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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遜的天才-(1969)-A Modest Genius

謙遜的天才-(1969)-A Modest Genius

突然,她的門鈴響了,她把門打開。「你好,露西亞!好久都沒見到你了!」斯維特拉娜用一種歡迎的語氣說道。
「三年!那已經夠遠了。這個發明太奇妙了。」
「別生氣,塔瑪拉。」賽奇試圖使她平靜下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假期很快就要來了,我們去伏爾加河上乘船遊玩吧。」
「賽奇,你最好把那張照片燒掉。裏面似乎涉及軍事機密。那張照片有可能會落入外國間諜手中!」
「自上次分別後,我就嫁給了一個優秀的男人。」她開場便說,「我的彼佳是個真正的發明家。他現在是完全日用品研究所的初級發明家,很快就會晉陞為中級發明家。彼佳已經完全自主地發明了一些東西,比如防偷香皂。」
她突然從挂鉤上抓起一副未完成的壁掛,怒氣沖沖地奪門而出。
不僅自己是個無聊的人,她還認為賽奇也是無聊、無趣、無足輕重的。他經常把業餘時間用來發明各種東西。塔瑪拉對此毫不贊成,認為這是無謂的浪費時間。她經常因為賽奇將房間堆滿機器設備而責罵他。
他進了露西亞的房間,喝著香檳回憶多年前的舊事。
「萬能機械開罐器。有了它,家庭主婦和單身漢們再也不用經歷以前那種開罐頭的麻煩了。」
賽奇拿著那兩雙被捆起來的溜水鞋,拉著露西亞的手臂一起走下樓梯來到街上。他們乘坐有軌電車到文化公園走了很長時間,還騎了旋轉木馬,並且在一家餐館吃了兩頓飯。
露西亞依然住在瓦西里耶夫斯基島,在設計和製造鋼琴替換零件的科拉弗斯辦公室做秘書。她一直都沒結婚,而且會時常想起賽奇。她曾經遠遠地看到過他一次,但是並沒有走得更近。當時,他正與妻子沿著第七大街在前往波羅的海電影院的路上。露西亞立刻就認出他的妻子正是照片上的那個女人。
賽奇初中畢業后,去了技校學習電化學。他對那裡的眾多漂亮女孩毫無興趣——也許是因為每天都低頭不見抬頭見。
「我剛剛路過這裏,現在是我們的午休時間。」露西亞說道。賽奇現在也能看見她了。這些年來,儘管沒有變得更年輕,但她仍和以前一樣迷人。
為了讓房間有更多的自由活動空間,賽奇製造了一台局部效應反重力機。藉助這台機器,他就可以在天花板上工作了。他在天花板上鋪上地板、放上桌子、儀器和工具。為了不把牆面弄髒,他用一條窄油布條粘在走到天花板必經的牆面部分。從現在起,房間的下半部分屬於妻子,上半部分則變成了他的工作室。
「是什麼主管?酒店的嗎?」
「看來溜水鞋真的很合你的心意,不是嗎?」斯維特拉娜大笑道,「如果當時你要買,我和彼佳肯定就賣給你了。」
不久后,戰爭就開始了。塔瑪拉和阿爾弗雷德從市裡被疏散,賽奇則去了前線。他參戰時還只是一個步兵少尉,戰爭結束后已經晉陞到了中尉。他回到列寧格勒,脫下軍裝,換上便服,又回到了可再生能源管理局的崗位上。沒過多久,塔瑪拉和阿爾弗雷德也回來了,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軌道。
他們返回了村莊內各自的住所。那天晚上,賽奇沒有睡覺。他拿出紙和筆,把公式和設計圖寫滿了一張又一張紙。翌日清晨,他回列寧格勒市待了兩天,然後在胳膊下夾著一捆東西回到羅希德斯文卡。
賽奇陷入了沉思。他思考了很久,決定像妻子建議的那樣到自己的背後兜一圈。前不久,他發明了一種隱形存在機(IPM),它的有效距離可以達到35英里。但他從來沒在城市裡用過IPM,他認為窺視別人的房間或窺探他們的私人生活是不道德的。不過,他倒是常常將森林設置為窺探目標,看鳥兒築巢或聽它們歌唱。
「那你是不是也有點兒喜歡我?」
然而,現在他決定在城市內測試IPM。他打開機器,調節旋鈕使窺探範圍變得很近,然後把天線對準社區房子的廚房。兩個女人正站在煤氣爐旁天南海北地聊著八卦。最後,其中一個說道:「塔瑪拉又離開家去找那個主管了——而且還一點兒都不害臊!」
在六月的一個晚上,賽奇在天花板上從事一項新的發明。時間已經很晚了,但他並未注意到時間的流逝。在睡覺時,他忘記設定鬧鐘,結果在第二天早晨睡過了頭,無法按時上班。他決定一整天都不去上班了: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逃班。
「彼佳的工作還順利嗎?」
「年輕的牙齒不需要金牙冠,所以它們被粉碎了。你把粉末吹出來就好了。」
「當然了,我會去看看的。」
一年後,賽奇去羅希德斯文卡拜訪一個朋友,恰好碰到了在親戚家做客的斯維特拉娜。當然,這不過是個巧合而已,但賽奇卻認為是天意。他每天都跟斯維特拉娜去森林和海邊散步,很快就確信他的生命中不能沒有她。
他走進暗房沖洗了膠捲,然後拿回房間,掛在窗戶旁晾乾。
「不,我沒有,並且永遠都不會有。它有五噸重呢,而且需要一個水泥平台。除此之外,得花費40萬盧布才能買一台。」
「你知道伏特加酒瓶是怎麼密封的嗎?那個人用的是一個小金屬帽。你拉金屬帽的拉片,金屬被撕開,瓶子就開了。但是這個金屬帽不能再用來密封酒瓶,所以你必須把瓶子里的酒喝光,無論你願意與否。」
「好吧,不管九-九-藏-書怎樣,你還是很誠實的。」賽奇沮喪地說。
「這是什麼?」她問道,「這相機太奇怪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相機。」
「這背後的原理非常簡單——不過,每個天才發明當然都很簡單。防偷香皂表面上是一塊普通香皂,但在它的核心有一塊防水的固體黑色墨汁。如果有人,比如說你所在社區的鄰居偷了這塊香皂並且拿它來洗澡,它就會把他的身體和道德都弄髒。」
賽奇告訴了她並且坐到了她的身旁。他們聊了聊天氣,然後熟絡起來。賽奇了解到她的名字叫塔瑪拉。他經常跟她約會,很快兩人就結婚了。他們育有一子,塔瑪拉給他取名叫阿爾弗雷德。
他們乘車去了葉拉根島,漫步在那裡的街道之上。此後,他們一同在城市中閑逛了好幾次,發現彼此在一起很快樂。
「當然沒有!彼佳很久以前就把它們賣給了廢品商。他說這個發明簡直荒謬至極。彼佳是真正的發明家,他對自己的發明心中有數。」
「奇妙?那可一點兒都說不上。」賽奇不屑地說,「它還有很多瑕疵呢。」
「賽奇,你在這裏做什麼?」
「他們真的在推進這個項目嗎?」
「有東西在撓我的頭。」露西亞咯咯地笑道。
「這張是它三年後的樣子。」
「你說得對,賽奇!我覺得自己變輕了,這真奇妙,我現在好像只有20歲。」
突然,機器發出一聲巨大的爆裂聲,前面一扇方形的窗戶打開了,從裏面溢出一束末端像是被切斷的綠色射線。儘管只是一束光,但射線看上去就像固體一般。它變得越來越長,最後碰到了牆上的一幅繪有豬和橡樹的壁畫。畫中的豬立刻變成了豬崽,擁有巨大枝條的橡樹則變成了一棵小小的樹苗。
「什麼是一喝到底金屬帽?」
「什麼事啊?」
「那是彈簧在伸展,因為我們越來越輕了。這些年我們確實增加了一些體重。」
「萬開器是什麼?」
一天晚上,他們站在海邊,光滑的水面灑滿銀色的月光,就像仙女織就的地毯。世界一片寧靜祥和,只有夜鶯在對岸的野生接骨木上歡唱。
最後,他打開裝著他最重要發明的大壁櫥,把專用光伏太陽能機拿了出來。他曾經為了這個發明下了很大的功夫,並且認為它是所有發明中最重要的一個。兩年前就已製作完成,但從來沒有進行過測試。其作用是可以使人恢復青春,但賽奇從未想過重獲年輕。如果他使自己再次年輕,他不得不把塔瑪拉也變得年輕,並且再次跟她從頭開始生活——但是跟她生活一次已經足夠了。此外,他對機器極高的能耗感到害怕,如果打開它,甚至會對宇宙產生一定影響。賽奇認為自己並沒有重要到可以製造這些後果。
「你父親對藝術不感興趣。他只對發明感興趣。但是他的發明幾乎都沒有任何用處!」
「是墓地主管,他是個非常嚴肅的人。」
「那麼,這種機器永遠都不該大規模生產!否則,每個人都會再次年輕,但是從那時起世界就會永遠漆黑一片了。」
「別動,保持安靜。」賽奇說,「那是因為白頭髮在恢復成原來的顏色。我的頭皮也變得好癢。」
「噢!」露西亞大叫道,「我嘴裏有種很熱的東西!」
「我們有這個能力。」賽奇說著拿出專用光伏太陽能機給她看。它只有一台攜帶型收音機那麼大,並有一條很粗的電線與之相連。
「你的房間太亂了!」她大叫道,「全都是機器跟燒瓶!它們是用來做什麼的?」
他們沉默地滑回岸邊,賽奇在第二天就回到了列寧格勒市。他一度感覺心裏非常難受。他變得更瘦了,有時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盪。他經常離開城市去四處瞎逛,晚上回到家就一頭扎進他的小工作室里。
「至少要尊重一下我的感受,你頭腳顛倒地在上面的時候不要莽撞地走來走去,」她坐在椅子上對他哭喊道,「別的女人都有正常的丈夫,但我呢,卻整日被籠罩在不祥之兆里。」
「我從未懷疑過這一點!」露西亞吃驚地說,「你能修一下我的打字機嗎?我從一個折扣店買來的,它已經年久失修了,而且墨帶一直很卡。」
「我也是隨便逛逛。如果你喜歡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到文化公園那邊走走。」她建議道,臉上泛起紅暈。
當賽奇下班回家后(他是可再生能源管理局的一名技術管理員),他匆忙吃完飯,然後途經牆面走到他的領地。為了躲避塔瑪拉無休止的嘮叨,他經常在市區及周邊散步。他已經變得十分適應徒步旅行,以至於可以毫不費力地走到巴甫洛夫斯克。
光線在房間里像沒有方向地緩慢移動著,就像一個瞎子在四處尋找著露西亞和賽奇。光線觸碰到的牆面部分,那些陳舊褪色的帘子恢復了原來的顏色而再次變得嶄新。那隻坐在壁櫥抽屜上打盹的老公貓變成了一隻小貓,並立刻開始玩它的尾巴。一隻蒼蠅意外地被光線觸碰到而變成幼蟲,掉到了地板上。
「但至少讓我送你回家吧!」
「它長大了一點兒,樹枝更多了。」
但是現在,經過仔細思考和權衡所有因素,他決定使用這台機器。他把它與溜水鞋放在一起便離開了家門。
塔瑪拉仍然不滿意:她擔心的是如果管理員發現房子空間變大,會要求他們付雙倍的租金。此外,她對於賽奇在天花板上莽撞地走來走去也感到read.99csw.com不快。那看起來就是不對勁兒。
終於,光線接觸到了賽奇和露西亞。它在他們的頭、臉、腿和胳膊上遊走。他們的頭上有兩個閃閃發光的半環形成一種光暈似的東西。
「賽奇,我最好還是走吧,」露西亞說,「你不必去我那兒了,我可以把打字機送到店裡修好。」
「多麼美麗而寧靜啊!」
當靜謐明凈的夜晚降臨時,公園裡漸漸冷清下來,他們便來到海邊。海面平滑如鏡,甚至連一點小波浪都沒有,在遠處的沃尼島附近,遊艇的帆在月光下靜謐不動。
露西亞站起身,看到鏡中的自己不禁笑了出來:「來啊,賽奇,我們去散步吧——去伊斯勒津島怎麼樣?」
「你用這架相機拍過照片嗎?」
「做那樣的工作,不嚴肅才怪呢。」兒子同意道。
「我不想要那樣的男人,」露西亞沮喪地說,「我喜歡的男人早就結婚了。」
「噢,她還跟以前一樣。我一直告訴她找一個合適的優秀男人把自己嫁出去,但她什麼都沒說。她好像下定決心做一個老處|女了。」
他的大多數發明沒什麼實用價值,但有一個確實節省了他買火柴的費用。他成功地從水中提取出了苯。抽煙很多的他現在可以用裝滿自己提取的苯的打火機來點燃香煙了。否則,他的生活就會變得索然無味。塔瑪拉和阿爾弗雷德都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快樂。兒子回列寧格勒時基本上都是跟塔瑪拉說話。
「有這麼一個丈夫,我做夢都不可能有一座鄉村度假屋。」塔瑪拉沮喪地說,「我受夠他了,真想跟他離婚。」
「我現在就採取預防措施,這樣我們就不會被淹死了。」賽奇笑著回答道。他從口袋裡拿出噴霧器和表面張力多重助力劑,然後把液體噴洒到露西亞的衣服上。
「那是一種怎樣的香皂呢?」賽奇問道。
「你好,露西亞!好久不見了。」

3

4

塔瑪拉一如既往地綉著她的小貓、天鵝和雄鹿掛飾。年復一年地,她變得愈加獃滯,更加喜歡爭吵。她認識了一個退休的單身漢主管。她不斷地威脅賽奇,如果他始終都不肯恢復理智而放棄發明東西,她就會離開他,跟那個主管在一起。
有了這台機器,人們在爭吵的早期階段就能和好,所有的住客對賽奇的這個小小的發明充滿感激。
到斯雷德尼大道只有很少的腳程。他在第五街拐角的一個商店買了一瓶香檳和一盒巧克力,然後繼續行進。在第十一大街的路口,他離開斯雷德尼大道轉向第十一大街,很快就到了露西亞的住址。他爬上樓梯,按了三次門鈴,兩次長和一次短。露西亞聞聲打開了門。
「我在業餘時間會做一些小發明。」
「我不需要你那廉價的乘船遊玩,」塔瑪拉尖叫道,「你應該去你的背後兜一圈,聽聽別人在那裡是怎麼說你的。他們都覺得你是傻瓜而嘲笑你呢。」
「我從來不知道他發明了那樣的東西,」露西亞若有所思地說,「你還留著那雙溜水鞋嗎?」
到了對岸,斯維特拉娜和賽奇折斷一些接骨木樹枝,然後每人抱著一捆,在月光下的海面上緩緩地踏上歸程。
「你是對的,露西亞。我之前沒想到這一點。」他把照片撕碎,然後和其他垃圾一起扔到火爐里燒掉了。
「好吧,」賽奇同意道,「膠捲正好還可以拍最後一張照片。」他拍攝了照片。「來吧,我馬上沖洗出一些照片。今天的暗房是空的,沒有人用。」

「露西亞,你知道我想對你說什麼嗎?」賽奇有些不太自信地問道。
「如果我失足跌入水裡可怎麼辦?」露西亞說道。
「不要問愚蠢的問題!」斯維特拉娜憤怒地看著他說,「你就是嫉妒彼佳!」
瓦季姆·謝爾蓋耶維奇·謝夫納(1915——2002)是一位蘇聯時期的俄羅斯作家,以詩歌和主流小說最為出名。不過,他確實發表過少量相當聰明且有影響力的臆想小說,其中大部分展示出對細節和人物互動微妙之處的敏銳眼光。海夫納的長篇小說《一個債務人的棚舍》(A Debtor's Hovel, 1981)融合了科幻與哲理散文的元素,是一部成熟的文學作品。2000年,他獲得了俄羅斯埃利塔獎。
「不用了,賽奇,沒有這個必要。我不想捲入到這件事情當中。」露西亞說完便離開了。
「是啊,這太美了,」斯維特拉娜回答道,「如果我們能拾一些接骨木樹枝該多好!但是從海岸上走過去太遠了。我們沒有船,又不能在水上行走!」
她打開窗戶,賽奇把電線伸了出去。電線的末端有一個小小的凹面鏡,賽奇把它放到窗台上,這樣它就可以直接對準太陽。然後他把機器打開。可以聽見機器里有噼啪聲,很快,太陽就開始看起來暗了一些,就像電流降低之後白熾燈泡變暗一樣。房裡變得昏暗起來。
「但是這個配件只能拍攝某個特定的空間,無論裏面有什麼。所以,如果一年後你不在那把椅子上,那麼你也不會出現在照片里。」
從那時起,他們每晚都會到光滑如鏡的海面上滑水,在身後留下一道狹窄得幾乎不可見的痕迹,隨後便消失不見了。
「我現在https://read.99csw.com感覺好多了,」露西亞明顯輕鬆地說,「現在給我拍張照片,看看我一年以後是什麼樣子吧。我就坐在靠窗的那把椅子上。」
我的發明沒給自己帶來任何好運,賽奇心想。然後拿起鎚子把配件砸得粉碎。
「我很同意你的觀點,」他聽見另一個女人說道,「他的確是一個好人、一個聰明人,就是運氣不太好。」
賽奇·克雷德塞夫出生於列寧格勒市瓦西列夫斯基島。兒時的他是個奇怪的男孩。當其他孩子玩沙子和造城堡時,他卻在沙灘上畫一些看上去十分奇怪的機械構件。上二年級時,他發明了一台由袖珍閃光燈電池所驅動的便攜機器,它會告訴每一個學生在接下來的一周內他們會取得多少優良成績。大人們覺得這台機器沒有任何教育意義,遂將其從他手中拿走了。
「來,穿上吧,」他說道,「我專門為你做的。」
那天晚上,他帶著那捆東西走到海邊,然後打開,拿出兩雙用來在水上行走的溜水鞋。
「拍過。前不久去郊外拍了一些照片。」他說著從桌子上拿出幾張照片。
當時,露西亞在上一個打字班。但對斯維特拉娜來說,初中教育已經足夠了,而且,她那有錢的父母很想讓她嫁人。她表面同意了,卻並沒有打算接受第一個合他們心意的男人。
「那得是什麼樣的家庭主婦才可以負擔得起一台啊?」露西亞驚訝地問。
「非常好!不久前他還發明了萬開器。」
「你最近還好嗎?」阿爾弗雷德問道。
「你覺得呢?」她反問道,「我唯一的樂趣就是我的藝術。看我繡的這隻鹿!」
「是很久了。但我一直期待你能來,現在你終於來了。」
斯維特拉娜對她的彼佳還是一如既往的滿意。是的,他曾經去過很多地方,並且已經被提拔為中級發明家,還發明了用來替代老式圓形車輪輪輻的四方形輪輻!她確實可以為他感到驕傲。
「我認識一個退休的主管,是個單身漢。他很有藝術眼光。我給他綉了一隻天鵝作為禮物,他開心得跟孩子一樣。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你能大有成就。」
「你知道嗎?」賽奇問道。
「這就是一架很普通的費得相機,不過我最近剛給它做了一個配件。有了它,你就可以拍攝未來的照片了。你把相機對準一個你想知道其未來模樣的位置,然後拍照就行了。但是我的機器還不夠完善,只能拍攝三年之內的照片,再往後就不行了。」
「沒什麼,就是瞎逛。我現在在休假呢。」
「你仍然愛著賽奇嗎?」斯維特拉娜執意問道,「你看上他什麼了?他有什麼好的?他是那種一直都發不了大財的人。當然,他曾經是個很好的小夥子。有一次他給我做了溜水鞋,我們以前經常一起在水上滑來滑去。夜鶯在岸上唱歌,人們在屋子裡酣睡,但我們飛越大海,秀出了我們的高超技術。」
「好像我身子下面的沙發開始膨脹了。」她突然說。
「你的牙齒上有幾個金牙冠,是不是?」
他們穿上溜水鞋,輕鬆地從水面上穿行至對面。溜水鞋在海面上的滑行效果非常好。
《謙遜的天才》是一部經典作品——表面上是個輕鬆的故事,但實際上絕非如此。這是一個關於發明與愛情的近乎完美的故事,英文版最初收錄于著名編輯、代理人弗朗茲·羅滕斯泰納編輯的國際小說選集《另一個海岸的視角》(View from Another Shore, 1973)中,之後,此篇又多次被收入佳作年選和其他再版選集中。
有一天,因為要帶賽奇去巴甫洛夫斯克旅行,露西亞來到他住的地方。
阿爾弗雷德長大了,完成了學業和酒店人事培訓的最低課程要求,然後去南方的一個酒店尋得了一份工作。
「你有跟其他人交往嗎?」
但斯維特拉娜並不覺得他有何迷人之處,她只把他當一個普通朋友。她夢想著能夠與一個不尋常的男人共度此生。她與賽奇去森林和海邊散步僅僅是因為需要有人陪她打發時間。
「是的,」賽奇同意道,「機器只能使用一次。為了你,我使它可以再額外容納一個人。現在讓我們坐下來,保持安靜。」
「那如果香皂不被偷呢?」
賽奇接著去窺探他的同事,他們對他也只有好話。他關掉IPM想了一會兒。然後露西亞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有一種想再次見到她的強烈渴望,即便只有片刻。他打開機器,搜尋露西亞位於第十一大街上的一棟房子中第五層的房間。也許她已經不住在那裡了?也許因為結婚而搬走了?或者只是搬到了同一棟樓的另一層?

賽奇關掉了IPM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們坐在海浪上,緊緊依偎在一起。水晶長椅般的海浪將他們帶回了岸邊。
當天晚上,賽奇從一箇舊衣箱里拿出他的那雙溜水鞋。他把浴缸里放滿水測試了一下:溜水鞋並沒有下沉,仍然像幾年前一樣在水面自如滑行。然後他回到工作室一直工作到深夜,為露西亞做了一雙溜水鞋。
「你見過露西亞嗎?她過得怎麼樣?」
一開始,賽奇更喜歡露西亞,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在她面前表現。她非常美麗端莊,而且很容易害羞。有露西亞在場的時候,賽奇也會表現得很不自然。斯維特拉娜則大不一樣:她放蕩不羈又古靈精怪。read.99csw•com簡言之,她就是喜歡冒險。天生膽怯的賽奇在她身邊感到十分愉快。
「我真為賽奇·弗拉基米羅維奇感到可惜,」另一個女人說道,「他是一個多麼善良聰明的男人啊——而那個女人正在毀滅他!」
賽奇也很好奇斯維特拉娜最近過得怎麼樣,然後把IPM對準她的房子。他很容易地在一間裝滿各種全新玩意兒的房子里找到了她。她顯得有點老,但看上去開心而滿足。
「噢!」露西亞突然哭著說,「要是我再年輕一次,人生能夠重來一次就好了!」
露西亞捏著照片邊緣,盯著最後曝光出來的圖像。她似乎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是另外一個人。與此同時,她暗自希望一年後坐在那裡的是自己。這有可能就是我,她推斷,只是圖像還沒有顯現清楚。
「你有嗎?」露西亞追問道,「我想看看它。」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六月天里,他租了一條小船,沿著小涅瓦河順流而下,駛向芬蘭灣。在沃尼島附近,他看到一條小艇上有兩個陌生的女孩。她們在努力把擱淺在沙灘的小艇推到水中時弄壞了船舵。賽奇介紹了一下自己,然後幫助她們回到租船的碼頭。此後,他就經常拜訪那兩個生活在瓦西里耶夫斯基島的女孩。斯維特拉娜和露西亞分別住在第六大街和第十一大街,她們也很喜歡他。
「彼佳對此非常渴望。但是最近出現了一些嫉妒他的人試圖阻止他的發明投入使用。他們羡慕彼佳的才華。但彼佳不嫉妒任何人,他知道自己是一個優秀的人,而且他也很客觀。舉個例子,他對另外一個發明家有崇高的敬意——那個人發明了一喝到底金屬帽並且付諸生產了。」
「我不管,你就拍吧。誰知道呢,沒準兒明年的今日今時我正坐在這把椅子上呢!」
他們坐在一張舊長毛絨沙發上,手牽手等待著。同時,外面變得像黑夜一樣。整個城市中,光亮奪窗而出,街燈也亮了起來。除了專用光伏太陽能機上電線的藍光,露西亞的房間已經全黑了。
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
「你現在就是20歲。我們已經變年輕了。」
露西亞跑上水面,輕輕地在上面滑著,賽奇跟在她後面。他們來到遊艇旁,等待微風吹來的遊艇主人向他們揮了揮手,他們滑過沃尼島到了遠海。在水上滑了很長時間后,賽奇突然放慢了速度,露西亞滑到他的身邊停下來。
賽奇還利用自己房間內一扇巨大的放大鏡性質的窗玻璃發明了一架望遠鏡。通過這扇窗戶,他能夠看到火星運河、月球環形山以及金星風暴。當塔瑪拉使他心煩意亂時,他就凝望那些遙遠的世界來轉移注意力和自我安慰。
喬麗 劉文元——中譯
事實證明,塔瑪拉是一個無聊的妻子。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引起她的興趣。她只是夜以繼日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在小布條上綉著小貓、天鵝和雄鹿,然後得意揚揚地把它們掛在牆上。她其實不愛賽奇,嫁給他只是因為他有自己的房子,而且在完成馴馬師協會的考試后,她並不想去外省工作。因為沒人有權利把一個已婚婦女派遣出去。
「但那裡什麼都沒有!」露西亞驚叫道,「只有一個樹樁,旁邊有一個彈孔似的深坑。其中有兩個士兵在彎腰奔跑。他們穿的制服好奇怪啊!我對這張照片毫不理解。」

2

一天,他碰到了沿著小河漫步的露西亞。賽奇立刻注意到,她見到他顯得很高興。
他們擁抱著、親吻著,隨後轉身朝海邊滑去。與此同時,漸漸變大的風在海面上吹起海浪,增加了在海上滑行的難度。
屏幕上閃過陌生的房間和不認識的人。終於,他找到了露西亞的房間。她不在那裡,但那肯定是她的房間。傢具完全沒變,同樣的照片像以前一樣掛在牆上。小桌子上放著她的打字機。露西亞也許還在上班。
露西亞走到窗邊往外看。「賽奇,發生了什麼事?」她驚訝地問道,「看起來好像開始日食了。整個島都在昏暗之中,遠處也漸漸變黑了。」
「我不能那麼說。你是一個很棒的朋友,但不是我理想中丈夫的樣子。我只能愛一個真正優秀的男人,但實話實說,你只是一個很好的普通人。」
第二天是一個星期日,賽奇穿上他那套漂亮的灰色西裝,用報紙把兩雙溜水鞋包好。他把一個噴霧器和一瓶表面張力多重助力劑放入口袋;如果一個人把後者噴到衣服上,就會使自己在水面上漂浮而不下沉。
「今天的天氣正好合適,」賽奇說著拆開那兩雙捆著的溜水鞋。他先幫露西亞穿上,然後把自己的也穿了上去。
女人轉向他問道:「你可以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間嗎?」
「現在整個地球都變得黑暗了,甚至連火星和金星也是。因為機器消耗了大量的能量。」
「天啊,你太遲鈍了!」斯維特拉娜不耐煩地說,「任何家庭主婦都不會買。一個城市有一台就足夠了。它將被安裝在市中心,比如在內維斯基·普羅斯佩克特。他們將會在那裡建一個城市聯合開罐中心。這將非常方便。假設家裡來了客人,你想為他們打開幾罐沙丁魚罐頭,你再也不需要開罐工具,也不用做大量的工作了。你只需要把罐頭拿到城市聯合開罐中心,交給服務台,付五戈比,拿到一個收據。服務台的工作人員會read•99csw.com在罐頭上貼一張小票然後把它放上傳送帶。你去等候室坐在一張安樂椅上,看一個預存的短片。很快櫃檯就會叫你過去。你出示收據,然後就會拿到已經打開的罐頭,心滿意足地回到瓦西列夫斯基島。」
露西亞像一個沒有經驗的吸煙者噘起嘴吹出一些金粉。
「當然不知道!」她心知肚明卻故意說了反話。
兩個朋友走進屋子,聊起了各種各樣的事。

5

大概兩個月後,賽奇在波修瓦大街上散步時看到一個坐在長椅上的年輕女人。他認出她就是那張照片中預言的自己卻不認識的人。
「要把它接到電力系統嗎?它不會被燒壞嗎?這幢房子最近剛把電壓換成220伏。」
有一天,賽奇在海面上停下來,等待斯維特拉娜緩慢地靠近他。
有一天,他在第八大街和斯雷德尼大道的拐角處遇到了斯維特拉娜。
賽奇也經常想起露西亞。他試圖通過專註于新發明而轉移注意力。那些發明對他而言從來都不甚完美,因此,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發明更複雜的東西。最近,他又發明了一種吵架測量與終結儀,並把它安裝到社區房子的廚房裡。這個裝置有20個刻度,可以用來測量住客的心情以及可能將會到來的吵架的強度。當住客說出第一個不友好的詞語時,指針就會顫抖並緩慢靠近紅線。如果它到達紅線,吵架終結儀就會發揮作用,釋放出柔和舒緩的音樂充斥著整個房間,自動噴霧器會噴出一團纈草和白夜香水,機器屏幕上也會出現一個跳得很滑稽的傢伙,他向觀眾深鞠一躬,然後不停地重複道:「公民們,請你們和睦相處!」
「你會隨著你的發明一起墮落的,」塔瑪拉說,「最起碼,你可能已經因為一些你認為值得做的事情而耽誤了工作!但你的那些東西!聰明人會額外賺些外快,可你什麼產出都沒有,跟不產羊奶的公山羊一樣。」
照片剛晾乾,他們便走進暗房,裏面的紅燈還在亮著。賽奇把膠捲放進放大機里,然後打開機器,將圖像投射到相紙上。隨後,他快速把照片放到顯影劑中。照片中出現一個女人的輪廓。她手裡正拿著一塊布坐在椅子上綉一隻大貓。除了尾巴,這隻貓的其他部分幾乎都完工了。
「現在我們甚至可以到海浪上恣意馳騁。」他說道。
「好吧,但至少他不喝酒,你應該為此感激。」兒子用鼓舞的語氣說道,「他是個大器晚成的人,但也許將來會稍微聰明一點。當看到那些我供職酒店的住客時,我真為父親感到羞愧。其中一個住客是首席買手,一個是外國人,還有一個是科學新聞記者。不久前,一位寫過《普希金傳記》的演說家曾在我們的一間公寓里住過,他擁有一座鄉村度假屋和一輛汽車。」
「只有兩個。」
此外,他的兩部短篇小說《怯懦的人》(The Unman, 1967)和《科夫利金編年史》(Kovrigin's Chronicles, 1964)一同收錄在《怯懦的人:科夫利金編年史》(The Unman:Kovrigin's Chronicles, 1980)中。兩篇都是充滿詩意、諷刺或近諷刺的小說,可以說是城市童話故事。其他作品包括小說集《鳥的名字》(The Name for the Bird, 1976)、《完全推理小說》(The Round Mystery, 1977)和《給聰明人的童話》(Fairy Tales for Smart Ones, 1985)。
「是的,那不是你。」賽奇同意道,「我不知道她是誰?以前從未見過這個女人。」
「是的,當我沖洗這些照片的時候也很驚訝。在我看來,裏面好像是在進行某種演習。」
「多麼華麗的生物啊!」阿爾弗雷德叫道,「太逼真了!看看它的鹿角!如果我有那樣的鹿角,我一定會有所成就。」
「我沒用那個配件時,在草地上拍到了一棵樺樹。而這張就是同一棵樹在兩年後的樣子。」
「斯維特拉娜,你知道我愛你嗎?」
「你難道永遠都不打算結婚嗎?」斯維特拉娜突然問道,「你仍然可以找到風華正茂、有所作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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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露西亞回答道,「我也愛你。從現在起我們將永遠在一起。」
「不,不用接到電力系統。1000個第聶伯發電站也不足以使它運行。它直接從太陽中獲取能量。請你打開窗戶好嗎?」
(俄羅斯)瓦季姆·謝夫納 Vadim Shefner——著
「我更喜歡溜水鞋,」露西亞回應道,「我喜歡在明凈的夜晚穿著溜水鞋在海灣滑行。」
這時,專用光伏太陽能機開始顫抖,發出隆隆的聲響,然後就燃燒起來並隨即消失了,只有一點藍色的灰燼表明它曾經存在過。他們周圍的一切突然又明亮起來。汽車司機們關上了車前燈,街燈熄滅了,人造的亮光也從窗戶里消失了。
「坐在那裡的不是我!」露西亞的幻想破滅了,「那完全是另外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