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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的衍生

林木的衍生

我注意到松鼠也經常把堅果扔到開闊地帶,這可以進一步地解釋牧場上突然出現的橡樹山胡桃等。因為,請相信,每一棵新苗都來自於一粒種子。我湊近細看那些一到兩歲的小橡樹,無一例外地找到了橡子的空殼,樹苗正是從橡子里長出來的。
那麼,剩下的事情只是說明種子是如何從生長地運到播種地的了。這主要是通過風、水以及動物這些媒介來完成的。稍輕一些的種子,比如說松樹和楓樹的種子,主要是靠風和水來散播的;而重一些的,像橡子和堅果,則主要靠動物。
我沒有時間詳細說明,但是可以說,簡單一句話,儘管風把松樹的種子吹到闊葉林里或者開闊地帶,但是松鼠和其他動物把橡樹和胡桃樹的種子帶進了松樹林,從而實現了植物的輪作。
看到了嗎?為了讓鳥兒不得不運送,這櫻桃種子放得多狡黠啊——就在那誘人的果肉中間,如此一來,動物要吞下這櫻桃通常必須連同果核一起吞進嘴去。如果你吃過櫻桃,如果你不把櫻桃分兩口吃,你肯定可以感覺得到——就在美味的果肉中間,在舌頭上還有一大塊殘渣。如此一來,我們把大如豌豆的櫻桃核放進嘴裏,一次放上一打,因為大自然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時,可以說服我們做幾乎任何事情。一些蠻野之人本能地把它們吞下,正如鳥兒慌忙中做的一樣,這是處理這些櫻桃的最簡便的辦法。因此,儘管這些種子沒有植物做的翅膀,大自然讓畫眉鳥一族將種子吞下,帶著它們飛離;它們,從另一種意義上講,插上了翅膀,比松樹的種子更為有效,因為即使逆風運輸,也不成問題。帶來的結果,就是櫻桃樹遍布遠近各處。還有大量的其他種子也是如此。
經過了七八年,闊葉林明顯感到,有松樹在,此地不適合它們生長。這一點我觀察到的一株紅楓可以作為佐證,這是一棵最近倒下的病株,有二十五英尺長,儘管樹上還有綠葉覆蓋,找遍整個林子,楓樹只此一株。
濃密松林的遮蔽對同類松樹的不利影響超過了對其間的橡樹生長的影響,儘管一旦砍掉松樹,如果土裡剛好有健康的種子的話,松樹會大量出現。
但是,到了冬天,堅果的這種運輸和種植方式繼續的程度因為雪而變得明顯。幾乎每一個樹林里,你都可以看到上百處紅松鼠或者灰松鼠們用爪子在積雪裡刨出的坑,有時候有兩英尺深,幾乎總是直接掏到堅果或者松果那邊,那准勁兒就好像松鼠們是從種子那兒出發向上挖的一樣,——換了你我,絕不可能做到的。下雪之前,我們要找到這樣的坑是很難的。當然,毫無疑問,松鼠們在秋天就已經把種子貯藏在那兒了。你可能會納悶:它們是記得貯藏的具體|位置,還是說聞著味兒找到種子的呢?紅松鼠過冬的糧倉埋在地里,一般位於常綠植物的灌木叢下,常常是在一片落葉林中的一小叢常綠植物下面。如果有還帶著堅果的堅果樹,位置離樹林還有一段距離的話,通往這些樹的小徑常常就是直接來回貯藏地的路。因此,我們無須假設為了撒播種子,林中各處得有橡樹,實際情況是,樹林二十到三十桿以內有幾株橡樹就足夠了。
有記載的更有名的這類事情還有很多,但是剛好也有很多類似的反例,與之針鋒相對。
在上面所提到的吃飯閑聊中,常常有人問我這麼一個問題,正如你們很多人也被問過一樣,我是否可以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砍掉松樹后,常常都會長出一棵橡樹,反之亦然。對於這個問題,我回答過,而且現在依然這麼回答,我能說明白,——於我而言,這沒什麼神秘的。因為我好像也沒聽說過誰把這個問題說清楚過,我會把重點放在這個問題上。讓我帶你再次回到你的林場吧!
家畜展人人都可以來,即便是超驗主義者也不例外;於我而言,我更感興趣的是那些人,而不是牲口。我盼著再次見到那些熟悉的老面孔,儘管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在我看來,他們就代表著米德爾塞克斯的鄉村,對這片土地而言,白人算得上土生土長的也就只有他們了。這些人淳樸自然,他們的衣服不是太黑,鞋子不算太亮,他們從來不戴手套把自己的手給遮起來。無可否認,光臨我們盛會的有些奇奇怪怪的人物,但是來了的,我們都歡迎。我肯定又會遇上那個弱智而又古怪的傢伙,他一般說來應該身體也比較弱吧,這傢伙喜歡拄一根彎彎曲曲的手杖;你也許會說他手中的這玩意兒一無是處,不過是奇奇怪怪的,像一條僵硬的蛇,只適合放在陳列櫃里。羊角用起來都一樣方便,而且羊角不是比那棍子彎得更怪嗎?他從某個鎮子的某個地方帶來了那麼多需要人們遷就的東西,把它們帶到了康科德的叢林,就好像他先前某個時候曾經承諾要帶過來似的。在我看來,其實有的人選統治者也是這樣,看重的是他們的扭曲。但是,依我看,一根直直https://read.99csw.com的棍子可以成為最好的手杖,一個正直的人可以成為最棒的統治者。我們為什麼要選一個以怪著稱的人來最平淡無奇地工作呢?但是,我不知道各位是否覺得他們今天也犯了這樣的錯誤,才會請我過來演講。
據我們所知,林木繁衍的方式多種多樣,——移栽,插枝,不一而足,這些方式中,種子傳播是這些條件下唯一可能的方式。這樣的樹沒聽說過從別的什麼東西中冒出來的。如果有人堅持認為它是從別的什麼東西中冒出來,或者根本就是無中生有,那這人會遇到麻煩,很難找到證據。
走在山胡桃樹林中,即使在8月,我也可以不時聽到青山胡桃果掉落的聲音,就在我頭頂上方,紅毛栗鼠把它們折斷。秋天,我注意到地面上,橡樹林里裡外外,鎮子的四面八方,到處都是粗壯的橡樹嫩枝,有三四英寸長,上面有六個空空的橡子外殼。這些嫩枝都是松鼠咬斷的,堅果的兩面都有,就是為了讓這些堅果更易於攜帶,方便運輸。你撞栗子樹、搖栗子樹的時候,鳥兒在厲聲尖叫,紅松鼠也吱吱地抗議,因為它們在那兒都肩負著同樣的使命,同行是冤家啊。從樹林中走過,我時常看到一隻紅色或者灰色的松鼠扔下帶刺的青栗子,有時候我就想,這些栗子是衝著我扔的。實際上它們太忙了,在栗子當季的時候,你在林中站上一會兒,總會聽到栗子掉落的聲音。我從一個運動員處得知,前一天——那是在10月中旬——看到一個帶刺的青栗子掉在了我們廣闊的河邊草地上,這片草地距離最近的樹林也有五十桿,離最近的栗樹就更遠了,他弄不明白栗子怎麼會跑到那兒去了。有時候,仲冬時節出去拾栗子,我找到一堆有三四十顆栗子的,就在葉子下面,被普通的白足鼠置於巷道里。
其實,這些種子當中的每一種,也以另外一種形式插上了翅膀,長出了腿腳。各種各樣的櫻桃樹遍布各處,大家肯定不會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因為櫻桃是各種鳥兒的最愛,這是眾人熟知的。有許多櫻桃直接以鳥兒命名,而且鳥兒還吃很多沒有以鳥為名的櫻桃。吃櫻桃是一份像鳥兒一樣的工作,而且除非我們也可以像鳥兒一樣不時地把這些種子散播開去,否則,在我看來,鳥兒才最有資格吃這些櫻桃。
但是,如果不砍掉松樹,這些橡樹無一例外都會死掉,卻很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在松樹的遮蔽下,可能有幾年橡樹可以比在別處長得更好。
但是,我們還是回過頭來談談我的觀察,正是這些觀察,讓我有了上面的發現。正如我提到過的那樣,我相信我可以把事實講得清楚一點,我相信當此處一片茂密的松林被砍掉的時候,橡樹和其他闊葉木可能會馬上取而代之。我只需要證明橡子和堅果,如果附近有種植的話,在這樣的樹林中時常有撒播;因為我認為,如果十英里之內沒有橡樹生長,又沒有人把橡子帶過來,那麼當松林被砍掉時,橡樹林肯定不會突然出現。
1857年9月24日,我划著船,沿本鎮的阿薩貝特河順流而下,突然看到一隻紅色的松鼠沿著河岸在草下面跑著,嘴裏銜著什麼大大的東西。它在一株鐵杉屬植物腳旁停下來,距離我不過兩桿遠,匆忙地用前爪掏了一個洞,把銜來的寶貝放了進去,然後再蓋上,之後回撤到樹榦上。我靠近岸邊,要去細看所埋何物,松鼠往下跑了幾步,失去自己戰利品的憂慮表露無遺,有兩三次甚至想奪回去,然後才最終撤離。在那兒,我挖出了兩個綠色的連在一起的山胡桃果,都還帶著厚厚的殼,就埋在因為鐵杉屬植物腐爛的葉子而有些泛紅的土裡,約莫有一英寸半深——這個深度剛好播種。總之,當時這隻松鼠正在完成兩項任務:一是為自己儲存過冬的糧食,二是為芸芸眾生種植山胡桃樹。倘若這隻松鼠被捕殺,或者忘了自己藏的糧食,一棵山胡桃樹就會長出來。最近的一棵山胡桃樹都有二十桿遠。十四天後,這些堅果埋在原地,但是又過了六個星期,到11月21日我再去看的時候,堅果就不在了。
因此,看起來今天我有資格跟你們談談。考慮到這個資格,考慮到我們聚在一起的這個場合,我借用大家給我的一點點時間,請大家關注一個純科學的話題,應該是無須致歉吧。
幾年前我就非常肯定地斷言,而後來對濃密松林的一次偶然的觀察更確認了我之前的觀點。很長時間以來,細心的人們就留意到松鼠把堅果埋入地下,但是我還沒有留意到有人由此來解釋林木定期的更迭。
當你砍倒一片橡樹林的時候,松樹林並不會馬上冒出來,除非附近有或者是最近有過帶種子的松樹,而且種子可以從這些松樹上吹過去。但是,在一片松樹林的近旁,如果你禁止其他作物在那兒生長的話,只要土壤適合,你肯定令看到你的松林向那邊九九藏書延伸。
因此,英國的種植者們通過耐心的實驗,已經有了很多發現,而且或許還為此獲取了專利。但是看來他們好像沒有發現這種方法之前就已經被發現,而他們僅僅是採用了大自然的方法而已,而大自然很久以前就把所有這些都申請專利了。
簡而言之,那些沒有專門關注這個話題的人們很少注意到四足動物和鳥類所起的作用,尤其是在秋天,在採集種子、運輸種子和播種方面。秋季,松鼠幾乎就沒閑著,你很少能看到哪只松鼠嘴裏沒銜著堅果,或者不是忙著去銜堅果。鎮上的一個松鼠捕獵者告訴我,他知道一棵山胡桃樹,結的山胡桃特別好,但是有一個秋天,他去摘山胡桃的時候,發現一家十二隻紅松鼠好像知道他會去似的。他從那棵樹的樹洞中拿出來的山胡桃,稱來足有一蒲式耳三配克,已經去掉外殼,夠他和家人過冬的了。這類例子不勝枚舉。帶條紋的松鼠,頰囊因為堅果撐得鼓鼓的,秋天這情景多常見啊!這種動物學名花栗鼠,或者叫做膳務員,因為它有貯藏堅果和其他種子的習慣。
我想我可以大胆地說本鎮自然掉落在地上的所有北美脂鬆鬆果,在松果裂口種子彈出之前,幾乎所有掉下的北美脂鬆鬆果,都是拜松鼠所賜。松鼠在松果成熟之前早就開始摘了,如此一來,倘若結美國五針鬆鬆果的植株不大的話(其實五針鬆通常都不大),松鼠在松果成熟之前就差不多把所有的松果摘了。而且,我以為,它們之所以在松果尚未成熟的時候就將其摘下,有它們自己的想法,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的話,它們這麼做部分原因是防止松果開裂種子彈出,因為這些松果正是它們在雪地里刨坑要找的,也是那個時候唯一還有種子在裏面的北美五針鬆鬆果。我數過那麼一堆,直徑有四英尺,總共有239顆北美脂鬆鬆果的果核,全是紅松鼠前一個冬天摘下剝光的。
所有的松樹,種子外面都包裹著一層非常薄的隔膜,隔膜樣子與昆蟲的翅膀相似,薄膜與種子相互獨立,而種子就在底座上發育著。實際上,儘管種子有可能發育不全,薄膜通常發育得非常好。你或許會說,大自然更有信心可以確保種子的運輸方式,而對於供運輸的種子就不是那麼肯定了。換句話說,種子周圍編織了一個美觀的薄薄的袋子,還帶一個把手方便風兒抓住,之後的事情就交給風來完成了。很明顯,風可以把種子運走,拓展該物種的生長範圍;風可以有效地運輸這些種子,就跟專利局用另外一種袋子來郵寄種子一樣有效。宇宙政府的所在地有一個專利局,局裡的管理人員對種子傳播的關心程度不亞於美國首都華盛頓的任何人,而他們的操作涉及範圍更廣、更有規律。
如果松林主要被白櫟林包圍,一旦砍掉松樹林,白櫟林很有可能繼而代之。如果包圍它的只是灌木——櫟樹的邊緣,那麼你會有一片濃密的灌木櫟樹叢。
我還有其他的種子,種下它們,我就可以在園子里得到其他的植物,不管你想要什麼水果,你都可以得到,如此年復一年,直到這些植物長滿整個園子。你需要做的,只是扔著帽子找樂子而已。我門下都是些完美的煉丹高手,可以不斷地將尋常之物煉成無價之寶;因而我園中一角也就成了取之不盡的百寶箱了。在這裏,你挖到的不是黃金,而是黃金背後所代表的價值。但是儘管耍把戲的已經說得一清二楚,自己能從口中抽出線來不過是障眼法,農夫的兒子還是會一直盯著他看,一看就是個把鐘頭。想必人們喜歡的,是黑暗,而不是光明吧。
有幾位科學家,其中包括卡本特博士,已經用「海濱李在緬因州離海四十英里的內陸翻起的沙地中長了出來」的說法來證明種子已經在沙里很長時間了,還有人據此推斷海岸線回退了如此遠的距離。但是,在我看來,他們的論證需要標明:首先,海濱李只生長在海濱,它們在這兒並不少見,而此處相去海岸也有一半的距離了。我記得從我們這兒往北,離海邊二十五英里的地方有就有一簇濃密的海濱李,結了果子每年都拿到市場去賣。至於它們在多遠的內地還有生長,我不清楚。查爾斯·T·傑克遜博士提到在緬因州離海超過一百英里的地方發現了海濱李(或許它們就是這種)。
一開始,一些橡樹被單獨種在一邊,而另外一些和蘇格蘭松混種;「但是在所有情況下,」米爾恩先生寫到,「只要橡樹實際上是種在松樹中間,被松樹包圍的(儘管土質可能差些),橡樹都是長得最好的。」在過去的幾年裡,所做的研究都只是用蘇格蘭松來做圍籠(一種和我們的北美脂松非常相似的樹),當松樹已經長到五六英尺高的時候,就把四五歲的健康強壯的橡樹種到松樹中間,——一開始的時候,除非松樹過壯過密遮了橡樹,否則不砍掉任何一株松樹。大約兩年後,需要給松樹去掉一些https://read.99csw.com枝丫,讓橡樹得到充足的陽光和空氣,再過上兩三年開始逐漸把松樹完全砍掉,每年移除一定數量,這樣一來,過上二十年或者二十五年,沒有一株蘇格蘭松剩下。儘管,在起初的十年或者十二年裡,種植園裡除了松樹似乎別無他物。人們發現這種種植方式的優點在於,松樹能夠乾燥改良土壤,將常常阻礙橡樹生長、傷害橡樹的雜草和荊棘清除。如此一來,無須做任何修補,因為這樣種的橡樹很少有長不成的。
對於那些不帶翅膀的重些的種子和堅果來說,以下觀念依然非常普遍:當結這些種子或者是堅果的樹林突然出現在同類之前從未出現的地方時,這片樹林源於該處以一種不同尋常的方式自發生成的種子或者是原理,或者是種子已經在土壤中靜靜地躺了幾個世紀,或者是某次燃燒產生的熱將種子喚醒。我不相信這些說法,我會根據我的觀察,給大家講講,這些樹林是如何種植、生長的。
朗頓說過,「堅果(歐洲普通胡桃樹的)貯藏過冬,如果是為了來年春天播種,應該一摘下來就馬上放進一個腐物堆里,上面撒些殼皮之類,冬天里應該經常翻動腐物堆。」
1857年春,我種下了專利局寄來的六顆種子,上面的標籤我想是「大黃南瓜」。長出了兩根南瓜秧,一根藤結出了123.5磅重的南瓜,而另一根結了四個瓜,總重達到了186.25磅。之前誰會相信就在我園子的一角會結出310磅南瓜呢?這些種子是我用來捕捉它的誘餌,是我遣入它洞中的雪貂,是我派去掘寶的小獵狗。我所做的不過是鬆鬆土,施施肥,然後就是靜觀其變了。標籤上說的沒錯,它們為我找來了310磅大黃南瓜,大家從來沒聽說過我的園子出南瓜的,而之前也沒出過。這些不可思議的小東西最早可能就源於美國,再回到美國,力量沒有絲毫減弱。在那年秋天的展覽會上,這個南瓜贏得了一項大獎,我知道買南瓜的人是看中了南瓜的種子,想把種子一粒賣上10美分。(賣這個價不是很便宜嗎?)但是,我還有好多獵狗,可以找到同樣的種子。據我了解,我派到較遠的一個鎮上的獵狗,再現其祖輩當年在別處之神勇,憑著它的本能,也直接找到了一個大黃南瓜。事實上,先前沒有獵狗在那兒找到過的。
英國人所做的大範圍的徹底的實驗最終讓它們採用了一種幾乎與之完全類似的方式來培育橡樹,而同樣的方法大自然和她的松鼠們稍早時候就在這裏用過;人們不過是重新發現了松樹作為橡樹護士的價值而已。英國的實驗者們看來很早就發現了用某種樹作為小橡樹的護士的重要性。我想引用被朗頓描述為「關於種植和保護橡樹問題的最後通牒」的——由亞歷山大·米爾恩編輯的英格蘭的《國家森林中政府官員採取的做法的摘要》。
儘管我不相信不曾有過種子的地方會長出植物來,我非常相信種子——種子作為植物之源對於我來說同樣神秘。若是你可以讓我相信你那兒有種子,那麼我已然準備好見證奇迹了。我甚至會相信千年就在眼前,相信公平正義的年代即將開始,只要專利局,或者是政府開始分發這些東西的種子,只要人們開始種植這些種子。
但是,如果你砍掉的是一大片闊葉林,混雜林間的小松樹也有個類似的開始,因為松鼠把堅果都運到松樹上,而不是更開闊的樹林,而且它們一般都把這項工作做得乾乾淨淨,一點不剩。如果樹林年頭久了,長出的芽要麼就很虛弱,要麼就完全不成氣候,更別提土壤了。從某種意義上講,養分也被這種植物消耗殆盡了。
我想是林奈說過這樣的話,在豬拱地找橡子的時候,其實它也是在種植橡子。
在這一帶,在之前沒樹的地方自然地冒出了一棵樹或者有了一片樹林,這時,我會毫不猶豫地說,儘管在有些地方聽來有點似是而非,這都是種子的作用。
因為他並未言及這麼說有什麼實際觀察到的事實為依據,我懷疑他觀點的真實性,而且苗木培育工的經驗讓這種說法更值得懷疑。
無可否認,我已經給大家展示過了,動物消耗了樹木種子的一大部分,也就這樣,至少很大程度上妨礙了種子,讓它們無法成為樹木。但是,在所有這些例子中,正如我已經說過的那樣,消費者被迫同時扮演了傳播者和種植者的角色,這就是大自然讓它付出的代價。
顯然,先前那裡只有松樹。松樹砍掉,過上一兩年,你看到橡樹和其他闊葉林在那兒冒出來,中間幾乎沒有松樹。人們覺得不解的往往是,種子怎麼可以在地里那麼久而不腐爛呢?但是,實際情況是,種子並沒有在地里待多長時間,每年都有各種鳥獸定期的把種子撒到那裡。
喬治·愛默生先生,在他極具價值的《本州樹木灌木報告》中這樣談到松樹:「種子的生命韌性驚人。上面有樹林擋風遮雨,環境陰涼,它們可九九藏書以在地里多年不壞。但是一旦森林被伐,溫暖的陽光照射過來,它們會馬上生根發芽,開枝散葉。」
打那兒以後,我更加仔細地觀察了幾片茂密的樹林,這些樹林據說是,也明顯就是只有松樹,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結論。比如說,我同一天來到一片雖然不大卻很茂密的美國五針松林,林子大約有十五桿見方,位於本鎮的東部。這些樹在康科德算是大的了,直徑從十英寸到二十英寸不等,完全是純粹的松樹。實際上,我選擇這片樹林是因為我以為它最不可能有別的東西在裏面。它位於一片開闊的平原或者你也可以叫做牧場吧,只是東南面與另外一個小松樹林相鄰,那片松林里倒是有幾棵小橡樹。其他各個方向,距離最近的樹林都有至少三十桿遠。站在這個樹林邊仔細看看樹林,整個林子都非常平坦,沒有下木。因為大多數地面都是光禿禿,紅毯鋪過似的,你可能都說過林子里沒有任何闊葉木,任何樹齡的都沒有。但是仔細地觀察一下林子的地面——儘管是在我的眼睛好不容易搜尋后才看到的——我看到了與瘦瘦的蕨類植物、小小越橘叢交替出現,並非零零星星,而是每五英尺左右,帶點兒規律性的,出現一株小橡樹,高度從三英寸到十二英寸不等。有一處,我還發現了一個綠色的橡子被扔在松樹的腳下。
那麼,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假設松樹是無中生有地冒出來了,而且我注意到,儘管它們繁衍的方式——靠大自然——還很少被提及,認為這些樹是源於種子的,這種觀點並不是我個人才有的特殊看法。在歐洲,人們用播種的方式來大範圍地種植松樹,在美國也正在開始這麼做。
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例子當中,我的理論得到如此完美的論證,連我都覺得吃驚。這種植過程的主要載體之一紅松鼠,一直都在好奇地觀察著我,而我在觀察著它們播種的過程。這些小橡樹中有幾株曾被牛群光顧,牛兒到這邊林中來納涼。
至今很多人依然相信,先前曾有橡樹長在此地,後來橡樹沒了,而種子就一直靜靜地躺在土裡,處於休眠狀態。眾所周知,要想把橡子的生命力保存得稍長一點,將它們運到歐洲都很困難。朗頓在《植物園》中推薦,在運輸的過程中讓它們在盆栽中發芽,並以此為最安全的過程。同樣是這位權威還說道,「橡子,不管是哪一種,很少可以在存放一年之後還會發芽的」,山毛櫸堅果,「維持生命特質只能有一年」,而黑胡桃「在成熟之後很少能超過六個月」。我常常發現,在11月,地上的幾乎所有橡子要麼就已經發芽,要麼就已然腐爛。由於霜凍、乾旱、潮濕和蟲害,大部分都已經很快地被毀掉了。但是,居然還有一位植物學作家寫道:「已經沉睡了數百年的橡子,一旦翻起來,很快就發芽長大。」
如此置於表面,或者剛好埋在表面以下的堅果,得到了發芽所需的最理想的環境。我時常在想,那些只是掉到地面上的堅果是如何種下的,但是到了12月底,我發現當年的栗子已經在腐爛發霉的樹葉下。可以這麼說,部分的和黴菌混到了一起,而那種環境剛好有堅果所需的所有水分和養料,因為是堅果先落下來的。趕上豐年,大部分的堅果就這樣蓋上鬆軟的一英寸厚的一層,讓松鼠找起來有些困難了。有一年冬天,正好前一年植物長得不錯,我用一個耙子,在1月10日那麼晚的時候還搞到了好幾夸脫堅果,儘管同一天在店裡買到的已經有多半長霉了,我卻發現我從潮濕發霉的葉子下面撿起來的這些沒有一個長霉的,要知道這些堅果已經經歷了一兩場雪了。看來大自然知道怎樣貯藏它們,這些堅果還是很飽滿很柔軟。顯然,儘管貯藏地潮濕,但是並沒有發熱。到了春天,這些堅果都會吐出嫩芽呢。
堅果落下之後,往堅果樹下看,看看發育完全的堅果和發育不全的堅果是個什麼比例,一般你會看到的都是些殼。堅果要麼已經被吃掉了,要不就已經散開到四面八方。地面看起來像雜貨鋪跟前的一個平台,村裡那些愛說長道短的人在這裏坐下來,夾開堅果,品味不及堅果美味的笑話。你會說,宴席散場了才到,奉上的只能是些空殼了。
秋天的時候在林間穿行,偶爾你可以聽到一個聲音,好像有人在折樹枝一樣,抬頭望去,會看到一隻松鴉正在啄橡子,或者你可以看到周圍馬上就有一大群松鴉,在橡樹的尖上,聽到松鴉把橡子啄斷。然後,它們又找一根合適的樹枝飛過去,用一隻腳把橡子踩住,忙著用嘴把橡子錘下,發出的聲音就跟啄木鳥在敲打一般,還不時地朝著四周圍望望,看有沒有敵人靠近,很快就啄到果肉,輕輕咬上一口,再仰起頭吞下去,而剩下的則被它們緊緊地抓在爪子里。但是,常常都是這樣,鳥兒還沒吃完,橡子就掉地上了。威廉姆·巴川姆寫給鳥類學家威爾遜的信中所提到的事情我可以確認,read.99csw•com信中說道,「松鴉是大自然體系中最能幹的幫手之一,有助於林中樹木的散播,也有助於擴散它們所食的其他帶堅果和堅硬種子的植物。它們在秋季的主要任務就是尋找糧食為冬天做準備。在完成這項任務的過程中,在飛躍田地,飛過樹籬,飛過柵欄的飛行途中,它們撒落大量的種子。鳥兒所過之處,還有一些種子被存在了埋杆子的坑裡。一個濕潤的冬春之後,田野里,牧場上,滿是剛長出來的小樹苗,真是不可思議!只有這些鳥才能僅用幾年時間讓被伐的荒地重見植被。」
她一直都在松樹中種植橡樹,只不過我們不知道罷了。最後,我們派出的不是政府工作人員,而是一隊伐木工人,讓他們去把松樹砍倒,以挽救橡樹林,而看到橡樹林我們又驚嘆不已,似乎它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古埃及人陪葬的一粒種子長出了小麥,在英格蘭,一個據說死於1600年或者1700年前的人,腹中找出的種子培育出了懸鉤子。這樣的故事之所以很難讓人相信,就是因為拿不出確鑿的證據。
我以一個調查員的身份,已經跟你們中的一些人,我的僱主們,在飯桌上聊過。談話是在我由你們的牧場上來來回回走過很多次,準確地知道農場的缺陷何在之後進行的。而且,正因為我是一個調查員,一個自然主義者,我就有了自由,習慣在各位的農場上穿行,穿行次數比你們很多人意識到的更為頻繁,或許這聽來有些讓你們神傷。但是,你們很多人看來對此一無所知,我也就放心了;與你們某些人偶遇在農場一個幽僻的角落時,你們會有人帶著些許驚異,問我是否迷路了,因為你們之前從來沒有在鎮上或是村裡的哪個地方見過我;如果了解實情的話,如果不是怕泄露我的秘密的話,或許該我問你是否迷路了吧,因為我之前從來沒有在哪兒見到過你。已經好幾次了,都是我跟業主說明從他林場出來的最近的路怎麼走。
在這裏,他又一次搶了大自然的「風頭」。要不然一個可憐的凡人如何能做得到呢?因為大自然才能找到破解難題的妙手,才能發現值得竊取的財寶。一般來說,如果只用鏟背將種子按進土裡,再用葉子或者草蓋上,大堅果和小堅果很有可能會發芽,成活率最高。種植者們得出的這些結果讓我們想起了凱恩和他的同伴在北方的遭遇,他們試著習慣那裡的氣候,驚奇地發現自己不斷地採用當地人的習慣,變成愛斯基摩人了。所以,當我們做森林種植實驗時,我們發現自己最終就是師法自然。難道一開始就向大自然請教不好嗎?因為大自然是我們所有人中種植規模最大、最有經驗的種植者了,埃索爾公爵們也只能望其項背。
但是,我還是願意相信,一些種子,尤其是小種子,理想條件下,生命力或許可以延續數百年。1859年春,鎮上被人們喚作Hunt House的老宅拆了,老宅的煙囪上有1703的字樣。這座老宅所在的地塊屬於馬薩諸塞第一任總督約翰·溫斯洛普,宅子的一部分修建日期明顯早於上面提到的日子,屬於溫斯洛普家族。多年以來,我在這附近找尋植物,足跡遍及各處,自以為對附近的出產還是頗為熟悉了。傳說有時候人們可以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挖到種子,從而培育出已經滅絕多年的植物,想到這個,去年秋天我突然有了個念頭:那座宅子的地下室,長時間不見天日,說不定會生出一些新的或者稀有的植物呢。9月22日到那邊去找,在叢生的雜草中我發現了一種之前從未見過的蕁麻;還有小茴香,居然是非人工培育的;還有橡葉藜,我只在一處見過野生的;還有這一帶罕見的龍葵;還有普通的煙葉,儘管上世紀本地經常種植,最近五十年在本鎮已經見不到了,在鎮北有那麼一個人,自己種了一些供自己享用,這事兒在數月前我甚至沒聽說過。這些植物部分或全部來自於長時間埋在宅子下面或者宅子周圍的種子,對此我毫不懷疑,我也相信煙葉提供了新的證據,表明這種植物之前本地就有種植。地窖今年被填平了,那些植物中有四種,包括煙葉在內,如今在那一帶又絕跡了。
在這兒附近一帶,橡樹和松樹分佈大致相當。如果你從最茂密的松林望去,即使是看來毫無混雜的北美脂松林也是,你通常可以發現許多小橡樹、樺樹,還有其他闊葉林木。之所以有這些樹,是因為它們的種子要麼被松鼠和其他動物帶到灌木叢,要麼就是風吹到那邊的,這些樹因為松林而處於幽暗中,因為松林而窒息。常綠樹越濃密,越有可能有這樣的種子撒播其間,因為播種者喜歡帶著它們的糧食到最近的樹叢去——它們也把糧食帶到樺木林或者其他樹林。這種撒播的過程每年都在繼續,最先播下的種子每年都在死去;但是一旦松樹被伐,這些橡樹得到了它們想要的開始,確保了有利的環境,馬上就可以迅速成長,長大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