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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頌AGNUS DEI 10

羔羊頌
AGNUS DEI

10

她跟著管理員來到他的房間,在桌邊坐下。伊薩克則忙著準備兩杯特調熱茶,他聞了聞白蘭地酒瓶口,然後分別在兩杯熱茶里灑了幾滴酒。
生活恢復尋常節奏,她知道,靜養的時光已經告終。對此最感沮喪的莫過於費爾明,他不是一早就唉聲嘆氣,就是偶爾扮演心靈導師。
「那就看您從哪個角度去想了。」
「不不不,那怎麼可以……」
「您怎麼處理那把手槍?」阿莉西亞追問時,臉上的笑容讓費爾明寒毛直豎。
「不會有第三次了。」
「別來這一套,我不想跟您一起頭朝地下地獄。」
「所有能當我婆婆的女人都這樣說,而且,她們說的確實沒錯。」
伊薩克·蒙佛特,此地的管理員,每天固定兩到三回端著托盤替她送來牛奶、奶油果醬吐司、水果,或者一份每周日艾斯科利巴糕餅店供應的甜點。除了文學和隱居之外,他還有這個弱點,尤其偏愛帶有松子仁和卡士達醬的甜點。禁不起她再三央求,伊薩克開始幫她送來過期報紙,雖然蘇德維拉醫生並不是很認同。她閱讀了報上所有關於毛里西奧·巴利斯死亡的消息,一時又覺得熱血沸騰。
「我以為自己是唯一失眠的人。」他說。
「我不想麻煩……」
「以您現在這種不要命的程度,您是活不過聖誕節的一隻火雞的。」
「我想您一定跟所有的好媽媽一樣告誡他,世上有很多壞女孩不適合他。」
「我是有這個打算。」
「我的天。不能繼續服用那種葯了,這個您知道吧?」
「我倒覺得您可以再胖一點兒。」
「像這一類的事,說得再有道理也沒用。我在男人堆里過日子,打從好久以前就知道,大部分男人都對邏輯免疫。他們唯一學會的事情,只有地心引力法則,而且還不是所有男人都學會了。除非他們摔個大馬趴,否則不會清醒過來。」
伊薩克走近衣櫥,拉出一隻皮箱到桌邊。他打開之後,阿莉西亞瞥了一眼。皮箱里有衣服、鞋子、書籍和其他舊物,一時勾起她無限哀愁。她雖然從未見過努麗亞,卻已習慣了她的存在,彷彿她的生命在此地施了魔法,當她父親聊起女兒的過往舊事,彷彿故人仍陪伴在側。老人在一隻舊皮箱里裝著充滿愁緒的愛女遺物,細心保留了他對早逝女兒的回憶,眼前此景,讓阿莉西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點頭接受。
「去找個公證人,我們正式點。」
幾周后,阿莉西亞感覺體力恢復。蘇德維拉醫生每天幫她檢查傷口兩次,他話不多,而且總是在回答別人的疑問。偶爾,阿莉西亞發現他斜著眼看她,彷彿在納悶這個女人是誰,卻又不確定自己是否想知道答案。
「剩一條就夠了。」
「您如果是小姐,那我就是相撲選手。我看您與其滿腦子想著幹壞事,不如去喝幾杯,然後乖乖上床睡覺。」
「那您去找她要手槍,https://read.99csw•com看她怎麼說……」
她手提油燈,繼續穿梭在不同的走廊和密道。她跛著腳在殿堂般的建築里往上探索,經過閱覽室、交叉口和天橋,最後來到上方的幾個隱秘房間,螺旋梯或高懸的天橋縱貫其中,恰好形成拱門和護牆。她撫摸了等待讀者探索的千百冊書籍,偶爾在半途的閱覽室里,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每一夜的探索路線都異於以往。
「您身上有很多舊傷。有些很嚴重。應該開始考慮改變習慣。」
「您真是無藥可救了。」
遺忘書之墓格局獨特,同一條路幾乎不可能走兩次。她不止一次在其中迷了路,總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才摸索出下樓的路徑。那一夜,曙光開始在拱頂外顯影,她發現,一九三八年那場夜晚空襲中,受了傷的她正是掉落此地。她探頭在騰空處往下一看,瞥見伊薩克·蒙佛特渺小的身影出現在迷宮底層。她回到樓下時,老管理員仍在原處。
「您需要一些換洗的衣服。費爾明已經確認過,您家被人監視,所以,回那裡應該不是什麼好主意。我還有一些努麗亞留下來的衣服,說不定您可以穿。」老人說。
「有一天,他大聲宣布說長大要跟您結婚。」
「如果您願意接受我女兒的物品,那是我的榮幸。而且,我相信努麗亞也會希望您接收她的東西。我覺得你們應該是穿同樣的尺寸。」
「您留著吧。」
「我泡了洋甘菊茶,可以幫助睡眠,要不要喝一點?」
唯一能讓兩人平靜暢談的話題是小胡利安。兩人之間持續最久也最平和的閑聊通常是貝亞用肥皂幫她洗澡的時候,用的是伊薩克在他兼作辦公室、廚房和卧室的房裡用小爐子燒好的一壺壺熱水。貝亞對那個小傢伙有無盡的疼愛,那是阿莉西亞壓根兒無法理解的母愛。
「四百毫克。有時候還會多一點。」
「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像個小大人。」
「貝亞不相信我。」
「我並不反對。」
於是,此生頭一遭,阿莉西亞開始擁著一個小小的守護天使入睡,她祈求天使,讓她儘快離開那些純凈的靈魂,讓她重回通往黑暗之心的道路。
費爾明懶得跟她爭辯,因此拋下她離開了。阿莉西亞和伊薩克一起吃了點晚餐,聽他敘述努麗亞的往事。老管理員離開后,她獨飲了一杯白葡萄酒(她發現伊薩克把醫生沒收的好幾瓶酒藏在角落),然後離開房間。她沿著走道來到巨大的拱頂下,夜色從圓頂流瀉而下,微光中,她凝望著這座雄偉的書籍迷宮,仿若奇景幻象。
大家都輪班看護她、陪伴她。達涅爾喜歡為她朗讀從迷宮般的遺忘書之墓借來的書,尤其偏愛胡利安·卡拉斯的作品。卡拉斯的文筆讓阿莉西亞聯想起音樂和巧克力糕點。每天與達涅爾共度的時光,聆聽他朗讀卡拉斯的一頁頁篇章,讓她沉浸在文字與意象之九-九-藏-書林,一個被她遺棄的夢想,讓她始終後悔不已。她最鍾愛的是一本輕薄的小說,書名《無名之輩》,最後一段她甚至已能背誦,無法入睡時,她總會輕聲念著這段文字幫助入眠:
「那詩人嘗到的可能是大蒜杏仁冷湯。寫詩的人通常有一頓沒一頓,哪裡會懂美食?」
「睡覺這件事就留給有夢的人吧。」
「不錯。」阿莉西亞喝著她的調酒熱茶。
「不一樣。」她坦承。
「到了我這個年紀,藥物和告解室之間的差異已經很模糊了。不過,我想我對您來說還太年輕。疼痛的情況怎麼樣?我是指臀部的舊傷。」
貝亞從未中計上鉤。她未曾有過半句怨言,也從未責備過她。她總是格外謹慎地替她換繃帶,在她的舊傷疤抹上蘇德維拉醫生特別請相熟的藥劑師調配的藥膏,可以舒緩疼痛,卻不影響血液循環。她塗抹藥膏時,臉上不見一絲遺憾或同情。除了萊安德羅,貝亞是唯一看到她的裸體卻不露任何驚愕神情的人,始終面不改色地檢視內戰在她身上留下的傷痕。
「伊薩克,我一直留在這裏對誰都不好。」
「您擔心的就是這些?怕我被囚禁或殺害?」
「但是,蘇德維拉醫生會怎麼說呢?」
「光是達涅爾和他新產生的犯罪傾向,我就夠煩了。您信不信,我居然找到一把他偷藏的手槍?我的聖母瑪利亞,這傢伙明明兩天前還是個掛著鼻涕的小鬼,現在居然背著我私藏手槍,簡直就跟無政府聯盟的走狗一樣。」
「我還來不及讓她知道我有多愛她,她就離我而去了。」他說。
「達涅爾呢,他怎麼說?」
「這些衣服用料都很好。」對於服裝品牌和用料,阿莉西亞向來眼光精準。
「第三次就沒轍了。」
「你不能陪我去那裡。」她輕聲告訴天使。
「我並不打算做任何蠢事。」
「我想,剩下的一條命您大概不會投身慈善工作。」
阿莉西亞一直希望自己能變成貝亞那樣的女子,但天天與她相處之後,她自知不可能做到。貝亞話少,問題更少,卻是最了解她的人。阿莉西亞從來就不是喜歡摟摟抱抱或大驚小怪的人,卻不止一次有衝動想去抱住她,還好總在最後一刻忍住了。兩人只需交換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她們不是在演《小婦人》,她們各自都有任務要完成。
「您還會想要嗎?」
「請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
「您無疑是壞女孩們的王后。」
「無法避免的事,就算是您也阻止不了,費爾明。」
「這件事讓你逃過一劫,阿莉西亞。」她這樣告訴自己。
「但是跟您以前使用的藥物不一樣吧?」
「我得提醒……詩人已經說過了,復讎這道菜,冷了再嘗更美味。」費爾明看出她的不良意圖,刻意發表高論。
貝亞沉默許久,最後聳了聳肩。「達涅爾說的話,一天比一天少了。」
「別這樣。幫助我離開巴塞羅https://read.99csw•com那,給我手槍。剩下的事我自己打點。您知道,您其實也同意我這樣做的。貝亞一定會站在我這邊。」
「家族裡也可以多個女孩。」
費爾明憂心忡忡地看著她。「我已經開始想象了,蛇蝎女人!」
「這裏永遠歡迎您回來,只是,我總覺得您這一去大概就不會再來了。」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比較擔心哪一件事,您的健康,還是您的靈魂?」
「這像是費爾明的名言。」
「在伊薩克面前最好別提起卡拉斯。」達涅爾說,「仔細想想,最好別對任何人提起這名字。」
「早熟。」
「努麗亞一向喜歡把秘密信息藏在天使裏面,再把天使藏在家裡的某個角落,我必須把它找出來。這是我們以前經常玩的遊戲。」
「很難想象為什麼呢?」
「要不是您沒收了我的白葡萄酒,現在就可以邀它喝一杯,好好討論一下這件事。」
阿莉西亞笑而不答。
不久后,她發現自己幾乎不能和任何人聊起胡利安·卡拉斯,尤其不能在伊薩克面前提起。森貝雷家族和卡拉斯有相當程度的牽連,阿莉西亞認為最恰當的做法,還是盡量迴避他們家族陰暗的過往。伊薩克反應尤其激烈,只要聽見這名字就會暴跳如雷,因為,根據達涅爾的敘述,他女兒努麗亞曾與卡拉斯相戀。老人家深信,他可憐的女兒遭遇的所有不幸,甚至葬送了生命,一切悲劇皆因卡拉斯而起,此人性格怪異,曾經企圖燒光自己的所有作品。所幸此地管理員以自己的職位做擔保,否則伊薩克絕對會是卡拉斯的好幫手。
有時候,當他端著托盤送食物過來,阿莉西亞必須強迫自己吃上兩三口,一旁的伊薩克迷失在回憶的深井裡,開始細訴努麗亞的種種,以及他多年來的悔恨。阿莉西亞靜靜傾聽。她懷疑老人從未和任何人聊過自己的悲傷,而老天爺竟送來一個陌生人,如此神似他深愛至今的女兒,他的愛苦無出口,只能試圖救活這個女人,送上不屬於她的關愛,讓他能獲得些許慰藉。偶爾,老人聊起女兒,困在回憶的泥淖里,竟忍不住老淚縱橫,便會趕緊離開,過了好幾個鐘頭才回來。最深切的痛苦只能獨自經歷。當伊薩克帶著無限哀傷躲進他自己的角落,阿莉西亞卻暗自鬆了一口氣,因為,看著老人家流淚,是她唯一承受不了的痛苦。
「您是唯一能幫我的人了,費爾明。特別是現在。我們的身體里流著同樣的血液。」
大好人伊薩克身材矮小,看似兇惡,對阿莉西亞卻總是溫柔得難以自抑。他說她讓他想起了死去的女兒。女兒名叫努麗亞。他身上總是帶著兩張女兒的照片:其中一張是眼神哀傷的謎樣女子,另一張是一臉歡笑的小女孩,緊擁著一名男子,阿莉西亞一眼便認出那是比現在年輕了數十歲的伊薩克。
「以前服用多少劑量?」
「費爾明說,這樣有助於稀九*九*藏*書釋家族裡過剩的睾酮素。唉,算了,這種事也不是隨便說說就能解決的。」
「拜託,請拿去吧。這天使從好久以前就不再傳遞秘密信息了。您留著一定會派上用場。」
天使塑像似乎是中空的,頂端還有個洞。阿莉西亞伸進手指一摸,不經意推開了一個細小的隔板,她發現裏面藏了東西。
「我們是在浪費寶貴的時間。費爾明,您說呢?」
「唯一能讓我恢復健康的方法,就是讓我去做該做的事。這也是唯一能保證各位都安全無虞的方法,這一點,您應該清楚得很。」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您也沒有責任照顧我,費爾明。再說,您是救人高手,我的命已經被您救回來兩次了。」
「對,我腦子裡想的就是這些。聽著,坦白說,不是我針對您,但是我實在受夠了您總是在我的照看之下到處尋死。我如果連第一個需要我照顧的孩子都救不活,有什麼資格生兒育女,做個好爸爸?」
「所有醫生說的話都一樣,入口的東西,要不讓人早死,要不讓人發胖。」
「告訴我,您沒打算去做任何蠢事。」
「您怎麼能這樣跟一位小姐說話。」
「關於這一點,我們三個倒是意見一致。」
「您根本不知道我能幹出什麼事。」阿莉西亞駁斥他。
「藥膏挺管用的。」
「問問您的肝臟吧,如果它還沒罷工的話……」
「胡利安還說了什麼?」
「偏偏這是我的專長之一,我的另一項專長是貼面舞。這話題到此為止,不必再爭論了。對,您可以用母老虎似的眼睛瞪我,我不會被嚇倒。我可不是費爾南迪托或那些鄉下人,您隨便露出黑色絲|襪,就能把我兜得團團轉……」
「我保證,絕對不會傷及無辜。」
「門兒都沒有。我知道您是什麼樣的人,連水槍都不會幫您帶來,因為您一定會想辦法在水槍里裝滿硫酸。」
「他最新的想法是當個小說家。」
「我想您很快就能擺脫我了。」阿莉西亞說。
「沒想到您不但是醫生,還能當神父。這種組合肯定很搶手。」
「您看起來氣色不錯。」伊薩克打破沉默,「我想,這表示您很快就要離開我們了。」
「您和達涅爾都不懂得使用手槍,不如在造成遺憾之前,把槍帶來給我。」
「好讓您對別人造成遺憾嗎?」
「如果不是因為還有事情要解決,世上沒有任何地方比這裏更好了。」
「好漂亮。」阿莉西亞讚歎。
阿莉西亞從皮箱里挑出幾件洋裝,發現衣物之間有件東西。看起來像個約十厘米高的白色人形塑像。她拿起來靠近燈光下細看。是一具石膏塑像,呈現的是天使形貌,雙翼卻已折斷。
「我好多年沒看到過這東西了,沒想到努麗亞還留著。這是她從小最喜歡的玩具。」伊薩克解釋,「還記得那一天,我們在大教堂旁邊的聖露西亞市集買的。」
雖然大部分人開始籌備她的葬禮,但阿莉西亞知道,她已經九-九-藏-書逃出地獄,即使外出許可只有周末也罷。她知道自己恢復得差不多了,因為她像往常一樣開始覺得世界灰暗,對過去幾日感受到的溫暖失去了感激。陰森氣息再次浸染周遭事物,臀部的錐心之痛則提醒了她,如嬌嫩鮮花一樣的角色該落幕了。
「那好,我給您送一把衝鋒槍過來,外加幾顆手榴彈。有沒有偏愛哪一種口徑的槍管?」
「然後又在計程車里奄奄一息,不過這次真會沒命的。是被人棄屍在巷子里?或關在地牢,任由那些劊子手凌遲為樂?」
阿莉西亞再次展現純真無邪的笑容。
「拿來給我。」阿莉西亞低聲說道,一臉魅惑。
兩人清閑安靜地品嘗洋甘菊茶,就像一對相交多年的老友,彼此作伴,無須言語。
「我手邊只有一瓶陳年白蘭地,平常沒什麼機會喝,也不能用來通水管。」
所有人當中,只有一個人對阿莉西亞保持理性,絕無不著邊際的幻想,那就是達涅爾的妻子。貝亞幫她沐浴、更衣、梳頭,為她打點藥物,眼神中傳達著拘謹,主導兩人默默建立起來的關係。貝亞悉心照顧,協助她恢復健康,只希望她儘快痊癒,這麼一來,阿莉西亞就能退出他們的生活,在她對這家人造成傷害之前,永遠在他們的生命中消失。
「努麗亞把錢都花在書和衣服上。唉!這可憐的孩子……她媽媽常說,她看起來就像個電影明星。您如果見過她的話,一定會喜歡她。」
「他說的道理特別朗朗上口,我這麼多年來可沒少聽他的金句。」
「孩子嗎?不知道。我也希望胡利安有個伴一起長大,最好有個妹妹……」
「這個地方其實還不錯。」
「不需要替我擔心,醫生。我的命比貓還要多。」
戰爭讓人大發橫財,愛情讓人失去一切。天意早已明示,他註定不幸,無法品嘗遲來的春天為心靈帶來的甜美果實。他知道,餘生將是無盡的孤獨之秋,無人相伴,亦無可供追憶的渴望和悔恨,而每當有人問起,是誰建造了那棟房子?在房屋化為廢墟之前,究竟是誰住在那裡?所有知情人,所有熟知他悲慘過往的人,無一不低頭垂眼,並可能輕聲哀求,祈求風帶走他們的聲音:無名之輩。
「我要您向我保證。」
「我也是。您必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恢復健康。」
「如果可以加點別的東西更好。」
「阿莉西亞,很遺憾的是,我必須告訴您,您說得越多,我就越不喜歡您講話的語氣。」
「也不會有手槍。我今天就會想辦法摧毀這玩意兒。我會把它碾碎,灑在碼頭邊餵魚,餵給那些肚子鼓鼓吃垃圾的魚。」
「把手槍帶來給我,否則我就自己去弄一支。」
「我雖然不是獸醫,但是理論上,貓只有九條命,您顯然已經超支了。」
「我是說真的,費爾明。」
「還能怎麼處理?當然是再把它藏好,藏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