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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還有蛾摩拉-(1967)-Aye,and Gomorrah

沒錯,還有蛾摩拉-(1967)-Aye,and Gomorrah

所以現在我知道她知道我是太空仔這事了。我思忖著:接下來我們會如何演繹這個普魯斯特式的故事呢?
波咧著嘴笑道:「你可別忘了,這是穆斯林國家。不過沿著那條花之徑一直走,就能在盡頭看到不少小酒吧,清一色地配著綠門和大理石吧台。你在那兒大約花上15里拉就能買到一升啤酒。那裡到處都是賣油炸蟲子,還有豬內臟三明治的小攤……」
「多爾瑪德斯。就是用葡萄葉包著米飯和松子。」
德拉尼的其他小說還包括1967年星雲獎獲獎長篇《愛因斯坦交集》(The Einstein Intersection)、《達爾格林》(Dhalgren),還有劍與魔法系列小說《重返奈維尤恩》(Return to Nev。他的小說《達爾格林》讓他超越了邪典偶像這一範疇,該書銷量接近一百萬冊,還使得科幻小說團體兩極分化;其語言是典型的新浪潮風格。近年,德拉尼出版了一本故事宏大、野心超凡的長篇小說,名為《穿行蜘蛛巢穴之谷》(Through the Valley of the Nest of Spiders, 2012),記錄了一群男同的生活。這部小說著眼于近代未來,並再度闡釋了自身寫作生涯中所致力於展現的內容,以及在《達爾格林》的字裡行間展現出的野心和成|人|文學跡象。在非虛構文學方面,德拉尼關於科幻小說的著作《寶石鉸鏈下巴》(The Jewel-Hinged Jaw, 1977)至今仍在新一代的作者和讀者間擁有巨大的影響力。
「你又沒什麼東西可以把我買下來。」
所以我們搭上一輛巴士,穿過帕薩迪納,沿著單行道一路駛向加爾維斯頓。本來我們打算一直坐車到墨西哥灣,但盧發現了一對開著皮卡的夫婦——
一切在憤怒中落下帷幕。
我們沿著美第奇街賽跑,波、盧還有米斯在圍欄一側,凱莉和我在另一側,隔著那些欄杆做鬼臉,大聲嬉鬧,凌晨兩點的盧森堡公園傳出陣陣鬨笑。我們翻出公園,一路走到聖敘爾比斯教堂前的廣場,波在那兒試著把我推進廣場上的噴泉里。
「怪胎。」
一位皮膚白皙、金髮碧眼的男人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微笑著說:「太空仔,你們難道不覺得……自己該離開這兒嗎?」
「好吧。」我說,站了起來。
「我才沒盯著你傻看。」我怒不可遏地說。
我們走到公園門口,她停下了,我們在那裡站了一會兒,時間久得足夠讓一陣微風從草叢裡發生又平息。「我……」她猶疑不決,用手在大衣袋子里指了指,甚至都沒有抽出手來,「我住在那邊。」
伊斯坦布爾又迎來一陣瓢潑大雨。我正低頭看著地面,細小的水滴沿著衣領滴落下來。
「繼續說。」
「這倒是沒錯。」她的眼睛瞟向地面。我瞥了她一眼,猜測著她隱藏的想法,發現她藏起的是一個微笑。「你有著輝煌自在的生活,還有我們。」她抬起頭,臉上帶著紅暈,「你在宇宙中旋轉,而這旋轉的世界在你腳下,你從這片土地踏上另一片土地,而我們……」她左右甩著頭,一頭黑髮在她的大衣肩上捲曲又鬆開。「我們的生活日復一日,枯燥無味,無可奈何地被重力束縛著,崇拜著你們!」她又把目光投向了我,「你要說我是性變態?沒錯!我愛上了一堆自由落體時的屍體!」她突然縮起了肩膀。「我不想讓自己有自由落體性倒錯的情結。」
1967年,《沒錯,還有蛾摩拉》首次面世,收錄在哈蘭·埃里森編纂的著名選集《危險影像》中。在埃里森為這篇故事撰寫的引言中,他指出,德拉尼的故事近似於「那些陳詞濫調的臆想小說,可又有著大胆且引人入勝的巧妙敘事……科幻小說往往採用難度較低的敘述手法,而他卻為此帶來了一股新氣象」。《沒錯,還有蛾摩拉》仍是一篇真正稱得上突破性的故事,它讓科幻小說中那些充滿傳奇色彩的宇航員變得不再神秘,也創造了一個更為真實與奇詭的現實世界,read.99csw•com這點與小詹姆斯·提普奇所著的《我醒來發現自己在寒冷的山坡上》中對其他科幻小說所做的比喻尤為相似。
她深吸一口氣。「事實上嘛,這兩個方案我都會提議。」她突然搖了搖頭,「你想要什麼?!」
「不好意思。」
「說西班牙語的怪胎。」她也用西班牙語回應我,微笑著拍了拍掛在我皮帶扣上那個嵌著寶石的旭日型掛墜,「不好意思,但你身上沒有……會對我有用的東西。真是不幸,你看起來之前像是個女人,我說的對嗎?我也喜歡女人……」
我穿過許多狹窄的街道,周圍是濕漉漉的驢子和駱駝,還有戴面紗的女人;接著我走進一條寬闊得多的大街,大馬路上開著巴士,街邊放著垃圾桶,西裝革履的男人們步履匆匆。
「難道不是一起走嗎?」米斯質問她,「我還以為會集體行動的。」
「你的愛是不是被幼稚和暴力取代了?不過我想這也是吸引人的一點。沒錯,我知道你還是個幼稚鬼。」
她搖了搖頭,輕聲笑著。接著她躺了下來,把頭枕在我坐過的地方,那裡現在還皺巴巴的。「你還是打算堅持誤會我嗎?那是太空仔們常去的地方。等你走了之後,我會和我的朋友們見個面,談談……那個剛剛離開的漂亮傢伙。我想你或許會在那兒找到……你認識的人。」
「因為我——」
「請問這裡是聖艾琳神殿嗎?」她的英語有著非常可愛的口音,「我把自己的導遊手冊忘在家裡了。」
雨已經停了,我們搭上渡輪,一路來到金角灣。凱莉立刻問別人塔克西姆廣場和伊斯蒂赫拉大道在哪裡,別人卻把她帶到了一輛多姆斯邊上,我們才發現,原來多姆斯就是共乘小巴,不過它只開往一個地方,沿途會搭上很多很多人,還很便宜。
我連滾帶爬地衝出了門廊。
「男的,」我說,「這又無所謂。」
「為什麼?」
凱莉把玻璃茶杯放到吧台上:「你們從塔克西姆廣場走到伊斯蒂赫拉大道,直到看見那些花為止?你怎麼不說那兒就是怪胎們的聚集地呢,嗯?」如果凱莉臉上有一絲微笑,那這話題也就這麼過去了,但她卻一臉嚴肅。
「我是土耳其人,」她說,「不是希臘人,也不是什麼剛上大學的新生。我在這兒的大學讀的是藝術史專業,而且已經畢業了。前面撒的那些小謊是在陌生人前保護自尊的策略……你要問為什麼?因為我有時覺得自己的自尊太脆弱了。」這是她的策略之一。
德拉尼於2002年進駐科幻與奇幻小說名人堂。從2001年1月直到最近退休為止,他都在坦普爾大學擔任創意寫作專業的研究生導師。2010年,他在加州大學河濱分校舉辦的伊頓科幻學術大會上榮獲第三屆J.勞埃德·伊頓科幻小說終身成就獎。2013年,美國科幻和奇幻作家協會為他頒發了第三十座大師獎。
「你住在哪兒?」
「但他們就是從那些性症在青春期就徹底退化了的孩子中把我們選出來的。」
我說:「如果你每對太空仔說一次這樣的話,我就對你吐一口唾沫,那你早就被淹死了。」
那是渴望,長久的渴望。
「那我這次猜對了。」她點了點頭,「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太空仔專家。你發現了嗎?我猜那是因為我們不得不那樣。」她用那雙圓圓的黑眼睛盯著我,末了猛地眨了眨眼睛。「你本來會成為一個健全的男人。但你現在成了太空仔,在火星上建造節水裝置,在木衛三為採礦計算機編程,在月球檢修通信轉接塔。而你身上的變化……」我發現只有怪胎們在說「變化」這個詞時帶有深深的迷戀與惋惜。「你肯定會想,他們本來可以發現一些別的方法。可以用別的技術而不是閹割你,把你變成一個連雌雄同體的生物都不如的人,變成那樣的……」
「你有沒有注意到怪胎對它敬而遠之?我是說酒,不是說那些……豬內臟。」
我抓著她的手腕。「你!」我放低聲音,用西班牙語問道,「你是怪胎嗎?」
「你不會為此付我錢的。」我反駁她,「你不會的,對吧?」
「你要亞力酒、烏佐茴香酒還是保樂綠茴香酒?你可以自己選。不過我或許會從同一個瓶子里倒出來。」她把玻璃杯列在桌上,然後打開了一個齊腰高的柜子,原來是個冰箱。她站了起來,手上托著一碟誘人的點心:有水果布丁、土耳其軟糖,還有燜肉。
我們又上路了。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立刻停住不說了,好像我打了她一下。她看了看附近有沒有人,隨後輕輕抬起手,輕柔地放在我的手上。

「我們有你們啊。」我說。
凱莉突然覺察到我們周圍有些異樣,她找了個垃圾桶作掩read•99csw.com護,一路小跑進了街頭小便池,用力敲牆。有5個男人立刻從裏面跑了出來。可就算大型的小便池也只能裝得下4個人。
然後又上路了。
盧去阿塔圖克大橋眺望新城區的景色。波打算去搞明白那個「填充腦袋」究竟是什麼。米斯發現自己只要花15美分就能去亞洲,折算下來才一里拉50庫魯什,便決定去亞洲玩一圈。
「畢竟這是個人口|爆炸的時代,」我說,「他們想方設法削減孩子的數量,將其控制在過去的水平,尤其針對那些畸形的孩子。」
「一切會如你所願的。至於我嘛,我學習、閱讀、繪畫,與朋友們談天說地,」她走向床邊,坐在地板上,挨著我的靴子,「去去劇院,看著街邊與我擦身而過的太空仔,直到有一個人回應我的目光,我也是孤獨的。」她把頭枕在我的膝蓋上:「我想要的東西,而你」——她突然停住不說了,這一分鐘里,我們都靜默不動——「卻不是那個能給我的人。」
但那些故事只緩和了氣氛,並沒有消弭矛盾。就連米斯都知道現在我們會分頭度過這一天了。
「當然,我之前看到過這樣的人。」盧說,「在里約熱內盧有很多。」
可米斯已經扯開嗓子嚷嚷了:「嘿,快點!我們走吧?」隨後便帶頭動身。
「這又沒法證明他們不是怪胎!」
「抱歉啊,我也是個遊客。」
「噢。」她微笑著說,「我是希臘人,看你皮膚這麼黑,我想你或許是土耳其本地的。」
我走向門口。

通向二樓的樓梯平台上方掛著一幅阿塔圖克的肖像。她的房間在二樓。「等我下,我找一下鑰匙……」
「這是什麼?」
「他們本來可以造個防護罩,也可以做更多關於生物體調節的研究……」
「他們把我的支票都扣在了事務長的辦公室里,」凱莉解釋道,「我徹底成了個窮光蛋,感覺那個事務長就是在針對我,」然後她聳了聳肩:「雖然我不是很想那麼做,可還是打算找個有錢的怪胎下手,然後再裝出一副和善的樣子。」凱莉又喝起了茶,隨後她才意識到氣氛變得有多安靜。「啊,得了吧,喂!你再這麼盯著我看,我就動手把你那從青春期就開始精細調養的身子里每根骨頭都打斷。嘿!說你呢!」她原來是在和我說話,「別用那種『我就是比你純潔』的眼神看著我,弄得好像你從來沒和怪胎上過床似的。」
「還有很多別的人也是,」她走進房間,把著門說,「我們只是表現得更明顯而已。」
「該死的,」盧說,「都沒人告訴過我該去哪裡找怪胎。我只能走到街上,那些怪胎嗅到我的氣味兒,就知道我來了。我可沒法一個人在皮卡迪利大街上找到他們。這裏除了茶就沒別的了?在哪兒能找到酒喝?」
「得了吧。他們不過是一對兒待人和善又有點愚蠢的鄉下孩子。」
「這倒是個不錯的解決方法。」我咧嘴笑著,把手放在自己的胯部,「要是這樣就好了。」說罷撓了兩下。我永遠都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太空仔這麼做就是下流的表現。
她把視線扭向別處:「我不想成為一個怪胎。這樣說行了嗎?」
「你難道真的還沒理解嗎?我只是不想讓自己『購買』你!」

我感覺有點不自在:「沒錯。」我把手插|進兜里,在靴子里來回動著腳趾,舌尖舔著左側從后數的第三顆臼齒——把你不自在的時候會做的動作都做了一遍。有個怪胎曾經告訴我,你看起來不自在的時候讓人很興奮。「沒錯,我是個太空仔。」但我這話語氣太尖厲,聲音太響,讓她微微一驚。
她沉吟半晌,說道:「我覺得他們就是對我們這樣性症退化的人魂牽夢縈。或許這是正確的解決辦法。沒有性生活,你真的不覺得遺憾嗎?」
「我付不起錢。」她緊了緊垂落在臀部的雨衣,臉蛋長得真是漂亮極了。「我很想給你。」她聳了聳肩,微笑道:「可我……只是個窮學生,並不富裕。如果你打算就這麼轉身離開,我心裏也不會有芥蒂的,只會感到難過罷了。」
「因為你無法對我產生渴望,所以我才想要你。這就是樂趣所在。如果有人真的……對我們產生了性衝動,那被嚇跑的倒會是我們。我在想,在你之前有多少人被創造https://read.99csw.com出來了。我們是戀屍癖。因為你們現在開始前往太空,我肯定盜挖墳墓這行已經沒落了。可你不能理解這點……」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你能理解的話,那我現在就不會用鞋底一邊摩擦落葉,一邊盤算著自己該從誰那兒借60里拉了。」她跨過一節樹根,那虯結的根把人行道都頂裂了。「順帶說一句,那是伊斯坦布爾現在的行情價。」
這又是另一個策略。微風吹過公園裡最大的那棵柏樹,弄皺了地上的積水。我問自己,你為什麼不管怎樣都想要那筆該死的錢?
那是火星和月球的景色!她房間里的畫架上繃著塊1.8米長的帆布,畫的是環形山上的日出,陽光在山沿上閃耀著。牆上釘著月球觀察者號原版照片的複印件,還有國際宇航員部隊里每個英俊軍官的照片。
「媽的!」米斯罵道:「雙子座飛行控制器——你說這是一切的起點?求你了,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他們本應該發現另外一種方法的。」現在她把兩隻手都插|進兜里了。
「你現在多大?23歲還是24歲?」
「不!」
她對我解釋說,天然氣主管道之前在這條街上爆炸過,火焰太過迅速而又灼|熱,噴涌的火舌一直躥到碼頭。雖然這場火災幾分鐘內就被撲滅了,沒有建築倒塌,卻空余燒焦的商店招牌在雨中泛著水光。「這裏算是個藝術家和學生的聚集區。」我們走過鵝卵石鋪就的路,她說,「尤里·帕夏,14號。如果你下次再來伊斯坦布爾,可能會用得上。」她的門上布滿了黑色的水垢,門邊水溝里浮著一層厚厚的垃圾。
那天早晨的伊斯坦布爾下著雨。
「最後我們把他倆暴揍了一頓!」波為這個故事收了個尾,「我們在一條小路上動的手,然後回到了城裡。」
Xpistos——譯
「你想和我一起走?」
波用笑聲打破尷尬:「我說,上次我在伊斯坦布爾的時候大概還是我加入這支小隊一年前吧。我還記得我們從塔克西姆廣場出來,沿著伊斯蒂赫拉大道一直走,經過許多廉價電影院,突然發現了一條擺滿鮮花的小徑。在我們前面是兩個太空仔。那兒是個集市,他們又往裡走了一段路,買了魚,隨後走進一個天井,裏面賣橘子、糖果、海膽和捲心菜。但在攤位前總是擺著花。不管怎麼樣,我們注意到那兩個太空仔身上有點有趣的地方:他們很完美,有著一頭修剪精緻的髮型。但這印象僅僅維持到我們聽見他們說的話為止——他們只是一對普通男女,把自己打扮得像太空仔那樣去試著勾搭怪胎!嗬!你能想象嗎?兩個痴迷怪胎的酷兒!」
「你住的地方離這裏多遠?」我問,「還有,現在土耳其的行情價用里拉算是多少?」那又是一個問題了。

「不願放棄自己的自尊心。你們每個怪胎都不想!」
「你沒有對自己反常的性癖做出選擇,因為你根本就不反常。這一切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正是因此才愛著你啊,太空仔。我的愛始於對愛的恐懼。這還挺美的吧?一個性倒錯者有時用無法實現愛的東西來代替『平常』的愛:同性戀者用鏡子,戀物癖者選擇鞋、手錶或者女性束身衣。那些有著自由落體性癖的……」
她向後挪了挪,坐在了大衣的下擺上。她還沒把那件大衣脫掉。
隨後我找到了花之徑,也找到了凱莉、盧、波,還有米斯。我見到凱莉的時候她在買啤酒,所以我們最後都喝醉了,還吃了炸魚、炸蛤蜊和炸香腸,凱莉攥著錢四處揮舞,說著:「你應該見見他!看看我讓他經受了什麼,你應該去見識下的!這兒的現價是八里拉,他給了我整整一百五十里拉!」說完,她又喝了更多酒。
「你知道,」她任由自己身上的雨衣敞著——「你和其他人不一樣。至少你還想著去了解這些事情。」
我轉身怒氣沖沖地對著她:「怪胎經常聚在那兒對嗎?聽著,我不需要錢!我說過,你給我任何東西都可以!我才不要——」
「沒錯,他們本來是應該發現別的方法。寶貝,你要知道,在電離層上方,如果你想去任何地方——比如說月球、火星,或者木星的衛星上做點事兒,而又得在那待超過24小時的話,你肯定會想要做點什麼來保護自己,因為那兒的輻射太多,你那珍貴的性腺都沒法正常工作了。」
她的腦袋枕在我腿上,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她用細若遊絲的聲音說:「你難道不覺得你……應該走了嗎?」
「多爾瑪德斯,這個詞源自土耳其語中的『dolmush』,都是填充的意思。」她把托盤放在玻璃杯旁,說道,「坐吧。」
「你們在這兒都有什麼計劃?」https://read.99csw.com凱莉問。
我們終於又等到一輛巴士,它載著我們隆隆地駛過布朗斯維爾,穿過美墨邊境,來到了馬塔莫羅斯。我們踩著搖搖晃晃的步子,踏上了半是黃土半是焦土的地面。這裏到處都是墨西哥人和雞,還有得克薩斯灣的捕蝦人,他們的氣味聞起來最糟糕,而論叫喊聲要屬我們的最響。一群妓|女出來迎接那些捕蝦人,我數了數,一共有43個。我們在巴士站打碎了兩扇窗子,周圍的人哄堂大笑。那些捕蝦人說他們不會給我們買東西吃,可如果我們想的話,倒是能給我們弄點喝的,因為這是捕蝦人間流傳下來的習俗。可我們對他們的話報以大喊大叫,然後又打碎了另一扇窗。隨後我躺在電報局的台階上唱著歌,一個嘴唇漆黑的女人彎下腰,把手放在我的臉頰上。「你真可愛。」她那毛糙的頭髮向前垂落下來,「可是他們圍在你身邊看著呢,這就佔用了他們的時間。不幸的是,他們的時間關乎到我們收益的多寡。太空仔,你難道不覺得……你們該走了?」
她桌子的一角堆滿了那些關於太空仔的照片雜誌,在全球大多數的報刊亭都能買到。我曾經的確聽別人說過,這些雜誌是專門印給那些具有冒險精神的高中生看的。她也收藏了幾張他們從未見過的丹麥人的照片,還有一架子藝術書籍和藝術史方面的書。在那上面是整整一排平價紙質封面的太空歌劇書,那排書有差不多1.8米那麼長,裏面有第12期《空間站的罪惡》《火箭搜救》,還有《殘酷軌道》。
「這裏挺令人生厭的,還是說本來就是這樣!」米斯大聲喊道,「快點!出發了!」
我站在那裡,以為她過會兒會給我報個價,可她卻什麼都沒說。
「另外……」她雙臂抱胸,抵在膝蓋上,「在紐約有個地方,你或許能在那兒找到你苦苦尋覓的東西,那裡叫『花之徑』——」
我走出了房門。
「你沒有慾望,當然不會懂。」
我把手抽了回來:「那樣的什麼?」
接著我們來到了休斯敦。
「我也不太喜歡這個說法。你最好再想想。」
(美國)塞繆爾·R.德拉尼 Samuel R.Delany——著
「行,」我說,「走吧。」
「別這樣,」她重複道,「別撓了!你真是個幼稚的傢伙。」
他們打算開往南方,而且車上還有個嬰兒,所以我們在皮卡車廂里忍受了整整250英里的風吹日晒。
「你會給我什麼?我的確想要點東西,」我說,「這就是我來這兒的目的。我很孤獨。或許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孤獨到什麼地步,自己現在還不清楚。」
塞繆爾·R.德拉尼(1942—— )影響廣泛,常被視為美國先鋒派作家,並與新浪潮運動聯繫密切。他最廣為人知的是他所著的臆想小說,但也寫過一些關於性的重要論述,包括《副文學中酷兒思潮與政策的一瞥》(Shorter Views:Queer Thoughts and the Politics of the Paraliterary, 2000)。德拉尼曾與國家圖書獎得主、詩人瑪麗蓮·哈克結婚,兩人生有一女。哈克的詩歌對他的早期小說影響很大,這在他1966年榮獲星雲獎的小說《巴別塔17號》(Babel——17)中尤為明顯。
「當然。」
我踩著潮濕的瀝青地面,向她慢慢走去。她站在一個又小又空曠的寺廟拱頂下方。我經過她身邊時,她走進庭院,站在那些大炮中間。
「我倒是想那樣。」
有些人會盯著太空仔看,有些不會。有的人16歲從訓練學校出來后不到一周,不管盯不盯著他們,都能分辨出他們是不是太空仔。我那時正走在公園裡,她盯著我,被我抓了個現行。她發現我正在看著她,便把目光投向別處。
「你該不是想為我籌款吧?」我問,「還是想讓他們在門外排隊站好,等別人完事後輪到他們?」
「那些怪胎選擇鬆弛、搖晃的肉塊。」她又用尖銳的目光看著我。
我們坐在軍營里的雜貨商店裡,用梨形的玻璃杯喝著茶,目光越過窗外的博斯普魯斯海峽。王子群島就像一堆堆垃圾山一樣落在這個滿是高塔的城市前。
「沒錯。」她點了點頭,「我們還在以自己的方式與新清教徒對20世紀性解放的態度做鬥爭呢。」
「為什麼?」
「噢,」我說,「噢,原來那是太空仔聚集地。好吧,謝謝你。」
我們又上路了。
我停下了腳步。
我們想法子在日落前回到了休斯敦。
「你真是個幼稚的傢伙,」她說,「我愛你。」
我們降落在了巴黎。
「23歲,」我條件反射地撒了個謊。其https://read.99csw.com實我已經25歲了,但他們覺得你越年輕,給你的錢就會越多。但我根本不想要她那該死的錢……
「你們在天上的其他行星和其他設施上為政府做好事,我們很高興能載你們一程,太空仔。」
「我是土生土長的美國印第安人。」我點頭說道,她朝我行了個禮。
「再說一遍那名字?」
又開始了。
「噢,是嗎?那怪胎們呢?」
我看著他搭在我藍色制服上的手,用法語問他:「你是個怪胎嗎?」
「你說這話惹不到我。」
「怎麼了?」
他揚起眉毛,隨後搖了搖頭:「不,我不是。對我來說,挺遺憾的。你看起來之前可能是個男的,但現在嘛……」他微微一笑。「現在你沒有我能用得上的東西。那些警察,」他朝街對面努了努嘴,我第一次注意到法國的憲兵隊,「他們都沒來煩我們。你們嘛,儘管是群陌生人……」
「給我點東西,」我說,「隨便什麼都行——不一定要值60里拉。只要是你喜歡的,或者對你有意義的東西都可以。」
「這話聽起來總感覺有點說過頭了。」
我心算著:「越是往東,東西的價格果然就越便宜。」
「感覺舒服嗎?你能等我一會兒嗎?有幾個我的朋友在樓下大廳里,我想抽點時間和他們見一面。」她眨了眨眼,「他們也愛太空仔。」
我們又順著話茬說了一堆緩和氣氛的故事,最後以一個怪胎說的話作結,之前有些太空仔想盡法子和他上床:「我一生所求無他,除了太空仔,就是好好打一架……」
「你覺得他們是怪胎嗎?」盧對我挑了挑眉毛,問道,「我敢打賭他們就是,只是在等著我們勾引他們呢。」
「你這堆爛肉,滾回月球去吧。」她閉上雙眼,「在火星上空旋轉著也行。木星周圍環繞著幾顆衛星,你或許能在那裡做點好事。先去太空,回來的時候最好去別的城市。」
我轉身穿過橋頭混亂的車流,走過老城區潮濕的城牆,頭頂是有軌電車的電線。總有些時候,就連大喊大叫也無法填補內心的空虛。總有些時候,你必須獨自行走,因為孑然一身太過傷人。
德拉尼在科幻領域的影響力還不局限於此。他獲得了數次星雲獎。1986年,班塔姆出版社(Bantam)甚至出版了一本厚達425頁的德拉尼作品集,標題就叫《星雲獎獲獎小說全集》。每一版《諾頓非裔美國作家文學選集》(The Norton Anthology of African American Literature)都將他的《亞特蘭蒂斯:型號1924》(Atlantis:Model 1924)收錄其中。他也寫過兩期《神奇女俠》(Wonder Woman)的漫畫腳本,包括著名(或許也是評價極差)的《女性解放》(Women's Lib)那一期。他還著有漫畫小說《帝國》(Empire)和漫畫回憶錄《麵包與酒》(Bread and Wine)。德拉尼也在影響廣泛的號角科幻與奇幻寫作工坊授過課,他的學生包括奧克塔維亞·E.巴特勒和金·斯坦利·羅賓遜。德拉尼於1984年寫就的小說《瘟疫與嘉年華的故事》(The Tale of Plagues and Carnivals)作為附錄收錄於1985年出版的《逃離奈維尤恩》(Flight from Nevgues)中,按照傑弗里·塔克的說法,這本書是「美國主流出版社出版的第一本著眼于艾滋的長篇小說」。
「你是不是誰都不信?」
「原來如此。我剛開始在伊斯坦布爾的大學就讀。你的這身制服嘛,告訴我你是個——」她頓了頓,一切推測立刻有了答案——「太空仔。」
我坐在用工作室的沙發改造成的床上,感覺到了緞子下方糖凝膠床墊那像液體般強烈的複原力。他們之所以想到發明這個,是因為躺在上面的感覺和自由落體時非常接近。
「許多藝術家和各領域的專業人士都是怪胎。」我說,試著和她絮叨幾句。
「別這樣!」她怒氣沖沖地說,走到一邊。
「我覺得這一切本身就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她擦去臉上滴下的水珠。我有那麼一會兒在盯著水流下的紋路。我看得太仔細,連她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了。「他們改變了你,把你變成了太空仔,這是件不怎麼開心的事。如果他們沒有這麼做,那我們……如果太空仔從來沒有出現過,那我們就不會……成為我們現在的樣子。你一開始是男的還是女的?」
這次來到了伊斯坦布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