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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原則的生活

無原則的生活

執政和立法!我以為這些是非常令人尊重的職業。在世界歷史上,我們聽說過上天誕下努馬,萊克格斯,梭倫,這些名字至少可以代表理想的立法者的形象。但是想想,以立法來管理奴隸的生養,或者是煙草出口!神聖的立法者和煙草的進出口有什麼關係?仁慈的立法者和奴隸的生養又有什麼關聯?設想你把這個問題呈給上帝的任何一個兒子,——難道上帝在19世紀就沒有孩子了嗎?難道上帝一家滅絕了?——那你在何種情況下才能再得到一個上帝的孩子呢?像弗吉尼亞這樣的州在末日審判之時拿什麼來為自己辯護呢?要知道煙草奴隸是這個州的主產品啊!在這樣一個州里,愛國主義根基何在?我所講述的事實源於各州自己公布的數據。
這世界就是個生意場。無休止地奔波忙碌!幾乎每天晚上,我都會被火車頭的噴氣聲吵醒。它攪擾了我的美夢,根本就沒個安穩日。如果能看到人們享受閑暇時光,哪怕一次,也是再美妙不過的了。世界上什麼也沒有,只有工作,工作,工作。我要買個空白本兒來寫寫自己的想法都不容易,為了賺錢,本子一般都是畫了線的。一個愛爾蘭人,看見我在地里記錄著什麼,就當然地以為我正在算自己的工資。如果一個人還是嬰孩兒的時候就被扔出窗外,從而終身殘疾,或者說被印第安人嚇得魂飛魄散,呆傻愚鈍,人們會扼腕嘆息,主要原因則是如此一來,這個人就喪失能力了——做不了生意!我認為,除了這無休止的生意,再沒有別的東西與詩歌,與哲學,當然,也與生活本身更格格不入的,甚至是犯罪都只能甘拜下風。
他的天賦讓他頭腦里有了這樣的念頭,要築堤讓自己免受洪水的侵襲,而且他希望我跟他一起干三個星期,陪他挖土。這樣做的結果,他或許可以攢下更多的錢,留給他的後人去揮霍。如果我這樣做,大多數人會對我讚賞有加,以為我是一個勤勤懇懇的人;但是如果我選擇讓自己做些真正有益的事情,儘管錢不多,人們可能會把我當成一個遊手好閒的傢伙。但是,我以為,我不需要毫無意義的苦役來束縛自己,而且也沒看到這傢伙所做的事情中有什麼真正值得稱道的東西,就像我們國內外政府所做的很少有真正值得稱道的一樣,不管這項事業對他或者是對他們來說多麼有趣,我還是喜歡在另外一個學校完成我的教育。
現在人們關注最多的那些事情,政治也好,日常事務也罷,的確是人類社會正常運行必不可少的,但這些功能應該在無意間完成,就像身體執行相應機能一樣。它們就像人一樣,像某種植物一樣。有時候,我睜開眼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到這些功能正在運行,就像人處於病態時可能會意識到某些消化過程,因而得到所謂的消化不良一樣。這就如同一個思想者把自己放到宇宙的大胃裡去磨碎一樣。政治,可以說就是社會的胃,裏面滿是細沙和礫石,兩個政黨就是胃相對的兩半——有時會分成四份,有可能會是,各個部分之間相互碾磨。不單是個人,國家也是這樣,出現這種情況,肯定是患了消化不良,而消化不良表達自身,你可以想象得出是何等的能言善辯。因此我們的生活並不完全是遺忘,而且,啊!在一定程度上是對我們從未意識到的一些事情的記憶,當然不是在我們醒著的時候。我們總是在消化不良時,聚在一起談論做過的噩夢。為什麼不可以有時候在消化正常時聚一聚,彼此祝賀擁有一個美好的清晨?我提的要求並不高,肯定不算高。
棲息之所,田地之樂。
總之,風稍停,便有雪堆成形,所以,有人會說,真理歇腳之處,就會有一種體系出現。
我認識的知識分子中,很少有心胸開闊,真正知無不言,以至你可以在他的社會中暢所欲言的。大多數人,如果你跟他們聊天,很快就會停下來,捍衛看來事關他們既得利益的慣例。也就是說,是某種看待事物的方式,而不是普遍的看待事物的方式。他們會時不時地猛推自己低矮的屋頂,屋頂帶著窄窄的天窗,擋在你和天空之間,而那一刻你要看的,是毫無遮攔的天體。我說,帶上你的蜘蛛網滾開,把你的窗戶擦亮!在有的學術演講會堂,他們告訴我他們已經投票,要將宗教的話題排除在外。但是我怎麼知道他們的宗教是什麼,我什麼時候接近這個話題,什麼時候又遠離了這個話題呢?我走進了這樣的場所,盡我所能將我所經歷的宗教和盤托出,而聽眾對我所講的話題並無異議。講座聽來就像是月光一樣,於他們沒有傷害。但是,如果我把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幾個流氓的傳記讀給他們聽,他們可能還會以為我寫的是他們教堂的幾位執事呢。一般來說,提問都是這樣的,你從哪兒來?或者是,你要去哪兒?還有一個更相關的問題,這個問題是我有一次無意間聽一個聽眾問另外一位的——「他為什麼要做講座呢?」這個問題讓我不寒而慄。
一天晚上,讀了豪易特所描述的澳大利亞掘金場景之後,整整一個晚上,我腦際浮現的都是那數不清的山谷,還有山谷中的溪流。因為一個個發臭的礦坑,山谷遍體鱗傷。這些礦坑深度十英尺到一百英尺不等,寬度為六英尺,坑與坑之間距離非常近,坑中有些積水——人們瘋狂衝來淘金的所在——他們不知道自己該從何處開挖,殊不知其實金子就在他們的宿營地下面。有時候挖到一百六十英尺才挖到礦脈,或者只差一英尺就挖到,卻與之擦肩而過了,——繼而變成了魔鬼,財迷心竅,根本就不顧別人的權利了,——整座整座的山谷,綿延三十英里,突然間變成了蜂窩狀,到處都是礦工們的礦坑,甚至有好幾百人乾脆就淹死在礦坑裡了,——礦工們站在水裡,身上滿是淤泥黏土,他們日夜勞作,雨淋日炙,疾病纏身,頹然喪命。讀完這段描述,其中部分已然遺忘,我竟然想到了自己不如意的生活,隨波逐塵。掘金的影像還在眼前,我問自己,為什麼我不可以每日里洗出些許金子,儘管它可能只是最細小的顆粒;為什麼我不可以鑿一口礦井去採掘我內心的金子,在內心的金礦勞作呢?有一座巴拉臘特、一座本迪戈在等著你,即使等著你的是憤怒的溝渠又有何妨?無論如何,我可以追尋自己的路徑,無論前路有多麼孤獨,無論道路如何狹窄崎嶇,我都可以懷著愛,帶著敬意上路。無論何地,一個人將自己與眾人撇清,帶著這種心情上路,會發現路上真的有分叉,儘管普通旅行者只能看到柵欄間的縫隙。他穿越田野的孤獨之旅會是兩條路當中更高的那條。
我們不妨為我們自己感到羞愧,我們應該羞於講述我們所讀所聞。
所謂政治,相比較而言是何等膚淺,何等缺乏人性read.99csw.com,實際上,政治與我息息相關,這樣的觀點我向來不敢苟同。我發現,報紙專門將一些專欄免費用於政治目的或者供政府使用。可能有人會說,正是這樣的做法拯救了政治,但是,因為我酷愛文學,在某種程度上說,也熱愛真理,那些專欄我是無論如何從不閱讀的。我不想把我的是非觀念搞得那般遲鈍,我也沒有必要為讀了一篇總統的國情咨文負責。世界處於一個奇怪的時代,帝國,王國,共和國紛紛求到平民百姓門前,在老百姓近前倒苦水!隨便拿起一份報紙,都可以看到這個或者是那個可憐的政府,重壓之下,已是窮途末路,央求我,央求讀者為它投上一票——比義大利乞丐更難纏。如果我有心看看它的證件,或許是某個仁慈的商人的職員做的,或者船長把它帶到美國來的,因為它一個英文單詞都不會講,如果我讀這份材料,我可能會讀到某個維蘇威火山的爆發,或者是某天波河的泛濫,不管真實的還是編造的,總之,就是這樣的不幸,它才會到今天這步田地。這種情況下,我會毫不猶豫地建議它找個工作,或者上救濟院去;或者對城堡之事閉口不談,像我平時那麼做?那個可憐的總統,既要保全自己的形象又要盡到自己的職責,全然不知所措。報紙就是統治權。離了報紙,政府不過是獨立港的幾個水兵。如果有人忘了要讀每天的時報,政府會跪地懇求,因為這是現今唯一的叛國行為。
如果有人提議,雇些人來,給他們工資,讓他們把石頭扔過圍牆,然後再扔回來,多數人會感覺受到了侮辱。但是眼前很多人做的工作不比這個好多少。譬如說:一個夏日的清晨,太陽剛剛升起,我注意到一個鄰居走在他的隊伍旁,一隊人慢慢地拖著劈下的一塊重重的石頭,石頭在輪軸下滾動,整個場景瀰漫著辛勤勞作的氛圍,——他一天的工作開始了,——汗水開始從他的眉頭滴下,——這是對所有懶漢閑人的訓誡,——他與其他體壯如牛的人們並肩站著,稍事休息,半轉身揮動仁慈的皮鞭,好讓他們跟上來。我以為,這就是美國國會旨在保護的——誠實勇敢的辛勤勞作——誠實得就像漫長的白晝,——這種勞動讓勞動者的麵包香甜,讓社會幸福,——這是所有人都尊重的勞動,神聖的勞動:一群神聖的人,做著必要卻煩人的苦差事。實際上,我微微的有些自責,因為我是從窗戶望見這個場景,而不是在屋外,反反覆復做著類似的事情。白天就這樣過去了,傍晚,我路過另一位鄰人的院子,這家使奴喚婢,揮霍錢財,而他並沒有為社會增添點什麼,在那兒,我看到了早上那塊石頭,石頭放在一個異想天開的玩意兒旁邊,據說是要用來裝飾這位提莫西·德克斯特老爺的屋宅。在我看來,那隊人的勞動即刻沒了尊嚴。我以為,陽光照亮大地,是為了讓人們做比這更值得的事情。我想補充說,他的僱主欠了鎮上很多人的錢,已經跑掉了,經過了大法官法庭后,在別處住下來,在那兒,又一次成了藝術活動的贊助人。
身在高處,俯視各國,
整個夏天,或許進入秋天後很久也是這樣,你不經意的從報紙從新聞旁走過。現在,你發現那是因為早晨和傍晚對你來說滿是新聞。你走過的小路邊滿是新鮮事。你關注的,不是歐洲事務,而是馬薩諸塞州田地里的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你剛好就生活在新聞事件發生的那個薄薄的層面——比刊印新聞的報紙還薄的一個層面——剛好站于新聞蒸發的源頭,那麼這些事情將充斥著你的世界。但是如果你翱翔于那個層面上空或者是潛到那個層面之下,你斷然不會記起這些事情,也不會有人提醒你要想起它們來。每日里真正地留心日出日落,從而把我們自己和世間的普遍事實聯繫起來,會讓我們永遠保持心智健全。國家!什麼是國家?韃靼人,匈奴人,中國人!像昆蟲,成群結隊。歷史學家試圖讓人們記住他們,但徒勞無益。因為缺少人所以才有那麼多人。分佈在世界各地的是些個體。任何一個思想者或許可以帶著洛丁的精神說——
值得注意的是,在所有傳道者當中,道德教師卻為數甚少。先知們做的都是在為人類的行為方式開脫。大多數尊敬的長者,時代的先覺者,帶著仁慈的微笑像是在暗示著什麼,在志向和戰慄之間,不要對這些事情太敏感,把所有這些歸併成一塊,也就是說,把它做成一個金塊。關於這類話題,我聽到的最高貴的建議也難免卑下。這件事的負擔在於——改變世界的這個特定的方面,不值得你去做。不要問你的麵包是怎麼抹上黃油的,如果你問了,你會感到噁心。如此云云。人最好馬上餓死,而不是在掙錢糊口的過程中失掉自己的清白之身。如果一個世故的人內心沒有簡單的一面,那麼這人不過是在為魔鬼賣命而已。隨著我們一天天長大,我們生活得更加粗鄙了,放鬆了對自己的約束,在某種程度上,不再聽從精細的本能。但是對於極端,神志清醒的我們應該挑剔些,對於那些比我們更不幸的人的嘲弄,不予理睬就好。
或許在自由方面,我比平素更有戒備心。我覺得自己跟社會的聯繫,對社會的責任都是輕微短暫的。那些少量的勞動保證了我的生計,讓我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為與我同時代的人提供些服務,這些勞動通常於我來說不失為一件樂事,沒有人提醒我這些事兒是我必須做的。到目前為止,我是成功的。但是,我可以預見,倘若我的需求增加,為了滿足需求所需付出的勞動將成為一種苦役。如果我把午前的時光和午後的時段都出賣給了社會,就像大多數人所做的那樣,我敢肯定,對我來說,也就沒有值得讓我活下去的理由了。我堅信我不會就這樣為了得到一碗紅豆湯解決饑渴而不惜出賣長子繼承權。
所謂的英明,大多數時候是用錯了地方。
如果一個人並不比他人更懂得如何生活,他怎麼可以被稱為智者呢?如果他只是更狡黠或者說在智力上難以捉摸呢?智慧在腳踏壓機上有用嗎?或者說她是否是通過自己的例子來教會別人如何成功呢?有沒有這樣一種叫做智慧但是又不用於生活的東西呢?她是否不過是能夠磨出最精細的邏輯的磨坊主呢?與此相關,我們可以問問柏拉圖是不是比與他同時代的人在謀生方式上更好,或者做得更成功,或者說他是不是像其他人那樣,因為生活中的種種困難而屈服呢?他看來只是通過漠視,或者做出高傲的樣子來戰勝其中的一些困難嗎?或者說因為他的姨媽在遺囑中記起了他,他發現生活輕鬆多了?大多數人謀生的方式,也就是說,生活,不過是些權宜之計,是對生活中正在做且應該做的事情的九_九_藏_書一種逃避——主要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但是還有部分原因是他們壓根兒就沒打算要活得更好。
我們不是把這個國家稱作自由的國度嗎?那麼,從喬治國王那裡獲得自由又繼續做偏見之王的奴隸是何道理?生來自由,生活卻不自由,又是何道理?任何政治自由如果不是一種獲取道德自由的方式,那它又有何價值?我們標榜炫耀的,究竟是做奴隸的自由,還是自由的自由?我們的國家不乏政客,關心的儘是對自由的最外圍的保護。我們孩子的孩子或許可以真正自由。我們對自己不公平的徵稅,而這是我們當中沒有得到代表的一部分,這是沒有聽取我們意見就徵稅。我們為自己駐紮各種軍隊,蠢材,畜生,我們讓臃腫的身體駐紮在貧乏的靈魂上,直到身體將靈魂榨乾耗盡。
但是,真理之風在上面繼續刮,最終會把它吹垮。
值得注意的是,很少有人真正做的是自己心儀的發自內心熱愛的工作,常常是一點點名利的誘惑就可以讓人們放棄現在的追求,手中的事業。我看到過一些廣告,說要招活躍的年輕人,似乎活躍就是年輕人的全部資本。但是,有一次,有人滿懷信心地向我,向一個成年人建言,建議我參与到他的某項事業中去,就好像我顯然無事可做,我的生活迄今為止是徹頭徹尾的失敗的代名詞。當時,我著實吃驚不小。對我如此讚譽,實在讓我懷疑。就像他是在茫茫大洋中半道上遇到了正逆風而行卻不知所向何處的我,提議我跟他一起走一樣!如果我跟他去了,諸位以為那些擔保人會怎麼說呢?不,不行,在旅行的這個階段,我並非沒有工作。實話實說,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在自己出生的港口漫步時,看到了一則廣告,招體格健壯的海員,我一成年就登船起航了。
吾居雲端,雲定神閑;
你可以得到金錢的那些途徑幾乎無一例外的會讓人墮落。做任何可以賺錢的事情只會讓你真正的無所事事,變得比先前更糟糕。如果勞動者得到的只是他的僱主支付的工資,那麼,他被騙了,而且是自己欺騙了自己。如果你通過寫作或者演講來掙錢,你就得受歡迎,這就意味著你會直線下降。有些服務社會非常樂意買單,而提供這些服務也是非常讓人感覺不舒服的。你得到了報酬,但是沒被當人看。通常國家對待天才的方式也明智不到哪兒去。
甚至在我們的科學,我們的哲學中,通常也沒有對事物的真實絕對的描述。宗派和偏執精神的足跡遍及各個星球。你只需要討論這個問題,星星是否有人居住,就可以發現。為什麼我們塗抹了地球還不夠,還要去塗抹天體呢?很不幸,我們發現凱恩博士是個兄弟會成員,而約翰·富蘭克林爵士又是一位。但是更為殘酷的提法是那可能正是前者找尋後者的原因。這個國家沒有一本通俗雜誌敢於不加評論地刊印孩子在重大問題上的看法。孩子的看法必須要提交給神學博士們審閱,我倒情願是送到山雀們那邊去審閱。
我想指出的是一個人可能非常勤奮,但日子過得並不好。把自己生命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謀生上,這樣的人是最致命的冒失鬼。所有偉大的事業都是能自我維持的。比如說,詩人必須靠自己的詩歌來養活自己的肉體。正如蒸汽刨磨用自己的刨花來燒鍋爐一樣。你是得謀生,但要靠自己喜愛的事情。但是正如人們所說的,100個商人中失敗的就有97個,所以人們的生活按照這個標準來檢驗,一般來說都是失敗的,破產無疑是可以預言的。
豪易特提到澳大利亞本迪戈的挖掘時,說到一個發現了重達二十八磅的大金塊的傢伙:「他很快就開始酗酒;搞了一匹馬,騎著四處招搖,通常是全速飛奔,見人就問別人是否知道他是何許人,之後便友善地告訴別人他就是那個找到那大金塊的滿身血污的不幸的傢伙。最後,他騎馬飛奔,極速撞到一棵樹上,幾乎腦漿都撞出來了,但是,我以為不會有這種危險,因為他早就被那大金塊撞得腦漿迸裂了。」豪易特補充說道,「他是一個被金子毀掉的沒救的傢伙。」但是,他是那個階級的一個典型案例而已。他們都是些暴富的人。聽聽幾個他們挖過的地方的名字:「蠢蛋公寓」、「羊頭谷」、「殺手吧」。難道這些名字中沒有點諷刺意味?讓他們帶著這些來路不正的錢財走吧,不管走到哪兒,他們生活的地方還會是「蠢蛋公寓」,如果不是「殺手吧」的話。
本鎮郊區有這麼一個粗魯彪悍的會賺錢的傢伙,準備在山下沿著自己草場的邊上修築一道堤壩。
勞動者的目的應該不是為了謀生,為了得到「一份好工作」,而是為了干好某項工作;而且,即使是從金錢的角度講,如果一個城市可以給勞動者優厚的待遇,讓他們感覺不是為了低級目標在工作,比如說僅僅為了生計,而是為了科學,甚或是為了道德目標在奮鬥,也是一件很經濟的事情。不要雇一個為了錢來做你這份工的工人,要找就找喜歡做這份工的。
對於科蘇特的激動,想想是多麼典型,但又是多麼膚淺!不過是另外一種政治或者是舞蹈而已。舉國上下都在對他做演講,但是所有的演講都表達了眾人的思想,或者是眾人的缺乏思想。沒有人以真理為依據。他們不過是糾集在一起,和平素一樣,倚靠著其他人,而所有人並沒有什麼可倚靠的。印度教徒讓世界倚靠著一頭大象,大象在烏龜背上,烏龜又在蛇上,而蛇身下空無一物。儘管這場騷動乏善可陳,我們畢竟還有科蘇特的帽子。
就在不久前,在某個學院,我發現講座者選了一個對他自己來說過於生僻的主題,因而講座沒能達到預期的效果。他所描述的事物不是心裏有的或者離心靈近的,而是把自己逼入絕境的膚淺的表面的東西。從這個意義上講,這個講座沒有真正的主旨。我情願讓他像詩人那樣,談談最個人化的體驗。倘若有人問我如何看待,而且關注我的回答,那便是我最受寵若驚的時候了。這樣的時刻,我會又喜又驚。但是人們很少發揮我這方面的作用,似乎是他們自己對這個工具已經非常熟悉了。通常,人們要從我這兒問點兒什麼的時候,不過想問他們的土地我量出來有多少英畝,——因為我是個測量員嘛,——或者最多就是問問有沒有什麼家長里短的新聞。他們從來就不欣賞內涵,他們更喜歡表面膚淺的東西。有一次一個人大老遠的過來請我去做一個關於奴隸制的演講,但是一跟他交流,我發現他和他的那幫人希望講座的八分之七時間都歸他們,而我只有八分之一時間,所以我拒絕了。我當然地以為,不管我受邀到何處演講——因為幹這一行我還是小有經驗的——就意味著有人想聽我在某個問題上是怎麼看的九九藏書。儘管我可能是這個國家最蠢的蠢貨——不是說只講講開心的事兒就算了。或者講講聽眾贊同的話就罷了;於是,我決定,我要給他們講講帶有濃重個人色彩的想法。他們把我請過來,花錢請我講,我就決心要把我的觀點講出來,儘管我的做法可能會給他們帶來前所未有的無聊。
人們擁向加利福尼亞,擁向澳大利亞,似乎那邊可以找到真正的金子;但是那剛好是與真金所在的位置背道而馳。他們勘探,卻離真正的線索越來越遠,認為自己非常成功,則恰恰是他們非常不幸的時候了。我們的故土難道不產金嗎?我們這裏的山谷就沒有源於金山的小溪流過嗎?難道我們的小溪在若干地質年代中沒有給我們帶來閃光的顆粒,沒有形成金塊?但是,說來很奇怪,如果一個掘金人悄悄離開,在我們周圍那些未經勘探、人跡罕至的地方去勘查這真正的金子,不用擔心會有人尾隨而至,會將他取而代之。他甚至可以宣稱擁有整個山谷,可以開掘整個山谷,開發了的部分,未開發的部分,都屬於他一個人,他的一生都會平安無事,因為沒有人會與他爭搶。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淘金槽,傾斜粗洗淘金槽。他所擁有的不限於十二英尺見方的一小塊地,像在巴拉臘特那樣,而是可以在任何一處開掘,用他的淘金槽淘盡天下金。
有一種貿易把所有的海洋都變成了白色,只為了堅果和葡萄乾,為了這一目的,海員們遭受奴役。有一天,我看到一起海難,很多人失去了生命,海灘上滿是船上載的貨:破布、松子、苦杏仁。就為了些松子苦杏仁,似乎犯不上冒險闖入來亨到紐約之間的這片海域。美國把這些送到舊大陸以獲取苦味酒!讓生命之杯在這裏沉沒,難道這海水,這海難還不夠苦嗎?但是,在很大程度上,我們所炫耀的貿易就是這樣。有一些人標榜自己是政治家、哲學家,卻盲目地以為進步與文明所依賴的正是此類交流活動、——一大桶糖漿邊上飛著很多蒼蠅的活動。這不錯嘛,有人說,如果人是牡蠣的話。很不錯,我回應道,如果人是蚊子的話。
比如說加州淘金熱,以及人們在這個問題上的態度,不僅是商人的態度,還有哲學家,所謂的先知們的態度反映出了人類最大的恥辱。那麼多人願意把自己的生活寄托在撞大運上,從而獲得財富來指揮那些不那麼幸運的人的勞動,而不對社會貢獻任何價值!那也叫事業!我不知道有什麼更讓人瞠目的不道德交易了,還有所有平常的謀生方式。這樣的人類的哲學、詩歌、宗教連個馬勃的灰燼都不值。這樣的人連豬都不屑與之為伍,豬雖用鼻子拱地來覓食,但覓食的同時還翻了地。如果我抬抬手指就能掌控世界所有的財富,我也不願意為了它而付出這樣的代價。甚至連穆罕默德也明白,上帝創造這個世界不是開玩笑的。一個有錢的紳士,扔下些零錢看著人們爭搶,他就找到上帝的感覺了。這個世界的兌獎銷售活動!自然界中的生存要靠抽獎來獲得!如何評論我們的社會機制呢?這是對我們社會機制的多大的諷刺啊!結論會是這樣:人類會把自己在一棵樹上弔死。難道聖經中的所有箴言戒律就只教會了人們這些?難道說人類最後也是最讓人嘆服的發明就是個改進了的污物耙子?這還是東西方交匯的那片土地嗎?難道是上帝指引我們如此謀生?在我們從來沒有耕種的土地上挖掘,而他,可能會用金塊來回報我們?
說到真正的文化,論及男子氣概,從實質上講我們依然是狹隘的過時的,而不是有大都市氣派的——只是喬納森式的。我們是鄉下人見識,因為我們在家找不到我們的標準,因為我們並不崇拜真理,而是崇拜對真理的思考。我們一心只為貿易商業製造農業等付出,殊不知這些東西不過是方式,而不是目的。但是,因為這種付出,我們歪曲了,狹隘了。
英國議會也是鄉下人見識。不過是些鄉巴佬,他們背叛了自己,當重要問題出現需要他們解決的時候,比如說愛爾蘭的問題——我為什麼不說英國的問題?他們的本性被所做的事情毀掉了,他們的良好教育尊重的不過是次要的東西。世界上最好的舉止,如果和更好的智力做比較時,不過是尷尬與愚昧。它們看來不過是昨日的時尚,僅僅是禮讓、膝部扣環和瘦小的衣服而已,已然過氣。這些都是舉止的糟粕而非精華,它們不斷地被性格背離;它們是脫下的衣服扔下的殼,還妄圖得到屬於活物的尊重。擺在你面前的不是肉,而是殼,一般來說沒有什麼借口,對於某些種類的魚而言,殼比肉更有價值。一個人如果把他的舉止強加于我,我會感覺當我想見的明明是他,而他卻執意將我帶去看他的美術品陳列室。當詩人德克把基督稱為第一個會呼吸的真正的紳士的時候,不是從這個意義上講的。
所以現在,讀者朋友們,我想對你們說類似的話。既然你們是我的讀者,既然我也不是一個周遊各地的旅行者,我不會給你講千里之外的風土人情,而是會儘可能地講一些家門口的事情。因為時間比較緊張,所以奉承恭維的話我就不說了,也歡迎大家批評指正。
公正地說,我認識的最優秀的人不是並不寧靜,他們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多數情況下,他們的靈魂住在軀殼裡,對效果的誇獎和研究較他人更加細緻入微。建造屋舍穀倉,我們選擇花崗石作為支撐,用石頭築成圍牆,但是我們自己並不在花崗石一般堅固的真理上,儘管這是最低級的原始的石頭。我們的基石已經腐爛。如果有人和我們觀念不同,把握了最純粹的、最微妙的真理,那這人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呢?我常常指責我的幾個外表最為俊朗的熟識,說他們過於輕佻;因為,儘管有我們沒遇到過的行為和讚譽,我們彼此沒有傳授牲畜們之間的誠實與真摯,或者像岩石之間的那般穩定團結。但是,過錯通常是相互的,因為我們習慣上已經不再對彼此提要求。
從參加人類的葬禮,你可以關注到這一自然現象。些許思考對於整個世界來說相當於是有了教堂司事。
如果說我們這樣已經將自己俗化,——因為誰沒有落俗呢?——補救辦法就是通過謹慎,通過虔誠來重新讓我們變得聖潔,再一次把心靈建造成一座神廟。我們應該將我們的心靈,其實也就是我們自己,待為天真無邪坦白直率的孩子,而我們就是他們的守護者,對於推到他們跟前引起他們關注的物件話題都要仔細。不要讀《時代》,要讀就讀千秋萬古。陳規陋習最終與混雜不潔無異。即使是科學事實也可能因為枯燥而讓心靈蒙灰,除非它們在某種意義上每日晨起擦拭,或者因為新鮮的鮮活的真理灑下的雨露而變得生機勃勃。知識不是通過細節來到我們身邊,而是天國閃過的一道道光九-九-藏-書。不錯,穿過心靈的每一種思維都會造成心靈的損耗,加深上面的轍痕,這些轍痕,正如龐培城的那些,告訴後人它使用得何等頻繁。
人來到這世間,沒有誰天生就是要繼承財富的,對財富的繼承都是之後的事情。靠朋友的慈善支持,或者是政府發放的養老金過活,——只要你還沒有停止呼吸——不管你用什麼同義詞來描述這些資助關係,都意味著你要進救濟院了。周日的時候,可憐的債務人到教堂做禮拜,把自己的股票清一清,發現,當然會發現,他的支出大於他的收入。尤其是羅馬天主教教堂,他們會到大法官法庭,做一個清楚明白的說明,放棄所有的一切,然後就可以考慮重新開始了。然後,人們會躺在原地,談論人的失敗,永遠都沒試過要站起來。
於我眼前,各國皆歿;
但是,為什麼要到加利福尼亞去找課文呢?加州本就是新英格蘭的孩子,在新英格蘭自己的學校、教堂里養大成人。
我們精力可以投入的最後一項——巴拿馬地峽的墓葬。到巴拿馬地峽去盜墓,這項活動看來尚在初期,因為,根據最近的一則報道,在新格蘭納達的立法機構中,一項法案已經通過了二讀,該法案旨在規範限制這種掘墓行為。《紐約論壇報》的一位記者這樣寫道:「在旱季,天氣狀況適合在這邊兒進行勘探,毫無疑問會發現其他的有錢人墓葬。」對於外來者,他如此忠告:「12月之前不要來;最好選擇地峽這條線路,別走波卡德爾特洛那條線;別帶沒用的行李,別帶著帳篷礙事;但是,兩床好毛毯還是必要的;製作精良的鋤頭,鏟子,斧子差不多就是你所需要的全部東西了。」這建議好像是引自《伯克指南》。結尾處,他用斜體和小型大寫字母寫下了這樣一行文字:「如果你在家過得不賴,別來這邊。」這話好像可以這樣解釋:「如果你在老家靠盜墓日子已經過得不錯,就別到這邊來盜墓了。」
美國據說是人們為自由而戰的舞台,但是這話肯定不止是從政治意義上說的。即便我們認定美國人將自己從一個政治暴君那裡解放出來了,他依然受著經濟上、道德上的暴君的奴役。現在共和國——公共事務——已經得到解決,是時候去照料私人財產了——確保,正如羅馬的元老院指責執政官時所言,私有狀態不應受到破壞。
藉助各種陷阱和告示牌,威脅著神聖法律的極端懲罰,請不要讓這些非法侵入者進入對你來說唯一神聖的領地。要忘記比那些記下來比沒用更沒用的東西真的很難!如果我會成為一條大道,我寧願身上流淌的是山間小溪,希臘帕納塞斯山的溪流,而不是城市的臭水污水。天國的法庭傳來的閑話,只要注意傾聽,也會帶來靈感。而酒吧間與治安法庭上有的,不過是褻瀆神靈的陳腐的揭露。同樣的耳朵可以用來接收兩種訊息。只有聽者的性格可以決定耳朵會對哪種訊息開啟,對哪種訊息封閉。我以為如果習慣於關注瑣事,心靈可能受到永遠的褻瀆,果如此,則我們的所有思想都會烙上瑣碎的印記。可以說,我們的智力會是碎石鋪成的——它的基礎裂成了碎片以便讓車輪碾過。如果你要知道什麼材料比滾下的石頭更好,比漂亮的石塊更強,勝過瀝青,可以築就最耐用的路面,你只需要看看我們一些人的心靈就可以了,很長時間以來,這些心靈一直遭受碾軋。
至於人們對生活提到相對要求,在二者之間有重要的區別:一種人滿足於平常的成功,他的得分都直截了當,而另外一種人,無論他身份如何低微,生活如何的不成功,卻始終追求更高的目標,儘管他的目標算不上絕度高。我情願做第二種人,儘管,如東方人所言,「永遠目光朝下的人是無法成就偉業的,所有眼光向上的人正日漸窮困。」
祈禱吧,讓我們不用像愛斯基摩人一樣生活,坐著狗拉雪橇,翻山越谷,聊著閑天。
我想重申,從這個意義上講,基督教世界最豪華的法庭也沒有大都市氣派,只有權力過問阿爾卑斯山山北居民的利益,而無權處理羅馬的事務。解決英國議會和美國國會關注的問題,一位執政官或者地方總督就足夠了。
如果一個人僅僅是因為愛樹林就每天在林子里走上半日,他就危險了,可能會被當成一個無業游民;但是,如果他整天都像一個投機商,修剪那些樹林,讓大地提前變得光禿禿的,他會被視為勤勤懇懇有膽有識的人。似乎是鎮上的人們除了砍掉樹林之外,對樹林就沒什麼興趣了。
高山深谷中的掘金人和舊金山交易廳里的同胞一樣都是賭徒。一個篩塵土,一個擲骰子,有什麼區別嗎?如果你贏了,社會就成了輸家。掘金者是誠實的勞動者的敵人,不管有什麼支票或者補償。光告訴我你為了得到你的金子非常努力,我以為不夠。魔鬼也非常勤奮。幹壞事的人的方式在很多方面可能非常艱辛。最卑賤的人到了金礦,看了也說掘金帶有彩票的特性,這樣得來的金子與誠實勞動得來的工資完全不是一回事兒。但是,實際上,他忘記了自己看到的情景,因為他只看到了事實,而沒有看到原則,也到那兒加入了那個行業,也就是說,買了一張經常證明是另一種彩票的票據,只不過事實不那麼明顯罷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新聞要如此瑣碎。考慮到人的夢想和期待,為什麼事情要發展得這般無足輕重。我們所聽到的新聞,大多數,對我們的天才來說都不是新聞。那不過是在重複一些最陳舊的往事。你經常會問,為什麼你的某次經歷那麼重要,二十五年後,你會再次在人行道上遇到行為記錄官霍賓斯。那時,你心裏有沒有一點觸動呢?這就是每日新聞。它所表述的事實看來瀰漫在空氣中,跟真菌的孢子一般無足輕重,對一些為世人所遺忘的葉狀體有重大影響,或者說對我們心靈的表面有很大的影響,而這就給它們提供了一個基礎,讓它們可以開始寄生生長。我們應該徹底遠離這樣的新聞。即使我們的星球爆炸了,如果爆炸中沒有涉及品質,那又將產生怎樣的後果呢?身體健康時,對這樣的事情,我們沒有絲毫好奇心。我們不是為了無所事事的娛樂。我不會專門跑過拐角處去看世界爆炸。
值得注意的是,關於謀生這個話題,人們能記得的文獻很少,或者說幾乎沒有:如何使謀生可以不僅是誠實的,光榮的,而且還是誘人的,榮耀的;因為如果謀生不是這樣的話,那麼生活也不會是這樣。通過查閱文獻,人們可能會認為:這個問題從來沒有攪擾過獨居者的冥想。是不是人們已經煩透了自己的經歷以至於根本不想提及呢?金錢所帶給我們的關於價值的教益,宇宙創造者那麼勞神費力地要講給我們聽的,我們居然很容易就完全忘掉了。對於生活https://read•99csw.com的方式,各個不同階級的人們對此漠不關心,實在令人稱奇,即使是改革者們也一樣,至少帶了這個名頭——不管他們是繼承來的,還是辛苦掙來的,或者是偷竊來的。我以為,我們的社會在這方面沒有為我們做任何事情,或者說至少她把自己已經做的事情又毀掉了。對我的本性而言,寒冷與飢餓,較之於人們所採用的那些驅寒果腹的方式,似乎更為友善。
想想,讓刑事法庭的單獨一個案子的細節進入我們的心靈,高視闊步地穿行在我們的至聖所,像是在褻瀆神靈,走上一個小時,是的,或者幾個小時。把心靈最深處的寓所變成一個酒吧間,恍若街頭的塵埃一直佔據著我們的心靈——人來車往,忙忙碌碌,塵土飛揚的街道穿過了我們的心靈聖地!難道這不是我們在智力、在道德方面自殺嗎?當我不得已在法庭里坐上幾個小時,做觀眾、聽眾的時候,我看到了我的鄰居,他們時不時溜進來,明明手與臉都已經洗過,還躡手躡腳的四處走動,這時,在我的想象中,他們摘下帽子時,耳朵突然變得碩大無比,成了巨大的存儲聲音的料斗,而他們的腦袋則被擠在兩耳之間,被夾得厲害。他們就像風車上的風向標,捕捉到了寬卻淺的聲波,而這種聲波,在他們腦子裡撩撥性地轉了幾圈之後,就從另外一側出去了。我思忖著,他們回家后,是否會像先前洗臉洗手那樣仔細地洗洗他們的耳朵。那一刻,在我看到,聽者與證人,陪審員與辯護人,法官與受審的罪犯,——如果我可以在他被定罪之前就可以認為他有罪的話,——所有人都同樣有罪,或許最好雷電劈下,將他們盡數劈死。
我國政府派遣赫恩登中尉去亞馬孫河考察,據說是去拓寬蓄奴區,赫恩登中尉發現,「那裡缺少勤勞活躍的人口,缺乏懂得生活的舒適安逸的人,缺乏有效人類需求,因而沒能對當地豐富的資源加以有效利用。」但是要鼓勵的有效人類需求究竟是什麼?我認為,不是對奢侈的熱衷,像中尉先生老家弗吉尼亞對煙草與奴隸的熱衷,也不是像我們新英格蘭故地那樣鍾愛冰、大理石等其他物質財富;而且當地的豐富資源也不是指生產這些物品的土壤的富饒或貧瘠而言。我所到過的每個州,主要缺乏的,都是居民們自身高尚真誠的目標。這個目標足以利用大自然的「豐富資源」,最終從大自然所獲取的,完全可以超越這些資源本身。因為人是無法戰勝自然的。當我們想要的是文化而不是土豆,是啟發而不是糖李子的時候,世界的豐富資源就開始消費利用了。我們所得的,或者說主要的產品,不是奴隸,也不是技工,而是人,那些被稱為英雄,聖人,詩人,哲學家,救世主的珍稀成果。
我們來看看我們生活的方式。
社會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誘惑智者。你或許可以籌集到足夠的錢在高山中開鑿隧道,但是你沒辦法湊到足夠的錢來僱到一個專註于自己事業的人。一個高效率有價值的人做自己擅長的事情,不管社會是否給他報償。效率低的人把他們的低效率出售給出價最高的競買者,永遠都盼著擔任某個職位。人們會認為這樣的人很少失望。
世間究竟有多少事需要我們深思?我們是否最好了解這些事情,最好讓人推著兜售這些事情的小車,即使是以最慢的速度跑過或者是走過,推過那座光榮跨越之橋,我們相信這座橋會從時間的最遙遠的邊界最終通向永恆的最近的彼岸。我們難道沒有自己的文化,沒有雅緻的生活,而只具備讓自己過著粗鄙生活的技能,只會為魔鬼效命?以獲得世俗的財富,或名聲,或自由,然後以此來炫耀一番,就好像我們不過是些外皮,是些殼,而沒有柔嫩鮮活的果仁一樣?難道我們的體系也應該像那些含有發育不全的堅果的帶刺栗子那樣,只適合拿來扎手指?
即使是桂冠詩人,也巴不得不必為皇室的意外事件賦詩助興,他必須得靠一管子葡萄酒來麻醉自己才能勉強為之。或許另外一位詩人被人從繆斯那兒叫走了,被叫去丈量那個管子去了。至於我自己做的這一行,我最願意做的那種測量也不是我僱主們想要的那種。僱主們喜歡我活兒幹得粗略些,別太細緻了,行了,不要做得太好。當我注意到有幾種不同的調查方式的時候,僱主通常會問哪一種方法測出來他的土地最多,而不是哪一種最正確。有一次,我發明了一種新方法來測量成捆出售的木材,並試著在波士頓推行;但是那兒的測量員告訴我賣方並不想準確地測量他們的木材——測量員本身對賣方來說都已經太精確了,因此,他們通常在查爾斯頓過橋之前才測量一下自己的木材。
大多數時候,我們平常的談話就只這般空洞無益。膚淺地問,膚淺地答。當我們的生活不再指向內心不再有隱私時,談話也就退變成了閑話。我們遇到的絕大多數人,給我們講述的新聞,要不就是他從報紙上讀來的,要不就是從鄰居那兒聽來的,鮮有例外。大多數時候,我們與我們同伴之間的區別就是他看了報紙,或者是出了海,而我們沒有。隨著內心生活的失敗,郵局我們去得更加頻繁,更加急迫了。你可以相信,取回最多信件並且以自己交友之廣為傲的那個可憐的傢伙,已經很久沒有傾聽自己的心聲了。
我不知道,但是一周的時間讀完一份報紙太過分了,我最近試過一次,那麼長時間,我好像不是住在我們當地。太陽、雲彩、雪花、樹木好像對我不再那般熱情,不像先前那般訴說。你不能同時為兩位主人效命。要了解並擁有一天的財富,需要的不只是一天的付出。
上帝給正直的人一份證明,讓他衣食無憂,而不正直的人在上帝的保險柜中找了一份證書的複製品,佔用了這份證明,像前者一樣得到了食品和衣物。這是這世間規模最大的造假體系之一。我不知道人因為缺黃金正在受難。我沒見過多少金子。我知道它的韌性很好,但再好也好不過人的聰明才智。一點點金子可以把表面鍍得很惹眼,但也勝不過一點點智慧。
我經常發現自己差點又將一些瑣事(街頭巷尾的新聞)的細節吸納到我的思維中,每當此時,我都會為眼見的危險而有些戰慄;而看到人們那般甘心情願地把這樣的垃圾堆在自己心頭,我很震驚,因為他們讓閑談謠言,讓最不起眼的小事侵擾了思維的聖潔之地。難道心靈應該是個公共場所,應該主要用來談街頭巷尾的瑣事,議茶餘飯後的流言?或者,心靈應該是天堂的一部分——一座無頂的神殿,專門用於祭祀神靈。我發現自己要處理為數不多的幾件於我來說重要的事情已然不易,故而猶豫,不願讓自己再去關注那些無足輕重的瑣事,這些只有神靈才能說明。大多數時候,報紙和談話中的新聞屬於此類。在這方面,守住心靈的貞潔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