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在手工帆布鞋店門口的人就是你吧？」

阿莉西亞直盯著他的雙眼。「羅維拉，你他媽的根本不知道我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羅維拉。」他咕噥著。

「所以你已經知道車的情況了。家裡的狀況都好嗎？」

「最倒霉的是……我根本就沒什麼選擇。」

「別吞吞吐吐的，你就直說吧！」

「跟你開玩笑的。」阿莉西亞面露微笑，「我不會做這種事情。」

「別這樣。老兄，我們正要開始變成好朋友，你如果不願意，我就去找你那組長岳父，然後告訴他，我看見你趁著教會女校下課時，爬上圍牆偷窺，一邊打手槍……」

阿莉西亞正想反駁，卻聽見萊安德羅冷不防地掛了電話。她在吧台留下一些零錢，算是付了賬單和電話費，接著送上道別的飛吻給馬賽利諾。

他點頭承認。

「我計劃現在打電話的。再怎麼樣，也不需要找個奶媽一直跟著我。」

男子忍不住哀嘆。「您真是個惡毒的壞人！」

「男人有時就是要拿出魄力，用行動向世人宣示，你站著小便可不只是做做樣子。為了讓你見識一下自己的能力，我決定給你個機會好好表現，讓我和警局長官、你的岳父與老婆大人瞧瞧，家有男子漢，氣勢如猛獸！」

「我只是想排除它涉入案情的可能性。」

小個兒男子一時啞了口。他的目光來回閃避，最後九_九_藏_書不得不正視阿莉西亞。

「沒聽過。有任何調查結果就打給我。如果沒有，也還是要打給我。」

阿莉西亞在羅維拉大衣口袋裡翻找了一會兒，掏出一盒廉價酒吧販賣的香煙。她點了一根煙，塞進男子雙唇間。她讓他好好抽上幾口，並堆出一臉友善的笑容。

「如果你敢偷跑，我一定在你肚子上狠狠揍上一拳，聽到沒？」

「我無意冒犯您，但其實是……沒有人願意接下這個任務。」

「不就是順水推舟嗎？還有，叫我阿莉西亞，我們現在是同夥了。」

「絕對不能站在路燈下抽煙。」

「您不是找了個人來跟蹤我嗎？」

「要找到能勝任這份工作的人可不容易。我問你，你要我打電話叫他們把人撤掉嗎？」

阿莉西亞緊抿雙唇，一臉威脅恫嚇。「我如果決定要跟你耍狠使壞，你馬上就會發覺的。明天一大早，在格蘭咖啡館門口等我，到時候我會告訴你一整天的行程。懂嗎？」

簡短交談至此，羅維拉似乎已經萎縮了好幾厘米，他對她拋出苦苦哀求的眼神。

羅維拉頻頻眨眼，面露惶惑。「如果我不願意呢？」

「你叫什麼名字，親愛的？」她問。

「這不是玩笑，這是命令。別搞砸了，祖國和我都指望著你。」

「很好。赫蘇莎太太把屋子打掃得一塵不染，衣櫃里的衣服呢，連小時候九九藏書的童裝都燙過了。謝謝您處理得這麼周到。」

「所以才派了巴爾加斯給我嗎？」

「現在起，你還是依上級的指示跟蹤我，但你我之間的距離絕不能少於一百米，而且，你要設法別讓我看見你。當他們問起我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你就照著我說的回答。」

「我不知道……」

「是我。」她低聲說。

「你確切的工作內容是什麼？」

「大家說碰見您算是完蛋了。」

那傢伙遲疑了一會兒。

「不是我。會不會是警察總部那些好朋友派來的？」

「為什麼？」

「我這麼好對付嗎？」

「阿莉西亞啊，阿莉西亞……」萊安德羅的語氣格外溫柔，「我最不喜歡你故意躲著我，你應該知道的。」

「那你為什麼還去當警察呢？」

「我若要找人跟蹤，也不會找這麼差勁的，才第一個早上就被發現了，那是什麼人？」

「你當然知道。你是當警察的行家，缺的只是自信。」

「你今天有什麼計劃？」

阿莉西亞考慮半晌。「其實也沒這個必要。我已經想到一個辦法了。」

「你叫什麼名字？」

羅維拉看著她，嚇得差點暈了過去。

「您的意思是說……我向來是個不好惹的狠角色嗎？」

「小姐，我不懂您的意思。」

服務生猛點頭，目送阿莉西亞到直通中庭的後門。中庭旁是散布在建築間的狹窄走道，往外延伸，連九_九_藏_書接著巴塞羅那舊城區典型的陰暗巷道，狹窄如神學院學生緊實的臀縫。

她撥了直通豪華套房的號碼，靜候回應。撥通后的第一聲鈴響，方始即止。他想必坐在電話旁等著，阿莉西亞暗自揣想。

「就像我一再提醒你的，靜觀其變最重要。接下來看看事情怎麼演變再做打算。你和巴爾加斯通過電話了嗎？」

「嗯。」

「明天剛好滿兩個月，可是，如果長官知道我已經被您發現的話，那就……」

「我本來要做的是繪圖設計這行，但是我岳父在市警局當組長。」

「您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

「您怎麼知道？」

「我想也知道。但是，這樣的危言聳聽顯然沒把你嚇著。」

「啊！原來如此。而且，老婆大人只看得上穿警察制服的男人。」

他立刻答了話，但那幾乎難以察覺的躊躇，阿莉西亞還是感受到了。

「聽到了。」男子答道。

「您只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對不對？因為我是新人，所以這樣取笑我……」

「不會的。因為你跟我，羅維拉，我們兩人要互相幫忙。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阿莉西亞端出一臉充滿母愛的神情，手搭在羅維拉肩上。

「剛剛的事情，你知我知，別人問你一概不知。知道嗎，馬賽利諾？」

「為什麼？」

這個可憐傢伙穿著一件像是借來的大衣，看起來就像被捕受困的老鼠。對手用https://read.99csw.com人著實大胆，居然派來這樣的貨色。阿莉西亞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不動聲色地把他拉到一旁的角落。

「若是如此，那麼地方警察單位真是一堆無用之才，居然派這種貨色來跟蹤我。」

「我希望你什麼都不缺。」

「你別太為難他。我不知道他們派去的是什麼人，但很有可能是資歷最淺的新人。」

「羅維拉，你是個警察。警察說的一切都合法，這件事本來就合法。」

「再打一通就好。」

羅維拉敷衍似的聳聳肩。

「長官不一定會知道。」

「恰恰相反。在我看來，八成是沒有人願意接受這項任務。」

「躲在遠處秘密跟蹤您，然後向上級呈報您去了哪裡、做了哪些事，但不能讓您發現。可是，您看我這下穿幫了。我就說，這差事根本不適合我。」

馬賽利諾依舊遠遠觀望著她，偶爾露出意亂情迷的眼神，有時則兇狠凌厲地掃視窗外街道，試圖找出可疑的跟蹤者。阿莉西亞對他眨眨眼，然後豎起食指。

「可是……這樣合法嗎？」

「應該是上頭的安排，或許是巴德拉的主意。跟你說了，那些人對我們不太信任。」

「我問你，羅維拉，當警察多久了？」

「你還在追那本書啊……」

「我不懂你的意思。」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是個書商，名叫古斯塔沃·巴塞羅，知道這個人嗎？」

男子嚇了一大跳，差點失衡跌read.99csw.com倒。他轉過身，一見到阿莉西亞，臉上僅有的血色頓時消失。

「還不知道……我一直以為是您派來的。」

羅維拉點頭認栽，一邊低聲咒罵。

「不會嗎？」

「我去過書店了。今天下午和人有約，希望他可以跟我聊聊維克多·馬泰克斯這個人。」

這時阿莉西亞端出萊安德羅的態勢，還把他的冷漠眼神模仿得惟妙惟肖。她緩緩搖著頭。

「你約的那個人，我認識嗎？」

「心情平靜一點了吧？」

「喂，羅維拉，上頭為什麼非要找你來跟蹤我？」

窄巷從卡努達街延伸至聖安娜街。阿莉西亞在附近兜了一圈，拐過街角，駐足觀察眾生百態。有個婦人一手推嬰兒車，另一手用力拖著不肯挪步的小男孩，他彷彿鞋子被黏膠固定在地上。穿西裝打領帶的年輕人在鞋店櫥窗外閑逛，餘光卻飄向一旁穿著絲|襪、有說有笑的豆蔻少女。一個當地警察在街道中央漫步，猜疑的目光一路掃視街頭動靜。就在那兒，那人貼在樑柱牆上，彷彿一張大海報，阿莉西亞一眼就認出那身形矮小的男子，毫不起眼的相貌讓人幾乎視而不見。他像標本似的杵在那兒吞雲吐霧，偶爾神色緊張地張望咖啡館入口，並不時查看手錶。他是個還不壞的人選，她暗想。外表如此普通乏味，連無趣都稱不上。阿莉西亞逐步趨前，在他頸后相距數厘米處停下腳步，嘟起雙唇，用力吹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