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加斯，伊涅絲小姐打來了。」她聽見有個警官這樣說道，另一人則在一旁哼唱情歌。

「我需要您利用總部的資源幫我暗中調查，洛馬納銷聲匿跡之前都做了些什麼。」

「不會的，我保證。」

「馬上來！」

「有，就是……我很想念您。」阿莉西亞答道。

貝亞特麗絲踮起腳尖，挺直身子在丈夫唇上吻了一下。純潔的一吻，嘴唇僅短暫接觸。阿莉西亞無法想象貝亞特麗絲閉著雙眼激|情熱吻的模樣，甚至被緊緊攬著腰，即使對方是她的丈夫。另一方面，達涅爾的親吻仍見少男的青澀，早婚的經驗尚未教會他如何摟抱一個女人，雙手應該往哪裡放，如何精進吻功。顯然，根本沒有人教過他這些事。阿莉西亞收起笑容，暫時拋開腦子裡不正經的念頭。

「哦！我叫馬賽利諾。」

「洛馬納？無故失蹤的那個？」

「我會這樣問是因為，有人在跟蹤我。」

「親愛的，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萊安德羅找來的高級妓|女，等他厭倦你的時候，我會恭候你的大駕。我保證，到時候我們一定會共度一段難忘的時光，尤其是你，這一身細皮嫩肉，正好適合熱燙的鐵塊……」

「您的同事真是才華橫溢。」

「有個通往中庭的出口，中庭外面就是貝德雷楊斯街。怎麼了？」

「我的專長。」

「沒有。他的座車被遺棄在……等等，我查一下筆記，那個……瓦維德雷拉的濱海公路。這地方是在巴塞羅那嗎？」

「就這件事，拜託了。」

「不用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您真是個大好人。說吧……我該怎麼報答才好？」

此時還不到早上十點，她經過天read.99csw.com使門廣場，來到聖安娜街，瞥見老舊的森貝雷父子書店櫥窗。書店對面有家小咖啡館，阿莉西亞決定進去找個靠窗位子坐下，休息一會應該能舒服些。

「您的長官怎麼說？」

阿莉西亞看著又長又寬的吧台，確定此時只有他們兩人。

「我一直在想，您一定很想念我。」

她聽見話筒落在桌上，接著，有人扯著嗓門叫喚她的搭檔。

馬賽利諾以肯定的神情回應。

「聽人家提起過。大家對他沒一句好話。我會盡量去查的。」

「當然，這根本就是我人生的新目標。」

「唉，要是我能替你打扮就好了，我的小公主……」她咕噥著。

「不需要，沒那麼嚴重。但我還是喜歡有個隱秘一點的出口，除非會對您造成困擾……」

「說到車子，巴利斯失蹤案有沒有新進展？」

阿莉西亞轉過頭看著服務生，他正端著一杯白葡萄酒，眼神夾雜著詫異和疑惑。

「還有呢？」

「推薦哪一種？」

阿莉西亞走向吧台，看見固定在牆上的一部老舊電話。馬賽利諾依舊愣愣地坐在桌邊，兩眼直盯著她。她撥著電話號碼，一邊還朝他揮揮手。

「伊涅絲小姐是誰？」

「這裏還有別人嗎？」

「想喝點什麼？我請客。」阿莉西亞大方邀請他，「來杯啤酒怎麼樣？」

「那就瓶裝礦泉水吧。請給我原味的。」

那次相遇，洛馬納除了自尊大大受挫之外，還不得不請了兩周病假，手臂有兩道傷口，外加臉頰縫了十八針的刀傷。而阿莉西亞足足失眠了好幾周，每天夜裡在漆黑中緊盯著旅館房門，床頭柜上擺著左輪手槍，始終懷有不祥預感，總覺九_九_藏_書得更壞的還在後頭。

「這就要看您血液里的鈣質有多少了。」

「就在吧台後面。」

「麻煩再給我來一杯白葡萄酒好嗎？」她向服務生加點飲料。

「您是不知道，才華橫溢的人太多了。怎麼樣，有事要告訴我嗎？」

「嗯……我很堅強地挺過來了。」

「認識他嗎？」

「就是……這裡有沒有通往小巷道的後門，或是和房子外面的樓梯相連的出口？」

服務生猛搖頭。

「有點敏感……」阿莉西亞解釋。

「介不介意我借用一下？我必須打一通電話聯絡公事，但我堅持要付電話費哦。」

「他一整個早上都在追著我問您的下落。趕快打個電話問候他，否則我快被他逼瘋了。」

「我就說女孩們真是有眼無珠，居然漏掉這麼一個好男孩，可惜。對了，這裡有電話嗎？」

「差不多是這樣。此時此刻，我正看著森貝雷父子書店的櫥窗。」

喝完兩杯咖啡，半個鐘頭過後，阿莉西亞發現根本沒有人停下腳步好好看一眼書店的櫥窗。森貝雷父子的賬本大概因長年被遺忘而布滿蜘蛛網吧。阿莉西亞突然有股衝動想越過街道，走進那令人愉悅的書香天堂，花光身上所有的錢，但她清楚得很，此刻不宜貿然行動。當下她只能觀望。又過了半個鐘頭，依然毫無動靜，阿莉西亞正打算轉移陣地時，卻看見了他。漫不經心的步伐，思緒已飛到九霄雲外，嘴角微揚，神情平靜，彷彿具有洞悉世界如何運轉的神力。她從未見過他的照片，卻在他逐步走向書店大門前一眼認出了他。

街道對面的達涅爾和妻子道別後進入書店。貝亞特麗絲打扮得宜，但看得出經費有限，她https://read.99csw.com走進人群，朝著天使門走去。阿莉西亞暗自推測她的三圍，觀察她臀部擺動的樣子。

根據同行流傳的小道消息，里卡多·洛馬納是殉職的巴塞羅那秘密警察傅梅洛早年訓練出來的徒弟，也是萊安德羅多年來網羅的走狗當中最心狠手辣的一個。在萊安德羅手下做事這些年，阿莉西亞曾幾次和洛馬納交手過。上一次碰面是數年前，當時洛馬納喝得爛醉，加上苦追多月的案子被阿莉西亞搶先破案，怒火中燒的他，竟尾隨她到西班牙酒店的房門口，信誓旦旦地說，總有一天，當萊安德羅再也無法保護她的時候，他一定會找個最適當的時機和地點，把她吊在天花板上，慢慢用他那一大箱工具伺候她。

阿莉西亞不自覺地漾起微笑。就在達涅爾正要進入書店時，店門卻往外推移，走出一位年輕女子，看來大概不超過二十歲。女子擁有純潔無瑕的美貌，套用廣播劇的說法，彷彿從小說里走出來的人物，美得令人屏息，傻乎乎的純情男生一見就會愛得不能自拔。她有大家閨秀的純真和矜持，她的穿著像是羞於展示自己的身材。她就是傳說中的貝亞特麗絲，阿莉西亞告訴自己，她是那個周旋在小矮人之間的純真白雪公主。

「叫什麼名字？」她問道。

「我是巴爾加斯。您好嗎？正忙著跳薩達納舞嗎？」

拜訪過巴塞羅的書店，阿莉西亞在哥特區蜿蜒錯綜的老街閑逛，目的地是這一天的第二站。她緩步踱著，腦海突然浮現洛馬納這個人，還有他奇怪的失蹤事件。事實上，他們的調查重合，她一點兒也不奇怪。這些年來她早有經驗，洛馬納和她經常在同一條線索狹九*九*藏*書路相逢。十之八九都是她搶得先機。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這次的案子，巴德拉把任務交派給她時，曾提起洛馬納當時已經著手調查巴利斯收到的匿名信，而查問有關維克多·馬泰克斯著作大概是好幾周前的事了。洛馬納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不是個笨蛋。往好的方面想，如果連洛馬納都開始調查《靈魂迷宮》系列，那麼阿莉西亞可以非常確定自己的直覺是對的。不妙的是，她遲早會再碰見這個人，而他倆碰面時，多半沒什麼好事。

「汽車後座有幾滴血跡。車內有打鬥痕迹，兩人行蹤不明。」

「真的嗎？」

阿莉西亞嘆了口氣。「我會的。對了，我需要您幫我一個忙。」

「算是吧。現場有巴利斯和司機比森特的相關線索嗎？」

「有女朋友嗎，馬賽利諾？」

馬賽利諾往屋外街道看了一眼，立刻提高警覺。「需要幫您打電話報警嗎？」

「就這樣了。您那邊呢？有沒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馬賽利諾搖頭否認。

「什麼意思？」

「您適應得這麼好，我感到很欣慰。我還以為您已經在來巴塞羅那的路上了。」

阿莉西亞伸手去摸著服務生的手，服務生差點化為一根鹽柱。

服務生猛咽口水。

「女孩們真是太沒眼光了……可不可以告訴我，這酒吧除了大門，還有別的出口嗎？」

「長官要我開車上路，一天一夜之後明早跟您會合。」

「還要再上面一點。」

她頂著朝陽緩步往前，謹慎踏出每一個步伐，駐足觀望櫥窗時，儘可能不去壓迫到臀部。這些年來，她已經學會察覺各種徵兆，找出應對方式去迴避疼痛，倘若真的免不了，那就儘速止痛。疼痛與她是對戰的宿敵，交戰rｅａｄ•９9csｗ.cｏm多年後，彼此都很清楚雙方的能耐，不時挑戰對方的極限，但始終遵守遊戲規則。即使如此，早晨沒穿護具就出門散步，仍讓她痛得像全身著了火，她心知肚明，這就是必須付出的代價，就算後悔也無濟於事。

「過來跟我一起坐一會兒吧，馬賽利諾？我不喜歡一個人喝酒。這是騙人的，但有人陪當然最好了。」

年輕小夥子點點頭，隨即挨著桌邊在她對面坐下。阿莉西亞送上甜美笑容。

「同事給您的綽號，我是誘騙伊涅絲的唐璜。」

「小姐，喝點什麼嗎？」服務生一開口就熟絡得很，似乎在這裏工作了少說二十個年頭。

馬賽利諾望著她，表情僵硬。

「格里斯小姐？」電話彼端傳來意興闌珊的聲音，「長官一直在等您的電話。請稍候。」

「就照您說的吧。」

「還沒。怎麼了？」

巴爾加斯鬆了口氣。「我估計明早到巴塞羅那。您不介意的話，可以一起吃早餐，我順便向您報告有關洛馬納的調查成果。在我抵達之前，能否別輕舉妄動？千萬別又捅婁子了。」

「回巴塞羅那這件事顯然對您影響不小。您現在人在哪裡？參加聖母朝聖活動嗎？」

達涅爾。

「您是問我嗎？」

「再上面一點？往天堂的方向嗎？」

她決定將洛馬納排除在思緒之外，好好享受她在巴塞羅那街頭的第一個早晨。

「如果我能做得了主，我希望您能在那一直單打獨鬥到退休。」

「自來水還是瓶裝礦泉水？」

「小姐，您說什麼？」

「麻煩請巴爾加斯聽電話。」

「過來坐下吧！馬賽利諾，我又不會吃人……」

「成果豐碩。對了，跟萊安德羅通過電話了嗎？」

「我要一杯黑咖啡，外加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