮血正緩緩從他的臉頰滑落。我在他面前跪下來,將他手上的記事本拿過來。此時,一旁的大狗露出哀傷的眼神,我伸手摸了摸它的頭。
我正打算離開那個地方,回頭一看,赫然發覺書房那面覆著紫色天鵝絨的牆上,整齊地掛滿了人像照片。我走過去細看,一眼就認出了神情威嚴的老瓦雷拉先生,他的油畫至今仍掛在他兒子的辦公室里監視一切。照片大多是瓦雷拉律師和城裡的貴族顯要在各種不同場合的合影。看過十幾張照片,我大概可以認出那兩個經常面帶笑容和老律師合照的人,應該就是他的合伙人馬爾拉斯卡和桑提斯。瓦雷拉的兒子在照片中看起來年輕許多,但神態倒是很容易辨認,他出現在一些照片中,總是站https://read.99csw.com在第二排,眼神里有一股備受權威鉗制的陰影。
我看見他之前已經感受到了——就在那張瓦雷拉父子的合照里。照片拍攝於對角線大道四四二號的大門前,就在律師事務所樓下。父子倆旁邊站著一位高大優雅的男士,這張面孔也在牆上許多照片里出現過,而且總是和瓦雷拉攜手入鏡。馬爾拉斯卡!我看見了那雙混濁的眼睛,那張細長、冷靜的面孔在二十五年前的那個瞬間凝視著我。他跟科萊利一樣,始終沒變老。當我意識到自己的無知,不禁啞然失笑。出現在照片里的面孔,就是那個在我面前自稱退役警察的好朋友。
付款通知(379-a/29-12-04):金額一萬五千西幣,由D.M.信託基金經由馬歇爾(本人)轉交,地點是沿海步道旁的波迦特海灘,早上九點。當事人到場親自點收。
記事本上都是手寫的記錄,看起來應該是簡單的流水賬簿。瓦雷拉正好將記事本對半攤開,最上面那一頁記錄的日期是一九〇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同一頁還記錄了另一項和馬爾拉斯卡相https://read.99csw•com關的事件,他提出了匯款給哈戈和伊蓮娜·薩比諾的要求。
我繼續翻閱記事本,大部分記錄都是跟事務所有關的花費和工作計劃。翻看了許多讓人一頭霧水的資料之後,我總算找到另一項提到馬爾拉斯卡的記錄。又是經由那個名叫馬歇爾的人支付現金,或許此人是律師事務所的員工。
我一讀再讀這一小段文字,試著從中找出蛛絲馬跡。我當年在《工業之聲》編輯部工作時去過那條小巷。一條破落的窄巷,隱匿在新村墓園的圍牆后,巷子里多的是墓碑和墓園雕塑工廠,此外,波迦特海灘就在附近,放眼望去儘是沿著海岸搭建的簡陋茅屋,索摩洛斯特社區就在那裡。由於某種因素使然,馬爾拉斯卡曾經指示匯款給小巷內的一家工廠。
門內是個書房,龐大的壁爐佔去偌大空間。房裡除了爐火就沒別的光源了,陰影在牆上和天花板上輕盈地舞動。書房正中央有張桌子,桌上放著留聲機,音樂就是從這裏播放出來的;壁爐前面有張大型皮製搖椅背對著房門。大狗走到搖椅旁,又轉過頭望著我。於是,我走近那張搖椅,接著瞥見有隻手癱放在搖椅扶手九-九-藏-書上,手上夾著點燃的雪茄,灰藍色煙圈緩緩升起。
我認識的薩爾瓦多,原來就是馬爾拉斯卡!
銀行匯款,由D.M.信託基金經由西班牙殖民地銀行(費爾南多街支行)支付,匯款賬戶號碼008965-2564-1,收款人胡安·科貝拉以及瑪利亞·安東妮雅·薩娜烏哈。每月七千西幣,定時匯款。
付款通知(356-a/23-11-04):金額七千五百西幣,由D.M.信託基金經由馬歇爾(本人)轉交老墓園後方小巷內的薩納柏父子石雕工廠。
「瓦雷拉先生?」我喚了一聲,「我是馬丁。」
索摩洛斯特女巫!我這樣暗想著。馬爾拉斯卡透過他的合伙人將身後財產做了重要的分配。這和薩爾瓦多懷疑哈戈捲款潛逃的說法完全不符合。馬爾拉斯卡都是要求當面付款,並將他名下的巨款委託律師事務所管理。前面兩筆付款記錄是馬爾拉斯卡去世前不久的事,他不但跟墓園雕塑工廠有聯繫,還託人親自轉交了一大筆錢給一位住在索摩洛斯特的神秘人物。合上記事本時,我比之前更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