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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希波克拉底誓言

第十八章 希波克拉底誓言

「艾~倫!」
艾倫應該是個殭屍,他自己也覺得像。回溯過往,離開他在匹茲堡波瀾不驚的生活,到希拉洛斯來工作,就像是進入他自己怪異版本的《陰陽魔界》(Twilight Zone)。他當實驗室主管的頭幾個月,堅信公司將以其技術變革實驗室檢測。但過去一年的各種事件粉碎了所有幻覺。現在,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場與病人、投資者和監管者玩的危險遊戲中的一枚棋子。有一次,他不得不說服桑尼和伊麗莎白不要基於稀釋的指尖取血樣本做艾滋病毒的檢測。不可靠的鉀和膽固醇檢測結果已經夠糟糕了。錯誤的艾滋病毒檢測結果將會帶來災難。
一名由希拉洛斯公司付錢的律師將會在一場與公司的爭端中充分捍衛他的利益?這樣的想法令艾倫覺得荒謬。他拒絕了提議,宣布要離開了。莫娜將他的背包給他,這是他堅持要她從實驗室取來的。作為交換,她要求拿回他的公司電話和筆記本電腦。他迅速將電話重置到出廠設置,以清除其中的內容,然後交給他們。然後他走了出去。
文件聲明,根據加利福尼亞關於偽誓罪的法律,他承諾決不披露在公司就職期間知曉的任何專有或機密信息。其中包括這樣一句話:「我在包括個人電子郵件賬戶、個人筆記本電腦或台式機、回收站/已刪除文件夾、U盤、家中、汽車內或任何其他位置的所有物中,沒有任何與希拉洛斯相關的電子或硬拷貝信息。」
艾倫還沒來得及讀完,就聽到桑尼用冰冷的語調說:「我們知道你給自己發了一堆工作郵件。你必須讓莫娜進入你的Gmail賬戶,讓她檢查並刪除它們。」
伊麗莎白喜歡舉辦公司派對,但沒有一個能與她每年為萬聖節組織的派對媲美。這是希拉洛斯的傳統,不惜代價。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都一起來玩。桑尼穿成阿拉伯的酋長。丹尼爾是沃爾特·懷特(Walter White),電視連續劇《絕命毒師》(Breaking Bad)中由高中化學老師變成的毒販。克里斯蒂安·霍姆斯以及兄弟派裝扮成昆汀·塔倫蒂諾(Quentin Tarantino)的電影《殺死比爾》(Kill Bill)中的角色。
那天晚上,艾倫鬱郁地坐在他聖克拉拉公寓的電腦前,登錄進入自己的Gmail賬戶。他將郵件一封一封地刪除。刪完以後,他計算了一下,這些郵件共有175封。
抬起頭,艾倫看到楊的目光穿越酒吧,正盯著他們。他的臉色蒼白得像個幽靈。
對CLIA的人撒謊/作弊
啟動的災難
克萊帕同意,這事令一切發生了變化。故事現在有支撐了。但他認定,自己不能獨自承擔此事。首先,他無法承擔將要與一家90億美元市值的矽谷公司抗衡的法律責任,何況這家公司由大衛·博伊斯代理,有著好戰的記錄。其次,他只是一名業餘博客博主,沒有新聞專業知識處理這樣的事情。更不用說他還有一份全職的醫療職業要去做。他想,這是一位調查記者的活。從開始寫「病理學博客」以來的三年中,他曾與多名記者談過實驗室行業的亂象。其中一人在他腦海中尤其印象深刻,此人為《華爾街日報》工作。
https://read.99csw•com隨後的一段時間,信息堆滿了他的語音信箱。有一些來自桑尼,其他的來自莫娜。他們說的都是同樣一件事,只是語氣越來越帶有威脅性:他必須回到辦公室,讓莫娜刪除他個人電子郵箱中的郵件,並簽署宣誓書。否則公司將會起訴他。
從亞利桑那送到帕洛阿爾托
他轉回艾倫。聲音里滲透著蔑視,他提出幫他雇一名律師,加快問題的處理。
一個白色的帳篷搭在臉書舊大樓旁邊的籃球場上,公司還在從這棟樓搬走的過程中。巨大的戶外音箱放出高亢的音樂,燈光在臨時搭建舞池的地板上投射出粉紅色的巨大蜘蛛形狀。帳篷後面的草地上放著南瓜和成捆的乾草作為裝飾。帕洛阿爾托迎來了一個小陽春,艾倫吸了幾口夜晚的清冷空氣,掃視各種奇裝異服打扮的人群,發現了伊麗莎白。她穿一件天鵝絨長裙,鑲有金邊,一副大大的立領,金髮收拾成一個精心編織的髮髻。伊麗莎白這副女王打扮的諷刺意味沒有逃過他的眼睛。按照《福布斯》在2014年10月20日剛剛估出的45億美元的凈財富,她已經成了矽谷的皇族。
他們到達酒吧的時候,艾倫看到了公司研發方面的科學家柯蒂斯·施耐德(Curtis Schneider),於是拿過一張凳子坐到他邊上。柯蒂斯是艾倫在希拉洛斯認識的最聰明的人之一。此人擁有無機化學博士學位,在加州理工學院做過四年的博士后研究。他們談論了一會兒飛蠅釣魚,那是柯蒂斯的愛好之一。然後柯蒂斯向艾倫談起當天早些時候與一些FDA的官員開的電話會議。希拉洛斯正試圖讓FDA批准某些公司專有的血液檢測項目。在會議期間,FDA的一位審核人對公司的申請提出異議,但被他的同事制止了。柯蒂斯覺得奇怪。也許這沒什麼,艾倫想,但這個故事加劇了他已經在積累的不安。他向柯蒂斯談到實驗室的質量控制檢查數據,以及他如何不被允許接觸這些數據。他還吐露了其他的事情:公司在能力驗證上弄虛作假。他怕柯蒂斯沒有理解他說的這些話意味著什麼,自己給出了解讀:希拉洛斯正在破壞法律。
伊麗莎白在辦公室里通常嚴肅而冷漠,但在這些場合她喜歡放鬆。在去年的聚會上,她在一個充氣房子里跳上跳下,像個激動的孩子。今年,充氣房子換成了一個充氣的拳擊台。員工們穿著相撲服裝,戴上超大的拳擊手套,在裏面搖搖晃晃,伊麗莎白很喜歡一位工程師的服裝——裝扮成巨型中性白細胞。
丹尼爾·楊悄悄地溜到了他的身旁,打斷了他的憂思。依照他在這些工作派對上的老習慣,丹尼爾已經喝醉了。酒精使得他一反常態地友好和親切,但艾倫知道得很清楚,不能跟他說自己的擔憂。丹尼爾是這個核心內幕的一部分。他們閑聊著,拿丹尼爾在康涅狄格州的上流社會出身開著玩笑。在他們談話的時候,聚會似乎慢慢接近了尾聲。一些同事掉頭前往安東尼奧的堅果屋(Antonio's Nut House)——也在這條街上幾個街區遠的一個地下酒吧——去繼續喝啤酒。艾倫和丹尼爾跟在他們後面。
富茲也開始懷疑希拉洛斯是否真的能做到它自己聲稱的那些事情。2013年秋天,在一次前往帕洛阿爾托read.99csw.com準備審前動議的時候,他曾打電話給當地的沃爾格林門店,詢問是否可以去它們那兒做一個肌酸酐指尖采血檢測。他的醫生最近診斷他患上了醛固酮增多症(aldosteronism),一種引發高血壓的激素紊亂症,要他注意自己的肌酸酐水平,防止任何腎臟損害的跡象。肌酸酐是一種常規血液檢測,但接電話的女子告訴他,沒有希拉洛斯公司CEO的特別許可,健康中心不提供此項服務。聯想到公司的嚴格保密,以及它努力在伊恩·吉本斯死前勸阻他出庭作證,富茲感到事有蹊蹺。
艾倫意識到,公司不會就此罷手。他需要一名律師。與那個華盛頓的律師事務所聯繫已經沒用了。他需要一個在本地可以當面諮詢的人。他在谷歌上搜索,打電話給跳出來的列表中的第一個人:一位舊金山的醫療事故和人身傷害律師。他付了1萬美元訂金給她,她同意為他代理。

艾倫·比姆,希拉洛斯的實驗室主管,參加派對遲到了。
克里斯蒂安想讓艾倫處理又一宗醫生投訴。自從公司在去年秋天啟動其檢測以來,艾倫已經應付了數十起這類投訴。他被一次又一次要求,去說服那些醫生,說那些他毫無信心的血液檢測結果是合理的、準確的。他決定再也不能那樣做。他的良心不允許他去做。
富茲將菲麗絲引薦給伊恩的遺孀羅謝爾,兩位女子將她們對伊麗莎白的懷疑綜合在一起。最終,他們三人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希拉洛斯懷疑派。問題是,似乎沒有其他人同意他們的懷疑。
富茲請艾倫與喬和菲麗絲對話。他想讓他們自己從最直接相關人的嘴裏聽到這些事情。艾倫同意致電他們,將告知富茲的事情向他們各自再重複一遍。但那就是他願意做的全部了。他不能向他們再講更多其他的。他說,博伊斯·席勒的律師一直在騷擾他,而且他沒法負擔得起富茲所遭受的那種訴訟。儘管同情艾倫的窘境,但富茲不能就此放手任它去。他再度和克萊帕聯繫,把新認識的聯繫人和所了解的情況告訴他。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證據,他說。
虛假的甲狀腺結果
三個星期後,艾倫正待在紐瓦克他的新辦公室里,克里斯蒂安·霍姆斯打來電話。公司的大部分人搬到了位於帕洛阿爾托佩奇磨坊路上的新辦公樓,但不包括臨床實驗室。實驗室得搬到舊金山海灣對面的紐瓦克,希拉洛斯正在那裡擴建工廠,它計劃未來在這裏生產成千上萬台迷你實驗室。
假懷孕的錯誤
在自己博客上一篇關於《紐約客》文章的帖子中,克萊帕指出那份醫學雜誌的籍籍無名,以及研究的淺薄,宣稱自己的懷疑:「除非我看到證據,表明希拉洛斯可以在診斷準確性方面達到它號稱自己能達到的水平。」「病理學博客」的讀者群並不大,但喬·富茲有一次在谷歌搜索的時候湊巧搜到帖子,轉給父親,引起了他的注意。理查德·富茲立即與克萊帕聯read•99csw.com繫,告訴他自己有所了解。他促使克萊帕與菲麗絲和羅謝爾聯繫,鼓勵他去聽聽她們怎麼說。克萊帕被他們三人所說的東西吸引住了,尤其是伊恩·吉本斯之死的故事。但一切聽上去太過離奇,遠遠超出了他文章中所寫下的內容。他告訴富茲,他需要的是證據。
他的副手馬克·潘多里在這個職位上工作五個月後就辭職了。起因是他要求伊麗莎白在向媒體談論希拉洛斯的檢測能力之前,先跟他們進行討論。桑尼當場拒絕了他,這促使馬克就在那天遞交辭呈。另一個實驗室的成員一直困擾于公司的某些做法,她告訴艾倫自己晚上睡不著覺。她也辭職離去。
桑尼的臉變得通紅。他那火山般的脾氣正在發酵。他厭惡地搖著頭,轉向莫娜說:「你能相信這個傢伙嗎?」
此人就是亞當·克萊帕(Adam Clapper),密蘇里州哥倫比亞的一名實習病理學家,他業餘時間開了一個「病理學博客」,在上面撰寫關於本行業的文章。在克萊帕看來,此事聽上去太過完美,不像真的,尤其是希拉洛斯據稱能夠從指尖刺破的一滴血進行數十項檢測。
他拒絕了克里斯蒂安,發郵件給桑尼和伊麗莎白,通知他們自己要辭職,要求他們立即把他的名字從實驗室的CLIA執照上去掉。伊麗莎白回復說她深感失望。他同意將正式離職推遲一個月,給希拉洛斯時間尋找一名新的實驗室主管。在通知期的頭兩個星期,艾倫去度假了。他騎著摩托車來到洛杉磯,看望他弟弟,待了幾天,然後飛到紐約,與父母共度感恩節。12月中旬,他返回后,前往在帕洛阿爾托的新總部,與桑尼討論過渡計劃。
K結果遍布
距離理查德·富茲與希拉洛斯簽署和解協議,同意撤回其專利,已經過去了九個月,但他仍未從這件案子中擺脫出來。在和解之後的頭幾個星期,他差點患上精神緊張綜合征。他的妻子洛蘭只好打電話給兒子喬,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他拒絕談論此事。
艾倫自己也到了能承受的極限。幾個星期之前,他開始將數十封工作郵件轉到他的個人Gmail賬戶。他知道轉發這些郵件是個有風險的舉動,因為公司監督著一切,但他想留下記錄:那些他一再與桑尼和伊麗莎白談到的擔憂的記錄。兩天前,他又進了一步,打電話給華盛頓一家專註于代理公司內幕舉報人的律師事務所,但接電話的人只是一名「客服專員」,於是他含含糊糊地解釋了致電的原因,只想跟律師對話。他的確將他與桑尼的一些往來郵件發給了這家律所,但他擔心,缺乏其他的背景知識,以及不熟悉臨床實驗室運作的話,是很難理解這些郵件的。
他的律師正受到一位博伊斯·席勒律師事務所為希拉洛斯擔任代理的合伙人的壓力,顯然她被嚇壞了。她敦促艾倫刪除郵件,簽署宣誓書。她告訴他,她會給希拉洛斯發一封保留令,要求它保留原件。公司是否會遵守並無任何保read•99csw•com證,但那是他們的最佳做法,她說。
在打官司期間,富茲找到了一位友善的傾聽者:他的多年好友菲麗絲·加德納(Phyllis Gardner),是斯坦福大學醫學院的教授。菲麗絲和丈夫安德魯·佩爾曼(Andrew Perlman)在希拉洛斯公司的初創期曾短暫與其有過交集,因為伊麗莎白從斯坦福輟學時,曾就她的原始貼片創意諮詢過菲麗絲。菲麗絲告訴伊麗莎白,她不認為她的想法可以通過遠程實現,她將伊麗莎白推薦給安德魯,他是一位資深生物科技行業的管理人員。安德魯同意在希拉洛斯諮詢委員會中任職,但這個短命的委員會很快就在幾個月後被伊麗莎白解散。
告訴伊莎沒準備好但她堅持繼續
十年前的這幕場景令菲麗絲對伊麗莎白產生了懷疑,一個可以說沒有醫學或科學訓練的人,一個典型的不聽年長和更有經驗的人勸說的人,難道真的繼續開發出了開創性的血液檢測技術?在一次飛行旅途中,安德魯與一位西門子的銷售代表有過交談,了解到希拉洛斯是西門子診斷設備的大買家,她的懷疑進一步加深。
指尖針刺不準確——使用靜脈抽血
它們也很難證明任何事情。公司如此嚴格地將事情分成各個組塊。為什麼不再給他看到質量控制檢查的數據?一個實驗室主管,一位要為提供給醫生和患者之檢測結果的準確性做出擔保的人,怎麼能被拒絕知曉這一信息?另一個大的擔憂是能力驗證。在仔細研究了CLIA的規定之後,他確信希拉洛斯在操縱此事。

艾倫拒絕了。他告訴桑尼,公司無權侵犯他的個人隱私,他也不會簽署任何多餘的文件。
違反職業操守
在他的新律師看來,艾倫的選擇不多。希拉洛斯可以製造一起案子,說他的行為確實破壞了他的保密義務。即使這案子失敗,也能將他在法庭上拖上幾個月,如果不是幾年的話。這是一家矽谷最有價值的私人公司,傳說中的獨角獸之一。它的財務資源可以說無窮無盡。官司會讓他傾家蕩產。他真的想要冒這樣的風險嗎?
電話線那頭傳來的聲音聽上去戰戰兢兢。「富茲先生,我之所以願意跟您交談,是因為您是一位醫生,」比姆說,「你和我都做過希波克拉底宣誓,第一條是不得傷害。希拉洛斯正在將人們推上傷害之路。」接著,艾倫給富茲講述了希拉洛斯實驗室中存在的一長串問題。富茲把車子停進車道,迅速從車上下來。一進到家裡,他就抓住一個記事簿——他從巴黎的莫里斯酒店(Le Meurice)帶回來的——開始做記錄。艾倫說得太快,他來不及跟上他說的一切。他草草地寫下:
幾天後,在查看電子郵件時,富茲看到一份來自領英的通知,提醒他有新的人查看了他的資料。來訪者的姓名——艾倫·比姆——聽上去陌生,但他的職位頭銜引起了富茲的注意:希拉洛斯實驗室主管。富茲通過網站九九藏書的內部通訊功能給比姆發了一條信息,詢問是否可以與他通電話。他覺得收到回復的概率很低,但是值得一試。第二天,他正在馬裡布(Malibu)用老式萊卡相機拍照,一條來自比姆的簡短回復出現在他的iPhone收件箱中。他願意談談,並附上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富茲開著他的黑色賓士E級轎車回到比弗利山,在離家還有幾個街區的時候,撥打了那個號碼。
使用西門子設備
《紐約客》的文章確實激發了部分懷疑的聲音。其中包括奎斯特公司的一位高級科學家的說法,他認為指尖針刺血液檢測不可能是可靠的,並且提到希拉洛斯缺乏經過同行評議的、已發表的數據。在質疑聲中,伊麗莎白集中反駁後面一點,她舉出自己作為合作者的一篇文章,發表在醫學雜誌《血液學報道》(Hematology Reports)上。克萊帕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血液學報道》,所以去查了查。他了解到,那是一家總部在義大利、僅僅在線出版的刊物,任何想在上面發表文章的科學家只要支付500美元即可。然後他查閱了霍姆斯和他人合著的那篇論文,震驚地發現,其中的數據只包括一次血液檢測,涉及患者總數六名。
富茲感到沮喪。怎麼做,才能讓人們聽到他的話,最終看透伊麗莎白·霍姆斯呢?
不過,在《紐約客》雜誌2014年12月15日號刊登了一篇伊麗莎白的介紹后,情況發生了變化。不論從哪方面來看,這篇文章只是六個月前讓她聲名鵲起的《財富》雜誌文章的加長版。但這次的不同在於,有熟知血液檢測知識的人讀到了文章,並且當即產生了懷疑。
艾倫看到最上面粗體字的標題:「艾倫的宣誓書」。
桑尼帶著莫娜下來,在新辦公樓的大堂與他會面。他們帶他進入一間接待區外的房間,通知他已被提前解職。桑尼將一份看上去像法律文件的東西從桌面上推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