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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學習的身體-(1953)-Student Body

會學習的身體-(1953)-Student Body

「我已經找到石油了。發生什麼了?」
「不要緊張,阿泰爾夫人,我並不是偷窺狂。當然,我覺得你還是應該找點兒衣服穿上。」這時,大多數的殖民者都醒來了。哈夫納執行官轉身面向他們,說道,「如果你在飛船中沒有放合適的衣物,物資供給員會提供給你。我稍後會查明原因。」
魏映雪——譯
馬琳心想,破損成這樣,不需要工程師也知道修復不了了。
速成作物農田裡的老鼠越來越多,獵犬被釋放來對付它們。獵犬在田地里巡邏、捕獵,它們只需要一個衝鋒,然後咬住老鼠,猛一搖頭,老鼠的背部就被撕扯了下來,屍體拋到一旁。接著獵犬又向下一個目標進發。
「你不是有激素嗎?給它們用上。」行政官轉過了身子,開始跟工程師討論施工的問題。
「對付這麼大的老鼠,我不覺得它們會有任何用處。」他抗議道。
哈夫納跟工程師講了這事兒,工程師於是設計了一種會對身體輻射發出警報的新系統。新系統被埋在原來的位置,舊系統則移到了別處。
馬琳心想:為什麼不一樣?因為你不能只從表面看問題。它看著像地球,實際上呢?不過這倒是一個發掘林間空地的歷史的好機會。
「我是執行官,我認為它十分危險。」
在地球上的石炭紀末期的森林中,就曾生活過像這種雜食動物的一種原始的哺乳動物,其他的哺乳動物都是由它進化來的。在林間空地上,這種進化卻並沒有發生。是什麼阻止了自然進化的潛力得以充分開發?這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而不是該怎麼滅蟲。
他從半島的頂端開始,沿「之」字形路線向著地峽前進,系統地探查了整片土地。晚上,他就睡在挖掘機中。第三天早上,他發現了石油的蹤跡,下午之前就確定了主要油田的位置。
「至少比老鼠好些。」馬琳說,「我們可以射殺老虎。」他朝死去的獵犬彎下腰,正是在這獵犬的身旁,他們向那隻大型貓科動物開了槍。
馬琳將死去的老鼠收集起來,放進冷凍設備,以備將來研究。
哈夫納咕噥道:「所以就算我們把這裏的殺光了,附近的也會湧進來?」
事實上生物學家是完全反對這一命令的。這個決定也許會製造出另一個被兔子肆虐的澳大利亞,抑或是一個被蝸牛統治的星球。但他什麼也做不了。
生物學家直起身子:「抓幾隻活的給我,我想想辦法。」
地層情況與他所預想的完全相反。在最淺的幾英尺內,有大量的化石留存,大部分都是四種哺乳動物的。像松鼠一樣的生物和更大一些的食草動物是森林的居民。至於居住在平原上的動物,只有兩種,體形介於兩種森林動物之間。
兩天之後,老鼠們終於弄明白了它們沒機會在白天進食。晚上的時候,它們一小撥一小撥地來,爬上葡萄藤,啃噬果實和正在生長的穀物,糟蹋蔬菜。
哈夫納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晚上我們會用探照燈照亮從倉庫運出來的物資,並派遣裝配著淺灘來複槍的護衛看守物資,直到食物被運進新倉庫的那天。這個過程大概十天。與此同時,我們的速成作物差不多成熟了,我覺得那些老鼠沒了食物會盯上作物。為了保障我們未來的食物供給,你得把你的動物放出來了。」
「我得說,」馬琳說道,「林間空地是最適合研究它們的地方。」
馬琳不情願地收回了探測器,掉轉了挖掘機的方向。沒怎麼檢查地面情況,就全速啟動了,發動機咆哮著,履帶軋過地面,塵土飛揚,動物尖叫著從他面前四散逃離。他繞過較小的灌木,直接從那些稍大些的灌木上碾軋而過,留下一地殘枝。
對於地理學家來說,它就像是生物學家的顯微鏡。作為一名生物學家,馬琳覺得這個類比非常貼切。
但是好好配合行政官才是識時務的表現,他嘆了口氣。
當他確定找到了事實,他給哈夫納打了電話。
馬琳舉手制止了他下一步動作。「別開槍。」他小聲說。
哈夫納緩緩地說:「那些小老鼠。」
他想起了在實驗室的那個夜晚。他看到那幅情景純屬偶然,如果他正好身在別處,而沒看見呢?他們也不會清楚自己到底幹了什麼。
這是一支由殖民者、建設者匆匆組建的隊伍,作為隊伍中唯一一名科學家,馬琳總是被要求回答許多超出他研究領域的問題。
「但那些幼犬還沒死,我們需要它們。老鼠不會因為老虎的出現而消失。」
「它們也得到了控制,我們幹得不錯。」
他看了看地圖:「三個小時。如果我抓緊的話,兩個小時應該能回來。」
「你多快能夠回來?」
其實關於人類自身,都有很多未解之謎,那是(科學)理論直接忽略的知識的黑色地帶。而關於其他物種,這種無知就更為顯著(更是無邊無際)了。
「阿泰爾夫人。」行政官停在一位睡夢中的人旁邊,喚道。
「你還是不明白?它們在不斷地改進著自己,老虎之後,它們進化出了這個。如果我們開槍打死它,意味著這種演變也失敗了,那它們接著會進化出什麼?我覺得這種生物我們還能應付,然而再下一種,我可不想面對。」
面對這樣的情況,除了再修一座倉庫,已經沒什麼別的辦法可想了。像老鼠一樣的動物已經進入了倉庫,需要就地解決它們。
「你沒辦法救它了。」哈夫納鬱悶地說,「它已經死了。」
「正因為如此,我們更要立馬採取行動。」哈夫納冷漠地說。
老鼠大軍已經走到了田地邊緣,散開了。它們面對這共同的敵人,本應該繼續保持團結,然而在食物的面前,它們忘記了這一點。飢餓是強大的離間計。獵犬欣喜地跳躍著,展開了追捕。它們捕獵飢餓的老鼠,一隻接著一隻,在老鼠進食的時候殺死它們。
「很難。這是生態基礎。」
裝樣本的籠子本來是安全牢固的,但它們繁殖的更小的品種卻出得去,很有可能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了,潛藏在飛船的貨艙。
「我不知道。」生物學家坦承道,「如果跟我們利害相關的話,或許能想辦法調查出來。」

「氣候的變化之大,令人難以想象,而且一直不停地在變化。約一億年前,林間空地上還存在著原始森林,類似恐龍的巨大的爬行動物和小型哺乳動物漫步于其間。第一輪巨變使恐龍滅絕了,同地球上發生的一樣。但巨變並沒有滅絕更原始的雜食動物的祖先,因為它們能夠適應不斷改變的環境。
他喃喃自語道:「我們將老鼠逐出倉庫,它們轉戰到了田地。我們用獵狗在農田裡捕殺了它們,它們又養出了老虎。」
他們一寸寸地挪近了。林間空地的藍色太陽升起來了,照出了他們的獵物的模樣。哈夫納將手中的槍放了下去,又緊咬著牙關,舉了起來。
1953年登載於《銀河》的《會學習的身體》充分展現了華萊士對環境話題的遊刃有餘的掌控力。比起同時代的其他作者,他能以更精巧複雜的方式就這一話題進行創作。當然,弗蘭克·赫伯特也是此道高手,尤其是在長篇小說的創作上。《會學習的身體》將異類接觸和物種入侵的影響這兩項複雜的議題安插在緊湊的情節中,雖然在出版之後,它並沒https://read.99csw•com有受到過多讚譽,但它是一部當之無愧的超越時代的作品,一部未來的經典。
兩個晚上過後,在黎明之前,警報響了。
他耐心地跟哈夫納解釋:「如果存活率很高,且物種內部的體形差異本身又這麼大,下一代用不著經歷幼年,它們可以直接成為各項功能健全的成熟生物。」
「告訴我該用哪種毒藥,我馬上用。」
殖民者(驚得)四散開來。倒不是出於害羞,一起在如此狹窄的飛船上生活了一年半,那東西早已蕩然無存。但一覺醒來,發現身上不著寸縷,而且完全不知道夜裡是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將衣服扒走的,還是讓人受驚不小。這真的太讓他們驚慌失措了。
另一隻獵犬嗚嗚地叫著,遠遠地從農田的一個角落過來了。它當時被嚇跑了。它是一隻勇敢的狗,但沒法對付大型食肉動物。它嗚咽著,舔著自己配偶的臉。
第五天,他的調研被無線電廣播的響聲打斷了。
馬琳接過他的話頭:「我們來的時候並沒有老鼠,它們是松鼠大小的雜食動物生的。」
生物學家心想,或許吧。他接著道:「事情的關鍵在於,在這種條件下,生存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鳥類可以飛走,尋找適合生存的氣候,所以有一些種類存活了下來,但只有一種哺乳動物堅持了下來。」
在定居地的邊緣,他生生地剎住了挖掘機。倉庫旁邊熱鬧極了,卡車進進出出,將補給品運到倉庫外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他看到哈夫納站在倉庫的一個角落裡和工程師說話。
哈夫納依然舉著來複槍,一點兒沒有放下的意思。他開始瞄準了。
它聽到了他們的聲音,抬起頭來,四處看看。然後,它緩緩地向邊緣移動,躲入了附近的一叢灌木中。
它終於走出來跟他們見面。它還來不及學會用衣服蔽體,所以光著身子。自然,它也沒有武器。它從樹上摘了一朵大白花,無聲地將花遞給對方,以示和平。

「當然,但你是個生物學家。」
「這種雜食動物——」
生物學家抱起被撕碎了的獵犬,向實驗室走去。
馬琳看了看,並沒有發現能表明它是老鼠的證據。
「對我們來說,老虎是這幾樣裏面最容易對付的了。所以它消停了一陣子,但並沒有徹底放棄。另一種動物正在成形,就是我們瞧見的那種。『全能動物』花了兩年的時間進化成這種動物。至於它們是怎麼做到的,我真不知道,在地球上,這種動物的進化歷程耗時數百萬年。」
達諾·馬琳瞪直了眼睛:「我還是這麼認為的。」可是他的聲音聽起來一點兒都沒有說服力,場面變得尷尬起來。他只好不確定地笑了笑。
雜食動物的介入給了他一個答案。他還需要另外一個,他覺得自己知道答案是什麼,但還需要更多的數據和觀察。
在農業時代,梗類犬被用作獵犬。它們體形雖小,但對付嚙齒類動物時非常兇猛,最早被馴養在糧倉和田野中。當殖民星球有類似情況發生時,它們又會暫時地承擔起曾經的職責。
「那就兩個小時內回來,別管石油了。」
他差點兒就忽略了從灌木叢中望向他的那雙明亮的眼睛。不過最終他還是發覺了,畢竟從大氣的邊緣開始算起,就歸生物學家管了,他當然不會放過灌木和灌木叢中的小動物。
行政官思考著其他可能性:「或許我們可以離開,把這個星球留給它們。」
樹不高,有著深綠色的葉子,白色的大花朵點綴在其中。偶爾有陽光照在花上,使它們看上去比實際還要更大些。這裏不是地球,這些當然也不是玉蘭樹。但自從它們讓馬琳想起了玉蘭樹,他就一直將它們當作玉蘭。

哈夫納終於做了決定:「好吧,你多看著點兒農作物,想個辦法將這東西隔在農田之外。與此同時,在我們修好集體宿舍之前,讓大家都睡進飛船里。」
馬琳出現后,哈夫納轉過身對他說:「你的老鼠這下長大了,馬琳。」
他們悄悄地穿過灌木叢。動物正在田地里進食,聲音很小,但依然能被聽到。獵犬也沒有叫。
「是比雜食動物體形大一些的哺乳動物生的。畢竟我們也是環境的一部分——甚至或許是它們有史以來面臨的最嚴峻的環境。」
馬琳帶著行政官的批准去找工程師。在路上,他悄悄地修改了所造機器的說明,將規格往上提了提。既然他想要的機器的數量得不到滿足,或許可以得到個品質更好的。

在他將這隻動物帶回飛船的路上,它一直啃咬著他的夾克。
她打了個呵欠,揉揉眼睛,翻轉過身子,站了起來。本來該蓋在她身上的東西不見了,甚至睡覺前穿上的睡衣也蹤影全無。作為一個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變得赤身裸體的女人,她驚慌失措,趕快捂住了關鍵部位。
「總而言之,生態控制組對星球上的動物了如指掌,從品種類型到分佈位置。通常,調查隊的人會帶回一些生物樣本。他們要將神經模式和動物配對,不然(偵查到的)神經模式只是微縮膠片上毫無意義的曲線罷了。
就算獵犬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它們仍然繼續搜捕、殺戮。晚上獵犬精疲力竭、渾身浴血地回來,當然大部分都不是它們自己的血。馬琳替它們注射抗生素,包紮傷口,通過靜脈注射餵養它們,然後用鎮靜劑使它們入睡。清晨,他又用一劑興奮劑喚醒它們,將躍躍欲試的它們送上戰場。
倉庫中的破壞行為依然在發生。黑的、白的、灰的、棕色的,短尾巴長耳朵的或長尾巴短耳朵的老鼠繼續吃著壓縮食物,破壞那些它們吃不了的東西。
哈夫納揮了揮手:「為什麼不一樣呢?它就像是地球的同胞兄弟,甚至更好。」
老虎引起了一陣恐慌,但它們體形大,迅速地就被射殺了。
殖民隊如果有稱手的裝備,本可以燒了這聚成一團的老鼠。可惜他們沒有,製造武器得花上好幾年的時間。而且就算他們現在就有裝備,也有可能燒毀作物。但凡有一絲可能,他們都不能破壞作物。所以,現在一切都得指望獵犬了。
「你試過毒藥了嗎?」
(美國)F. L.華萊士 F.L.Wallace——著

哈夫納點點頭:「那些大老鼠呢?」
生物學家點點頭:「確實不壞,但這裏本不該有老鼠的。生物調查組——」
但顯然,這星球上的某些東西被生物調查組忽視了。
「我們能把這東西滅乾淨嗎?」哈夫納問道,「我指的是在這片區域內。」
生物學家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在地球上,或許可以說是基因變異。但在這裏只是正常的適應性進化。」他搖搖頭,「我沒跟你講過,雖然雜食動物看起來像是地球上的生物,但它們既沒有基因也沒有染色體。當然它們也有遺傳性,但我對具體的遺傳過程一無所知。但不管怎樣,它們進化得很好,能比我們所知的任何一種生物都更快地適應外部環境。」
「你怎麼知道它是老鼠?」生物學家問道。
但哈夫納為什麼要把他叫回來呢?只是為了告知他這一情況嗎?
馬琳將一根針插入雜食動物體內。它先是尖叫,然後放鬆了下來。馬琳抽了管血,將它放回籠子里。他可以通過試圖殺死它的方式,了解到很多關於它的信息。
馬琳聳聳肩:「在其他27個星球上,確實是。只不過在第28個星球,我們遇到了消化能力更強的小夥計。」
在這https://read.99csw.com個星球全權由他們負責的第一個早上,行政官踏出了飛船。天才蒙蒙亮,行政官哈夫納站在晨光中,虛睜著眼睛。驀地,他的眼睛睜大了,然後飛快地走回飛船中。三分鐘后,他拖著生物學家再度出現了。
「在過去的兩萬年中,林間空地有著和地球類似的氣候與地形。」他開口道,「更早的時候,一億年之前,那時候環境也跟地球差不多。」
或者說,看上去如此。
「我本想的是造三個。」生物學家說道。
接下來他將目光轉向了老鼠。這些老鼠最為顯著的特徵,是體形大小極為不一,同樣的情況也見於它們的內部構造上。它們的器官倒是沒什麼特別的,但比例卻相去甚遠。還有牙齒也長得不同,有的在精巧的下顎上長了尖利的牙齒;有的牙齒卻很小,同粗壯的骨架結構完全不符。作為同一個物種,它們個體的差異之大,是生物學家從未見過的。
「你覺得林間空地的地質構造跟地球一樣?」
每一個可供生存的星球都擁有豐富多樣的物種。然而儘管林間空地的條件看起來近乎完美,卻沒有發展出物種多樣性。這是為什麼呢?
殖民隊再一次開始守衛田地,但依然沒有收穫。他們巡邏了一個星期,不見一絲動物的蹤跡。
那麼問題就來了:老鼠是什麼時候來的?它們怎麼來的?
哈夫納還在猶豫,馬琳繼續勸道:「『全能動物』不能應對變化的環境,所以它進化出了小老鼠;我們制止了鼠患,於是小老鼠變成了大老鼠;我們控制住了大老鼠,它又為我們製造出了老虎。
軍需官大聲吼著,雖然他平常說話的聲音已經夠大了。
「新建一個倉庫,兩英寸厚的混凝土地板,採用整體澆鑄的建築手段,將所有的易腐物品都轉移到那兒去。」
他失望地站起身來,緩緩穿過小樹林。或許是這些樹榦的——它們夜晚的時候散發出了一種能溶解制衣材料的蒸汽。這猜測有些牽強,但並非完全不可能。他摘了一片葉子,用手捻碎,塗抹在衣袖上。碎葉子散發出的氣味辛臭,但沒什麼事發生。當然,這也並不能完全證明猜測是錯誤。
平常?這個詞在林間空地上可不適用。
機器貓旁邊圍著二三十隻老鼠,不管以哪種標準來衡量,都能算得上巨大了。機器貓曾戰鬥過,這些死老鼠有的沒了頭、有的肚腸流了一地、有的血肉模糊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的程度,但機器貓畢竟寡不敵眾。
哈夫納憂心忡忡:「它們會危害到我們種植的作物嗎?」
「在,有什麼事嗎?」他按下了發送鍵。
看到行政官一臉的茫然,馬琳接著解釋道:「您知道生態控制組是怎麼工作的吧。一旦適宜移民的星球被發現,他們就會派出一艘帶有特定裝備的調查飛船。飛船會偵查這顆星球的絕大部分地表,而且飛行高度很低,這樣船上的設備就能記錄下地面上動物的神經流。只要動物有大腦,這種設備就能夠分辨出其神經模式的特徵。哪怕這動物只是一隻昆蟲。
馬琳按下了他的來複槍,疲憊地問道:「這些老鼠比地球上的老鼠更厲害嗎?這些害蟲和地球上的害蟲相比,誰又更強壯呢?林間空地的,和地球上的會不會相處和平,聯合起來,甚至混種交配,然後一起與人類為害?這不是沒有可能的,如果混種使生存概率更大,『全能動物』會這麼乾的。」
「太晚了。」生物學家說道,「它們將會出現在地球,還有所有有人類定居的地方。」
馬琳在殖民地的邊緣遇到了哈夫納,兩人都拿著來複槍。他們步行前往,交通工具的雜訊很有可能驚動那些動物。他們繞道到田地的後方,緩緩接近田地。睡在帳篷里的人被叫醒了,一旦有需要,就可以給他們提供幫助。
他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地觀察著這生物。直到夜幕降臨,雜食動物開始重複它們平常的活動。
「這一點都不好笑。我等會兒再和你說。」
「我們到這裏三個月了。」行政官突然說道,「但把狗放進田裡只有兩天,這老虎就長成了。你能解釋這樣的事嗎?」
「一個。」哈夫納不為所動,「我們得先知道它起不起作用,不然浪費了製造設備怎麼辦?!」
「在兩萬年前和一億年前之間,林間空地上發生了些變化。」馬琳繼續說,「我不知道變化是什麼造成的,這屬於宇宙史範疇了,或許我們永遠找不到真正的原因。總之,不管是什麼原因——太陽的變化,星球上不穩定的力場,或者與密度不均的星際塵埃雲相撞——林間空地的氣候改變了。
馬琳急道:「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們不可能消滅『全能動物』。它現在已經到地球或者其他人類星球上了,偽裝成老鼠,潛藏在大城市的倉儲區。我們連在這個星球上的老鼠都不能根治,怎麼去徹底消滅所有『全能動物』?」
他在挖掘機中待了一陣子,查看最初的調查數據。這些數據又為完成最後的拼圖填補了一塊。
行政官陰沉地點點頭:「好吧,的確跟我們利害相關。」
殖民地依然在發展著,雖然速度不如初期制定的那樣快。速成作物的種植被延緩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挑選出的品種不一的其他作物。新的建築被修建起來,好讓貯藏的補給得以分散放置,方便檢查。
行政官的人手永遠是短缺的。就算在這星球人滿為患,他還是要找別人來做他手下的工作。達諾·馬琳並不直接聽命于哈夫納,他是為了這次任務從生物控制組借調來的。
一陣動物發出的刮擦聲打斷了生物學家的思路。哈夫納猛地抬起頭,望向窗外。他緊抿著嘴唇,一把抓起靠牆放置的來複槍,跑了出去。馬琳跟上了他。
馬琳打量著樹林。現在那兒空無一人,殖民者們,不管男的女的,都返回了飛船,或許正在穿衣服。
它裝載著一架特大號的超聲波發射裝置,還配備著能夠調節聲波發射方向的設施,這兩種設備共同組成了挖掘機的輸出端。輸入端則是一面巨大的聲透鏡,它能接收從設定深度反饋回來的聲波信號,再轉化成電子信號,最後在屏幕上形成閃爍的圖像。

馬琳和哈夫納放下了來複槍,一起朝著灌木叢走去,攤開雙手,表示他們沒有攜帶武器。
他將設備仔細地安置在定居地的邊緣,但那兒還有別的地方都沒能提供他想要的信息。
軍需官樂了,叫道:「一隻貓。」他伸手摸向那隻黑色的、毛茸茸的機器貓。
幼犬活了下來,一年之內就被催熟了。經過適當的訓練,它們被釋放進了田地,加入老的獵犬,繼續同老鼠戰鬥。雖然老鼠帶來的損失依舊嚴重,但局面好歹控制住了。
「坐吧。」他友好地說,「抽煙嗎?」
軍需官趕快抽回了手。機器貓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由堆積的物資構成的迷宮之中。
「最有可能的是夜行昆蟲。」他提出。雖然他的確聽說過在很久以前,蝗蟲可以在幾個小時內吃光數片田地,但這猜測還是不怎麼靠譜。難道昆蟲也能吃光人的衣服,而且還能不驚醒他們?「我會調查看看,一旦有什麼發現,我就通知你。」
他說道:「在鼠患這件事上,你處理得很好。」
「我不太好形容,你得親自看看。等你回來了,我們再商量。」
但他越來越覺得,這真是一種非同尋常的動物。雖然外表上看起來平淡無奇、微不足道,但或許在這麼多殖民星球中,它是人類遇見過的最了不起的動物。他觀察得越久,就越認可這一想法。
他們正在山丘上修造建築。九-九-藏-書這些在灌木叢中匍匐潛行的小生物攻擊了防護最為薄弱的區域——食品供給。當殖民隊的人完成任務,山丘上將不會再有灌木叢,一片草地都不會留下。
最初的那種動物,形態並沒有發生變化,開始喜歡上了食用絕緣材料。除了一直通著電,人們沒有找到其他可行的保護措施。甚至有時候,某隻雜食動物咬斷了電線,就會有其他不速之客前來拜訪,直到人們定位了短路的位置,然後清理了雜食動物被燒焦的屍體。交通工具一輛緊挨著一輛地停泊在帶有防蟲措施的建築物里。雖然鼠患的規模沒有擴大,但也沒能被根除。

行政官將馬琳叫到了他的辦公室中。這是一棟小巧堅固的建築,坐落在定居地的中心地帶。殖民地的規模不斷變大,看起來有一些永居地的模樣了。哈夫納坐在椅子上,滿意地看著這樣的發展。
哈夫納笑笑:「它們不再是我們的困擾了。」
馬琳跪了下來,開始仔細搜尋線索。如果這是昆蟲所為,那地上總該有被熟睡中的殖民者翻身壓死的昆蟲屍體。但沒有昆蟲,不管死的活的,都沒有。
這是個有趣的問題,為此他還向生物控制組打聽過這次的任務。而現在呢,他顯然是被強行安排在了滅蟲專員的位置上。
獵犬是用不上了。它們被釋放進田野里搜尋動物,但並沒有發動攻擊。甚至看起來,它們根本不知道那些動物在哪兒。
老虎總是晚上來襲,所以殖民隊的人24小時巡邏守衛田地。那些燈光無法照到的地方,可以用紅外儀器來探查。所以老虎一來就完蛋,除了開始的那一隻,再沒有獵犬被殺死。
殖民隊帶來的動物就是梗類犬。它們仍然行動迅猛,仍然是嚙齒類動物的天敵,但體形不再小了。讓它們變得同丹麥獵犬般大,同時又保留原有的技能和速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馬琳做得很好。

20世紀50年代是華萊士創作的活躍期,在此期間他很快就以獨特的風格,敏捷的才思和深刻的感情聞達於世。1952年他在《銀河》雜誌上發表了《偶然的飛行》(Accidental Flight),講述了一群擁有心靈異能的殘疾人——其中包括意外事故的受害者、基因變異者、電子人和其他人,將一所小行星醫院轉化成了具有反重力引擎的宇宙飛船,啟程尋找能作為人類救贖之地的星球。《平衡世界》(Worlds in Balance, 1955)則收錄了兩篇具有他的典型風格的故事,但他從未將全部作品結集出版。
馬琳向地面看去,機器貓正躺在地板上。他跪下仔細查看了一番。鋼鐵骨架並沒有被折斷,但被掰彎了,變形嚴重。堅硬的塑料皮膚也被撕毀了,裏面精巧的機械結構被咬得亂七八糟,根本辨認不出形狀。
哈夫納召回了守衛隊伍,在常被這種動物光顧的田地里安裝了警報系統。但動物發現了警報系統,並將活動範圍轉移到了沒有警報系統的田地。
馬琳剛開了個頭,哈夫納就不耐煩地點點頭,說道:「開始工作吧。」然後走開了。
他走向籠子,抓起雜食動物。林間空地上有哺乳動物並不奇怪,平行演化理論就能解釋這一現象——基本上相同的環境會進化出相似的動物。
馬琳被獵犬的重量壓彎了腰。哈夫納可能永遠都沒辦法弄明白這些困惑他的事了。作為一個生物學家,面對他的這些問題,感到心煩意亂。進化論解釋了什麼?進化不過是某種有機生命體在特定世界中的歷史而已。離開了那個世界,它很有可能就不適用了。
作為受訓過的殖民地的管理者,哈夫納是個實踐型的人,對概念並不熟悉:「所以就是基因變異了?我以——」
當他陳述這顯而易見的事實時,他看見行政官表現出出於禮貌的好奇。好吧,這事實只能在某種程度上算是顯而易見,因為由此得出的結論並不直接。
丟失衣服這件事還真是諷刺。生物調查組從未出過差錯——但這次明顯出錯了。在現階段發現的所有星球中,他們將這裏列為最適合人類的地方。昆蟲很少,沒有凶禽猛獸,氣候溫和。他們將其命名為「林間空地之星」,覺得這個名字再合適不過。整片大陸就像是遼闊且水草豐美的牧場。
它看起來非常像個人類。
實驗結果讓人困惑。沒有任何兩隻會被同一種毒藥影響。有一種化合物使其中的一隻立馬變得僵硬了,剩下的卻仍然活蹦亂跳。至於他研製出的用來對付雜食動物的毒藥,對它們則完全無效。
在這段近一億年的時光里,林間空地經歷了非同尋常的事情。是什麼呢?
這似乎是生物調查組的錯,他們的報告中沒有提到危害食物的鼠患的存在。但不管行政官怎麼想,調查組在自己的領域非常出色。如果他們說林間空地上沒有老鼠,那就是沒有——至少在寫報告的時候還沒有。
食物不是最重要的事,畢竟移民地的倉儲已經非常充足了。但如果這種新的動物預示著一場新的災禍,他們有必要知道該如何應對。越快弄明白是什麼動物,制定的防禦措施就能越完備。
馬琳心想,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修單人寢室比較合適。可惜他沒有做決定的權力,行政官又是個將日程安排看得比天大的人。
行政官陰陽怪氣地笑了:「我們打開倉庫門時你不在,沒看到整間倉庫全是老鼠的景象。我可不知道要多少機器貓才能對付這麼多老鼠——一隻,十隻?更何況工程師跟我說我們的材料只夠造三隻機器貓了,躺在地上的這隻還不能被修復。」
生物學家站在飛船旁,看著行政官走向仍在熟睡中的殖民者隊列。
行政官奔向農田,那裡第二輪播種的速成作物正在成熟。奔上小山丘的頂端,他停了下來,跪在地上,將槍上滿了膛,瞄準,開火。位置偏高了些,沒能打中田野里的動物,一縷褐色的煙從綠色的植物中升起。
「是很危險。」馬琳低聲表示同意,「正因為如此,你才不能開槍。它甚至比你想象的更加危險。」
F. L.華萊士(1915——2004)是一位有趣的美國科幻小說作家。他充滿神秘氣息的小短篇常常體現出對生態話題的敏感。自愛荷華州立大學和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畢業后,他大半輩子都在加利福尼亞州做機械工程師。《驚奇科幻》雜誌發表了他的處|女作《隱匿之地》(Hideaway)。接下來,《銀河》及其他的科幻雜誌開始陸續發表他的小說,其中包括《運輸延遲》(Delay in Transit)、《伯爾登的寵物》(Bolden's Pets)和《糾纏》Tangle Hold)。20世紀60年代,他離開了科幻圈,很快就被世人忘卻了。但2009年他的作品的電子合集出版,又喚起了人們對他的關注。
他當然不會,在下一支遠征隊帶來更多的殖民者之前,和地球通信只能依靠飛船。沒有任何一個頭腦清醒的行政官會允許飛船的功能被削弱。
「很好。」哈夫納點點頭,走回了飛船。
老鼠們將陣地轉移到了速成作物農田。速成作物是專為殖民星球準備的,從播種到成熟,只需要數周時間。四輪播種之後,土地的肥力就徹底被破壞了。不過在殖民地的初建時期,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土地有的是。
「差不多就是這樣https://read•99csw•com。在這個半島上,有數以百萬計的這種生物。當然,你如果願意在我們和大陸間的狹窄的通道上設置一道屏障,也許真能將這片區域的這玩意兒清理乾淨。」
「為什麼不多造一些機器貓?」馬琳提議道。
「調查得花上十年或二十年。現在情況緊急,如果你擔心的話,寫報告的時候就說後果由我負責。」
在新的殖民隊伍抵達前的三個月,一種新的動物被發現了。田地里的食物被偷吃了,但並不是老虎——老虎是肉食動物;也不是老鼠——植物的藤蔓被扯斷了,而這不是嚙齒類動物能辦到的。
他怒氣沖沖地問:「它們吃什麼?」
進一步的檢查暴露出了一個不曾料到的問題。地板就像玻璃一樣堅硬,沒有動物能夠咬穿它;但同時,它也像玻璃一樣脆弱。修築倉庫的工程隊急著趕回地球,沒能做細緻,以至於有些地方地板很薄。在某些堆放沉重設備的地方,地板出現了裂縫,這樣,就給了掘穴動物可乘之機。
哈夫納不快地瞪著籠子里的動物。它實在太不起眼了,一小隻,像是某種嚙齒類動物。卷鬚型的毛髮稀疏,而且沒有光澤,絕對不可能成為皮毛交易市場上的貨物。

生物學家直起身子來:「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四季輪轉,再沒什麼新鮮事發生。殖民地所代表著的飛船文明,或者說飛船文明的一部分對這種生物來說實在是太難應對了。現在馬琳已經將這種生物視作「全能動物」了。在巨變不斷發生的過去,它隨之演變,卻最終沒能戰勝這最為嚴苛的環境。
哈夫納準確地理解了他嘆氣的意思,笑道:「沒你想得那麼壞,挖掘機造好了,我想讓你來操作。」
生物學家嘆了口氣。這種雜食動物確實只是種又小又奇怪的生物,但在林間空地上,它又毫無疑問至關重要。想想看,為什麼這星球上的陸地動物種類這麼少?沒有爬蟲類動物,沒有一些鳥,只有四種哺乳動物。
十英里深的地下傳來的圖像是模糊的,但足以讓人分辨出地質層的主要特徵。三英里的圖像就清晰多了,它甚至能夠捕捉到被掩埋的一枚硬幣,連硬幣上的日期都清晰可見。
在這之後,他回到了實驗室,開始研究針對殖民隊帶來的地球動物的療程。他首先對它們進行了注射,然後開始了密切的觀察。剛開始變大的時候,它們驚恐不安,直到他確定它們安然度過了這一階段,能夠存活下去,才停止了觀察,然後給它們吃了東西。
在這點上哈夫納或許是對的。三艘飛船儘可能地裝載了製造設備,但裝載的設備越多,殖民隊的任務就越重。所以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是製造設備總是處於短缺狀態。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軍需官就厲聲喝道:「別跟我說它們只是長得像老鼠的生物。我知道。關鍵在於我該怎麼才能擺脫這東西?」
生育是簡單的事情,發生在數不勝數的星球之上。不管是溫順的食草生物,還是兇猛的肉食動物——截然不同的動物都同樣孕育下一代。一直以來,皆是如此。然後年輕的一代長大——成熟——尋找配偶結合。

馬琳點點頭,這個法子可行。當然,這樣做需要花很多時間,還有能源,甚至會耗盡剛建好的原子能產生器的所有能量。其他正在修建的項目將不得不暫停。難怪哈夫納會顯得焦躁不安。
一早,十幾隻樣本就被送到了實驗室。它們確實長得很像老鼠。
行政官愁容滿面。屏障倒是築得起來,但會花許多工夫。這是他來之前不曾料到的。

哈夫納衝著自己點點頭。「那我們就將永遠無法擺脫鼠患。」他十指交叉握緊,又分開,「除非我們殺光這個星球上的所有動物。」

「昨天晚上你說這兒沒什麼危險,」行政官問道,「現在你還這麼認為嗎?」
「除了食物,其他的補給品都得靠進口。」哈夫納解釋道,「然而貨運距離實在是太遠了,我們必須儘可能地利用這星球上的資源。我們需要石油。未來要轉起來的輪子有很多,每一個輪子都需要石油。假以時日,我們倒是能建成一座(石油)合成工廠,但要是現在能找到一片可開採的油田,對我們的幫助會很大。」
他的目光穿過樹叢,望向那顆藍色的恆星。它比太陽大,也比太陽距離地球更遠,所以從林間空地看過去,它和太陽的大小差不多。
他猛地撲向它。那隻動物發出聲尖嘯,逃開了。他追著它,一路跑到了小樹林外的草地上。他抓到了它,它嚇得直打戰。在他的輕聲安慰下,它才漸漸不那麼驚恐了。
再深一些,在超出兩萬年範圍的地層中,他幾乎沒找到什麼化石。直到抵達了與地球石炭紀末期年代相仿的地層,才重新出現了化石的蹤跡。這些動物倒是與它們生存的世代相符,在這個深度及更深的地方,林間空地所表現出的歷史就與地球很相似了。
「但我們沒法兒再建一座倉庫。」哈夫納駁斥道,「至少在原子能產生器修建好之前是不可能的。而且到了那個時候,能源還有別的用處。」他撓了撓腦袋:「我更喜歡另一個主意。造一個機器,看看有沒有用。」
最後一隻被帶給他做實驗的老虎幾乎已經是一頭全新的幼獸了,比起肉食來,牛奶更容易讓其小小的胃消化。在這樣的情況下,老虎依然能獲得足夠的能量來操縱強健的肌肉,不能不說是個奇迹。可不管它再怎麼有力量,也頂多隻能在被放倒前威風15分鐘。殖民隊沒人死亡,不過醫務室也有一陣子人滿為患了。
哈夫納憂心忡忡地說:「我更想知道它的腦袋裡有什麼?」
事實上,他們所說的挖掘機並非真正的挖掘機。它連一克重的泥土或是岩石都移不走,卻能用來觀測地面以下的情況,而且可以調節觀測深度。一輛巨大的履帶式車輛,空間開闊,足夠讓人在裏面舒舒服服地住上一個星期。
兩天內,機器就被造好了。
「調查顯示,這隻動物正是這顆星球上僅有的四種哺乳動物之一,也是數量最多的一種。」
「看起來什麼都吃點兒,昆蟲、水果、莓子、花生、多肉植物、穀物。」達諾·馬琳笑了,「我想它們能被稱作真正的雜食動物,毫不挑剔——鑒於我們的衣服觸手可及,它們就吃這個了。」
他用顯微鏡觀察它們的細胞組織,並將觀測結果製成表格。這回差別要小一些了,但也足以讓他頭疼了,尤其是生殖細胞的差異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老鼠從旁邊的草地來了,這回不像之前單獨行動或三三兩兩一起,而是成群結隊而來。它們窸窸窣窣地踏過草地,向農田前進。夜色濃郁,馬琳看不見它們,但能聽到響動。他下令打開燈光,照向農田。
感到困惑不解的馬琳又探測了其他十幾處地方。結果還是一樣——最近兩萬年的歷史有化石為證,然後有約為一億年的歷史一片空白,再往前推,生物進化的線索又變明晰了。
不到一周的時間,雖然倉庫中仍有些老鼠,但它們已經構不成真正的威脅了。
「這點我就弄不明白了。」哈夫納仔細聽著,「明明有四種哺乳動物,從松鼠這麼小的到水牛這麼大的。」
當黎明到來,鼠患也結束了。
「讓我打個比方,好讓你明白環境是怎樣變化的。某一區域在數年的時間里都是一片荒漠,然後驀地變成了森林,再過一陣子,一片冰川又在這裏出現。然後這個循環不斷重複,還伴隨著其他激烈的變化。這一切可能在一隻雜食動物一生的時間里發生,也確九九藏書實發生了,還不止一次。在近一億年的時間里,這是林間空地上的生存規則。沒有化石留存,也是這種狀況造成的。」
「輕率地說,我覺得它們應該不會。但是我本來也以為它們對我們的衣服沒什麼興趣來著。」
「看它那樣子。」軍需官氣沖沖地回答。
因為殖民地的任務正順利地逐步完成,行政官顯得很和善。
當天晚些時候,他似乎聽到了製造建築的機器發出的低沉的移動聲。他從實驗中抬起頭來,看到濃煙旋轉著上升。當植被被燒光,濃煙消逝,滾滾熱浪也散入了天空。
達諾·馬琳走向殖民者昨天睡覺的小樹林。真不應該讓他們在那兒紮營,但當他們說想這麼做時,似乎確實沒什麼理由拒絕這一提議。在擁擠的飛船中待了十八個月,人人都想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聽著樹葉在頭頂上沙沙作響。
「忘了這點吧。」行政官說,「人人都會犯錯,生物調查組也不例外。」他躺回椅背,嚴肅地看著馬琳:「我手上有一項需要完成的工作,但現在人手短缺,如果你不反對……」
他們站在被哈夫納殺死的動物身前。雖然沒有記錄,但它看起來長得很像老虎。哈夫納用腳趾捅了捅那隻動物。
馬琳向行政官坦承了情況,簡述了他看到的問題和他想怎麼對付這些惹人厭的東西。
這是他們最後擊中的一隻老虎,自那以後,襲擊停止了。
第二天殖民隊就去架設燈光了,獵犬也隨著他們進入了田地,去阻止那些太陽升起后,仍然愚蠢地在尋找食物的老鼠。
生物調查組曾表明林間空地上既沒有小型老鼠,也沒有大型老鼠。他們到底在什麼環節上犯了錯?
機器被裝在一個小板條箱里運到了倉庫。板條箱剛一打開,機器就跳了出來,然後擺好姿勢不動彈了。
哈夫納看著他。他也想到了馬琳所想到的問題。有三架飛船被派遣到了林間空地。一架留在了殖民地,如果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飛船就是最後的生存保障。另外兩架帶著一切安好,但需要更多補給的報告返回地球,同時,它們還攜帶著這星球的生物樣本。
獵犬的腦袋無力地搭在他的手臂上,鮮血浸透了他的衣衫。哈夫納跟著他,走在山丘上。
馬琳坐了下來,點了一根煙,說道:「我覺得你會想知道小老鼠是從哪兒來的。」
達諾·馬琳聳聳肩:「我能有什麼想法?我也是初來乍到,對這星球的了解不比你多。」
獵犬發動了進攻,但並不敢直接攻擊最多的那群。它們選擇了那些掉隊的老鼠。這樣一來,主體鼠群縮得更緊,看起來更加無從下手。
他們必須把林間空地當成一個實驗室,而不是殖民星球。得到一個林間空地的同時,人類或許損失了其他十個星球,甚至更多。具體情況要等雜食動物的破壞力被評估出來才知道。
接下來的一周內,殖民隊收穫了食物,將其存入倉庫,立馬開始了第二輪種植。
生物學家站了起來,輕聲呼喚。那個生物朝著樹跑去,停在了樹的陰影里。
問題始料未及的嚴重。殖民隊是可以靠著土地生活的,他們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但另一隊殖民者將會在三年內到來,殖民隊需要儲備一些額外的食物,提供給增加的人口。如果種植的作物也和壓縮食物一樣遭受破壞,他們就不能儲備到足夠的額外食物。
他的目光從牆上移到了籠子里的雜食動物身上,這種松鼠大小的森林生物是林間空地上數量最多的動物,殖民者已經對它們習以為常。
他本該即刻返回,但既然找到了石油,就可以更自由地做自己的調研了。從最上面的地質層開始,他一層一層地查看地底的圖像。
馬琳坐著,盯著牆發獃,在腦海中反覆考量著幾種可能性,然後排除那些說不通的假設。
「我真好奇它到底像什麼?」馬琳說,「看起來像個成人,但通過學習,它真的可以成為成人嗎?它的身體里到底有什麼?」
他想到地球上那些結構遠比殖民地複雜的建築。拆毀建築,重新為其做防蟲措施的投入實在是太高昂了。而且,在改造建築的時候,數以十億計的人又沒法兒搬離地球。
哈夫納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開始擔憂起來了:「你的意思是說氣候變化在兩萬年前突然停止了?那還會重新開始嗎?」
哈夫納接著說道:「如果我們造更多的機器貓,飛船電腦會超負荷的。我不會批准這主意。」
馬琳坐在實驗室中,思考當下的情況。殖民地的危機一輪接著一輪,全都與食物有關。每一場危機似乎都微不足道,但加在一起,足以使(殖民計劃)失敗了。不管他怎麼分析,都覺得要殖民林間空地,殖民隊缺乏裝備。
「馬琳。」
正走回飛船的行政官哈夫納停了下來:「有什麼想法了嗎?」
生物學家急了:「但這違反了規定,除非是對釋放這種動物有可能造成的所有後果有了詳盡的調查,不然不能在一顆陌生星球上釋放它。」
哈夫納笑不出來:「我以為我們的衣服都是防蟲的。」
鑒於這項工作跟他的調查研究息息相關,馬琳鬆了口氣,面色緩和了下來。
馬琳心想,恰恰相反。他思索著如何開場比較合適。
「一種。」馬琳固執地回答道,「所謂的四種其實就是一種。如果食物充足,能保障最大的那種動物的數量增長,那些所謂的更小一些的物種就會長大。相反,如果缺少食物,動物的下一代就會選擇更小的體形來讓自己吃飽。而且,這些動物的繁殖極快。」
「我還找出了大老鼠的來源。」
這個問題可不容易回答。什麼樣的毒藥會對一種他未曾見過,甚至一無所知的動物起作用呢?根據生物調查組的結論,這種動物根本就不存在。
「用放射性塵埃?」生物學家問道,「它們可在更惡劣的情況下活下來了。」
「如果你曾碰到過那像老鼠似的某樣東西,就把你的手拿開。」生物學家提醒道,「它會對老鼠的外形、氣味兒、聲音起反應。」
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攔截下飛船。一旦飛船到達地球,地球上的生物學家能察覺到這情況嗎?要不了多久,一種新的老鼠就會出現,不過很有可能會被解釋為基因變異。沒有特定的知識背景,誰能將它們和飛船從林間空地上帶回來的樣本聯繫起來?
在燈光的照射下,老鼠停止了前進,焦躁不安地原地亂轉。獵犬顫動著,發出嗚嗚的聲音。馬琳拉著它們,直到老鼠重新開始行進,他才放出了獵犬。
太陽落山前一個小時,馬琳喚回了獵犬,強制它們睡了一會兒。然後在夜色降臨后喚醒了它們,帶它們到田地里。獵犬們的腳步都有些不穩了,但老鼠的氣味刺|激了它們,它們再次躍躍欲試,雖然行動速度不如之前了。
他更加專註地再次瞄準,開火。子彈尖嘯著從槍口|射出,擊中了動物的前掌。那動物被彈到空中,接著摔在地上,被燒焦了,沒命了。
馬琳繞著倉庫走了一圈。這是殖民世界上常見的初期建築,沒什麼美感,但足夠堅固。混凝土地板,加固了的足有英尺厚的牆面和同樣經過了加固的天花板,整棟建築都以一種分子式水泥黏合,氣密性幾近完美。有兩扇門,沒窗戶,這些嚙齒動物本該進不來的。
老虎開始發生變化了,但外形依然,仍舊是兇猛的大型捕殺者模樣。然而,隨著獵殺的進行,馬琳發現了一個讓人驚訝的事實——老虎內部的器官結構變得越來越不成熟。
哈夫納站了起來:「一旦你準備好了,技術員會就挖掘機的操作對你進行考核。記得出發之前通知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