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副嘴臉，一看就像是長槍黨的人。還好，我在他面前從來沒說過半句話，你們這些愛嚼舌根的，我看是麻煩大啰！」

「是啊，您是西班牙的羅賓漢……還好您到這裏來了，英雄事迹總算可以告一段落。您主持的正義也夠多了。」

薩爾加多用力發出了呼嚕嚕的喉音，費爾明猜想那八成是哈哈大笑。

「費爾明，在我面前，高談闊論可以省省了，您就把力氣留著當英雄吧！」

「恕我直言，那筆錢屬於您過去謀殺和偷搶過的所有人！」

「您為什麼不幹脆就跟那些屠夫說實話呢，薩爾加多？不過就是一筆錢而已。我不知道您究竟藏了多少錢，但絕對不值得因此落得這樣的下場。」

「未來求之不得，要看有沒有那個命。您是沒有未來的人，薩爾加多。不只是您，這個國家，孕育了那麼多像您和典獄長先生這九九藏書種混蛋，也沒有未來。未來已經被大家放火燒掉了，唯一等著我們的是您拉的屎，我呢，替您擦屁股擦得煩死了。」

「你們大家都去睡覺，要不就去吃屎吧！」費爾明沒好氣地回嘴。

「這傢伙根本就是民族黨派來卧底的，為了在我們這裏搜集秘密訊息，工團乾脆就把他關進監獄。」

「此時此刻，他八成已經坐在高級餐館，和他的朋友們一起享用白酒燉鱈魚，邊吃還邊取笑我們這些大傻瓜。」

「是啊，說不定還會把我們關進監牢里。」

費爾明摟著室友將他扶了起來，然後把他安頓在鐵床上。他拿著從自己的襯衫撕下來的一小塊破布，加上貝伯偷偷送來的一點清水，開始慢慢替室友凈身。薩爾加多已經恢復知覺，但呼吸困難，布滿血絲的雙眼彷彿被人在眼球內放了一把火。兩天前還在的九*九*藏*書左手，被瀝青燒灼之後，現在成了疼痛難忍的青紫色斷臂。費爾明替他擦臉時，薩爾加多微微一笑，露出了僅剩的幾顆牙齒。

「您還沒告訴我，巴利斯前幾天把您找去做什麼？」馬丁先開了口。

費爾明沮喪地嘆了口氣。替他的命運發牌的人，不是瘋子、殺人魔，就是已瀕臨垂死之際。

費爾明繼續默默替他清洗乾淨，然後替他蓋上那條兩人共享的毯子，所謂的毯子，卻爬滿了臭蟲，還有股尿騷味。他守在薩爾加多身邊，直到這個兇狠大盜閉上雙眼，並沉沉睡去，但就怕這一睡從此不再醒來。

「我說，他八成是死定了。」出聲的是十二號。

「沒錯，所以他們剁了他兩根手指，你知道，這麼一來，他就更有說服力了。」

「他跟您解釋了為什麼對這件事感興趣嗎？」

他蜷縮在牢房另一頭試著九*九*藏*書入睡，不過，他很快就認清了現實，這天晚上，他得睜著眼睛到天亮了。後來，他把臉貼在鐵欄上，雙臂就懸在橫向的鐵杆上。走道另一側，一雙晶亮的眼睛有如點燃的香煙，正在對面的陰暗牢房裡張望著。

獄卒搖搖頭，但從他的眼神不難看出，他早已聽說了一些傳言，但寧可不去蹚這攤渾水。在缺乏相關訊息的情況下，薩爾加多的無故消失，立刻成了茶餘飯後的話題，囚犯們也各憑所據做出多種推測。

「我沒有偷過搶過任何人！是那些人搶奪了全國人民的財產。我殺了那些人，是為人民伸張正義。」

「我認為，他一定是向上級認罪了，這下應該已經被帶到外海，脖子上拴了一塊大石頭，就這樣沉入一千米深的海底。」

「太精彩了。」

牢里沒九*九*藏*書別的娛樂，因此，這樣的唇槍舌劍就一直沒完沒了，直到兩天後，同樣那批壯漢又把薩爾加多帶回牢房了。大伙兒首先注意到的是，薩爾加多根本就站不住，他是像拖屍袋那樣被拖回來的。其次，他的臉色宛若死屍般慘白，全身直冒冷汗。這個重返牢房的囚犯近乎半裸，身上沾滿了咖啡色污漬，似乎是血漬和他自己糞便的混合物。他們把他往牢房地上一丟，彷彿丟的是一袋糞肥，隨即一聲不吭地揚長而去。

「老實說，馬丁先生，我跟他的關係並沒有這麼輕鬆和諧。典獄長威脅我，假如我在四周之內不能完成他交代的任務，他就讓我嘗嘗斷手斷腳的苦頭，我也只能遵命。」

「他要我套您的話，一定要問清楚什麼書籍墳墓之類的玩意兒。」

「乾脆大家來賭一把。」十七號也跟著起鬨，「一根香煙，賭他已經翹辮子了。」

「九九藏書真有意思。」

典獄長先生約見費爾明一周之後，監獄里出現幾名從未見過的壯漢，顯然是秘密警察，他們一言不發地將薩爾加多戴上手銬押走了。

「貝伯，你知不知道他們要帶他去哪裡？」十二號連忙追問。

「不必了。英雄已經太泛濫。我這個人，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懦夫。」費爾明說道，「不過，至少我有自知之明，而且我也願意承認。」

「您說呢？」

「這筆錢是我的未來。」這時候，薩爾加多吐了一口血。費爾明拿濕布擦拭了他那布滿傷痕的冰冷額頭。

「要有信心。」

「是啊，到時候我會躺在加勒比海的沙灘上，旁邊還有兩個身材豐|滿的黑美人替我按摩雙腳。」

「不必擔心，費爾明。四周之內，您會離開這裏的。」

「一定是什麼特殊要求吧？」

「胡說八道！」薩爾加多以僅有的一點氣力咕噥著，「那筆錢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