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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冬尼亞號」的命運-(1927) -The Fate of the Poseidonia

「波塞冬尼亞號」的命運-(1927) -The Fate of the Poseidonia

「喬治·格雷戈里先生的包裹。」走廊里的一個聲音大喊。

4

我第一眼看到馬特爾,就對此人非常反感。我們之間突然萌生了一種敵意,他對這種對抗可能視若無睹,但我面對這種境遇卻不得不展開行動。
我從頭開始娓娓道來,沒有遺漏任何微不足道的細節,這一系列的事件讓我陷入了目前的困境。
我出神地看著小月球滑過天空,同時聽著下方工人使用的金屬工具的叮噹聲。地平線上又出現了一道明亮的光,在我腳下巨大的金屬塊上空升起。這場景很快被一個直徑超過太陽的球體所取代。然後,我就明白了:偉大的上帝!有兩個月球穿過蒼穹!我的心怦怦直跳,淹沒了金屬工匠的聲音。我一直注視著,沒有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喬治,馬特爾先生想要你過來。他想要見你。」
這個驚人的解釋聽起來似乎可信,並被世界所廣泛接受,世人對於積累金銀的憂心遠遠超過了對於成千上萬噸水的損失,我們幾乎沒意識到,黃金和水的重要性註定要被逆轉。
「我是307房間的格雷戈里。」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309房間的馬特爾先生病了,現在在一個朋友的家中。他希望我把他的一些物品帶過去。可以把他房間的鑰匙給我嗎?」

「這確實很不幸,」莫蒂默·斯特恩有些尷尬地說,「我真誠地希望你很快就會被釋放。」
那顆小月球又一次出現了,再一次展現了周而復始的空中轉移。是過了幾個小時還是幾天?我完全失去了時間感。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咚咚的敲門聲,把我帶回了現實。我鎮定自若地關掉機器,然後起身擺出了一副防衛的姿勢。門開了,許多人面對著我。首先爆發的就是馬特爾,他的臉因憤怒而發白,或是因為恐懼!
「拋開個人儀錶不談,馬特爾先生性格堅定而又風趣,我拒絕你支配我應該同誰交友。我們三人沒有理由不能成為朋友。」
沒有片刻空閑,我便再次沖入馬特爾的房間,決心要把這東西看穿。我從未體驗過心臟病發作,但毫無疑問,這令人窒息的感覺不可能出自其他原因。
她消失了,取代她的是馬特爾那張猥瑣的、惡毒的臉。他沒戴他的瓜皮帽,修剪過的羽毛豎立起來,就像一隻憤怒的雄火雞的頸毛。
我的靈魂反抗著迷霧中形成的幻象。迷霧中顯現的是一張面孔,是馬特爾的另一個複製品,但如果可能的話,更殘酷的東西正面對著我,它完全填滿了蒸汽空間,一雙發著磷光的眼睛將警告銘刻在了我的記憶中。一種噁心的感覺籠罩了我,我的手摸索到了第四個操縱桿,關閉了它。當這張恐怖的臉消失得一乾二淨時,我無力地站了起來,在房間里蹣跚地走了幾步。某個房間的電話鈴響了起來,持續不斷。是我的房間!我感覺接聽應當是明智的選擇。我飛奔回自己的房間,聽到是瑪格麗特略帶任性的話語:

3

「瑪格麗特,我是喬治。」我說,「你還好嗎?」
「我正在洗澡。」我撒了個謊。
「接下來的無線電是遠洋巨輪『波塞冬尼亞號』發來的,它的信息讓我們意識到地球遭遇了巨大的災難。『波塞冬尼亞號』正在歐洲與美國之間進行它每周一次的橫渡大西洋的旅行,在航行至地中海的時候,它的消息迅速傳遍了世界。

「很高興見到你,格雷戈里先生。」他握著我的手熱情地說,「我想讓你見見馬特爾先生,他是我們鎮上的陌生人,但他和咱們志趣相投,因為他對天文學很感興趣,尤其是對今晚我演講的主題。」
沉默寡言的侍女准許並陪同我進入房間,瑪格麗特起身迎接我。她可愛的眸子里有淚痕。她主動向我伸出雙手,自從馬特爾出現以來,她就再沒對我有過這種態度了。在保護者和顧問的角色中,我感覺自己的形象在她眼中要恢復了。
自從瑪格麗特·蘭登不再關心我,五月和六月,我便毫無起色地在單調和乏味中度過了。七月初的一天下午,我接到瑪格麗特打來的電話。她的聲音流露出了一種激動不安的心情,雖然對她遇到麻煩深表遺憾,但是我很高興她在絕望中轉而向我求助。
「喬治,」她甜美而又遙遠的聲音傳來了,「我愛你,但你太過於多疑和嫉妒,我接受了馬特爾,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知道他在地球上建立了什麼邪惡的機構。原諒我,親愛的。」她惆悵地微笑著,「我父母和數百人一同喪命在『波塞冬尼亞號』上,但是馬特爾把我從輪船上帶到了航天器上,完成了這次旅行,我因而獨自獲救。」
不久,黑暗便被太陽消失之處對面的地平線上傳來的一道光所驅散。它是如此之快,我的目光跟隨它的移動穿越天空,月球突然出現了。但是等等,這是月球嗎?它的表面看起來極其陌生,尺寸似乎也縮小了。
「我很高興聽你的故事,格雷戈里,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我會毫不猶豫——」
當天晚些時候,那人又出現了,但我在牢房的角落裡悶悶不樂地坐著。幾天過去了,我終於想到了一種與外界交流的方法。我問我的好朋友斯特恩教授是否允許訪問我。守衛回答說,他相信下星期可以安排一段時間。我沒變得精神錯亂簡直是個奇迹,我被單獨監禁,神秘的啟示始終縈繞在我心頭。
「『但儘管如此,』這艘橫渡大西洋的船發電報說,『巨浪讓我們幾乎翻船,海洋擾動持續了一整夜。』
幾分鐘后,我進入了馬特爾的房間,凝望著自己,此時我感覺自己就像窮凶極惡的罪犯。我知道自己隨時可能會受到干擾,所以我沒有浪費時間去全面調查公寓,而是直奔我的訪問對象。這台小小的機器仍放在桌子的老位置上,現在我感覺它比我先前透過鑰匙孔觀察時所料想的要複雜得多,它有四個操縱桿和一個號碼盤,我決定依次操縱其中的每一個。我從最左邊的操縱桿開始。一時間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隨後我意識到機器上方形成了一團薄霧。
「那麼,就讓醫生照顧他吧,」我冷冷地回答,「我對醫術一無所知。」
我向馬特爾先生伸出手,不料他卻有些不情願回應我的敬意。我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他的皮膚紋理與眾不同。打一個更好的比方來說,他的皮膚與細干海綿沒什麼不同。儘管我的內心對此產生了很大排斥,但我應該沒有表現出驚訝。陌生人那雙間距很小的深邃的雙眼似乎在觀察我是否會不小心流露出一絲厭惡,但我很慶幸自己表面看來仍泰然自若,並未被這奇怪的遭遇所影響。
太好了,我興奮地撥弄起第三個操縱桿。沒有時間浪費了,我瘋狂地想研究出這種新型電視機的所有選項。我毫不懷疑自己踏上了一條邪惡的間諜組織的道路,施展著神探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才能。
我一打開馬特爾的房門,耳畔便傳來了一陣響亮的嗡嗡聲。我望著這台惡魔機器。四個電台read.99csw.com同時嗡嗡作響。我該怎麼辦?號碼盤上的數字5附近沒有光,唯有這個數字5還尚未調查。我的目標很明確,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一定要嘗試一下,然後離開馬特爾的房間,去瑪格麗特·蘭登家,剛才已經答應她了。他們一定不知道我幹了什麼。但是當馬特爾回來看到自己糟糕透頂的房間時,他一定會知道的,這不可避免。他一定不能回來!以後有足夠的時間計劃這些,現在先嘗試一下數字5。
克萊爾·溫格·哈里斯(1891——1968),美國作家,首位在美國第一代通俗雜誌上發表科幻小說的女性。她的首部小說《逃亡世界》(A Runaway World)發表于《怪譚》雜誌1926年7月刊。哈里斯的小說里主人公通常為女性,如《第五維度》(The Fifth Dimension,發表于《驚奇故事》1928年12月刊)和《猿周期》(The Ape Cycle,發表于《科學奇迹季刊》1930年春季刊)。哈里斯生活在一個缺乏強大女性角色的環境中,這使得哈里斯在科幻界被默認為是一位女權主義者。她的作品同時包含對各類生物的關注,並不局限於人類、賽博格和猿人。雖然哈里斯的作品現在頻繁再版,但是她第一次結成自己的作品集《遠離此時此地:偽科學中的故事》(Away from the Here and Now: Stories in Pseudo-Science, 1947)的時候,她不得不自費出版。
守衛聽到我的召喚趕來了,走進了我的牢房,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安慰。
我對「飛馬號」的命運感到敬畏。三年前我在這架奇妙的機器里有過兩次飛行,我知道這是奢華的空中之旅的最終定論。
鑒於世界上已經發生的眾所周知的事實,我希望借用未來的一些智慧來進行描述。然而,在我寫作的時候是沒有這些知識的,我愚蠢的大腦一定花了好幾分鐘才想出眼前場景所代表的些許意義。

6

「我知道,喬治,」瑪格麗特堅持說,「但是他失去意識之前提到過你,我想他是要和你說話。請你等一下好嗎?」
她熱淚盈眶:「別為我哀傷,喬治,我將在這片陌生而又美麗的環境中開始新的生活。火星的確很可愛,但我現在不能說太久,以後會告訴你。」
我被戴上手銬,帶出了房間,心中的一陣劇痛打垮了我。我失去了意識。
「好吧,我活該。」我懊惱地嘟囔著,「我應該不干涉別人的私事,但是……」我事後諸葛亮一般補充了一句無力的自我辯護:「我的動機是把瑪格麗特從那個惡棍手裡解救出來。」而且,我要在一切都為時已晚之前證明他就是個惡棍。
「跨大西洋客機『飛馬號』神秘失蹤,」收音機中傳來了新聞播音員的聲音,「一名被救起的機務人員講述了一個荒誕離奇的故事,並沒有多少人相信。他聲稱,『飛馬號』昨晚飛越地中海上空,飛機始終保持著三千英尺的高度。突然,飛機沒有任何警告便開始直線上升。是外部的力量將它拉了起來,但要將它帶到哪裡去呢?這位獲救的機械師是失事飛機上唯一的倖存者,他鎮定地操縱著自己的降落傘,因此,在空氣變得稀薄到無法呼吸之前,他就安全跳傘著陸了。他堅決認為,他並不知道飛機後來墜毀了。今天早上派出的偵察機、船隻和潛水艇驗證了他看似瘋狂的敘述。空中、水上、水下,都找不到『飛馬號』的殘骸。這場慘劇與海平面下降有關嗎?有人能做出解釋嗎?面對這樣一個令人費解的謎團,政府將會聽取一切進步理論,以期能夠解開這個謎團。過去太多次,所謂的智者沒有聽從理論家和夢想家的警告,但現在我們知道,後者往往是擁有第六感的人,第六感使得他們可以看到大部分人看不到的東西。」
守衛若有所思地揉搓著他的鑰匙。我一言未發,我相信,面對目前的危機,保持沉默是最有效的手段。似乎在過了一萬年以後,「好吧,」守衛說,「我會嘗試儘快安排莫蒂默·斯特恩教授來訪。」
我的憤怒讓這位善良的教授大吃一驚,他幾乎下意識地把椅子推離了欄杆。在走廊的遠端,看守疑惑地看著我。見鬼,我最後的努力難道要以失敗告終嗎?
我停住了腳步,心愛之人懇求的語氣讓我猶豫,但就在這時,侍女通知醫生到了,我便匆匆離去。
教授繼續說:「朋友們,不知你們是否發現了,火星與地球之間的顯著差異似乎是土地和海洋的相對分佈。在地球上,一塊塊陸地被廣闊的水域包圍著。而在火星上,陸地與海洋是混在一起的,形成各種海灣、海角、半島,需要仔細研究才能確定哪個是哪個。這是我的觀點,而且並不只是我一人這麼看,我和傑出的同事們進行過很多討論,這個觀點已經一目了然,特殊的大陸輪廓是因為水正在成為火星上非常稀缺的資源。現在的大陸很多都是曾經的海底暴露出來的部分,珍貴的生命之水現在只佔據著最低的窪地。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當望遠鏡轉向火星時,就會看到一個逐漸衰落的世界;為了生存而絕望掙扎的火星生命的棲息地,在不遠的將來就要面臨不可避免的毀滅。他們會怎麼做?如果他們所處的進化階段並不比胡蘿蔔或水母更先進,那麼他們最終會屈服於命運,但如果他們是像你我一樣的人,那麼他們將為延續種族而戰。我傾向於認為,火星人不會坐以待斃,鬥爭將會延長他們的存在,但不會讓他們得到完全的救贖。」
這篇故事《「波塞冬尼亞號」的命運》在《驚奇故事》徵文大賽中榮獲了三等獎,主要人物中同樣有女性。除了用那個年代所罕見的形式描繪女性,故事還涉及對技術的恐懼和隱私的喪失這類驚人的現代主題。這是《驚奇故事》首次發表女性作家的科幻小說。《驚奇故事》的編輯雨果·根斯巴克在介紹這個故事時寫道:「三等獎得主是一位女性,這是徵文大賽的一個驚喜。大家普遍認為,女性成不了優秀的科幻作家,因為她們在科學方面接受的教育和興趣上的偏愛往往十分有限。但這個例外打破了這一認知,給人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海岸線再次神秘後退,「波塞冬尼亞號」失蹤了
她淡淡地答應了一句。
我再也沒有想過那次聚會,而且也不具備對與自己相關的事物的天然的好奇,所以我很少遇見馬特爾,除了極罕見的場合,此時我們會把談話局限到方便的話題上,例如天氣。
「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她簡短地回答道,「馬特爾先生稱讚了你https://read.99csw•com作為鄰居的品質,而且經常誇你敬業的優良美德。」
標題用一種幾乎有形的力量重創了我的雙眼:
守衛給教授搬來了一把椅子,放在我的牢房外。我匆忙把身子靠近它。
「但是,」我舒服地坐在收音機前爭辯道,「一個失戀的人跑去為情敵做好事,他一定是人類寬宏大量的典範。為什麼他們倆無論如何都要帶上我?當我是傻瓜?」
「說到窺探,」我氣勢洶洶地回應他,「馬特爾,你應該知道這個詞的意義。他自己就是個間諜。」我向兩個無動於衷的警官喊道:「為什麼他……他……」
「等一下,喬治。」她懇求道,「醫生馬上就到。」
「海水再次退去,這一次發生在大西洋。地震學家完全無法解釋這神秘的災難,因為沒有任何關於地表震動的記錄。假想的海底裂縫讓太平洋海平面下降幾英尺的事件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現在,相同的災難降臨在了大西洋,只是程度更為嚴重。
對方停頓了一下,這個停頓對我而言卻似乎漫長無盡,隨後店員說道:「當然可以,格雷戈里先生,我立即讓一個服務員給你送去。」
斯特恩教授吸引了我的注意,他友好地點頭,表示希望我能歡迎這位新來客。
「我只是猜想而已。」馬特爾繼續說道,帶著一副饒有興趣的神態向演講者探過身去,「如果火星人擁有相當於地球人的智慧,那麼他們怎麼做可以拯救自己免遭滅頂之災?換句話講,如果我們在現實中遇到了這種情況,當我們遭遇類似災難的威脅時該怎麼辦?」
我的上帝——是「波塞冬尼亞號」!我現在明白了,儘管這艘地球上的巨輪出現了,但我看到的並不是地球上的景象。我看到的是馬特爾這個火星人的勝利,他們用地球上的水填滿了火星的運河,甚至把人類文明的戰利品展示給他的同胞。
一陣尖銳的噝噝聲伴隨著數字5的操縱而響起,蒸汽罩的成形速度很慢。當它終於靜止,不會再變化的時候,它呈現出的場景起初我是無法理解的。我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試圖從我面前的形狀和色彩的組合中解讀出一些意義。
幾天後,我滿懷憤怒去找瑪格麗特,用貶損的詞語表達了我對她的新仰慕者的看法。她一言不發,只是冷靜地看著我,直到我用盡了自己的詞彙。待我說完了對於馬特爾的想法,她便開始為馬特爾辯護:
斯特恩教授開始了演講:「火星應該是我們特別感興趣的,不僅因為它相對靠近我們,而且火星表面上可以看到有人類手工藝品存在的證據,我傾向於相信火星人的存在,他們與地球人沒什麼不同。」
根斯巴克補充說,他希望在《驚奇故事》中看到更多「哈里斯夫人的科幻」,原因是:「這個故事有很大的魅力,因為它沒有過多地糾纏于科學,但其中包含的科學不僅很對胃口,而且非常可取,原因是它的合理性。不僅如此,你還會發現作者是一位能說會道的作家,她會讓你的興趣保持到文章的最後一行。」有些人認為溫格可能受到了她父親弗蘭克·斯托夫·溫格(Frank Stover Winger)的啟發,弗蘭克曾經在儒勒·凡爾納的啟發下寫過一部小說。還有人認為這一切是她那做工程師、建築師的丈夫的功勞。
「斯特恩教授是我非常尊敬的朋友,」我繼續說道,並注意到了他臉上的懷疑,「如果你願意,可以先去找他,看看他對我的真實看法。我敢打賭,他不會說壞話!」
我立即產生了一種想把它扔到地上的衝動,但當我看到這東西是馬特爾的機械設備時,便又忍住了。我把它放在桌子上,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旁邊,撥動每一個操縱桿,但沒有一個起作用。我操縱號碼盤,撥到號碼5。我的動作伴隨著與先前同樣的噝噝聲,讓我本就緊張的神經大吃一驚。慢慢地,幽靈似的薄霧開始了調整過程。我著迷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張羿——譯
我閉上眼睛,不再看這可怕的場景,並想到了死去的瑪格麗特,她還在班輪上,凍死在了寒冷的太空中!

5

裏面有一張卡片,上面寫著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為了紀念馬特爾,特此獻給格雷戈里。
我不光彩地蹲在門外,直到幾乎站不起來。與此同時,馬特爾關閉了這神秘的裝置。莫非瑪格麗特被捲入了某個邪惡的計劃?這個念頭讓我直冒冷汗。毫無疑問,天真無邪的瑪格麗特不可能參与任何邪惡的事情。我決定給她打電話。她接了電話,我感到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激動。
1945年4月6日是歷史上值得紀念的一天,特別是對於太平洋沿岸城市的居民而言。收音機里滿是警報和神秘的消息,一夜之間,海岸線後退了幾英尺。什麼樣的自然災難會導致成千上萬噸水在24小時內消失?科學家大胆解釋說,地心干擾導致了巨大的海底開裂,大量海水傾入其中。
我灰心喪氣地離開了瑪格麗特。
「馬特爾討厭我,就像我討厭他一樣。」我滿懷憤恨地回答,「這就是我們三人不可能成為朋友的充分理由。」
「所以馬特爾欣賞我缺乏好奇心,難道不是嗎?」後來,我仔細回憶了瑪格麗特最後的話語,那時那刻我腦海中出現了種種疑團。正如馬特爾所說的那樣,如果全神貫注是一種優秀品質,那麼他對我性格的那個側面的敬重就是有理由的。我發現了一個秘密,馬特爾有事要隱瞞!
我把報紙扔到一旁,大聲呼叫著守衛。走廊對面的蘇格拉底疑惑地看著我。我開始覺得這個可憐的瘋子或許對我已經無可奈何了,我應該很快就會變成真正的瘋子。
我屈膝跪下,透過鑰匙孔向房間里窺視。馬特爾的身形輪廓毫無阻礙地映入眼帘,他坐在一張矮桌前,桌上放著一個奇特的立方體裝置,每條棱有六七英寸。裝置上方縈繞著稀薄的水汽,同時還發出奇怪的聲音,這聲音時而被馬特爾未知何種語言的講話聲打斷。天啊!這是一台能與精神世界溝通的收音機嗎?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解釋籠罩在這台小小機器上方的水汽。電視機已經很成熟,一代人都已使用過,但到目前為止,人類尚未發明出可以從「未知的目的地」傳遞信息的機器。
「馬特爾先生好些了,」瑪格麗特繼續說,「醫生說沒有危險。」這時她停頓了一下,距離電話稍遠的地方響起一個刺耳的聲音,然後瑪格麗特的聲音再次響起:
馬特爾說:「教授,關於地圖的問題,我認為最南部的『海灣』根本不是海灣,而是它周圍陸地的一部分。這顆可憐的垂死星球上的水實際上並沒有您以為的那麼多。」
「警官,抓住這個人。」他狂怒地喊道,「我沒準許他窺探我的房間。他撒了謊。」馬特爾轉向兩名警察身後的接待員。
我知道守衛把我列為有史以來最九*九*藏*書糟糕的病例之一,但我覺得命運註定是無情的。
多虧了斯特恩教授,我才被允許接收郵件。當守衛發現我更喜歡自己拆開包裹時,他便謹慎地離開我,讓我獨自閱讀這神秘的信件。
我再次透過微小的鑰匙孔窺視。到處都看不到我鄰居的蹤影,但桌子上仍然放著那台我認為的魔鬼機器。先前縈繞在它上方的淡淡薄霧卻不見了。
「馬德拉群島報告,成千上萬條魚在海岸上擱淺,海水的衰退威脅到了島上居民的健康。兩艘駛離亞速爾群島的商船,在距離直布羅陀150英里處沉沒。另一艘橫渡大西洋的船,報告了海洋深處的可怕攪動,但似乎並沒有合理的解釋,因為天空萬里無雲,寂然無風。
我也不由自主地看著天空,現在空中甚至連月球也看不見。然後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物體——那個巨大的航空陀螺儀,在它下方懸挂著一艘現代遠洋班輪,輪船在它龐大的體積下顯得十分渺小,彷彿巨型食人魔的脖子上掛著的一顆寶石。
經歷了一個小時的內心掙扎后,我撥通了旅館辦公室的電話。
「我只想說,」她急忙補充道,「地球再也不用害怕火星了。現在這裡有充足的水,而且我會阻止任何——」
當我將號碼盤轉到數字5時(正如我之前說過的那樣,數字5對應在號碼盤上,而非操縱桿),我意識到遠處有一種奇特的感覺。這讓我徹底驚呆了。最後一個電台向我展示的會是地球上哪個遙遠的地方?
我本能地伸手去撥號碼盤,但當我的手碰到它之前傳來了一個聲音,這次與釋放蒸汽時的聲音不同,畫面瞬間消失了。我並不反感火星人的消失,但另一個事實讓我很後悔:從那一刻起,我再也不能通過這個小小的機器來觀察這個紅潤的星球,所有的通信都被馬特爾永久關閉了。
「告訴他,我洗完澡、穿好衣服就過去。」我回答道。
「看看這個!」我的憤怒爆發了,「我告訴你,我沒瘋!」我的話聽起來是如此蒼白!「如果你把奧斯汀學院天文學系主任莫蒂默·斯特恩教授請來,跟我進行一個小時的談話,我會向全世界證明我沒瘋。」
他用先前的真誠回應了我的懇求,這種真誠讓他深受同事的愛戴。
斯特恩教授微笑著說:「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一個值得大胆思考的問題。『需要乃發明之母』,我們如今的情況,沒有這個『母親』存在的可能性,我們幾乎無法猜測子孫後代的天性。但是,隨著地球上資源的減少,充滿智慧的人類會發現替代品。總會有一條出路,並且讓我們希望勇敢的火星鄰居能夠成功解決他們的問題。」
腳下傳來了興奮的喊叫聲。事情顯然到了某個重要的高潮,此時的小月球已經從我的視線中滑過,只有第二個大月球佔據了天空。在我正前方接近地平線處,它的下邊緣已經觸到了懸崖。大月球已經足夠低了,一些大星星已然可見。其中一顆特別吸引了我的目光。它是一顆巨大的藍綠色的星球,我注意到工人們停下來,似乎默默地讚歎著它超凡脫俗的美麗。然後下方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呼喊聲,我茫然地注視著接下來幾分鐘的景象,或是幾小時也未可知。
我繼續閱讀整篇文章,眼前的字母彷彿一個個閃耀的光點:
「真是太好了。」我激動地打斷他,「現在我要講一個奇怪的故事了。」
「太驚人了!」斯特恩教授倒吸了一口氣,「必須採取措施防止再次劫掠。讓我想想,」他若有所思地說,「間隔是三個月,不是嗎?三個月,我們不得不再次使用戰爭工具——讚美主!——它們已經閑置了好幾代人。這是對付強大外敵的唯一辦法。」
「但願如此。」馬特爾的聲音回蕩在大廳里。
我沿著狹窄的大廳看去,正好與對面那雙透著瘋狂的眼睛對上了,然後我把目光轉向守衛,他正眯著眼睛看我。我絕望地聳聳肩,走開了。
事情的轉折再度讓我驚呆了,某種享受的感覺驅使著我繼續在這台魔鬼機器上做試驗。當機器斷開后再次發出相同的嗡嗡聲時,我嚇了一跳。
成千上萬的人和他們的金屬飛行器消失了,但是畫面左前方的草地上坐著一小群白羽毛、紅皮膚的當地居民。遠方的峭壁頂上聳立著廟宇。只有一個人站在那裡,以一個雄偉的姿態高舉著雙臂。羽毛的巨大尾冠沿著手臂張開,彷彿一隻張開雙翼的雄鷹。那偉大的身影站在那裡,凝視著天空深處柔軟的藍色,其餘人追隨著他們領袖目光的方向。
我清楚地記得我們在奧斯汀學院天文學系主任斯特恩教授家裡見面時的情形。斯特恩教授打算在導師俱樂部上發表演講,演講的主題是火星。我也是俱樂部成員。斯特恩家寬敞的前廳里臨時擠滿了一排排椅子,雙客廳的頂頭豎立起了屏幕,目的是呈現這顆紅色行星各個方向的伸縮視圖。
「你的結論呢?」教授用古怪而又空洞的語調問。
看到他們冷漠的態度,我知道情況對我很不利。我撒了謊,沒經允許進入他的私人房間被發現了。我需要花費足夠的時間和耐心才能用正義的理由說服警察。
兩天後,我恢復了知覺,我以為自己是州立醫院精神病院里唯一的病人。我羞愧到了極點,哀求負責人釋放我,我向他發誓自己精神完全正常。
儘管許多人質疑我對於「飛馬號」客機和「波塞冬尼亞號」失蹤之謎的解釋,並且仍在海浪之中搜索它們的殘骸,但是我知道,在地球上再也看不到它們了。
又一次,我處在了一個居高臨下的視角,與我上一次的視角完全相同。但場景……相同嗎?應該相同——可是!貧瘠的土壤還在,但是上面一片碧綠。峽谷邊緣高聳的石欄杆頂部是金色屋頂的住宅,或是他們的廟宇,除了顏色,它們很像古希臘人的純大理石神廟。陡峭的山坡上流淌著波光粼粼的小溪,溪水歡快地注入下方的運河。
第二天,好奇心牽引著我再次走向那鑰匙孔,但這次我驚詫得無以復加,原來,鑰匙孔的另一頭被堵住了,我的視線被完全擋住了!
在接下來的三年裡,哈里斯在根斯巴克的指導下發表了十一篇小說。為了孩子們的教育,她停止了寫作,但她在目錄中的名字激勵著其他女士創作並發表自己的小說,其中就包括本選集收錄的另一篇故事《征服戈拉》的作者,萊斯利·F. 斯通。
令我驚訝的是,她同意了。我飛奔到她家中。沒有開場白,我直入主題,向她描述了馬特爾古怪而又可疑的行為,最後懇求她停止與他交往。瑪格麗特一如既往的鎮定和矜持散發出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她輕聲感謝我對她的關心,但是她保證,馬特爾沒有什麼可怕的。
不用說,我回到旅館房間后,感到一陣內疚。
我非常享受這種義憤填膺的感覺,但是一想到瑪格麗特不安的樣子,我就很不舒服,太多的事情我並不了解。
我坐在那裡,聽著簡短的新聞報道,目睹著塵世的變化無常,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但是,一個非常讓人不安的想法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並揮之不去。很多次,我認為它根九-九-藏-書本不值得考慮,但它卻越發強烈地回蕩在腦海中。
一個巨大的球體出現在了我視線的右側,除了尺寸巨大的陀螺儀,我再想不出更相似的東西了。它似乎是由下方的工人使用的金屬製成的,它閃爍在深藍的天空,看起來彷彿一顆巨大的衛星。一條紅色的金屬帶在它頂部和底部的對應位置環繞著它。寬闊的中央帶上有很多類似於遠洋客輪舷窗的開口,一直延伸到紅色金屬帶的位置。我判斷這些是機器的「眼睛」。但是吸引我注意的是這樣一個物體,它懸挂在巨大的陀螺儀下方的空氣中,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懸浮在那裡,可能是磁力,毫無疑問,磁力的大小恰好與重力平衡。磁力線的方向顯然是從巨大球體的一極到另一極。但是這個懸浮於半空中的物體就彷彿靜止在地面上一樣穩固,它就是失蹤的「飛馬號」,代表著地球科學技術的縮影,但是在這超自然的掠奪者的魔掌中,它看起來就像一隻脆弱的玩具。它的機翼扭曲變形,彷彿貓爪中的鳥兒。
新年到了,但並不是從前的1月1日,而是一個額外的新年,夾在兩年中間的一個獨立的存在。這種新的時間計算方法已於1938年投入使用。先前的日曆包含12個月,每個月的天數從28天到31天不等,但是隨著新月份的增加、所有月份統一為28天,以及一個單獨的新年的插入,世界的紀年系統被大大簡化。正如我所說的,新年那天,我比平時更晚起床,穿好衣服。馬特爾房間中的嗡嗡聲惹惱了我。他正在跟瑪格麗特通電話嗎?那時那刻,我彎下腰做了一件自認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莫名的好奇心讓我變成了一名間諜和竊聽者。
「我可以馬上過去嗎?」我懇求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我虛弱無力而又茫然無措,便一直等到嗡嗡聲停止,然後我毅然拉動了四個操縱桿中的第二個。實驗開始時,相同的現象再次出現,但隨後,適當的視角處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場景,令我驚訝不已。這次我似乎置身於一間華麗的房間里,裏面滿是昂貴的傢具,而我卻只有掃一眼的工夫,因為一張報紙吸引了我的目光,報紙後面出現了一個人,酷似馬特爾和荒島上的印第安人。關閉這神秘的連接只需要一秒鐘,但是這短暫的時間已經足夠讓我讀到這古銅色皮膚的男人手中的報紙的報頭——《慕尼黑新聞》。
但是,我的喜悅很短暫,我看見了長沙發上一個橫卧的身影,立即認出他就是馬特爾。歸根結底他還在遊戲中!瑪格麗特召喚我是因為她的情人有危險!我轉身要走,但感到一隻手攔住了我。
「但你們必須釋放我。」我不耐煩地重複道,「我有一個對世界很重要的信息,我必須立即與國家戰爭大臣溝通。」
客人們集合了,我懊惱地發現自己就坐在陌生人馬特爾旁邊。突然,燈光熄滅了,幻燈片即將放映。周圍的黑暗讓我十分緊張。當我意識到自己右側有兩點微弱的磷光時,極度的恐懼籠罩了我。沒錯,這就是馬特爾的眼睛,這雙眼睛謎一樣地盯著我。我被它們勾去了魂魄,恐懼地凝視著這對惡魔般的球體。我覺得我應該尖叫,然後攻擊它們的主人。但當我平常鎮定的神經威脅要背叛我的一剎那,這對光點消失了。一秒鐘后,屏幕上開始放映幻燈片。我偷偷向馬特爾的方向瞥去,他正閉著眼睛坐在那裡。
「為什麼不接電話,喬治?電話響了好幾次。」
演講還在進行。觀眾始終保持著安靜和專心,因為斯特恩教授擁有讓他的聽眾入迷的傑出能力。一張火星半球的大地圖投射到了屏幕上,與此同時,陌生人馬特爾突然深吸了一口氣,發出微弱的口哨聲。
「『波塞冬尼亞號』上的勇敢的無線電操縱員的悲慘消息就此中斷。」
我不知道自己坐在那裡震驚、恐懼了多久,但是當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新的火星景觀時,我難以置信地發出了一聲嘆息。一張面孔充滿了整個蒸汽屏幕,那是親愛的瑪格麗特·蘭登的面龐。她在說話,她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像是記憶中的聲音,那聲音聽不見,但對於聆聽過這聲音的人而言,它的存在卻又十分真實,更像是時間而非空間分隔了我們。但是我知道答案是後者,因為我們之間只相差幾分鐘的時間,卻隔著數百萬英里的距離。

1

「好吧,他們都這麼說。」那傢伙苦笑著說。
我出神地凝視著這一新的景象,暫時忘記了下方的場景,但是突然,一片巨大的雲朵暫時遮住了月球,雲朵一片又一片地飄來,接連不斷。原來是眾多飛行器重疊在了月球上。很快,畫面就被飛行器淹沒了,它們正在加速升空。飛行器的隊伍永無止境地行進著,而那顆綠星一直安詳地看著它們!這顆綠星是最崇高的星空主人!我喜歡它暗淡的美麗,但我不知道為什麼。黑暗降臨了,月球已經落山,但我知道那些巨大而又不祥的物體仍然加速前進著。它們要去向何方?
「有可能,很有可能是我錯了。」教授回答道,「如果這裏不是火星人的海灣的話,那麼我真的很抱歉,他們的未來想必一片黑暗。」
(美國)克萊爾·溫格·哈里斯 Clare Winger Harris——著
「天空中出現了一群巨大的飛行物,遮住了星光。這個奇怪的艦隊沒有聲音。從外表上看,單個飛行器像巨大的氣球。它們周圍的天空是黑色的,它們附近的空氣潮濕而又壓抑,彷彿空氣飽和到了凝結點。它們井然有序,彼此之間沒有摩擦和碰撞。我們的船長命令我們返航回歐洲,於是我們轉向返回,但是黑暗的飛船卻在追逐我們。它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幾乎有每小時數百英里,『波塞冬尼亞號』怎會有如此航速?一艘巨大的飛船正從上方和後方壓向我們。我們沒能逃脫,混亂開始了。敵人——
起初,霧氣十分微弱,但是霧氣的朦朧感很快便消失不見。隨後,一個令我驚訝的景象自動呈現了。我彷彿置身於一間小竹屋中,朝著窗口向外望去,看見波浪沖刷著沙灘,地平線上顯現著一些棕櫚樹的輪廓。我彷彿置身於荒島上,驚訝得喘不過氣來,但接下來還有更震驚的。當我著迷地凝視著面前的景象時,一個影子降臨在小竹屋的門口,原來是一個人影向我走來。我嘶啞地喊了出來。過了一會兒,我猜測自己可能穿越到了發現美洲的時間,因為走近我的這個人與印第安酋長大體相似。他的額頭上,高高的白羽毛筆直地豎立著。他赤身裸體,皮膚微紅,在陽光下閃爍著古銅色的光澤。我最近在哪裡見過類似的人呢?見過,沒錯,馬特爾!這個印第安野人是文明有禮的馬特爾的原始版本的複製品,然而我面前的這個人是野蠻人嗎?恰恰相反,我注意到他的面貌顯示出了非常敏銳的智慧。
想從她那裡得到滿意的結果完全是徒勞,所以我返回了自己的房間,獨自沉思著馬特爾為我的生活帶來的不幸變化。
斯特恩教授離開read.99csw.com了,但我心中燃起的希望取代了先前那種冷酷的絕望。當守衛把晚報遞給我時,我感激地對他說了聲「謝謝」,這讓他大吃一驚。但我的快樂是短暫的。我盯著報紙上刊登的不幸的「波塞冬尼亞號」上的旅客名單,T. M.蘭登夫婦和他們的女兒瑪格麗特的名字赫然在列。
「那些人是火星人的間諜,其中之一就是馬特爾,他們正在通過廣播和電視監視我們,他們制訂了一個難以置信的計劃來盜竊地球上的水,來填充他們乾涸的海床!」
我似乎身處非常有利於觀察的半空中,因為我正在俯視腳下約50英尺處的景象。貧瘠的紅色懸崖和海角突出在乾燥的溝壑和裂縫上。在最顯眼的位置,同樣也是一條深深的溝壑穿過,延伸到了一個相對平坦的區域,這個區域像是某種活動的場景。它略微有些像船塢,但我沒看到木材,只有堆積如山的沒有光澤的金屬,成千上萬的敏捷的身影穿梭于其中。他們是人,但他們顯得如此奇怪!紅色的身體上沒有穿著任何稱得上衣服的東西,頭上和肩上覆蓋著長長的白色羽毛,羽毛摺疊並覆蓋在他們的上半身,彷彿披肩。毫無疑問,他們和荒島上的陌生人,和馬特爾一樣!有時這些奇怪的人的羽毛直立著,像孔雀尾巴一樣伸展開來。我注意到,當羽毛伸展成扇形時,會加快他們的運動速度。我瞥向自己右方遙遠的太陽,一時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用手揉了揉眼睛,再次凝望著它。是的,這就是我們的太陽,但它只有通常的一半大!我著迷地望著它下沉,迅速地消失在紅色的地平線上,黑暗隨即降臨,幾乎沒經歷片刻的黃昏。只有通過最近距離的觀察,我才意識到我仍然在與數字5通信。
我不知道是多麼鎮定的心態讓我把操縱桿撥回到了初始位置,但我就是這麼做了,然後軟弱無力地呆坐在那裡。但幾秒鐘后,我又看到了一個清晰的熱帶場景。突然,我聽到一陣低沉的嗡嗡聲。瞬間我便困惑了,然後我才明白,孤島上的陌生人正在嘗試召喚馬特爾。
斯特恩教授暫停了演講,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我克制住自己要表達太強烈的感謝的衝動,我意識到,心平氣和可以讓我更高效地達到目的。
「不幸!」我附和道,「這無異於一場災難。」
我正要拉動第三個操縱桿,卻突然聽到外面大廳里有腳步聲。我引起了酒店領班的懷疑嗎?我從桌前的座位上起身,開始在房間里四下走動,假裝在收集馬特爾需要的物品。顯然,我猜中了,走廊中的腳步聲漸遠,很快便消失不見。
「沒關係,老兄,」守衛說,「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糟。」
「好吧,好吧。」負責人殷勤地同意道,「我們會讓你見到戰爭大臣的,只要等到那邊那個傢伙喝毒芹汁死掉就讓你見。」他蹺起大拇指指向我對面牢房的方向,「他說自己是蘇格拉底,每次一喝牛奶就暈倒,但他總能恢復過來。」
有一次,我走在旅館的走廊上,看到了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鎖上了我隔壁公寓的門,見此情景我毫不驚訝。我幾乎立刻認出他就是馬特爾,自從幾周前在斯特恩教授的家中聚會以來,我就沒見過他。在聚會中,他和我一樣都對彼此興趣寥寥。草草交談了幾句后,我了解到他是我的新鄰居。但聚會結束后,我們便各自道別了。

2

跨越1994年和1995年的那個冬天,我尚未結婚,住在東弗格森大道的一家私人旅館里,享受著傢具齊全的單身宿舍。我白天全神貫注于自己的工作,晚上向瑪格麗特·蘭登獻殷勤,忙得不亦樂乎,所以很少或者說根本沒有注意過我的鄰居。
「斯特恩教授,」我懇切地說,「您能給我一次公正的聽證嗎?我的處境是絕望的,在我能為人類提供所需要的幫助之前,必須有人相信我。」
拉動第三個操縱桿后,出現了一間與剛才那個德國房間一樣奢華的公寓。它似乎是暫時閑置的,我有充足的時間調查房間里具有東方風格的昂貴的傢具。從房間遠端敞開的窗戶向外望去,我看見了一座帶有圓頂和尖塔的清真寺,我無法確定這是土耳其還是印度,也可能是眾多東方國家之一,這間東方公寓的主人暫時不在,這讓我非常渴望更多地了解它,但是時間對我來說是珍貴的,於是我斷開了連接。這次沒有嗡嗡聲,這堅定了我的信念:我撥動的操縱桿相當於不同的電台,一旦連接到的對方想要聯繫我時,它就會發出類似的嗡嗡聲。第四個操縱桿誘惑著我繼續實驗下去。我決心繼續我的秘密研究,然而我的嘗試失敗了,就在我的手拉下操縱桿之前,嗡嗡聲開始響起,我第一次覺察到第四個操縱桿附近的微弱光芒。我不敢在這個時候嘗試,因為我不希望對方知道另一個馬特爾在這個電台。我本打算繼續撥號碼盤上的數字5,但一種與生俱來的按部就班迫使我寧願冒險損失一些時間,也不願打亂次序。因此嗡嗡聲又持續了同樣的時間,但我一直等到它完全停止,才撥動了第四個操縱桿。
陌生人走到一張形如桌子的物品前,舉起手臂。一聲尖叫從我口中迸出!我原本認為是頭飾的羽毛始終貼在他的上臂上,一直延伸到手肘下方一點的位置。這羽毛居然生長在他身上。這個奇怪的人身上長的是羽毛,而不是汗毛。
經歷了一個不眠之夜后,第二天上午十點,我終於看到了夢寐以求的景象,斯特恩教授大步走在走廊中,與守衛認真交談。他就是我這個溺水者的救命稻草,但他會是救命稻草嗎?我當然希望如此。
一天下午,守衛在一次慣常的巡視中經過,把一份報紙插|進了我牢房的欄杆之間。我急切地抓住它,退回去閱讀。
我和瑪格麗特之間似乎有一種莫名的隔閡在與日俱增,但是直到經過五次徒勞的努力想和她在她的公司共度良宵之後,我才懷疑到競爭對手的存在。當我發現對手居然是鄰居馬特爾的時候,是何其驚詫和懊喪!我看到他們一起在劇院里,即便懷有一切應有的謙遜,我仍然好奇馬特爾那彆扭的身形和古怪的性格中有什麼會吸引瑪格麗特·蘭登這種美麗優雅的女孩。但是他做到了,這顯而易見,我用嫉妒的眼神看著他們,瑪格麗特被她的守護者的個性迷住了。
我和女主人握手後進入客廳,隨即便感覺到了一個陌生的存在,我不由自主便萌生了一種反感。映入我眼帘的是教授在與一個陌生人認真地交談。我憑直覺感到了後者表現出的敵意,而我是絕對清醒的。
他身材中等偏下。我立刻注意到他的身體並非完全正常,然而我無法確定他存在怎樣的缺陷。直到我同他待了一整晚,才完全意識到他身體的古怪之處。也許最顯著的特徵是古銅色的皮膚,這與美國印第安人沒什麼不同。他的胸部和肩膀顯得異常健壯,相比之下,四肢和五官則極為纖細。另一個古怪的特徵是他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帽,剛好蓋住前額。
我正要說話,馬特爾的聲音在我耳邊隆隆響起,讓我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