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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J博士

第七章 J博士

隨後J博士開始歡呼:「對我們正在做的事情,我非常激動!」他說的是一項公司已經同意的試點計劃。該計劃包括不遲於2011年中期,在沃爾格林的30-90家門店放置希拉洛斯的閱讀器。藥店的顧客只需要刺破手指,就可以檢測自己的血液,並在一小時內得到檢測結果。它們已經簽好了一份預備合同,在合同中,沃爾格林承諾預購價值達5000萬美元的希拉洛斯檢測盒,並另外貸款2500萬美元給這家創業公司。如果試點運作一切順利,兩家公司力爭將他們的夥伴關係擴展到全國範圍。
會議重新進行,一直開到下午3點左右,此時伊麗莎白建議他們一起到城裡去吃個早點的晚餐。當他們從椅子上站起身時,亨特再次要求看看實驗室。伊麗莎白拍了拍J博士的肩膀,示意他跟著她一起到會議室外面去。他過了一會兒回來,告訴亨特不行。伊麗莎白還不願意給他們看實驗室。作為替代,桑尼帶著沃爾格林團隊參觀了他的辦公室。在他的桌子後面,有一個睡袋放在地上,他的洗手間里有一個淋浴頭,在旁邊準備有換洗衣服。他揚揚自得地告訴參觀者,有很多個夜晚他工作時間太長,以至於在辦公室搞得筋疲力盡。
范登霍夫聽他說著,一臉苦澀的表情。
希拉洛斯告訴沃爾格林,它擁有一個已經具備商業化條件的實驗室,並且提供了一個有192項不同類型血液檢測的清單,說其專屬設備可以處理這些檢測。現實情況是,儘管在樓下確實有一間實驗室,但那只是加里·弗倫澤爾和他的生物化學家團隊開展研究的研發實驗室。而且,清單上有半數的檢測無法按照化學發光免疫測定方法開展,而愛迪生系統必須依賴該檢測技術。那些檢測需要使用不同的檢測方法,超出了愛迪生設備的範圍。
「我們不能要求這個,」他說,「我們不能冒風險讓CVS與他們在六個月內達成交易,那是真有可能的。」
同時,隨著移動網路速度越來越快,擁有了處理大容量數據的能力,iPhone和它的智能手機競爭對手(以谷歌的安卓操作系統為代表),開闢了向移動計算轉變的道路。像《憤怒的小鳥》這樣廣受歡迎的手機遊戲,有數以百萬的iPhone用戶支付1美元來下載它,由此催生出可以圍繞一個智能手機App打造一門生意的理念。2010年春天,一家寂寂無名的創業公司優步打車(UberCab)在舊金山試驗性地啟動了其黑車呼叫服務。
亨特與沃爾格林所在的行業有一種特殊的親近關係:他的父親、祖父和曾祖父都是藥劑師。在成長的過程中,他曾經在暑假幫助父親操作計數器、管理藥房的葯架。父親運營的藥房分佈在紐約、德克薩斯和新墨西哥的空軍基地。不過,雖然他對藥店如此熟悉,亨特真正的專長卻是在臨床實驗室方面。他在佛羅里達大學獲得工商管理碩士學位,隨後在實驗室設備提供商巨頭奎斯特診斷公司(Quest Diagnostics)度過了職業生涯的頭八年時光。隨後他創建了合作公司,提供實驗室諮詢服務,客戶範圍包括從醫院到私人股權公司。
沃爾格林從內部任命了一位替代者,一個叫作翠西·利平斯基(Trish Lipinski)的女性高管,她在實驗室業界有一定的知名度。在來沃爾格林之前,她在美國病理學家學會(the College of American Pathologists)工作,該學會是代表實驗室科學家的醫療學會。亨特毫不遲疑,立即讓她知道自己對希拉洛斯項目的看法。他告訴她:「我得阻止這個事情,要不然哪天它將成為某人的恥辱。」
第二天上午,他們在希拉洛斯的會議室繼續開會,沃爾格林的首席財務官韋德·米克隆加入進來。韋德已經與伊麗莎白直接簽署了試點協議。他似乎也成了她的忠實粉絲。那天的會議開到一半,伊麗莎白安排了一個盛大的節目,送給米克隆一面美國國旗,她說這面旗子曾經飄揚在阿富汗的戰場上。她在國旗上寫下贈予沃爾格林的字樣。
讀完文件之後,亨特忍不住想笑。那是一封信,日期是2010年4月27日,記錄了伊麗莎白、桑尼和J博士一起,與五位霍普金斯大學代表的一次會議,地點在霍普金斯位於巴爾的摩的校園內。信件聲明,他們向霍普金斯大學的團隊展示了「基於測試表現的專有數據」,霍普金斯認為該技術「創新且合理」。但它也清楚表明,霍普金斯大學自身沒有進行獨立的驗證。事實上,該函件在第二頁底部加入了一項聲明:「所提供的材料並不意味著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對任何產品或服務的認可。」https://read.99csw.com
還有其他事情困擾著亨特:桑尼的態度。他的行為既傲慢又殷勤。當沃爾格林方面提出讓它的IT部門參与試點的準備時,桑尼立即否定了這個主意,說:「IT的人跟律師一樣,盡量避免跟他們打交道。」在亨特聽起來,這種觀點本身就是個問題。

結束會議之後,亨特把雷納特·范登霍夫叫到一邊,他是沃爾格林一方負責試點項目的人。亨特告訴他,剛剛的事情不太對勁。警報正在不斷累積。首先,伊麗莎白拒絕讓他進入實驗室。然後,她拒絕了把沃爾格林的人放在帕洛阿爾托的提議。而現在,她又拒絕做一個簡單的比較研究。最最重要的是,希拉洛斯已經從沃爾格林葯業連鎖公司總裁——公司最重要的人——身上取得了血液,但竟然沒能給他一個測試結果!
伊麗莎白和桑尼在台階的最上面迎接他和沃爾格林團隊的其他人,帶領他們來到兩人辦公室之間的玻璃會議室。在那裡他們見到了丹尼爾·楊,他已接替賽斯·邁克爾森領導希拉洛斯的生物數學團隊。在沃爾格林這一方,除了亨特和J博士以外,還有其他三個人參加此次行程:一位名叫雷納特·范登霍夫(Renaat Van den Hooff)的比利時高管、財務高管丹·多伊爾(Dan Doyle),以及亨特在合作公司的同事吉姆·桑德伯格(Jim Sundberg)。
不過,如果沒有另一個關鍵要素的話,所有這些也許還不足以引燃新的熱潮,那就是跌到谷底的利率。為了拯救經濟,美聯儲將利率削減到近乎零的水平,使得像債券一類的傳統投資毫無吸引力,迫使投資者到其他地方尋求更高的投資回報。他們轉向的地方之一,就是矽谷。
倫達16歲開始就在西夫韋做兼職的裝袋工,沿著公司的晉陞體系一路爬升,直到成為伯德最信任的管理層,她發現自己的老闆也很受觸動。希拉洛斯的提案完全吻合他的健康哲學,並且提供了一條途徑去改善連鎖超市停滯不前的收入和愈加微薄的利潤空間。
亨特覺得整件事情都很古怪。沃爾格林帶他來這裏,是為了審查希拉洛斯的技術,但他們卻沒有讓他去做該做的事情。對於這次訪問,他們秀出的唯一一件東西,就是那面簽名的國旗。然而,J博士和米克隆好像完全不在意。在他們看來,這次訪問進行得很順利。
亨特試圖說服她拒絕那要求。沃爾格林每個月付給他的公司25000美元,是為了守護公司的最佳利益,如果要讓他保持距離,要為他的工作設置障礙,何苦如此呢?這樣毫無意義。他的抗議被禮貌地扔在一邊,伊麗莎白和桑尼得逞了。亨特繼續與創新團隊一起工作,在需要的時候貢獻自己的專業知識,但被排除在後續的視頻會議和會談之外,他被邊緣化了,這限制了他的作用。
在沙丘道上,新開了一家叫作玫瑰森林(Rosewood)的奢華酒店,儘管房間的價格已經達到1000美元一晚,但總是滿房。它擁有進口的棕櫚樹,毗鄰斯坦福大學校園,很快就成為風險投資家、小企業創始人、外來投資者的首選地點。他們成群結隊,擁擠在它的餐廳、湖畔酒吧里,談論交易,還有就是讓人看到自己。賓利、瑪薩拉蒂和邁克拉倫車子一排排停在石頭鋪就的停車場上。

沒過多久,西夫韋也和希拉洛斯達成了一筆交易。根據協議,它向這家創業公司借款3000萬美元,並承諾對其連鎖店進行大規模更新改造,以便為全新光鮮的診所留出空間,在診所里顧客可以在希拉洛斯的設備上做血液檢測。
西夫韋是美國最大的連鎖超市之一,伯德執掌該公司已達十七年。他一路走來,專註于百貨行業本身,在擔任CEO的第一個十年贏得了華爾街的讚譽,現在卻轉而對醫療保健行業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吸引J博士的不只是商業提案。他是一個注重養生的人,對自己的飲食非常小心,很少喝酒,熱情地堅持每天去游泳,因而他對於推動人們過更健康的生活充滿激|情。伊麗莎白在會上介紹的圖景——讓血液檢測更少痛苦,更普遍便捷,從而可以成為一種對抗疾病的早期警報系統——深深地令他產生了共鳴。那天晚上,在一家酒吧與兩位不知道希拉洛斯秘密會談的同事吃晚飯時,他難以抑制自己的激動情緒。在要求他們對將要告知的事情保守秘密之後,他以故作鎮靜的語調宣布,他發現了一家相信將會改變醫藥行業面貌的公司。
J博士與桑尼和伊麗莎白擊掌致意,然後坐下來,以他一貫用來介紹自己的話開始這次會談:「嗨,我是J博士,過去我是打籃球的。」在一起工作的這幾個星期里,亨特已經聽他這樣說過很多次,不再覺得它好笑,但對於J博士,那是一個永遠不會過時的笑話。它引發了一陣尷尬的輕笑。read•99csw.com
沃爾格林並不是希拉洛斯在巴結的唯一大型零售合作夥伴。就在同一時期,希拉洛斯的員工注意到一位老先生多次來訪他們在山景大道的辦公室,他戴無框眼鏡,穿西服,系領帶,看上去一本正經。此人乃西夫韋公司(Safeway)的首席執行官史蒂夫·伯德(Steve Burd)。
亨特開始產生懷疑。黑色的翻領毛衣、深沉的聲音,還有整天都在小口啜飲的綠甘藍汁,這些說明伊麗莎白在努力模仿喬布斯,但她似乎分不清楚血液檢測的不同類型。希拉洛斯也沒有能滿足他兩個最基本的要求:讓他看看實驗室,以及在其設備上現場展示一次維生素D的檢測。亨特的計劃是讓希拉洛斯檢測他和J博士的血液,然後晚上去斯坦福的醫院重新檢測,比較結果。他甚至安排了一名病理學家在醫院待命,準備開處方單檢測和抽取他們的血液。然而,儘管他在兩周以前就已經提出了這個要求,但伊麗莎白聲稱自己並沒有得到通知。

他也將懷疑直接告知J博士,但收效甚微。J博士是希拉洛斯堅定而不遺餘力的鼓吹者。如果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他覺得沃爾格林的動作太慢了。了解到史蒂夫·伯德送伊麗莎白模型飛機的事情之後,他向翠西抱怨,沃爾格林需要向伊麗莎白表露更多的愛慕。令亨特驚訝的是,他甚至不再問伊麗莎白和桑尼關於啟動派對檢測的結果的事情。他顯然願意縱容希拉洛斯不給出結果的行為。
亨特看著模擬藥店和其中的小小實驗室,恍然之間發現它是那麼真實。他不安地想,很快,真正的病人就會在這些小實驗室中做抽血檢測了。
亨特給那些製藥公司打過電話,電話那頭沒有任何人能夠證實希拉洛斯公司的說法,當然,這很難證明什麼。現在,他要求范登霍夫把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評估報告拿給他看。一番猶豫之後,范登霍夫不情不願地遞給他一份兩頁紙的文件。
為了克制自己的沮喪,亨特提出最後一個要求。希拉洛斯總是提及兩件事情,作為其技術已經得到認可的證明。第一個是它為製藥公司所做的臨床試驗工作。它給沃爾格林的文件中聲明,希拉洛斯的系統「在過去的七年中經過十五家最大製藥企業中十家的綜合驗證」。第二個是一份對它的技術評估報告,據說是J博士從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拿到的。
他之所以轉向這個領域,是因為意識到西夫韋的醫保成本逐年攀升,如果他不想想辦法來改變的話,總有一天會導致公司破產。他為自己的員工開闢創新型健康和預防性醫療項目,並且成為全民醫保的倡導者,這使他成為共和黨人CEO中唯一歡迎奧巴馬醫療改革方案的人。與J博士一樣,他對自己的健康非常在意。每天早晨5點,他就在跑步機上鍛煉;晚上吃完晚飯後做舉重運動。
在從洗手間返回會議室的路上,他掃了一眼辦公室,想找到實驗室,但沒有看到任何類似實驗室的地方。他被告知,那是因為實驗室在樓下。亨特說他希望在這次訪問的某個時候看看實驗室,伊麗莎白回答說:「沒問題,只要我們有時間。」
當日曆從2009年翻到2010年,美國仍然深陷在經濟蕭條的困境之中。在過去兩年中,大約有900萬人在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衰退中失業。還有數百萬人遭受取消抵押物贖回權的打擊。但在舊金山以南,那片構成矽谷疆界的1500平方英里地域內,動物精神正在再次騷動。
亨特的耐心逐漸磨盡。在那一周的電話會議上,雙方討論了希拉洛斯突然對它的監管策略做出的一項改變。希拉洛斯最初表示,根據1988年頒布的聯邦實驗室監管法律《臨床實驗室改進法案修正案》(the Clinical Laboratory Improvement Amendments,CLIA),它的血液檢測有資格「豁免」審查。CLIA豁免的檢測通常是美國食品和藥品管理署清楚表明視為家庭用途的簡單實驗室程序。
亨特現在全天在沃爾格林工作,為創新團隊擔任駐場顧問,他沒有參加這次會面。但他聽說幾個沃爾格林的高管給自己做了血液檢測,發現這是一個機會,可以看看這項技術到底是怎麼運作的。他告訴自己,下次會談的時候,要向伊麗莎白探究這次檢測的結果。帕洛阿爾托的訪問結束后,他匯總了一份報告,在其中他警告說希拉洛斯有可能「過分吹噓或者誇大……檢測盒/設備的科學程度」。他還建議沃爾格林在希拉洛斯安排人員,參与整個試點計劃,並且推薦他在合作公司的一位名叫瓊·斯馬特(June Smart)的同事擔當這項任務,這位嬌小的英國女子最近完成了一個經費管理嚴格的斯坦福實驗室。希拉洛斯拒絕了這項提議。https://read•99csw.com
亨特告訴范登霍夫,這封函件毫無意義。從比利時人的表情來判斷,他感覺到自己的努力開始產生作用。范登霍夫的信心似乎動搖了。亨特知道負責創新團隊財務的丹·多伊爾也有一部分疑慮。如果他能夠讓范登霍夫轉而支持他的觀點,他們也許能夠讓J博士和韋德·米克隆幡然醒悟,從而避免潛在的危機。
如此快速的行動在沃爾格林是不多見的。創新團隊所發現的機會常常被內審委員會耽擱,被這家零售巨頭的官僚主義拖延。這一次,J博士成功地進入快速通道,直接找到沃爾格林的首席財務官韋德·米克隆(Wade Miquelon),爭取到他支持這個項目。米克隆計劃那天晚上飛過來,參加他們第二天的議程。
出去吃飯的時候,桑尼和伊麗莎白讓他們錯開時間離開。他們不想讓每個人都同時到達飯店,擔心會有引人注意的風險。他們還要求亨特和他的同事不要使用自己的姓名。亨特來到飯店,那是一家坐落於埃爾卡米諾路(El Camino Real)上的小壽司店,名叫富貴壽司(Fuki Sushi),女招待領著他進入後面一間帶移門的私人包廂,伊麗莎白在那裡等著。
范登霍夫說不行。他們已經簽了保密協議,除此之外,他們還得到嚴厲警告,不得亂動閱讀器。兩家公司簽署的協議註明,沃爾格林同意「不得拆解或反向還原設備以及其中的任何部件」。
應伯德的邀請,伊麗莎白來到這家連鎖超市位於舊金山海灣另一邊普萊森頓(Pleasanton)的總部。她描述了對針頭的恐懼如何引導她開發出突破性的技術,讓血液檢測不僅更為方便,也更快速和便宜,西夫韋的CEO和一群他的最高層管理人員聽得入迷。她隨身帶了一台黑白色的設備,來展示它是如何工作的。
圍繞試點計劃討論了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亨特問洗手間在哪裡。伊麗莎白和桑尼明顯僵了一下。他們說,保密至關重要,所以任何人離開會議室都需要有人護送。桑尼陪著亨特到洗手間,在洗手間門外等他,然後與他一道回會議室。在亨特看來,這樣做毫無必要,是過於多疑了。
韋德的酒後開車,以及J博士為希拉洛斯的盲目叫好,讓人很難相信貝塔計劃是由最好的人執掌。但那不是亨特的許可權範圍。他關注的是自己能夠控制的方面:繼續在每周的視頻會議上提出尖銳問題。直到2011年初的一天,利平斯基告訴他,伊麗莎白和桑尼不想在視頻會議或是兩家公司之間的會議上再看到他。她說,他們覺得他製造了太多的麻煩,干擾了工作的進行。她接著說,沃爾格林公司別無選擇,只能服從,否則希拉洛斯公司就會走人。
「想想看,我們不需要做乳|房X光,就能檢驗出乳腺癌。」他告訴已經入迷的同事,為了營造效果,故意停頓了一下。
伯德為夥伴關係而欣喜若狂。他將伊麗莎白看作早熟的天才,待她少有地尊重。他一般不願意離開自己的辦公室,除非絕對必要,但對她是例外,常常開車越過海灣來帕洛阿爾托。有一次,他來的時候帶了一盆碩大的白色蘭花。另外一次,他買了一個私人飛機的模型送給伊麗莎白。他預測說,對她來說,下一個將是架真正的飛機。伯德知道希拉洛斯同時在與沃爾格林會談。伊麗莎白告訴他,他的公司將是獨家提供希拉洛斯血液檢測的超市,而沃爾格林則將在藥店方面獲得專屬使用權。兩家公司對這一安排都不滿意,但雙方都覺得至少好過錯失一個巨大的、全新的商業機會。
幾天後,亨特在每周定期的電話視頻會議——兩家公司用這種方式作為他們主要的溝通方式——上問及血液檢測結果。伊麗莎白回應稱,希拉洛斯只能將結果向醫生公布。從康舍霍肯接入視頻會議的J博士提醒大家,他是一位受過訓練的醫生,那麼為什麼希拉洛斯不直接把結果發送給他呢?他們同意桑尼會後單獨與他跟進處理。
現在,希拉洛斯的調子變了,說它正在沃爾格林提供的檢測是「實驗室開發檢測」。這裏存在巨大的差異:實驗室開發檢測處於聯邦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和另一家聯邦醫療健康監管機構,美國醫療保險和醫療救助服務中心(the Centers for Medicare and Medicaid Services,CMS)之間的灰色地帶。後者一般被人們稱為CMS,它依據CLIA法案對臨床實驗室進行監管,而FDA監管實驗室為檢測而購買和使用的診斷設備。但沒有一家對實驗室按照自己的方法開展的檢測進行嚴密監管。對於這一變化的重要性,亨特與伊麗莎白和桑尼的意見交換並不愉快。他們堅持認為,大型實驗室公司大多使用實驗室開發檢測,但亨特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九_九_藏_書
同時,沃爾格林繼續推動項目。作為試點準備工作的一部分,亨特與創新團隊一起進行實地考察,前往距迪爾菲爾德幾英里遠的一個工業園區,在那裡有一座無名倉庫。公司在倉庫里建造了一個完全尺寸的藥店複製品。它設置了一個血液檢測實驗室,其中安裝有特別設計的架子,大小可以放得下希拉洛斯那黑白兩色的閱讀器。
一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結果。
「不,我覺得我們這次不必那樣做。」她說,迅速將主題轉到電話會議議程上的其他項目。
2010年1月,希拉洛斯通過一封電子郵件找到沃爾格林,聲稱它開發了能夠利用指尖針刺取得的少量血液當場進行血液檢測的設備,成本比傳統實驗室的一半還少。兩個月後,伊麗莎白和桑尼來到沃爾格林公司在伊利諾伊州芝加哥郊區迪爾菲爾德(Deerfield)的總部,向一堆沃爾格林的高管做了一次展示。J博士從賓夕法尼亞飛過來,參加這次會議,他立刻意識到希拉洛斯技術的潛力。J博士相信,將這家創業公司的設備放到沃爾格林的藥店里,可以為這家零售商開闢新的規模龐大的收入來源,並成為它正力圖尋找的遊戲規則改變者。
回到芝加哥,亨特努力讓范登霍夫認真地對待自己的懷疑,但在2010年12月中旬,他的努力遭遇挫折。范登霍夫通知自己的同事,他將在年底離職。他獲得了新澤西一家公司的首席執行官職位,該公司為製藥公司製造溫度指示器。這是一個他不能錯過的事業機遇。
展示對西夫韋的執行副總裁拉瑞·倫達(Larree Renda)產生了強烈衝擊。倫達的丈夫正在與癌症搏鬥。他必須經常進行血液檢測,讓醫生可以調整他的用藥。每一次抽血都是一次折磨,因為他的靜脈越來越脆弱。她覺得希拉洛斯的指尖取血系統將是他的福音。
這種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把戲讓亨特深覺愚蠢。那是下午4點,飯店裡空無一人,不需要對什麼人掩飾他們的存在。而且,要說有什麼可能引人注意的話,那就是桑尼停在車位上的蘭博基尼了。
亨特關上所租轎車的門,往希拉洛斯辦公樓的入口走去,他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是門口的右側停著一輛閃閃發光的黑色蘭博基尼。他想,看來有人準備給我們留下點深刻印象。
亨特認為,這一轉變使得檢查希拉洛斯檢測的準確性變得更為重要。他建議做一項50名病人的研究,他們將把希拉洛斯的檢測結果和斯坦福醫院的檢測結果進行比較。他已經在斯坦福那邊做了工作,認識那裡的人;這事兒很容易安排。亨特注意到,電腦屏幕上伊麗莎白的身體語言立即發生了變化。她明顯地變得警惕和防備起來。
一個月後,2010年9月,一群沃爾格林的管理層在迪爾菲爾德總部的會議室會見了伊麗莎白和桑尼。氣氛相當喜慶。帶有沃爾格林商標的紅色氣球飄浮在桌子上空,桌上放滿了小零食。韋德·米克隆和J博士正在為沃爾格林的管理層揭幕「貝塔計劃」,那是希拉洛斯試點項目的代號。
沃爾格林的競爭對手CVS的總部位於羅德島,按收入來說比沃爾格林的規模高出三分之一,兩者之間的競爭確實令連鎖藥店行業的一切變得多姿多彩。亨特作為一位外來者,一個不是沃爾格林公司一員的人,很難理解這樣一種狹隘的世界觀。希拉洛斯聰明地利用了這種不安感。結果,沃爾格林患上了嚴重的錯失恐懼症(FoMO)——怕會錯過的恐懼。
2010年8月24日早晨,還不到8點,一隊租來的轎車停在帕洛阿爾托山景大道3200號門前。一個戴眼鏡的健壯男子從其中一輛車上下來,寬寬的鼻樑上有幾個斑點。此人名叫凱文·亨特(Kevin Hunter),經營一家名為「合作」(Colaborate)的小型實驗室顧問公司。J博士率領沃爾格林代表團飛到加利福尼亞與希拉洛斯進行為期兩天的會談,亨特是代表團中的一員。這家連鎖藥店企業幾個星期以前僱用了他,目的是幫助沃爾格林評估並建立與希拉洛斯正在洽談中的夥伴關係。
美國的其他地方還在舔舐自己在毀滅性的金融危機中所受的傷,在這裏,一波新的科技熱潮卻已經蠢蠢欲動,驅動因素包括幾個方面。其中之一是臉書公司異乎尋常的成功。2010年6月,這家社交網路的私人估值升至230億美元,六個月後,躍升至500億美元。矽谷的每一個創業者都想成為下一個馬克·扎克伯格,每一個風險投資人都想在下一艘暴富的火箭飛船上佔據一席之地。六個月後,躍升至500億美元。矽谷的每一個創業者都想成為下一個馬克·扎克伯格,每一個風險投資人都想在下一艘暴富的火箭飛船上佔據一席之地。 Billion Valuation),Tech Crunch網站,2009年9月16日。">推特(Twitter)公司橫空出世,到2009年下半年的估值超過10億美元,給這熱潮又加上了一把火。read•99csw.com
於是突然之間,東海岸那些平常只投資于上市公司股票的對沖基金經理紛紛來到西海岸朝聖,在全新的創業公司世界尋找有前景的新機會。與他們一起的還有來自從前已經成熟的公司的高管們,他們想利用矽谷的創新,讓遭受衰退衝擊的生意恢復生機。後面這個群體中有一個65歲的人,來自費城,他跟人打招呼的時候喜歡用擊掌代替握手,得到了一個綽號:「J博士」。
J博士有一個強有力的同盟,即韋德·米克隆。韋德衣著時髦,喜歡昂貴的服裝和設計師專款眼鏡,他喜歡交際,在沃爾格林很受歡迎。然而,《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ne)發表了一篇報道,揭露他那年秋天因為一年多來第二次酒後開車而被捕,之後許多同事開始質疑他的判斷力。他本來完全不應出現在方向盤後面:他的駕照仍因上次的被捕而處於吊銷狀態。讓事情變得更糟糕的是,他拒絕接受酒精檢測,沒有通過現場的清醒測試。這次事件為他在沃爾格林總部的辦公室中贏得了一個新綽號:米凱羅(Michelob)
但是,J博士似乎並沒有跟他一樣的懷疑。他彷彿被伊麗莎白的光環迷住,陶醉在矽谷的氛圍之中。亨特覺得他好像是一個追星族,飛越整個國家,就是為了參加所熱愛的樂隊的演唱會。
亨特請求范登霍夫,至少讓他看一看那個黑白兩色閱讀器的內部,那是希拉洛斯在貝塔計劃啟動的派對上留下的。他非常想撕下那個盒子的封條,把它打開。希拉洛斯發送了一些檢測試劑給他們,但都是用於像「流感的易感性」這樣含糊不清的血液檢測,他知道沒有其他任何實驗室提供此類檢測。所以不可能拿他們的結果去做什麼比較。亨特想,多麼投機取巧。而且,那些試劑已經過期了。
J博士的真名叫傑·羅山(Jay Rosan),他本是一個醫生,但是職業生涯的大部分時間在為大公司工作。他是沃爾格林(Walgreens)創新團隊的成員,該團隊的職責是鑒別新的想法和技術,幫助這家109歲的連鎖藥店重啟增長之路。J博士在費城郊區的康舍霍肯(Conshohocken)辦公,沃爾格林2007年收購關愛健康體系(Take Care Health Systems)時,從對方手中獲得了這個地方。關愛健康是一家店內診所運營商,J博士此前受雇於該公司。
大屏幕上的投影題為「攪局實驗室行業」,沃爾格林的一位高管站在投影前面,獨自演唱《想象》(Imagine)。為了慶祝結盟,創新團隊想出了個主意,改寫了約翰·列儂這首歌的歌詞,作為夥伴關係的頌歌。當不倫不類的卡拉OK表演結束后,伊麗莎白和桑尼鼓動沃爾格林的高管人員檢測自己的血液。他們帶了幾個黑白色的機器一起來參加會見。沃爾格林的高管們列隊,排在公司總裁克米特·克勞福德(Kermit Crawford)和創新團隊的頭頭科林·瓦茨(Colin Watts)身後,去刺破手指進行檢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