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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李岱艾

第十三章 李岱艾


網站上線之前的四十八個小時陷入了瘋狂混亂中。幾個月來,邁克·八木不知疲倦地反覆重寫網站,以滿足伊麗莎白的要求。他承受著非常大的壓力,焦慮症發作,只得回家休息。他離開辦公室如此突然,又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同事們不知道他是否還會回來。
有一張圖片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孩子在蹣跚學步,邊上有一段誇大其詞的文字,標題是「再見,可惡的大針頭」,這原本只是說指尖針刺取血的。現在,它變成了「取代巨大的針頭,我們可以利用指尖的輕輕一刺,或是從靜脈抽取一份小小的樣本」。凱特和邁克不會搞錯,這不就等同於他們之前建議過的免責聲明嗎?
帕特里克是個英俊非凡的男人,擁有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以及通過嚴格的鍛煉才能塑造出來的雕塑一般的身材。第一次遇到伊麗莎白,他就被迷住了。他的傾慕並不是那種愛情式的:他是一名同性戀。毋寧說,他是被她的魅力所吸引,被她想要改變世界的非凡驅動力所吸引。他在李岱艾工作了十五年,為像維薩信用卡(Visa)或宜家這樣的大客戶提供創意。這些工作很有趣,但都沒有像伊麗莎白第一次到來時給他帶來的激|情,當時伊麗莎白來到這家公司在普拉亞德雷(Playa del Rey)的倉庫改建的辦公室,給他們描述了希拉洛斯為人們提供無痛、低成本健康保障的使命。在廣告業內,為真正有可能讓世界變得更好的東西工作的機會是不多見的。對希拉洛斯在絕對保密上的執著,帕特里克並不感到驚訝,也沒有因此而退縮。蘋果也是採取這樣的方式。他明白科技公司需要保護他們珍貴的知識產權。無論如何,這家公司都會走出伊麗莎白所稱的「隱形模式」,到那時就是他出場的時候了:他的工作就是讓它的商業啟動儘可能地具有影響力。
伊麗莎白提及有一份長達幾百頁的報告,支持希拉洛斯在技術上的成就。凱特和邁克不斷要求看看報告,但希拉洛斯不願給。作為替代,該公司發給他們一份有密碼保護的文件,據稱其中包括報告中的摘要內容。文件聲稱,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對希拉洛斯的技術進行了嚴格評估,發現其「創新而有效」,能夠「準確地」運行「一系列範圍廣泛的常規測試和特別測試」。
邁克有同樣的感覺。在寫給凱特的一封電子郵件中,他列出了需要經過法律評估的項目,其中包括「自動化讓我們更準確」,在旁邊他用括弧寫著「這聽上去像誇大宣傳」。此前,邁克從未接手過與醫藥行業相關的市場營銷任務,他要特別謹慎。一般來說,醫療方面的營銷活動,比如那些涉及製藥公司的項目,是由該公司在紐約以外的一個特別分支機構李岱艾健康(TBWA\Health)負責。他很奇怪,為什麼他們沒有承接這一業務,或者至少找他們做做諮詢。
為了獲得一些向醫生做推銷的認知,李岱艾建議對一些醫師進行集中的小組訪談。希拉洛斯同意了這個主意,但想讓事情秘密進行,於是凱特把她妻子和父親列入參与名單。
在整個2012年的秋天、冬天,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帕特里克和一組李岱艾的同事每周飛到帕洛阿爾托一次,與伊麗莎白、桑尼以及伊麗莎白的弟弟克里斯蒂安一起頭腦風暴。這正是伊恩·吉本斯陷入抑鬱之中的時候,而史蒂夫·伯德在西夫韋則度過了他當CEO的最後幾個月。伊麗莎白將每周一次的會議安排在星期三,她知道蘋果公司與九_九_藏_書李岱艾的創意會議也總是安排在這個時候。她告訴帕特里克,她崇拜蘋果品牌的簡樸,想要模仿它。
凱特的妻子特蕾西(Tracy)是洛杉磯縣總醫院(Los Angeles County General)的總住院醫師,她在這裏完成了內科和小兒科的住院醫生實習期。對她的訪談是通過電話進行的,在訪談時,特蕾西問了幾個問題,在電話另一頭,希拉洛斯似乎沒有一個人能夠回答。那天晚上,特蕾西告訴凱特,她懷疑該公司是否擁有什麼真的創新性技術。對於從指尖取得足夠的血液進行準確測試的想法,她特別提出了質疑。特蕾西的懷疑令凱特躊躇不決。
邁克越來越擔憂李岱艾公司的法律責任。他回頭查閱公司與希拉洛斯簽署的合同。對於李岱艾在營銷材料中做出的、任何經客戶書面認可的說法,合同給出了免責。他給公司的外部律師事務所戴維斯和吉爾伯特(Davis & Gilbert)的律師喬·塞納(Joe Sena)發了一封電子郵件,詢問李岱艾是否應當讓希拉洛斯在書面認可中使用特定言辭。塞納回復,並不是必需的,但提醒他將那些書面認可留存記錄。
在希拉洛斯公司,凱特和邁克的主要聯繫人是克里斯蒂安·霍姆斯以及他的兩位杜克大學兄弟丹·艾德林和傑夫·布利克曼。邁克叫他們「希拉(Thera)兄弟」。在籌備網站的過程中,他和凱特常常通過電話或是郵件與他們進行溝通。希拉洛斯最初想在2013年4月1日啟用新網站,但多次推遲這個日期。新的啟動日期設在9月,但當新的期限臨近時,凱特和邁克要求希拉洛斯提供實質材料以支撐伊麗莎白想要採用的說法,他們發現,其中顯然有一些是誇大其詞。例如,他們很費了一番周折才了解到,希拉洛斯不可能在三十分鐘以內給出檢測結果。凱特給這個說法打了折扣,說檢測結果可以在「四個小時以內」準備好,但她對此仍然抱有疑慮。凱特和邁克也開始懷疑,希拉洛斯公司無法利用指尖抽血完成其所有的血液檢測,部分是使用傳統的靜脈抽血方式檢測它們。他們建議,在網站上增加一份免責說明,說清楚此事。但他們從克里斯蒂安和傑夫那裡得到的反饋是,伊麗莎白不想要這樣的免責說明。
帕特里克還與伊麗莎白一道設計公司的新標誌。伊麗莎白相信生命之花(the Flower of Life),那是一種幾何圖形,由一個大圓圈內加上交叉的小圓圈構成,異教徒從前將它視作貫穿所有知覺造物的生命視覺表現形式。後來在20世紀70年代,新時代運動(New Age movement)採用它作為「神聖幾何」,用來為那些耗費時間研究它的人們提供靈感。九*九*藏*書
「你是領袖。」咔、咔、咔。「強大,有力。」咔、咔。「想想你的使命。」咔、咔、咔、咔。
在李岱艾內部,希拉洛斯的業務以「斯坦福計劃」命名。跟帕特里克一起每周到帕洛阿爾托的人有:洛杉磯辦事處總經理卡瑞沙·比安奇(Carisa Bianchi)、公司策略部主管洛蘭·克奇(Lorraine Ketch)、財務監管斯坦·菲奧里托(Stan Fiorito),以及文案策劃邁克·八木(Mike Yagi)。一開始,李岱艾的團隊認為,對於希拉洛斯的創新,最佳的視覺表現形式是該公司製造的用於從指尖取血的微型瓶子。伊麗莎白稱它為「納米容器」。它之所以合適,是因為它真的非常小巧,只有1.29公分,比一個垂直豎立的一角硬幣還要短。帕特里克想給它拍攝照片,把它的大小傳遞給醫生和病人。但伊麗莎白和桑尼非常擔心,如果讓任何外界人士在發布之前看到它,可能會走漏消息。因此他們同意讓李岱艾公司為其拍攝室內照片,地點在其位於普萊雅德雷倉庫辦公室的小型攝影室內。
然後,在上線的前一天晚上,希拉洛斯傳話過來,說想要召開一次緊急電話會議。凱特、邁克、帕特里克、洛蘭·克奇以及填補邁克·八木空缺的文案策劃克里斯蒂娜·埃爾特皮特(Kristina Altepeter),聚集在倉庫辦公室的「董事會議室」(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為會議桌用衝浪板做成),聽伊麗莎白宣布,希拉洛斯的法律團隊要做最後的文字修改。凱特和邁克感到煩躁不安。幾個月來,他們一直在要求進行法律評估。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搞?
真正的血液暴露在空氣中不久,就會變成紫色,所以他們在一個納米容器中注入萬聖節用的假血,放置在白色的背景前拍攝照片。隨後帕特里克做了一張拼版照片,呈現納米容器穩穩立在指尖上的畫面。如他所預料,它產生了醒目的視覺效果。邁克·八木嘗試了許多不同的廣告語,最終定格在兩個伊麗莎白喜歡的用語:「小小一滴,改變一切」以及「重塑實驗室檢測」。他們將圖片放大,做成一張刊登在《華爾街日報》上的假廣告。用廣告行業的術語,這被稱作「插頁」(tip-in)。伊麗莎白喜歡這種形式,要求多做了十幾個不同的版本。她並沒有說要拿它們做什麼,但斯坦·菲奧里托得到消息,她在董事會會議上使用它們為自己尋求支持。
重新設計希拉洛斯公司的網站,是其中很大的一塊。舍勒拍攝的照片將是網站的重要內容。不光是給伊麗莎白拍的那些照片,這位攝影師在卡爾弗城(Culver City)的一家工作室拍攝了兩天,大部分時間是拍攝扮作病人的模特。他們有不同的年齡、性別、種族:不到5歲的孩子,5歲到10歲的孩子,年輕的男人和女人,中年農民,老人。有些是白人,有些是黑人,還有西班牙裔和亞裔。傳遞的信息是,希拉洛斯的血液檢測技術可以幫助每一個人。
在網站的「我們的實驗室」部分,一條橫幅貫九九藏書穿整個頁面,下面有一個納米容器的放大照片,橫幅上寫著:「在希拉洛斯,我們可以基於典型抽血量千分之一的樣本,進行我們所有的實驗室檢測。」在橫幅的新版本中,「所有的」字樣消失了。在同一個頁面更靠下的地方,是凱特早在幾個月前即提出反對的聲明。在「無與倫比的準確度」的標題下,引用統計數據指出93%的實驗室錯誤是人為引起的,並據此推論「希拉洛斯比其他任何實驗室都更為準確」。果不其然,這個聲明也被撤了下來。
凱特詢問希拉洛斯高度準確性的說法的依據在哪裡,得到的回答是,它是從一項研究中推斷出來的,該研究斷定,93%的實驗室錯誤是人為的失誤。希拉洛斯認定,由於其檢測過程是在其設備之內完全自動化進行,已經足以說明它的檢測比其他實驗室都更為準確。凱特覺得這個邏輯的跳躍性太大了,她表達了這個想法。畢竟,還存在反誤導性廣告的法律。
除了邁克·八木以外,斯坦還負責管理其他兩名為希拉洛斯的項目全程工作的李岱艾員工,即凱特·沃爾夫(Kate Wolff)和邁克·佩蒂托(Mike Peditto)。凱特負責建設網站,而邁克負責製作店內宣傳手冊、標誌以及用在iPad上的一個互動銷售工具——希拉洛斯計劃用它來向醫生推銷。

最後關頭的修訂只會加強凱特和邁克的懷疑。伊麗莎白希望那些泛泛的聲明是真實的,但邁克覺得,僅僅因為你極度渴望某件事情成真,並不能讓它真的成真。他和凱特開始質疑希拉洛斯公司是否真的擁有任何技術。它自吹自擂的所謂「黑箱」——李岱艾的人這麼稱呼希拉洛斯的設備——到底存在嗎?
另外,一家前景不明朗的創業公司僱用李岱艾這樣的大廣告公司,也是極不尋常的。按照大廣告公司的開銷和人員配備,其價格非常昂貴。李岱艾向希拉洛斯收取的酬金是每年600萬美元。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公司從哪裡得到錢來支付各種費用?伊麗莎白曾在多個場合聲稱,軍方正在阿富汗的戰場上使用他們的技術,拯救士兵的生命。斯坦想知道,希拉洛斯是否獲得了五角大樓的資助?
這一點有助於解釋保密的程度。根據桑尼的指令,希拉洛斯向李岱艾提供的任何材料都必須編號,登記,保存在上鎖的房間內,只有指定為這個項目工作的團隊才可以進入。任何列印工作都必須通過房間內的一台專用印表機完成。廢棄的文件不能一扔了事,它們必須粉碎。計算機文件必須存儲在一台獨立的伺服器內,只能通過一個專用的內部區域網在團隊之間分享。在任何情況下,他們都不能將希拉洛斯的相關信息與李岱艾洛杉磯分公司,或該公司更大範圍內未曾簽署過保密協議的人分享。
著名人物攝影師馬丁·舍勒(Martin Schoeller)用他濃重的德國口音正在輕聲指導伊麗莎白,激發她做出許多表情,好給她拍照。她穿了一件修身的黑色高領毛衣,塗了紅色的口紅,頭髮往後梳了一個鬆散的髮髻,垂下來蓋住耳朵。在她坐的椅子兩側,設置了兩個直立燈,直接照射在她瘦削的臉上,在瞳孔中放射出白光效果,這是舍勒攝影作品的標誌。



伊麗莎白選擇李岱艾,原因是該公司曾經為蘋果公司服務多年,為其打造了1984年標誌性的麥金托什(Macintosh)電腦廣告,以及後來在90年代的「非同凡想」(Think Different)運動。她甚至想說服那些廣告背後的創意天才李·克勞(Lee Clow)從退休狀態中復出,來為她工作。克勞有禮貌地將她推回給廣告公司,在那兒她立即與帕特里克建立了聯繫。九*九*藏*書
因此,這個圓圈成為希拉洛斯品牌的主導圖形。希拉洛斯的字母「o」的內部被填成綠色,以便突出。病人面龐的照片,還有指尖上納米容器的照片也被圓圈框起。帕特里克還為網站設計了一種脫胎于赫維提卡字體(Helvetica)的新字體和新的營銷元素,其中字母「i」和字母「j」上的點,以及句子末尾處的句號,都是圓形而非方形。伊麗莎白對結果似乎很滿意。
不過,並不是每一個李岱艾的員工都對希拉洛斯產生了厭惡之感。洛杉磯分公司的兩位高層卡瑞沙和帕特里克仍然對伊麗莎白著迷。帕特里克崇拜李·克勞以及他為蘋果公司施展的營銷魔法。很顯然,他認為希拉洛斯擁有潛力,可以為他造就屬於自己的豐功偉業。在多個場合,凱特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擔憂,但他對此不予理會,凱特不過就是凱特。帕特里克覺得,她有一種過於戲劇化的傾向。他的觀點是,她和邁克應當停止質疑一切,只要完成叫他們做的工作即可。根據帕特里克的經驗,所有的科技創業公司都是亂鬨哄、神神秘秘的。他沒看到什麼不正常的,對此也並不擔心。
同時,就伊麗莎白想在網站上增加的一句話,凱特與克里斯蒂安、傑夫發生了爭執,那句話是「把樣本發給我們」。凱特詢問他們,公司有什麼物流體系,可以將血液樣本從醫生的辦公室運送到公司的實驗室,最終的結論是,什麼都沒有。「註冊」該服務的醫生,只是會自動生成一封電子郵件,發到傑夫的郵箱。後面會發生什麼,只有天知道了。在凱特看來,希拉洛斯公司沒有一個人會費心考慮此事。
他們將自己日漸積累的懷疑告知斯坦,而後者與桑尼的溝通也正變得越來越不開心。每個季度,斯坦都得追著桑尼要錢。桑尼總是叫他核實公司給他的賬單。斯坦與他一起,花了很長時間逐項核對。桑尼會打開電話的揚聲器,在辦公室里踱步。當斯坦要求他靠得離電話近一些,好聽清楚他說的話時,桑尼的脾氣就會發作。
幾個月過去,凱特和邁克也開始對他們古怪而挑剔的客戶產生了疑慮。兩人都來自東海岸,對自己的工作秉承一絲不苟的態度。凱特28歲,在馬薩諸塞州的林肯(Lincoln)長大,在波士頓大學的時候打過冰球。她那小城鎮的正派教養賦予她強烈的道德取向。她對醫藥業也略知一二:她的父親和她的妻子都是醫生。邁克32歲,是來自費城的義大利裔美國人,個性憤世嫉俗,在大學和研究生院時跑田徑賽和越野賽。在他成長的地方,人們不會空口亂說,而是懷著善意認真行事。
不過,那些引用語並不是來自什麼詳盡的報告。它們來自伊麗莎白和桑尼2010年4月與五位霍普金斯大學的官員會面時的一份兩頁紙的總結。在與沃爾格林的關係結束后,希拉洛斯再次利用這次會面,宣稱其系統已經獲得了獨立的評估。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參加2010年會面的三位科學家之一、約翰·霍普金斯醫院臨床毒物學主管比爾·克拉克(Bill Clarke)曾要求伊麗莎白運送一台設備到他的實驗室,以便對它進行測試,並將其表現與他日常使用的設備做比較。她表示可以,但隨後便再無下文。凱特和邁九*九*藏*書克對此一無所知,但希拉洛斯拒絕向他們出示報告,這一事實足以令他們心生疑慮。
伊麗莎白和帕特里克花了很長時間,從中挑選可以使用的病人照片。伊麗莎白想讓網站上展示的圖片能使人產生同情。她動情地談論當人們發現摯愛之人重病、想做什麼卻為時已晚時感到的那種悲哀。她說,通過在死亡判決下達之前儘早發現疾病,希拉洛斯的血液檢測技術將改變一切。
伊麗莎白想在網站和其他各種營銷材料中,突出一些大胆的、肯定性的說法。其中之一是,希拉洛斯可以在一滴血上運行「超過800項測試」。另一個說法是,其技術遠比實驗室檢測準確得多。她還想說,希拉洛斯的檢測結果可以在30分鐘內完成,以及,其檢測「獲得FDA的批准」,「得到重要的醫學中心的認可」,如梅約醫學中心(Mayo Clinic)和加利福尼亞大學舊金山醫學院(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San Francisco's medical school),並使用FDA、梅約醫學中心和加州大學舊金山醫學院的標識。
在指定的那一天,丹·艾德林,克里斯蒂安的杜克大學朋友之一,帶著一個裝有十二隻納米容器的特製塑料箱飛抵洛杉磯。將其裝包登機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整個飛行過程中,這個箱子一直在他的行李中。抵達倉庫以後,丹盯著這些小小的容器,絕不容它們離開自己的視線。除了帕特里克,李岱艾公司的其他人都不允許接觸它們。帕特里克拿起一個看了一下,驚訝於它是如此之小。
選擇舍勒,是李岱艾(TBWA\Chiat\Day)廣告公司洛杉磯分公司的創意總監帕特里克·奧尼爾(Patrick O'Neill)的主意。李岱艾正在為希拉洛斯發起一場秘密營銷活動。這場活動要搶在沃爾格林和西夫韋的門店啟動其血液檢測設備的商業運作之前,任務範圍包括從創造新的品牌身份,到建設一個新的網站、開發新的手機App等等。
當帕特里克還在為伊麗莎白著迷的時候,斯坦·菲奧里托則謹慎得多。斯坦擁有發紅的金髮,長有雀斑,是廣告行業資深人士,而且交遊廣闊。他覺得桑尼有點不大對勁。在他們每周定期的會議上,桑尼使用了太多軟體工程方面的術語,這對於他們的營銷討論無論如何都不適用。斯坦想讓他說清楚如何才能實現看上去似乎遙不可及的銷售目標,桑尼給出的是含含糊糊、自吹自擂的答案。一般來說,公司需要進行研究,找出它們營銷所針對的受眾群體的規模,然後測算在這一群體中,有多大比率真正有希望轉化為顧客。但桑尼似乎完全沒有這樣的基礎概念。斯坦試著在網上搜尋他,但是一無所獲。他覺得很奇怪,像他這樣一個在網站熱潮中賣掉一家公司、掙了許多錢的科技創業家,居然在網上沒有留下痕迹。他懷疑桑尼找人把這些痕迹清洗掉了。
電話會議拖了三個多小時,一直開到晚上10點半。他們一句一句地檢查整個網站,伊麗莎白緩慢地口述需要做出的每一處修改。帕特里克一度打瞌睡。但凱特和邁克仍然保持著足夠的警醒,注意到所用的言辭被系統性地做了弱化。「迎接實驗室檢測的革命」被改成「歡迎來到希拉洛斯」。「更快獲得結果。更快得到答案」變成了「快速獲得結果。快速得到答案」。「小小一滴,得到一切」,現在成了「小小几滴,得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