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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蘇魯的召喚 來自大海的瘋狂

克蘇魯的召喚

來自大海的瘋狂

我讀到的手稿就是這些,我將它連同那塊淺浮雕和安傑爾教授的手稿一起放進了白鐵箱子。我本人的這份記錄也會放進去,它能夠證明我的精神是否健全,也在其中拼湊起了我希望永遠不要再有人拼湊起來的真相。我見到了宇宙蘊含的全部恐怖,見過之後,就連春日的天空和夏季的花朵在我眼中也是毒藥。我不認為自己還能存活多久。我的叔祖父已經走了,可憐的約翰森也走了,我也將隨他們而去。我知道得太多了,而那個異教依然存在。
儘管船員都上岸了,但蒸汽機沒有完全關閉,因此他們只在舵輪和引擎之間爬上爬下忙活了幾分鐘,「警覺號」就重新起航了。在難以描述的扭曲恐怖之中,她開始慢慢攪動致命的海水。陰森得不似地球的石砌海岸上,來自群星的龐然巨物滔滔不絕地胡言亂語,就好像波呂斐摩斯詛咒奧德修斯逃跑的船隻。但偉大的克蘇魯比故事里的獨眼巨人要有勇氣,他滑進海水,開始追趕「警覺號」,以可怕的力量揮動肢體,掀起陣陣波濤。布里登回頭張望,頓時發了瘋,他尖聲狂笑,笑個不停,直到一天晚上在船艙里被死神帶走,留下譫妄的約翰森四處徘徊。
文章就這麼簡單,外加一張恐怖的偶像照片。但它在我腦海里激起了一連串怎樣的念頭啊!這是有關克蘇魯異教寶貴的新資料,能證明它不但在陸地有影響,在海上也一樣。那群混血兒船員載著邪惡偶像航行,見到「艾瑪號」就命令他們返航,究竟是出於什麼動機呢?「艾瑪號」的六名船員到底死於一個怎樣的未知小島上,約翰森守口如瓶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呢?海軍部的調查會揭開什麼樣的罪行,達尼丁的居民對那個邪惡異教有什麼了解呢?還有最詭譎的一個問題,這些事件的日期對於我叔祖父仔細記錄下的事件有著險惡但無法否認的重大意義,這其中有著什麼樣的超乎尋常的深刻聯繫呢?
終於結束了。隨後的那些天,約翰森只是凝視著船艙里的雕像沉思,為他和身旁的狂笑瘋子準備簡單的食物。經歷過生平第一次勇猛突進后,他放棄了導航,因為那次行動的反作用力取走了他靈魂中的某些東西。接下來,4月2日的風暴突然襲來,烏雲同時也圍困了他的心靈。那種感覺就彷彿幽魂在永恆的流質溝壑中盤旋,彷彿乘著彗尾穿過混亂宇宙的眩暈旅程,彷彿從深淵突然飛到月球然後又落回深淵,扭曲歡樂的舊日支配者和長著綠色蝙蝠翅膀的地獄小鬼齊聲大笑,一切都好像身臨其境。
我的精神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震動,於是決定去奧斯陸拜訪約翰森二副。我乘船來到倫敦,立刻轉船前往挪威首都,在秋季的一天登上了艾奇伯格城堡陰影下的整潔碼頭。我發現約翰森的住址位於無情者哈拉爾國王的舊城裡,在這座偉大城市更名為「克里斯蒂安納」的那幾個世紀內,全靠舊城保存了「奧斯陸」這個名字。我乘計程車走了一小段路,來到一幢整潔而古老的灰泥外牆房屋前,忐忑不安地敲開大門。開門的是一位女士,身穿黑衣,表情哀切。她用結結巴巴的英語說古斯塔夫·約翰森已經不在了,我不禁大失所望。
此刻我感到擔憂啃噬著我的內臟,黑暗的恐怖絕對不會放過我,直到所謂的「偶然事件」也讓我長眠。我說服約翰森的遺孀,讓她相信我與她丈夫的「技術問題」有所聯繫,於是拿到了那份手稿。我帶著手稿離開,在回英國的船上開始閱讀。手稿瑣碎而龐雜,是一名淳樸水手在事後寫下九*九*藏*書的日記,一天一天地記錄了最後那次恐怖航行。手稿的文字晦澀而冗繁,因此我就不逐字逐句抄錄了,僅僅複述其精髓就足以說明,為什麼連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對我來說都變得難以忍受,甚至不得不用棉花堵住耳朵。
「警醒號」於3月25日離開瓦爾帕萊索。4月2日,由於遭遇了異乎尋常的強烈風暴和巨浪,船隻被推向南方,偏離航道。4月12日,船員看見上述棄船。儘管看似空無一人,但登船人員在船上發現了一名處於半譫妄狀態的倖存者和一具死亡已超過一周的屍體。倖存者抱著一個來源不明的可怖石雕偶像,石雕高約一英尺,悉尼大學、皇家學會和學院街博物館的專家均承認對其一無所知,而倖存者稱他在快船的船艙中發現了這尊雕像,當時它被安放在一個刻有粗陋花紋的小神龕中。
我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探求安傑爾教授所說的「克蘇魯異教」上。某天我去新澤西的帕特森拜訪一位博學多識的朋友,他是當地博物館館長和著名的礦物學家。我在博物館的內室查看儲物架上的凌亂藏品,視線落在墊石塊的舊報紙上,赫然看見了一張怪異的照片。這就是我前面說到的那份《悉尼公告報》——我這位朋友在世界各國都擁有廣泛的聯繫。那是一張半色調照片,拍攝的是一塊醜惡的石像,與萊戈拉斯在沼澤中找到的那塊幾乎一模一樣。
「警醒號」拖拽失去動力的紐西蘭武裝快船抵埠。
我猜克蘇魯也依然活著,回到了從太陽還年輕時就開始保護他的石塊洞窟。受詛咒的城市再次沉入海底,因為「警醒號」在四月的風暴后曾駛過那個位置。而他在地面上的祭司依然在偏遠的角落裡,圍著放置偶像的巨石號叫、跳躍和殺戮。克蘇魯肯定在沉沒中被困在了黑暗深淵中,否則我們的世界此刻早已充滿了驚恐和瘋狂的尖叫。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已經升起的或會沉沒,已經沉沒的或會升起。可憎之物在深淵中等待和做夢,衰敗蔓延於人類岌岌可危的城市。那一刻終將到來——但我不願也不能去想象!我衷心祈禱,假如我在死後留下了這份手稿,希望遺囑執行人會用謹慎代替魯莽,別再讓第二雙眼睛看到它。
約翰森雖說不知道未來主義是什麼,但他描述這座城市的筆法卻像極了這種藝術。他沒有描述具體的結構體或建築物,只說出了對於巨大角度和石塊表面的寬泛印象——那些表面過於巨大,不可能屬於任何正常物體,更不適合我們的地球,上面刻滿了邪惡的可怖圖像和只存在於想象中的文字。我之所以會提起他說到的「角度」,是因為它讓我想到了威爾考克斯向我講述的可怕夢境。他曾說自己在夢中見到的場景違背了幾何原理,不屬於歐幾里得空間,令人驚恐地聯想起球面和與我們這個世界迥然不同的維度。而日記里這位沒有受過教育的海員看著恐怖的現實場景時,居然也產生了同樣的感覺。
葡萄牙人羅德里格斯爬上石柱的根部,高喊他有了發現。其他人跟著爬上去,好奇地看著刻有圖案的巨門,門上的章魚頭龍身怪物淺浮雕對他們來說已經不陌生了。約翰森說,那扇門像是一扇巨大的庫房門。船員之所以認為那是一扇門,是因為它有著華麗的門楣、門檻和門框,但他們無法確認它究竟是平放的翻板活門還是地窖外斜置的拉門。正如威爾考克斯所說,這個地方違背九_九_藏_書了幾何學原理。你無法確定海面和地面是不是水平的,其他物體的相對位置也就變得光怪陸離。
約翰森的妻子說,他回來后像是變了個人,1925年在海上遇到的事情擊垮了他。他告訴妻子的事情並不比告訴公眾的更多,但他留下了一份關於某些「技術問題」的長篇手稿。手稿是用英語寫的,顯然是為了保護她,以免她無意讀到后引來禍事。約翰森走在哥德堡碼頭附近的一條窄巷裡,被一扇閣樓窗戶掉落的一捆文書砸倒在地。兩位印度水手連忙攙扶起他,但還沒等救護車趕到,他就不幸去世了。醫生沒有找到明確的死因,只好歸咎於心臟問題和體質衰弱。
約翰森和船員在這座龐然城池的爛泥斜坡上登陸,吃力地爬上濕滑的巨型石塊,那絕對不可能是供凡人使用的階梯。從海水浸泡的魔窟中升出能夠偏光的瘴氣,隔著瘴氣望去,天上的太陽像是被扭曲了,變態的威脅和危險潛伏在巨石那難以捉摸的瘋狂角度之中——第一眼望去是凸起,第二眼卻成了凹陷。
我花了一整天發電報和安排各種事情,當晚就辭別招待我的朋友,乘火車前往聖弗朗西斯科。不到一個月,我來到了達尼丁,發現當地人對那些流連於海邊酒館的異教信徒知之甚少。碼頭上的下等人渣太多了,沒有誰值得特別關注。但我還是聽說了一些流言蜚語,稱那些混血兒曾經去過一趟內陸,在此期間,偏遠的丘陵上出現了微弱的鼓聲和紅色的火光。來到奧克蘭,我得知約翰森在悉尼經歷了詳盡的盤問,不過調查沒有給出任何結論,回來時滿頭的黃髮變得雪白。他賣掉了西街的住所,帶著妻子乘船去了奧斯陸的老家。有關那場驚心動魄的冒險,他告訴海軍部的和告訴朋友的一樣多,因此他的朋友能告訴我的只有他在奧斯陸的地址。
「艾瑪號」的三名船員不幸遇難,柯林斯船長和格林大副也在其列。剩下的八名船員在約翰森二副的領導下駕駛俘獲的快船按原方向航行,希望能找出那些野蠻人命令他們返航的原因。這個原因在第二天出現了,他們看見並登上了一個小島,但海圖上並沒有該小島的記錄。六名船員出於某些原因死在島上,但約翰遜很奇怪地沒有仔細講述當時的情況,只說他們掉進了岩石間的裂隙。後來,他和一名同伴重新登上快船,嘗試駕駛它返航,但又遭遇了4月2日的風暴。從那天到12日獲救期間的事情,他幾乎完全記不起來了,甚至不記得他的同伴威廉·布里登是哪一天過世的。布里登的死因不得而知,很可能是曝晒脫水或受到了強烈刺|激。從達尼丁發來的電報稱「警覺號」是一艘著名的島間商船,在港口的名聲很不好。該船由一群怪異的下等混血兒操控,他們頻繁集會,常在夜間前往森林,引來的關注絕非一星半點。3月1日的風暴和地震后,「警覺號」匆忙出海。我們在奧克蘭的記者稱,外界對「艾瑪號」及其船員的評價很高,約翰森是公認冷靜鎮定和值得信任的人。海軍部將從明天起對整件事展開調查,並將儘可能地勸說約翰森吐露更多的真相。
我猜升出水面的只是一個山頂,山頂上可怖的巨石堡壘是克蘇魯的埋身之處。當我想到海面下還隱藏著什麼東西的時候,真是恨不得立刻殺死自己。遠古惡魔建造的巴比倫巨城極盡雄偉與恢宏,讓約翰森和船員瑟縮不已,他們不需要專家的指點,也能猜到它絕對不可能出自地球或任何一顆read•99csw•com普通星球。他們感嘆于綠色石塊那難以置信的尺寸、巨大石柱那令人眩暈的高度,詫異地發現龐大的雕像和淺浮雕與「警覺號」神龕里的怪異偶像幾乎完全相同。讀著二副那令人驚恐的描述,這些場景栩栩如生地浮現在我眼前。
海上發現神秘棄船
莫里森公司的貨船「警醒號」自瓦爾帕萊索起航,於今晨抵達達令港的公司碼頭,拖曳有因戰鬥致殘但全副武裝的蒸汽快船「警覺號」。「警覺號」自紐西蘭的達尼丁出發,4月12日在南緯34度21分、西經152度17分處被發現時,船上有一名倖存者和一名死者。
隨後我前往悉尼,向海員和海軍部調查庭的人員了解情況,卻一無所獲。我在悉尼灣的環形碼頭見到了「警覺號」,這艘船已被賣掉並轉為商用,它平凡的外形沒能給我任何線索。那尊雕像保存在海德公園的博物館里,怪物長著烏賊的頭顱和惡龍的身體,翅膀上覆蓋鱗片,蹲伏在刻有象形文字的底座上。我仔細認真地研究了一番,發現這件恐怖物品的雕工異常精細,與萊戈拉斯那尊比較小的雕像一樣,也極其神秘、無比古老,材質也同樣異乎尋常。館長告訴我,地質學家認為這是個巨大的謎團,他們發誓說世間不存在這種石材。我不禁戰慄,想到了老卡斯特羅提到舊日支配者時對萊戈拉斯說的話:「它們來自星辰,帶來了自身的影像。」
地震和風暴發生於3月1日,由於隔著國際日期變更線,因此在我們這裡是2月28日。「警覺號」及其邪惡的船員像是受到了緊急召喚,匆匆忙忙從達尼丁起航;與此同時,在地球的另一頭,詩人和藝術家夢到一座濕滑怪異的巨石城市,一名年輕的雕塑家在睡夢中塑造出了克蘇魯的恐怖形象;3月23日,「艾瑪號」的船員登上一座未知島嶼,六個人失去生命;同一天,敏感人群的夢境的清晰程度達到高峰,緊追不放的巨大怪物讓夢境變得更加陰森,一名建築師發瘋,那位雕塑家突然陷入譫妄!4月2日再次颳起風暴,關於潮濕城市的噩夢戛然而止,威爾考克斯從怪異熱病的束縛中醒來,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所有這一切,還有老卡斯特羅講述的來自星辰的古神即將再臨、忠實于古神的異教和古神操縱夢境的能力,這些到底代表著什麼?我難道正在人類無法掌控的宇宙大恐怖的邊緣蹣跚而行嗎?假如真是這樣,它們肯定是作用於心靈的恐怖,出於某些原因,4月2日的某種狀況阻止了那些恐怖存在對人類靈魂的圍攻。
但當時約翰森並沒有放棄。他知道蒸汽機若是不出全力,「警覺號」就會被那怪物追上,於是他決定冒死一搏。他將發動機推到全速運轉,以光速沖回甲板上,操舵調轉船頭。有毒的鹹水掀起巨浪和泡沫,蒸汽機運轉得越來越快,勇敢的挪威人駕著快船沖向追趕他的膠凍怪物,那怪物浮在不潔的泡沫上,活像惡魔旗艦的船尾。恐怖的烏賊頭部和蠕動的觸手幾乎碰到了「警覺號」船首斜桅的頂部,但約翰森義無反顧地繼續前進。緊接著怪物就像球膽一般地爆裂,頓時一片污穢狼藉,彷彿翻車魚炸開時的場面,氣味惡臭得宛如一千座墳墓同時打開,那聲巨響怪異得連記事者都不願寫在紙上。有那麼一個瞬間,酸臭刺鼻的綠色雲團徹底籠罩了九-九-藏-書快船,下一個瞬間,翻湧的毒氣就被甩在了船尾之後。上帝保佑!分崩離析的無名外來生物像星雲似的重新聚攏成他可憎的原形,隨著蒸汽機的運轉,「警覺號」得到的推動力越來越大,與怪物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門裡漆黑一片,彷彿黑暗是有形的物質。不過黑暗在這裏卻是一件好事,因為它遮蔽了應該被他們看見的內牆,黑暗像濃煙似的從萬古囚籠中噴涌而出,拍打著肉膜翅膀逃向已經縮小和隆起的天空,明顯地擋住了陽光。從剛打開的深淵中飄來了難以忍受的氣味,聽覺敏銳的霍金斯認為他聽見底下傳來某種濺水的噁心聲音。所有人豎起耳朵聆聽,就在這個時候,它拖著龐大的身軀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內,凝膠狀的綠色身軀擠出黑色巨門,來到瘋狂有毒的城市那腐臭的室外空氣中。
我急切地推開珍貴的藏品,仔細閱讀那篇文章,很失望地發現文章很短,但內容與我逐漸走進死胡同的探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我小心翼翼地將文章撕了下來。內容如下:
約翰森的航程初期與他向海軍部做出的陳述完全相同。「艾瑪號」載著壓艙物於2月20日離開奧克蘭,遭遇了地震引發的強烈風暴,無疑正是充滿人們噩夢的巨大恐怖從海底升起導致了這場風暴。「艾瑪號」恢復控制后,航程相當順利,直到3月22日遇見「警覺號」。二副寫到「艾瑪號」被炸沉的經過時,我能感覺到他胸中的哀慟。寫到「警覺號」上的黑膚異教狂徒時,語氣含著強烈的恐懼。那些人帶著一種特別的邪惡氣質,因此殺死他們簡直成了一項責任。在調查庭的處理過程中,約翰森等人被指為冷酷無情,他對此表示出錯愕和不解。出於好奇,約翰森指揮船員駕駛俘獲的快船繼續前進,看見遠處有一根巨大的石柱伸出海面,隨後在南緯47度9分、西經126度43分處見到了一道海岸線,這道海岸線上混雜著淤泥、黏液和掛滿海草的巨石建築,那無疑就是地球上最可怕的場所:噩夢般的死城拉萊耶。隱藏在歷史背後的萬古世代之前,龐大如山的可憎怪物從黑暗星辰來到地球,修建了這座城市。偉大的克蘇魯和族人隱藏在塗滿綠色黏液的廳堂里,在難以計量的無數個時間循環之後,終於對外傳送出了他的思想,向敏感者的夢境播撒恐懼,專橫地召喚信徒前去朝拜和釋放他。約翰森對此一無所知,但上帝知道他很快就將看到什麼!
感謝上帝,約翰森儘管見過那座城市和邪神本身,但並不了解整件事情。可是,當我想到永遠潛伏於時間與空間背後的巨大恐怖,想到來自遠古星辰的污穢怪物就在海底沉睡,噩夢般的異教知曉並崇拜它們,準備並樂於釋放它們,等待下一次地震將它們的巨石城市托向陽光和空氣,我再也無法安然入睡。
可憐的約翰森到這裏幾乎寫不下去了。在六個未能回到船上的同伴中,他認為有兩位就在這時被活活嚇死。文字無法形容那個物體,任何語言都不可能描述那種充滿尖叫和遠古瘋狂的深淵,那頭恐怖之物違背了一切物質、能量和宇宙秩序,像一座山似的行走或蠕動。上帝啊!難怪地球另一頭那位偉大的建築家會發瘋,難怪可憐的威爾考克斯會因為心靈感應而譫妄狂叫!那些偶像所摹繪的怪物,星辰的綠色黏液之子,他蘇醒了,要來宣布他的權柄了。群星的排列已經就位,古老的異教在計劃中沒能完成的任務,卻要被一群無知的水手在偶然間實現了。克蘇魯在沉睡無數億萬年之後,重新獲得read.99csw.com了自由,準備為了取樂而蹂躪世界。
布里登在幾個地方推按石塊,卻沒能打開門。多諾萬順著門的邊緣仔細摸索,邊摸邊按下每一處突起。他順著怪異的石雕無休止地攀爬,說他是攀爬,因為你無法確定那扇門是不是水平的。他們難以想象宇宙中怎麼會存在這麼巨大的一扇門。漸漸地,慢慢地,以英畝計量的門扇從頂部向內打開。他們發現門是在中部保持平衡的。多諾萬滑下來(或爬下來或沿著門框滾下來),回到夥伴身旁,龐大的石雕門詭異地向內轉動。在彷彿稜鏡變形的幻象之中,門以不規則的對角路線移動,所有的物理法則和透視規則彷彿都失效了。
他們還沒轉身,鬆弛的巨爪就將三個人掃飛出去。假如宇宙間真的存在安息,那就請上帝保佑他們安息吧。他們是多諾萬、圭雷拉和艾格斯特朗。另外三個人發瘋般地跑過沒有盡頭的結著綠苔的岩石逃向登陸艇,帕克滑倒在地,約翰森發誓一個本來不存在的石塊角度吞噬了帕克——那個角度看似銳角,表現卻像個鈍角。最後只剩下布里登和約翰森回到登陸艇上,拚命划向「警覺號」。龐大如山的怪物沉重地爬下黏糊糊的石階,猶豫片刻后就在水邊翻騰起來。
雖說眼睛看見的只有岩石、爛泥和水草,但某種類似於恐懼的情緒籠罩了這幾位探險者。要不是害怕被其他人嘲笑,他們每個人都想轉身就逃。一行人心不在焉地搜索著,想找一件能搬動的紀念品帶走,結果卻徒勞無功。
假如上天願意賜我一點恩惠,那麼我希望神能消除我偶然間看見一張墊紙而引發的種種後果。按照平時的生活軌跡,我絕對不會撞見那張破紙,因為那是一份澳大利亞的舊報紙:1925年4月18日出版的《悉尼公告報》。它甚至逃過了剪報社的視線,因為出版時間恰好就在剪報社為我叔祖父的研究瘋狂搜集素材的那段日子里。
快船上發現一名倖存者和一名死者。據稱海上發生殊死戰鬥和人員傷亡,獲救海員拒絕詳述詭奇經歷,其所有物中發現怪異偶像。(詳見下文)
他在夢中得到了拯救——「警醒號」,海軍部調查庭,達尼丁的街道,漫長的歸鄉旅程,艾奇伯格城堡旁的老屋。他不能開口,否則別人會認為他發瘋了。他要在死亡降臨前寫下所知道的事情,但絕不能讓妻子起疑心。假如死亡能抹掉那段記憶,那就是一種恩惠了。
這位先生在恢復神志后講述了一個有關海盜和殺戮的荒誕故事。他名叫古斯塔夫·約翰森,是一位聰慧的挪威人,在奧克蘭的雙桅船「艾瑪號」上擔任二副。「艾瑪號」於2月20日起航前往卡亞俄,船員共計十一人。據他說,「艾瑪號」於3月1日遇到大風暴,船期因此延誤,向南嚴重偏離航線。3月22日,「艾瑪號」在南緯49度51分、西經128度34分處遇到「警覺號」,操縱「警覺號」的是一群怪異而相貌兇惡的南太平洋土人和劣等混血兒。他們蠻橫地命令「艾瑪號」返航,柯林斯船長嚴詞拒絕;怪異船員在沒有任何提醒的情況下,即刻使用重火力銅製排炮發動殘忍的攻擊。這位倖存者稱,「艾瑪號」的船員奮勇還擊,炮彈擊中雙桅船吃水線下的位置,「艾瑪號」開始下沉。船員操縱雙桅船靠上敵艦,登船后與那群野蠻人在甲板上展開搏鬥,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將其悉數殺滅。野蠻人的數量稍佔優勢,儘管異常兇惡、悍不畏死,但在戰鬥技巧方面略遜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