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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腦-(1989)-The Brains of Rats

鼠腦-(1989)-The Brains of Rats

「我非常有禮貌。人群擁擠時,我會讓到一旁,讓別人先走。」
其實,我想贏,我非常想贏。我想運用我的勝利力量,讓他一頭栽進攔網裡,栽在水泥地上,永遠沉在裏面。
第一個獲獎者來到演講台,開始讀一個故事,講述了一個富有的女旅行者和一個貧窮的墨西哥女傭之間的承諾。剛讀了兩段,就被一種雜訊打斷。那是一種沉悶的咚咚聲,持續了半分鐘,停了一下,又響個不停。雜訊來自舞台上方的玻璃教學廚房。白帽廚師正在敲打一塊肉,對下面的場景渾然不覺。顯然他聽不到。
他對女人有一種特殊的態度。他不喜歡那些和他一樣聰明的女人。他不尊重那些智力遜於他的女人。然而,他愛|女|人,他喜歡掌控女人,他尤其喜歡那些沒有主見的女人。我有時和他一起打網球。如果我打偏了,我會道歉。如果我打得不夠好,我會道歉。我想讓他高興,每次和他對打都是我輸。我怕贏,怕他會生氣,怕他會怒氣沖沖。他的脾氣非常暴戾。

我的朋友說,身為一個男人,最棒的是有一根陰|莖。這讓我想起一個病人,一個患糖尿病的中年男子。他每天注射兩次胰島素,對飲食很謹慎,但他仍然承受著糖尿病的嚴重後果。對他來說,最悲哀的是,他居然喪失了性能力。

她的老闆打了她。他把她推撞在檔案柜上,踢得她滿地亂爬。她哭喊著求饒,但他不停地踢她。她為他工作了十年。以前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
這些人的染色體結構正常,有22對常染色體和1對男性染色體。1431年,19歲的聖女貞德被教會判定為女巫,處以火刑。她很可能就是一名睾丸女性化的男性。
「他把我翻過身,讓我跪著,翹起屁股。他抓住我的胳膊,想要進入我的身體。我很乾、很疼。儘管很痛苦,我還是讓他插入,因為我想感受一下,我想知道,和男人做|愛到底是什麼感覺,我不想讓他失望。
「一個結過婚的女人,男人們知道她懂一些門道。她不是軟弱可欺的。她擺脫過一個男人,就可以再拋棄一個。他們會尊重她。」
生物學家P博士,是一位丈夫、一位父親,曾經主持過一個非常著名的研究項目。他感到疑惑,自己的行為有多少是受自己的主觀意識支配的,又有多少是受體內不可控的化學物質涌流,流經突觸的生物電流——在受孕后60天後,就已經在神經網路中烙印下男性觀念——支配的。他不想削弱自己作為科學家、作為男人的力量,他努力與自己的衝動做鬥爭,但他對女性生活方式的匆匆一瞥,令他無法忘懷。他的妻子和女兒之間的紐帶,有時會讓他淌下眼淚。想起妻子把孩子放在肚子里九個月,然後從雙腿之間的縫隙里推出來,這幅場景,深深震撼著他,彷彿是一個強有力的催眠暗示,彷彿是一種甜美純粹的存在,沒有這種存在的滋養,他的生命就會枯萎。
有一回,我接待過一個病人,他的陰|莖不時滴落一些渾濁液體,已經疼了好幾天,頻繁清洗,吃藥店買來的藥片,都沒能緩解疼痛。大約十天之前,他在出差時嫖了一次娼。我問他是否有快|感。他說,男人嫖妓是理所當然的。
在我和第一任妻子結婚的那一年,一個夏日,我們倆離開了主路,逛進山裡去閑坐。我和她分別坐在一條土路的兩旁。山坡上散落著大塊花崗岩,周圍是山楊和一些孤獨的松樹。天空深藍,美得讓人忘了呼吸。空氣清新。
我有一個女兒。我娶了一個肌肉發達的金髮女人。我們生活在一個開明的時代。但我每天都在想,到底誰是男人、誰是女人,誰是丈夫、誰是妻子。我對我們的選擇充滿困惑,我的思路混亂不清。尤其是現在,我能夠讓地球上出生的每一個孩子,都發育成男孩。
「在街上,我仍然感到興奮。我內心的亢奮並沒有得到緩解,我需要釋放。走著走著,我感覺自己像一個徘徊遊盪的男人,又像一個情慾難耐的女人。我覺得,我更喜歡成為後者,因為我想讓別人來蹂躪我,我想讓別人來掌控我。


決定性別的基因,位於第23對染色體上,由1對相對較短的有限核酸序列構成,分別位於X和Y染色體。人類和絕大多數生物的性別決定基因已被測繪完畢,並進行過跨物種比較。黃蜂、海龜和牛等不同物種的性別決定基因都非常相似。研究人員最近發現,一種印度毒蛇紋蛇與人類在物種進化樹上分離的時間點,是數百萬年前,而雄蛇有一段基因序列,與人類男性的基因序列幾乎完全相同。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甚至有點同情他。但同時,我也欽佩他的決心。」
多年來我一直是一個女權主義者。我的第一任妻子舉辦女權聚會的時候,我就待在隔壁房間。我非常支持她。我和她一起慶祝瓦萊麗的《消滅男人宣言》得以出版。姐妹們摘錄瓦萊麗的話語,做成一個幻燈片秀,在東海岸附近巡迴放映。我為放映錄製了一個男聲背景,不停地念叨著:我是一坨屎,一坨卑微又可憐的屎。
阿古——譯
當一個受感染雌性懷孕時,病毒會迅速穿過胎盤,感染髮育中的胎兒細胞。如果病毒攜帶著X基因,胎兒就會發育成雌性;如果病毒攜帶著Y染色體,胎兒則會發育成雄性。在老鼠和兔子實驗中,我們已經能培育出發育完整的雄性或雌性動物。類人猿實驗也同樣取得了成功。但是,現在就下結論,說我們有能力對人類做同樣的事情,還為時過早。
「什麼病?」他問。

她撿起石頭向我扔來,大聲爭辯著。有些石頭非常大,伸展開五指剛好能握住的那種大石頭。石頭掉落在我身旁,在路基上拍起一團團灰塵。她在爭辯我們倆必須結婚的理由。
「極有可能是那個妓|女傳染給你的。」
他慢慢點了點頭:「read•99csw.com我的妻子,她非常亢奮。」
「他是個身材魁梧的黑人,身上一股酒味。我挨著車門坐著,雙眼直盯著擋風玻璃,盡量遠離他。他問我住在哪裡。我說我無家可歸。他咕噥著,開上一個陡峭的山坡,接著又開過幾個小山頭。他把汽車開進了一個公寓的地下室。『這是我一個女性朋友的住處。』他說。我跟著他上了幾段樓梯,沿著一條走廊走到一間公寓門口。我的下身硬了,我有點驚恐,但下定了決心。一路走來,他一直都沒碰過我。
(美國)邁克爾·布魯姆林 Michael Blumlein——著
之後,這個男人去世了,而凱特琳繼續待在雅典。受他的熏陶,她獲得了很多學識,自己也成了一名學者。她繼續學習,隨著時間推移,她的淵博學識,享譽整個歐洲。她繼續偽裝成一個男人。
「一種傳染病,」我說,「一種性病。通過性接觸傳播。」
我叫她不要再扔了。她氣急敗壞,因為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尊重。因為我一直不讓她如願。因為她正在做一份男人乾的工作,清理船艙,剷除銹斑和塵垢,但別人還是把她當作女人看待。而她希望別人把她當作男人,她希望像男人一樣強勢,又臟又硬。她想在酒吧里抽煙、喝酒、打檯球。她想在酒吧里表現得像個男人,大聲嚷嚷,無所畏懼。她不但想像男人一樣粗魯,還想看起來很時髦,想穿上性感衣服,想穿上緊身衣褲。她希望男人們能被她吸引,她希望男人們看到她會扭過頭去皺起眉頭。她想擁有那種力量。
我承認我很困惑。一個男人可以是好鬥的、溫柔的、強勢的、有同理心的、有同情心的、喜怒無常的、忠誠的、有能力的、幽默的、慷慨的、銳利的、自私的、有權勢的、自毀的、害羞的、可恥的、強硬的、軟弱的、奸詐的、真誠的、誠實的、勇敢的、魯莽的、虛榮的、脆弱的、驕傲的。男人拚命抑制著自己的複雜本能,他的心志混亂,既攪擾著他內心的平靜,也賦予他生命的活力。

「也許很快,」我說,「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差別,就沒那麼多了。」


我問另一個朋友,身為一個男人是什麼感覺。他緊張地笑著說,這個問題太難了。好吧,我說,那你身為男人,最喜歡什麼?他支支吾吾,但我繼續追問。他說,有一個陰|莖。我點了點頭。被舔硬,放進一個溫暖的地方,達到高潮。他面露微笑,看上去很幸福。哦,上帝,他說,高潮真是太美妙了。
他的樂觀感染了我,我給他注射了睾酮。幾周后又注射了一次。但沒有任何效果。我下一回再見到他時,他手裡拿著一張剪報。
「他打開門,我們走進屋。客廳空蕩蕩的,地板上有一個錄音機,散落著一堆密紋唱片。錄音機里正播著一張唱片,快播完了。我原以為公寓里還有別人,但裏面空無一人。
她靜靜地看著我:「難道你不覺得,現在女人的機會已經到來了嗎?」

過了一段時間,她被召到羅馬,在教皇利奧四世的教廷里研究和授課,她的名聲越來越大,當教皇利奧四世於855年去世時,凱特琳當選為教皇。
我一點也不驚訝,事實上,我從一開始就猜到會有人這麼說。這讓我很生氣。那個男人是無辜的。這個女人是個傻瓜,一台自動復讀機。我真想揍她一頓,揍得她人仰馬翻,讓她付出代價。
布魯姆林以無畏的姿態,琢磨品玩著藏於人類心理結構深處的病態和扭曲——這種姿態,可能源於其醫學背景,似乎也受到頹廢派和象徵主義的影響——展現了20世紀晚期科幻小說的經典主題和典型風格,深度描繪了這種遠未撫平的世紀末惶恐。從某種意義上講,作者身為一名中產階級醫生,寫下如此怪誕的故事,無意間亦是對20世紀八九十年代中產階級生活品質的一種譴責。當然,布魯姆林的小說,經常會讓讀者聯想起小詹姆斯·提普奇式的科幻小說,試圖以粗硬的現實主義筆調,去探索離奇古怪的社會病態心理。

「什麼意思?」
他聳了聳肩:「她是個很保守的女人。她寧願完全不過性生活。醫生,要不給我注射點荷爾蒙吧。我又能損失什麼呢?」
作家邁克爾·麥克道爾對《鼠腦》做過一番敏銳簡介:「布魯姆林偶爾寫就的科幻小說,展現出了一個令人不安的奇怪未來世界。與這幅圖景最接近的,可能是費里尼用怪異的程式化電影語言展現的過去歷史,相似之處不在於兩幅圖景中的細節都被展現得正確無誤,而純粹在於布魯姆林的未來畫面和費里尼的歷史畫面一樣,都被展現得充滿歧異,無法辨認……在小說中被逼真描述的未來病態心理,突然就無縫對接進了現代文明的病理之中。」
那是一個豪華大會堂,裏面擺滿了鋪著潔白餐布的桌子。午餐由同一幢樓里的一所烹飪學校提供。在大會堂的左邊有一間廚房。在大會堂前面舞台上方的中間層,還有一間用玻璃幕牆圍起來的廚房,在午宴舉行時,正好有一個班級正在上課。身穿白色外套的學生和一名戴著白色高帽的廚師,在玻璃幕牆前來回走動。他們的嘴唇動著,但我們在下面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從不會看輕任何人。」我說。
「值得一試,」他說,「我又能損失什麼呢?」
每隔三四個月,她會穿一次褲子。其餘時間,她都穿短裙或連衣裙。我的妻子,一個體力勞動者,只穿褲子。她是卡車司機。
我承認我很困惑。在9世紀,有一個德國女人,她的名字無人記得,姑且叫她凱特琳。她遇見並愛上了一個男人,他是一名學者。據推測,他們深愛著對方。這名男子要前往雅典學習,凱特琳陪他同行。為了能夠住在一起,她把自己偽裝成一個男人。
「只是少了乳汁。」我解開紐扣,拉開襯衫,擠出一個乳|頭,「她吮了幾下就不吸了,因為沒有乳汁。」
在體檢室里,那個男人擼著他的陰|莖,擠出大量奶油狀物質,我把它抹在一枚載玻片上。一個小時不到,實驗室告訴我,他https://read.99csw.com得了淋病。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很吃驚,也很擔心。
我的女兒是個美麗的小女孩。我想,她對性的了解,足以滿足她現在的需求。她經常在晚上玩弄自己的性器官,有時白天也會玩弄。她很高興不用再穿尿布了。她以前經常看到我的陰|莖,偶爾會觸碰它,現在她似乎已經不再在意了。
信眾們全都鬆了一口氣,紛紛說道:「感謝天主,感謝天主。」
還有一次,來了一個年輕小夥子。他穿著背心,肩膀和胳膊上肌肉發達。在一處肱二頭肌上,文著一個女人的上身和腦袋,她的巨大|乳|房從小夥子撕裂的外衣里冒了出來。在文身下面的前臂上,有三道又長又深的傷痕,滲著鮮血。我猜想,肯定是一隻大貓、山貓或美洲獅狠狠抓了他一爪。他告訴我,是他在開車時,不小心撞傷了自己。
她依偎過來:「我們喜歡這樣。」
「沒有什麼東西比男人更純潔。男孩的臉龐尤其純潔,臉頰光滑無瑕,眼睛里閃動著真摯的承諾。
有一天,一個女人來找我。她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研究重點,但不知道細節。她不知道,眨眼之間,她的種群,或者我的種群,可能就會從地球表面消失。她並不知道,但這似乎無關緊要。
一個大嗓門女人突然插到了我前面,我一聲不吭。在簽到台,我謙恭地輕聲回答。負責簽到的女人微笑著恭敬答禮。我感覺好了點,拿起准入卡,走了進去。
後來他說,我喜歡自己擁有的權威,那種微妙的優勢。我喜歡被尊重。一個男人,只要成為一個男人,就能得到尊重。當我勃起的時候,當我變得很硬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很強壯。平時被隱藏的力量,這時全都煥發出來。這時的我,似乎無所不能。
我承認自己的想法很矛盾。我對催眠術和權力關係很感興趣。多年來,我一直想成為一名女性,有一對結實的小乳|房,並戴上胸罩來助挺。我的頭髮將是齊肩的柔發。大半側自然披下,遮住耳朵;另一側則梳到腦後,露出耳朵。臉頰皮膚光滑細嫩。
我嘆了口氣:「這是因為我們知道,有一天,我們可能不會再渴望能相互依偎。」

她打了個呵欠:「這樣可能會更好。男女之間相處,肯定會變得更容易。」
我的女兒四歲。她和任何一個四歲孩子一樣珍貴。我希望她能夠有自己的選擇。我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我要為她拆掉那扇阻擋女性獲得權利的性別歧視之門。
在行醫時,我見過男人打女人,也見過女人打男人。女人們來到診所,臉頰瘀青腫脹,被愛人狠狠打了耳光。不久前,一位頗有魅力的中年女士前來求診,她鼻子滴血,胳膊瘀青,眼睛下方的顴骨隆起處,有一道傷口。她渾身顫抖個不停,嗚嗚抽泣著,語無倫次。只好由她妹妹代替她答話。
我坐在那裡,驚嘆道:「太棒了。」

一天晚上,她對我說:「我認為男人和女人是兩個不同的物種。」
「醫生,你能不能給我打一針?有沒有能讓我勃起的葯?」
邁克爾·布魯姆林(1948——)是一位美國科幻作家,他在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擔任全職醫生。他的小說包括《山脈運動》(The Movement of Mountains,1987),《X,Y》(X,Y,1993)和《治療者》(The Healer,2005)。儘管布魯姆林文學著作不多——只出版了六本小說或小說集——但他對這個領域有相當大的影響,他的第一部小說是發表于《中間地帶》雜誌的《組織切除和變異體再生:一個案例報告》(Tissue Ablation and Variant Regeneration:A Case Report,1984)。這個故事仍然是有史以來最令人震驚的野蠻政治攻擊之一。攻擊對象是羅納德·里根,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一隊醫生切除了其活體內臟,為了懲罰他任由這個世界罪惡滋生,也為了彌補那些罪惡,通過生物工程培養,把取自里根體內的消融組織,轉變成食品和其他商品,用來拯救日益貧瘠的地球。這個故事不免讓人聯想起J.G.巴拉德的「濃縮小說」,絕對能在《新世界》雜誌的新浪潮時代卷中佔有一席之地。
人類大腦的性別差異確實存在,但在過去的50萬年裡,大腦的深刻進化已使性別差異越來越模糊。我們有語言和遠見,有意識和自我意識。我們有藝術、物理和宗教。在一種男人和女人共同分享其意義的語言中,我們說,男女雖然不同,但卻平等。
「你真該看看她們的反應,」他說著,把陰|莖折成一個問號,塞進褲子里,「她們全都樂瘋了。我就像個永不滿足的孩子,醫生。她們完全跟不上我的節奏。」

他茫然地看著我,又說了一遍:「她非常亢奮。」

這兩種基因已經可通過人工手段鑒別並生產。儘管科學界並不怎麼贊同,我們的實驗室還是做了進一步研究。最近,我們設計了一種方法,把這兩種基因編進一種常見鼻病毒中。這種病毒無處不在,在人類中具有高度傳染性。它主要通過飛沫(噴嚏、咳嗽)傳播,也能通過其他體液(汗液、尿液、唾液、精|液)傳播。我們已經減弱了病毒毒性,使它對哺乳動物組織無害。它幾乎沒有引起任何免疫反應,而是在細胞內安靜休眠。它不會造成明顯的身體功能中斷。
「男人根本就不會去看,如果你仔細看,你會發現自己身體的某些部位正在消失。」
即使在今天,閱讀《鼠腦》,看著一個自我身份破碎的所謂社會精英,細細講述一個狂熱的極端想法,並堅定地計劃實施,仍然能震撼人心,令人心生惶恐。
我們女兒的一名老師九_九_藏_書,一位教會婦女對她說,信基督教的女孩不應該穿褲子。我昨晚夢見,我們下一個孩子將是個男孩。
她生氣地看著我,彷彿我是一個孩子,正在試探她的耐心底線。「你就是一個男人,男人是被拋棄的人。你已經被你所創造的世界拋棄。男人的世界,建立在其他物種的屍體之上,建立在女人們的屍體之上。」
「有時候我很溫順,」我說,「有時候我像小貓一樣害羞。」
兩年半之後,她的統治戛然而止。在一次教皇遊行中,凱特琳身著掩蓋身體輪廓的寬鬆斗篷,被眾人簇擁著,走在羅馬的街道上,突然,她蹲在地上,一陣喊叫之後,當街生下了一個孩子。不久之後,她被扔進地牢,並被流放到貧窮的北方。從那時起,所有的教皇在即位之前,必須由兩個可靠的神職人員檢查下體。他們會在一群信眾面前,把手伸進教皇候選人的長袍內,仔細摸索。
她心煩意亂:「所以你認為自己能理解身為一個女人的感受?就因為這個故事,即使你說的這一切的確發生過,你就以為自己能徹底理解女人了嗎?」
她說:「我會得到更多的尊重,一旦我們結婚,我們就可以離婚了。一個離過婚的女人會得到尊重。」
我對植入物有一點了解。那些棒狀物挺管用,但陰|莖會一直保持僵直,這一點很令人煩惱,而且如果不小心被扳彎,會造成傷害。充氣管也不可靠,有時會脹裂,其他時候卻縮不回去。我鄭重地提出了警告。
我認為他是一個掠食者,一個拚命搶佔上風的人。這種評價,可能會讓他驚訝,甚至疑惑,因為自私自利的人,往往無法正確地審視自我。有時他也會嘲諷一下自己,當然他會非常自豪自己居然能做到這一點。
「醫生,我現在可以連續做幾個小時,」他自豪地說,「六小時,八小時,只要樂意,我可以做一整晚。瞧瞧這個……」他把陰|莖彎到右邊,陰|莖僵硬地拐在那裡,幾乎碰到了大腿。他又把它彎向左邊,然後向上,然後向下,「任何位置,只要我樂意。那些女人,她們可喜歡了。」
「讓我來告訴你一個故事,」我說,「我一直都想成為一個女人,只要有機會,我就會把自己打扮成女人。但我很害怕,從來不敢把女人的衣服放在自己的公寓里,我常常借用鄰居的衣服。她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女人,比我更高大,她在晚上工作。我有她公寓的鑰匙,晚上下班之後,在她回家之前,我會偷偷溜進她的房間,仔細搜索她的抽屜。她的大部分衣服,我穿著都挺合身。她有一雙齊膝軟皮長靴,我特別喜歡。」
我曾經梳過這種髮型,並穿上深色絲|襪和高跟靴,在衣櫥鏡前擺造型。我穿的天鵝絨連衣裙是為體形嬌小的女人設計的,我第一次從頭往下套裙子時,把縫線都扯裂了。我的肩膀和胳膊很寬很大,拚命使勁,才穿進了那兩截窄小的衣袖。裙子太緊了,我幾乎動彈不了。但套上這一身,我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漂亮的尤|物。
「我發現有這樣一種手術。」他把那篇文章遞給我,「他們會在你的陰|莖里,植入一個金屬棒之類的東西,讓它變硬。也可以植入一根帶泵的管子。要做|愛時,就把它硬起來,做完了,再讓陰|莖軟下來。醫生,你覺得怎麼樣?」
我有一個朋友,他的臉龐和臉頰都很狹長,看起來好像從來不刮鬍子。他的眼睛很機敏,和我在一起時,似乎總在瞄別的地方。他的言談很膚淺,用詞卻很講究。他也並非沒有吸引力。
「我什麼都不理解。」我說,「但是,當我反思這段經歷的時候,比起自己身為男人的感受,我似乎更能貼近女人的感受。」
「他醉醺醺地一遍又一遍嘟噥著,越來越硬,越來越挺。
「有時能。但這不一樣。性高潮的感覺仍然很棒,很好,但這和勃起不一樣。一個男人就應該能勃起。」
「男人是美麗的。」我捏緊一個拳頭,「我們的身體,像大海一樣強大有力。我們的肌肉,像波浪一樣相互交織。
「就是男人走路的樣子唄。」
「我想要告訴你。我希望你能理解,這很重要。」
「你是個男人,」她不為所動,「你的外表像男人。我看過你走路,你走起路來也像個男人。」
有一種男性性器官發育異常,叫作睾丸女性化。嬰兒在出生時沒有陰|莖,睾丸隱蔽。外生殖器呈現女性特徵。這些男性被當作女性撫養長大,到了青春期也會發育出乳|房,嗓音不會變粗。但他們沒有月經,因為他們沒有子宮。他們的下體也沒有陰|毛。
檢查者宣布:「有睾丸!」
「我現在安分多了,」他解釋道,「倒不是我不想亂搞……女士們,她們似乎也並不介意我的不舉。事實上,她們似乎很喜歡我現在的狀態。但我可不想這樣,我感覺很不好,我感覺自己不像個男人。」
他們倆都很年輕。當他進體檢室時,她安靜地坐在等候室里。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疲憊和無知把她消磨得面無表情。她的女兒蜷著身體睡在她膝頭上。
我得承認,我也有辦法讓每一個胚胎都發育成女性。這個想法和把所有胚胎都培育成男性一樣令人不安。但我認為,胚胎髮育,就應該全是女性,或者全是男性,完全不必製造男女差異。
那個女人試圖繼續讀下去,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她對著聽眾隨口抱怨了幾句。我們都焦急地等待著,人群中不時發出幾聲緊張的尬笑。廚師不停地敲打著肉。在我身後,一個女人大聲嘀咕了一句:「男性沙文主義者。」
「甚至在那之前,在感到被|插入的疼痛之前,我的亢奮勁就已經消退了。我的陰|莖也已經萎縮了一些。我喜歡他的強勢,我想要被他支配,但當他變得越來越興奮時,我感覺自己不再是一件物品。我是一個男人,但我也能輕易地變成一個女人,或者一條狗,甚至一根柔軟的管子。我迷失了自我,我的精神脫離了身體,變得越來越冷。我甚至沒有感覺到他高潮來臨時衝刺的那股力量。彷彿那個跪在他身前的,不是我,而是另一個物品……」
她穿著很樸素,容貌也平平。她說話時,平靜的表情下,不時涌動出一股激動的神色。她說,作為一個女人,她絕對不能讓一個男人來決九*九*藏*書定她的未來。
「你以為男人更高級,」她接著說,語氣緩和了些,「這是一種愚蠢的比較。並沒有什麼比男人更低級。低級的是你們男人自己。」
我從來沒有渴望過男人。我熱愛|女|人。我內心深處是一個女人,我渴望女人。我想佔據上位,又想被壓在身下。我渴望發號施令,又想被牢牢掌控。
「聽著,沒有哪個男人會真心實意地想成為女人。」
她眯起眼睛:「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時間已晚。我們躺在一起,但沒有相互觸碰。
幾天後,等女兒熟睡,他和妻子做了一次愛。他說她當時非常亢奮。他當著妻子的面,在人來人往的診室里旁若無人地說出這句話。
我清洗消毒了傷口,切掉了傷口末端皺成一團的死皮。我問這傷是怎麼來的。他說,是他女朋友抓的。他面露微笑,驕傲地凝視著手臂上的傷痕。他們打了一架,她用指甲刮傷了他。他看著我,面色微微一凜,試圖擺出一副男子漢架勢,但一開口,卻依然像個小男孩:「你覺得我應該注射狂犬病疫苗嗎?」
「我沒辦法勃起,」他告訴我,「連一兩分鐘都不行。」
「我愛男人。我喜歡用眼睛、用想象力,去觀察男人身體堅硬的部分、柔軟的部分。我喜歡看赤身裸體的男人,但我並不會勃起。我從沒想過和男人做|愛。
老鼠大腦的某些區域表現出明顯的性別特異性。在細胞密度、樹突形成、突觸分佈等方面,雌雄兩性都存在差異。給老鼠提供兩種水——一種是純凈水,另一種是非常甜的糖精水,雌老鼠總會選擇糖精水,雄老鼠則會選擇純凈水。曾在子宮中暴露于高水平雄性激素的幼年雌性黑猩猩,行為模式與其同母姐妹明顯不同。她們率先發起攻擊的次數更多,攻擊方式更粗暴、更具威脅性。她們常常會高聲咆哮。
前些天,我參加了一場表彰本地區女性作家的慈善午宴。五百位出席者中,我是為數不多的幾個男人之一。我受一位朋友邀請而前往,我喜歡這位朋友,也喜歡那些受到嘉獎的作家。我身穿運動外套和休閑褲,長了四天的鬍子修剪得整整齊齊。我排在門口的一個長隊里,被一群女人包圍著。有幾個女人比我還高,但我高過絕大多數女人。所有女人都穿著時髦,大多數女人都佩戴著珠寶,化了妝。我感到不太自在,舉止也拘謹了很多。我已經準備好接受挑剔和盤問。
想象一下,在一個家庭中,成員全都是男性或女性。整個地區,整個城市,甚至整個國家,都遍布著這樣的家庭。兩性之間的鬥爭將徹底消失,人類社會變得單純統一,前景如此美妙,彷彿一直以來註定會發生的事情。

他自信滿滿,投機取巧。冷漠之中,透著機智狡猾。他好勝心極強,他會仔細掂量那些能迎接他挑戰的人。這些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
她不再扔石頭,站起身向我走來。我有點被嚇著了。她說,如果我愛她,我就該娶她,這樣她就能和我離婚了。她很溫柔,也很固執。我確實愛她,我也懂得尊重的重要性。但我猶豫不決,我下不了這個決心。
1838年,荷克賴恩·巴爾作為一名女性,出生於法國。她在一個女修道院度過童年,在寄宿學校上學,後來成了一名女教師。儘管她被當作女孩撫養長大,但她的性取向仍然是男性,喜歡女人。當時,她已經有了一名女性情人,因為左腹股溝經常嚴重疼痛,她向一名醫生求診。這名醫生的檢查報告,促使她的性別被重新定位,1860年,她被授予男性公民身份。這一轉變讓她備感羞恥和恥辱。她的男性生活,過得極其悲慘。她於1868年自殺身亡。
「禮貌是強者對弱者的憐憫,是對自身優勢的確認。」
「他傷害了你。」
人類的性別分化發生在孕期第5周。在此之前,胎兒是無性的,或者更準確地說,它有可能發育成男性或女性,或雙性。大約在第5周,一個基因啟動,引發一連串事件,最終導致睾丸或卵巢出現。在男性中,這一基因與Y染色體有關;在女性中,則與X染色體有關。XY配對通常會產生男性,XX配對則會產生女性。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終於問道。
「有一天晚上,我和一個男人做了愛。那個晚上,我又溜進了鄰居的房間,我穿上她的深色緊身褲、高筒靴、一件束腰的短連衣裙。我在胸罩罩杯里塞了很多襪子,裝扮成了一個身材硬朗的高大女人。裝扮完,我脫掉所有衣服,疊好,整齊地放回抽屜里。我穿上自己的褲子和襯衫,套上一件皮夾克,離開了房間。我打算去我妻子那兒睡,她和我分開住,住在幾個街區之外。
「男人走路是什麼樣子?」

「『游泳門,游泳門,快讓我進那扇游泳門。』
我問他是否還能達到性高潮。糖尿病會有選擇地破壞人體神經。
兩性之間爭奪主導權力的鬥爭,反映了大腦思想和身體功能之間的分裂,思想的力量蓬勃發展,而身體的結構卻一成不變,兩者產生了深深的裂痕。兩性平等,這種數百年前剛出現的新思想,不斷被延續了數百萬年的本能所顛覆。決定精神能力的基因,正迅速進化,而決定性別差異的基因,則亘古不變。兩種基因的進化不平衡,使人類的真實身份曖昧不清,兩性之間暴力衝突不斷。我有辦法可以改變、終結這種不平等。
「這麼說,婚姻生活反而更和諧了?」
午宴進行到一半,主辦者登台發言,她說此次慈善午餐會,是一場致力於爭取婦女和女童權利的盛會。我不禁遐想起來。
情急之下,我對她說:「我根本不是一個男人。」
「我是一個母親,」我說,「在我女兒小時候,我讓她吮吸過我的乳|房。」
我想,問題不在於我與印度紋蛇有什麼共同之處,它蜿蜒游過那個古老國家的某個淤泥河灘,我則坐在一張辦公桌旁,身穿一件開襟羊毛衫。我們分享了某些核酸序列,那個九*九*藏*書位於染色體上的基因,使我們成為雄性。紋蛇兇狠好鬥,我卻忠誠可靠。它有一大片領地,我則是一個勤勉護家的丈夫。它能降伏所有同種雌蛇;我則強壯、可靠,是一個合格的愛人。
我點點頭,心想他應該心存感激,情況本來可能會更糟。「至少你還能達到性高潮,有些人連性高潮都沒了。」
基因會開啟其他一系列基因,合成一種大分子,摺疊成一種複雜蛋白質,存在於男性體內幾乎所有細胞的表面,但在女性體內則不存在。這種蛋白質的存在,將促使細胞和細胞環境以特定方式發育。這種發育模式,在幾百萬年裡並沒有太大改變。
真正的問題在於,我和妻子之間的不同之處。我們躺在床上,我們長長的軀體緊緊挨著,彷彿想要融入彼此,變成對方。我們交談著,有時候會談起愛,絕大多數時候談的是煩惱。她說,我的工作太辛苦了,我太累了,我的身體到處都在疼。我想,那真是太糟糕了,我很遺憾,但錢就是這麼掙來的,還是得堅強、得振作。我說,我也很擔憂自己的工作,我還擔心自己不能成為一個好父親,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丈夫。她說:「你做得很好,我愛你。」這句話根本沒有觸動我的心。她伸手撫摸我的頭,我感覺自己被困住了;我也伸手撫摸她的頭,她像貓一樣發出咕嚕聲。「這是什麼聲音?」我問道,又緊張又害怕。「這就是愛。」她說著,吻了我一下。
「你看,」她說著,又生起氣來,「做決定的人是你。你永遠是掌控者。」
我想象著,62歲的他,快樂、堅挺,在一張舊床墊上不停拱動著,不時停下來問他的性|伙|伴,她想要什麼形狀的陰|莖。她喜歡偏左還是偏右,彎的還是直的,上翹還是下彎?他現在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他熱愛|女|人。我問起他的妻子。
「她想和我離婚,」他說,「現在我的女人太多了。」
有證據表明,聖女貞德是一個男人。庭審記錄表明,她沒有女性常有的柔弱性格。在被監禁之前,高級教士們檢查了她的下體,發現她的陰|戶形狀異於正常女性。事實上,她的私處和孩童一樣光滑,沒有陰|毛。
「這個男人走進另一個房間,也許是廚房,給自己灌了一杯酒。他對我不算友好,也不算冷酷。我覺得,把我帶到這裏,他也有點緊張,但他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彷彿我只是一件物品,無意間闖進了他的世界,可以任由他用自己的方式去支配。我覺得,任由他支配,也未嘗不可。
我回答:「我是一坨屎,一坨卑微又可憐的屎。」
《組織消融》(Tissue Ablation)和其他一些引人注目的故事,包括《鼠腦》(最初發表在《中間地帶》雜誌,1986),用醫學話語深入探討性別政治,提出了石破天驚的極端解決方案。《鼠腦》以及《濕衣服》(The Wet Suit)等原創故事,被結集出版成小說集《鼠腦》(The Brains of Rats,1989)。布魯姆林在之後寫就的故事,被結集出版成小說集《醫生的命令》(What the Doctor Ordered,2014),其中包括一篇中篇小說《羅伯茨》(The Roberts,2010)——繼續保持著同樣的風格:文筆冷冽,思想熾烈。布魯姆林寫得出彩的故事,都是用一種疏離、鎮定的文筆,對公眾議題(和社會現狀)提出無情抨擊。
我說,我沒有這種葯,這不是打一針的問題,這是糖尿病的後遺症。我和他達成一致,要更努力地控制病情,但不管怎麼努力,他仍然無法勃起。但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表現出沮喪,也沒有生氣。他實事求是、坦率,有時甚至挺滑稽。他告訴我,他的妻子更喜歡現在的他。
我不想和她爭論。她說得也有一定道理,的確是男人征服了世界。
他如此執迷於這個念頭,令我感到不可思議,我又平靜地複述了一遍我的推斷。我給他和他的妻子都推薦了治療方案。至於他如何向妻子解釋,就看他自己了。一個如此自信的男人,應該不會有太大困難。
我抓起她的手緊緊攥住:「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緊緊依偎在一起。」
「他把我帶到卧室,把我推倒在床上。那只是一開始,很快我們就翻滾到了地板上。他脫下襯衫和褲子,拉下我的褲子。他趴在我身上,臉對著我的臉。他胸膛寬廣,又大又重。我伸出雙腿,纏在他身上,他開始在我身上蹭來蹭去。他的嘴唇肥厚,他吻了我,把舌頭伸進我嘴裏。他體味很重,散發著毒品和酒精的味道。他的鬍鬚蹭在我的臉頰上。我喜歡他鬍子貼緊我皮膚的感覺,但不喜歡他鬍子刺扎皮膚的刺癢感。他開始喃喃自語。
「我爬上山頂,向山下走去。時間很晚了,街道很黑。一輛孤零零的汽車——一輛凱迪拉克——從山上爬了下來。開到我身旁時,汽車放慢了速度。司機揮手讓我過去,我後退了半步。我的心狂跳。他又揮了一下手。我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吞咽了一下,走了過去。
我停了下來。那個女人沉默了一會兒。

她輕蔑地說:「你沒有乳|房。」
過了四五個月,我才再次見到他。他迫不及待地把我拉進檢查室,我一關上門,他就拉下了自己的褲子。他的陰|莖,穿過內褲前開口,像手指一樣指著我。他滿面放光。
我還是很困惑。人的大腦並不像鼠腦那麼簡單。人的生活不只是一隻利爪、一根尖牙、一個散落著累累死屍的戰場。我既想擁有,又想被佔有。
(我想象著,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只有男人的世界。該有多麼奇妙!病毒,從這時起,我開始認定病毒屬性必須是Y。)
「我原先確定無疑地認為,這個男人要想滿足自己的慾望,並不需要我,或者其他人。但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