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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平安夜 下午1點

第一章 平安夜

下午1點

斯坦利吃了一驚。「Ha la faccia peggio del culo!」他說,「他還真敢想。」
屏幕上,卡爾說:「但是邁克爾可能會把病毒傳染給其他人。」
托妮穿上了她的派克大衣,斯坦利則拿了一件舊舊的藍色厚夾克。他們踱出門外,發現整個世界都鋪上了一層白雪。托妮的那輛保時捷博克斯特停在斯坦利的法拉利F50旁邊,另外還有兩輛車,每一輛都堆著雪,就像一個個裹了糖霜的蛋糕。狗朝懸崖那邊跑去,顯然這是它慣常的路線。斯坦利和托妮跟在後面。托妮意識到這隻狗黑色的蜷曲毛髮和已過世的瑪塔十分相似。
「還沒完。」托妮說。事情可能會有轉機——也有可能繼續急轉直下。
畫面切到了「克里姆林宮」的大門口。「動物權利活動者們藉此次悲劇的機會,在奧克森福德醫學公司的門口開展了一次示威活動。」主播說。托妮有些驚喜,因為這句話比她原本期望的更加溫和。它暗示著這些示威者不過是些憤世嫉俗的人,一心只想操控媒體而已。
托妮對他堅決的態度感到有些失望。
「就在最後幾分鐘。咱們看看英國新聞怎麼說。」
托妮說:「我的天,我覺得我們轉危為安了。」
「換成我也會拒絕他。」斯坦利看上去有些尷尬,他又補充道,「這當然不關我的事,但是他配不上你,他和你差了整整一光年。」他把注意力放回到電視上,換台到了一個全是新聞的頻道。
他聳了聳肩:「到了最後,是這樣。」
「這很好。」托妮說。
蘇格蘭新聞在英國快報之前播出。
斯坦利越過他的書桌,接起了電話。「奧克森福德,」他說,「是的,把他的電話轉接過來吧,我很想和他說兩句。」他抬頭看著托妮,然後做了個口型,「馬奧尼。」
「過去幾年是這樣,但今年聖誕節我妹妹貝拉會去接她——多少有點出乎我的意料吧。」
接下來,畫面變成了食堂員工在雪中向示威者們分發冒著熱氣的飲料。「太棒了——他們用了這段影像!」托妮說。
她往廚房裡看去,斯坦利正在對廚師說著什麼。她對他揮了揮手。他中斷了他的談話,走了過來:「托妮,謝謝你做的一切。」
「好啊。」
托妮笑了。他說的那句話意思是「他的臉比他的屁股還難看」,也許這也是瑪塔常說的話之一。「他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她說。
斯坦利說:「原來不是所有記者都跟卡爾·奧斯本一個樣。」
他說:「你想參觀一下這座房子嗎?」
他們相視而笑,這一瞬間他們親密無間。接著電話響了。
她不知接下來該期盼什麼。他的妻子就在床邊看著他,他的孩子們就在樓下,他會有所行動嗎?她感到這並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可能會這麼想,但他絕不會如此突兀地對某個女人下手。他會覺得,他的禮儀要求他以一種正常的方式追求她。「還管什麼晚餐和電影,」她想對他說,「行動吧,就這麼抓住我吧。」但她最後什麼也沒說,在帶她參觀了鋪著大理石的浴室之後,他帶路回到了樓下。
邁克爾·羅斯的死仍然是頭條新聞,但它現在由一位新聞播音員報道,而非卡爾·奧斯本。這是個好兆頭,托妮滿懷希望地想。終於不用再聽到卡爾那些讓人笑掉大牙的所謂科學信息了。病毒的名字被正確地稱作了瑪多巴-2。主播謹慎地指出,邁克爾的死將由一位法官在審訊中進行調查。
托妮心裏雀躍不已。「我們只是說出了真相,而他們相信了我們。」她說。
她希望能悄無聲息地走過他,但當她打開車門時,他抬頭看了一眼,他們的目光相遇了。「聖誕快樂,基特。」她禮貌地說。
房子的布局十分簡單:客廳和餐廳在房子前方,廚房和書房則在後部。「樓上沒有什麼好看的。」斯坦利說道,但不管怎樣他還是上了樓,而托妮緊隨其後。她正在參觀的是她未來的家嗎?她問自己。這種幻想十分愚蠢,於是她很快將其拋至一邊。他只是在表示友善而已。
「我覺得可以,你看上去非常可靠。」
在走廊里,那隻大型貴賓九-九-藏-書犬用鼻子頂了頂斯坦利。「奈莉想去外面玩。」他說,透過門邊的小窗向外看了看,「雪停了——我們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吧?」
當他們終於發現她時,她注意到了兩個女兒,奧爾加和米蘭達,正上下打量著她。這是一次仔細的審查:不厭其煩,毫無歉意,充滿敵意。她發現廚師洛莉也在用同樣的眼神看著她,雖然她的表現更為謹慎。
他們看了幾分鐘關於俄羅斯地震受害者和救援隊的影像。托妮覺得自己很蠢,她就不該告訴斯坦利關於奧斯本的事,但她又為他的反應感到十分高興。
你是沒有,托妮想,但瑪塔沒能在溫布爾頓比賽這件事怎麼說呢?不過她並沒有說出口。「那你呢?你也可以組建一個新的家庭。」
斯坦利咕噥了一聲:「該死。」
「但你的家人……」
新屋裡則是一間帶衣帽間和浴室的主卧室。裏面擺著一張特大號雙人床,每間房間都很整潔。身處斯坦利的卧室讓托妮感到既興奮又不適。然而,在床頭又擺著一張瑪塔的照片,這是一張她在五十歲左右時拍的黑白照。她的頭髮帶著一種巫婆般的灰色,臉十分瘦削,毫無疑問,她那時已經患上了癌症,這種病最後也要了她的命。這不是一張美照。托妮想,斯坦利肯定仍然愛著她,才會連這樣一張記錄了如此不幸的時刻的照片也倍加珍惜。
兩行新的輪胎印一直延伸到一輛黑色標緻轎車前。那輛車的性能並沒有多好,但外形很潮——正適合基特,托妮酸澀地想。她不想見到他。即時是在她狀態最好的時候,她也不會喜歡這樣的情景,而現在她更加疲於應付他們之間摩擦不斷的會面。但她的單肩包還放在屋裡,她不得不跟著斯坦利走進去。
「這能抵消和奧斯本那場對話的負面影響嗎,就是關於感染病毒的野生動物那兒?」
有兩間房間她已經看過了,廚房和書房,它們位於房屋的後半部分,都面向著一個四周圍著外屋的小庭院。斯坦利領著托妮來到房子的前半部分,進到了一間餐廳,餐廳里可以看見海景。房子的這個部分看上去似乎是老屋新建的延伸建築。一個角落裡放著一個裝著銀質獎盃的柜子。「這些是瑪塔的網球獎盃,」斯坦利驕傲地說,「她反手擊球時的力道就跟火箭筒一樣。」
「很樂意。」托妮很高興。一個男人很少會提出帶客人參觀房子,這代表了另一種形式的親密。
當然,這次參觀已經是一次優待了,而且她也應該因此而與斯坦利更加親近;但實際上她感到自己被排除在外,彷彿她正透過一扇窗戶看著一家人坐在桌旁,為彼此全神貫注,其樂融融。她多少感到這個結局有點掃興。
「實驗室里不會再出現任何安全事故了,」托妮肯定地說,「我會確保這種情況不再發生。」
「因為外面很冷。」那個女人回答道。
他說:「那你怎麼跟他說的?」
托妮因為廚房中的景象而感慨萬千:老少齊聚,既有僕人又有寵物,大家一起喝著葡萄酒,準備著食物,吵個不停,互相鬥嘴,又因為一點笑話而笑個不停。她感到自己彷彿闖進了一場精彩紛呈的派對,但一個人都不認識。她想要參与其中,但又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了。這是斯坦利的生活,她想。他和他的妻子一手建立起這個小團體、這個家,和這溫暖的氛圍。她因此而仰慕他,也因此而嫉妒他的孩子們。他們也許並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她已經在這兒站了幾分鐘了,若有所思卻又十分入迷。難怪他總是如此牽挂他的家庭。
主播再次出現,說道:「蘇格蘭首席大臣今早發布了一個聲明,其中說道:『我今天已與奧克森福德醫學公司的代表進行了談話,確保一切可以採取的措施都已落實,且目前公眾安全並無進一步危險。』對此,英維本警方、英維本地方衛生局及我本人都感到十分滿意,接下來請看其他新聞。」
「就在四小時以前,我還以為自己會失去它。」
「不是,她的專業是英語。我遇見她的時候,她正在劍橋的一所高中里教A級義大利語。」
她想問:「但read•99csw•com現在你究竟如何自處?難道你仍然還想和與她有關的記憶白頭偕老嗎?」但斯坦利是她的老闆。她沒有權利過問他內心最深沉的感情。而且他們之間還有壁爐上的瑪塔,正像舞著一根棍子一樣揮舞著她的球拍。
基特正在廚房裡,他的家人們正在歡迎他——彷彿他是個回頭的浪子,托妮想。米蘭達擁抱了他,奧爾加親吻了他,盧克和洛莉笑容滿面,奈莉大叫著吸引他的注意力。托妮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斯坦利和他的兒子打招呼。基特看上去十分小心翼翼。斯坦利似乎既高興又傷心,這和他說起瑪塔時的樣子一模一樣。基特伸出一隻手,但他的父親給了他一個擁抱。「真高興你能來,我的兒子,」斯坦利說,「真的非常高興。」
「我拒絕了他,當然。」
「是的。」
「是的。但要是我們再丟一隻兔子,馬上麻煩又會找上門。」
奧爾加打斷了他:「別小題大做——爸爸已經決定了,這是他的房子。」
托妮做了個鬼臉:「貝拉有三個孩子,她覺得這樣她就不用負擔其他責任了。我不知道這樣公不公平,但我愛我妹妹,所以我接受她的做法。」
她看著他。他的表情嚴肅但不動聲色。他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托妮覺得,這應該是傳遞給她的一條信息。他的孩子們就是他在乎的一切,這不是真的——他全情投入於他的工作。但是他想要她明白,家庭的團結對於他而言有多重要。在見過他們在廚房中團聚的情景以後,她能夠理解他。但是他為什麼要選擇在這個時候告訴她這些?也許他擔心自己讓她會錯了意。
「打了。我暫時讓馬奧尼冷靜下來了,但是他也會像我們一樣時刻關注新聞。」
「噢,不,」他迅速回答,「我的孩子們肯定會非常反對的。」
在簡短地拍攝了一段示威活動的影像后,報道畫面切進了大禮堂里。托妮聽見她自己的聲音正概述著實驗室里安保系統的情況,那聲音中的蘇格蘭口音比她自己以為的更加濃重。她意識到,就她一個人絮絮叨叨這些關於警報和保安的情況還不夠,效率太低。也許直接讓攝像機拍下BSL4入口處的密封艙、它的指紋辨別系統和耐壓艙門,效果會更加理想。畫面永遠都比語言更加有說服力。
「聽上去棒極了。我以為你通常都會接你母親來一起過。」
卡爾·奧斯本把一個話筒湊到一名女性員工的臉前,說道:「這些人都在示威反對你們公司。你們為什麼還要給他們咖啡?」
基特說:「我最好先把我的包從車裡拿出來。我住客房,對吧?」
她面向他,直視著他的眼睛:「而這一切對你如此重要,你永遠也不會組建一個新的家庭。」
「那就要久一點了。她身邊擠滿了追求者,男人像蒼蠅一樣圍著她不放。我一直都沒明白,她最後怎麼會選了我。她過去常說書獃子對她特別有吸引力。」
托妮在基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純粹的憤怒,但他很快掩飾了過去。「隨便吧。」他說。他試著讓大家相信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大事,但那一閃而過的憤怒卻顯示事實正好相反,托妮思忖,他究竟在搞什麼秘密的名堂,才會那麼想在今晚獨自住在主屋外面。
接下來的這幾分鐘里承載著太多的東西,托妮想。公司可能會因此而被摧毀,也可能會因此被拯救;斯坦利可能會因此而破產,她可能因此而失業,這個世界可能會就此失去一個偉大的科學家。不要慌,她告訴自己;實際一點。她從她的單肩包里拿出一本筆記本。辛西婭·克萊頓正在辦公室里錄製新聞,這樣托妮晚一點可以再看一遍,但她現在想要記下所有即時的想法。
他從後備廂里拿出一個小行李箱,然後摔上了蓋子。「滾開,婊子。」他說完,走進了屋裡。
托妮說:「依我看,應該是某個資深新聞編輯在吃早餐時看到了卡爾·奧斯本的通篇胡言,衝進了辦公室里決心好好打磨這條新聞。」
信息清楚明了,托妮想。他喜歡她,但不準備繼續發展他們的關係。書房裡的擁抱只是勝利之後情不自禁的表現,參觀房子只代表著那https://read.99csw.com一瞬間不設防備的親密,現在他正在向後退縮。理智獲得了勝利。她感到自己的眼中噙滿了淚水。她很怕泄露真實的情感,於是轉過身,說道:「風太大了……」
「美得無可救藥,」斯坦利回應道,「美貌、修長、性感、充滿異域風情,上了球場兇猛得像個魔鬼,下了球場又是一個萬人迷。我那時就像被閃電擊中了一樣,見到她還不到五分鐘,我就已經墜入了愛河。」
「他們肯定會很心痛。而且,自從瑪塔走了以後,他們就是我真正在乎的一切了。」
她的筆記本和包都在他那張古董桌上,仍然留在她放下它們時的地方。她把筆記本扔回包里,把包挎上肩膀,然後回到走廊里。
「我覺得你並不是一定要犧牲所有一切。」斯坦利說。
她既因此而狂喜,又因此而悲傷。如果放任自己的幻想的話,她能夠想象出自己成為這個家庭的一分子的畫面,她會以妻子的身份坐在斯坦利身旁,愛他和他的孩子們,沐浴在大家歡聚一堂的幸福之中。但她壓抑著這個夢。那是不可能的,她不該因此而折磨自己。單是這家庭之中那強有力的紐帶就已經將她拒之門外了。
托妮坐在沙發上,身體前傾,關鍵時刻到了。
她把臉埋進他的肩膀里,他那件馬甲的花呢面料出奇地柔軟。她在他溫暖微弱的氣味中呼吸著,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如此親密地接觸過一個男人了。她的雙臂繞過他,也擁住了他。她感到自己的乳|房正抵著他的胸膛。
「你的家?」
「他邀請我和他共進晚餐。」托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告訴他。
斯坦利掛了電話,對著托妮咧嘴笑道:「我們沒問題了。」他心花怒放地用胳膊環住她,給了她一個擁抱。
「你也是。」她很快走出了門外。
「出乎意料?」
邁克爾·羅斯的新聞接踵而至,而且這一次報道採用的基調也十分實事求是。斯坦利關上了電視:「好吧,我們逃過了電視的審判。」
穿過走廊是一間同樣俯瞰著大海的客廳,客廳里擺著一棵聖誕樹。樹下的禮物堆滿了整片地板。這裏也有一張瑪塔的照片,這是一張她在四十歲左右拍的全身照,裏面她的身材較之從前更加豐|滿,下頜的線條也更加柔和。房間里溫暖舒適,但空無一人。托妮於是猜測這個房子真正的中心其實是廚房。
他們的腳踩進粉末狀的雪裡,露出下面長在海邊、十分堅硬的小草。他們穿過一片寬闊的草地。角落裡,幾棵矮小的樹被不知疲倦的風吹得向一邊歪倒。他們遇見了從懸崖回來的兩個孩子:那個面帶迷人微笑、稍微年長一些的男孩,和那個戴著臍環、悶悶不樂的少女。托妮記得他們的名字:克雷格和索菲。當斯坦利在廚房裡向她介紹他們每個人時,她牢牢地記住了其中的每個細節。克雷格努力想要迷倒索菲,托妮看得出來,但那姑娘抱著雙手只顧走路,雙眼盯著地面。托妮嫉妒他們面對的選擇如此簡單。他們年輕,還是單身,正站在成人生活的起點處,除了擁抱生命的歷險之旅外,他們無憂無慮。她想告訴索菲不要總擺出一副難以取悅的樣子。在你有機會時一定要選擇愛情,她想:愛並不總是來得如此輕易。
他點了點頭:「我為了給透支額度提供保證,抵押了這座房子。要是我完蛋了,銀行就會把它收走。」
「你不是說真的吧?」
在房子的老屋部分,三間小小的卧室和一間浴室被置於書房和客廳上方。它們仍然帶著那些在這裏長大的孩子的印記。一面牆上還貼著衝擊樂隊的海報,角落裡還放著一個崩網已經變得亂糟糟的網球拍,一個書架上還擺著一整套的《納尼亞傳奇》九*九*藏*書
她偷偷走進了斯坦利的書房。那個擁抱又闖進了她的記憶。這是她離向他示愛最近的一個瞬間,她想。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和你的計劃肯定有天壤之別。我會和一些朋友一起去一個溫泉療養地,全都是單身,要麼就是沒有孩子的夫妻,大家一起去過一次大人的聖誕節。不吃火雞,不吃餅乾,不放襪子,也不會有聖誕老人。我們只是稍稍放縱一下,談點成年人的話題。」
「那你有一天會想要孩子嗎?」
「她已經有資格參加溫布爾頓了,但她沒有上場,因為她那時懷上了奧爾加。」
在主公告牌上,邁克爾·羅斯的新聞出現在了第二位,第一位則是一則關於俄羅斯地震的新聞。報道中用到了一些相同的影像,但其中沒有卡爾·奧斯本,他只在蘇格蘭算得上是個名人。電視上有一個關於斯坦利的片段,他說:「病毒在跨物種的情況下傳染性並不強。我們覺得兔子應該是咬了邁克爾,所以才會傳染他。」身在倫敦的英國環境部長也發表了一個低調的聲明,報道繼續以一種和蘇格蘭新聞相同的平和基調進行著,托妮長舒了一口氣。
她坐在斯坦利身邊的沙發上,努力想要忽視她的感情,專註于目前的危機。「你給美國大使館打電話了嗎?」她問他。
一切顯而易見,托妮想。瑪塔喜歡的也正是托妮中意的:斯坦利的力量。你立刻就能知道,這個男人會實現他所有的諾言,他所表現的就是他真實的特質,這是一個你可以依靠他的男人。他也有其他的迷人之處:他既熱情,又聰明,甚至連衣著也十分整潔。
托妮不安地站了起來。她和斯坦利都確信他們已經掌控了大局——但美國政府也這麼覺得嗎?她注視著斯坦利的臉。
但他之前擁抱了她。
「明天是聖誕節,不會出報紙,」托妮說道,「到了周四這件事就已經不再是『新』聞了。我覺得我們已經沒問題了——要是沒有什麼意料之外的情況的話。」
「我沒看到這個,」斯坦利說,「這是誰的主意?」
「一切?」她說。
她需要知道真相。過去的幾小時里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所有事情都含義不明。他觸碰了她,擁抱了她,帶她參觀了他的家,問了她是否想要孩子。這其中是否別有深意?她必須知道。她說:「你的意思是,你絕對不會為了任何事而去破壞你家的凝聚力,破壞我在你的廚房裡看到的那幅畫面?」
「是的。無論他們自己是否意識到了,他們都在從這之中汲取著力量。」
「不管怎麼說,他長得很英俊。」她意識到自己是想要讓他忌妒。別玩什麼把戲,她對自己說。
斯坦利語氣沉重地回答道:「通過打噴嚏是可以。」
他們和小男孩一起回到了屋裡,一路無話,雙方都很尷尬。
小湯姆救了她,他穿過雪地朝他們跑來,邊跑邊叫道:「外公!外公!基特叔叔來了!」
「她的網球生涯進展到了哪一步?」
這間房間極為男性化,裏面擺著一張維多利亞風格的台座式書桌,一個塞滿了厚重的微生物學著作的書櫃,和一張置於壁爐前的老舊皮沙發。那隻狗隨著他們一起走了進去,在爐火前伸直了身子躺下,活像一塊黑毛捲曲的小毯。壁爐上放著一個相框,裏面的照片上是一個穿著白色網球裝的黑髮少女——正是他辦公室里那張照片上的新娘。她簡約的短褲下露出一雙健美的長腿。托妮從她臉上濃重的眼妝和頭上的髮帶上看出,這張照片攝於20世紀60年代。「瑪塔也是科學家嗎?」托妮問道。
「但是——」
托妮有些吃驚。她原本以為瑪塔肯定與斯坦利一樣對他的工作極具熱情。原來,她想,就算不是生物博士也可以嫁給他。「她真美。」
「目前為止,還算順利。」斯坦利囁嚅道。
然後,鏡頭拍到了卡爾·奧斯本的提問:「這隻兔子究竟給公眾造成了什麼危險?」
基特在外面,正在打開他的汽車的後九*九*藏*書備廂。托妮向裏面瞥了一眼,看見了兩個灰色的箱子和一些電腦設備。基特是個電腦專家,但他來他父親家過聖誕節帶這些幹嗎?
「分發熱飲是一個好主意——你什麼時候想到的?」
「我的。」
她理解他女兒們的反應。三十年來,瑪塔一直是這間廚房的主人。如果她們的表現太過友善,她們會感到她們背叛了媽媽。任何斯坦利喜歡的女人都會變成一個威脅。她的出現會擾亂這個家庭。她也許會讓她們的父親改變態度,把他的感情引向一個新的方向。她也許會懷上他的孩子,而這個與她們同父異母的弟弟或妹妹絲毫不會在乎這個家庭原本的歷史,而且由於他們沒有共同度過童年時光,他也不會與她們建立牢不可破的家庭紐帶。她也許會拿走她們的一部分遺產,甚至可能會搶走全部。斯坦利感覺到了這其中的暗涌了嗎?當她跟著他走進他的書房時,她再次感覺到了自己並不明白他的真實想法,這種挫敗感簡直令人發狂。
不幸的是,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剪掉了兩人接下來的交鋒。
那短暫的肢體接觸激起了她的情慾。噢,天啊,她想,我濕了,怎麼可能那麼快?
她喘了口氣,這個問題非常親密,她不確定他想聽見什麼樣的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說了實話:「也許吧。我姐姐一直就想要孩子,她的生活就是繞著想要寶寶這件事轉的。我跟她不一樣,我嫉妒你的家庭——他們明顯很愛你,尊敬你,喜歡和你待在一起。但是,我並不一定會犧牲生命中的所有一切,僅僅只換取一個母親的身份。」
托妮希望他們可以保留她匆忙插入的話,那時她正試著改變公司盲目樂觀的形象,解釋奧克森福德醫學公司並不是想弱化這次危機的嚴肅性。然而,與之相反,他們播出了蘇珊·麥金托什打電話的畫面,畫外音解說道,公司正在給每一個僱員打電話,以確定他們是否與邁克爾·羅斯有過接觸。這也還好,托妮鬆了口氣。雖然其中的危險被直言不諱地放到了檯面上,但至少新聞中公司正在採取積極的應對措施。
斯坦利點點頭:「我得說,你處理這整件事時的表現非常出色。我非常感激你。」
米蘭達看上去很緊張,她說道:「不,你住樓上。」
「你聖誕節打算做什麼?」斯坦利問。
他們來到了懸崖邊。左面,一直向下延伸至海灘的陸岬此刻正覆蓋著皚皚白雪;右面,路面陡峭地直通海中。在這一邊,懸崖的邊緣圍著一圈結實的木籬笆,大約四英尺高,足以攔住小動物,又不會遮擋住景色。二人都倚在籬笆上,看著一百英尺之下的洶湧波濤。綿延不絕又深不見底的潮水起伏著,彷彿一個正在沉睡的巨人那上上下下的胸膛。「景色真美。」托妮說。
「聖誕快樂。」
他對著電話說:「很高興有機會能再和你說兩句,拉里,你看新聞了嗎?……你這麼認為我就太高興了……你擔心的那種過激反應已經不會發生了……你認識我的設備總監吧,安托妮婭·加洛——和媒體打交道的正是她……非常出色,我也這麼覺得……說得太對了,我們從現在起一定會嚴抓安全問題的……是的。謝謝你抽空打電話過來,再見。」
托妮和斯坦利都笑了,這個女人表現得十分聰穎,這其中折射出的公司形象也很正面,兩人都很高興。
「她也愛上你了嗎?」
她真想就這麼與他相擁一輩子,但幾秒以後他就溫柔地放開了她,他看上去有些害羞。似乎是為了恢復他們之間得體的氛圍,他握了握她的手。「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他說。
電視上鏡頭在卡爾和斯坦利之間來回著,卡爾正提出各種災難性的假設,而斯坦利正回答著這一切會出現的可能性極其微小。托妮知道,情況不妙。雖然斯坦利堅稱這些事情不會發生,但是觀眾們仍然只會記住野生動物感染病毒這個說法。
新聞發布會的最後一個鏡頭是一個斯坦利的特寫,他看上去極負責任心,他說道:「不久之後,我們也會擊敗流感,擊敗艾滋病,甚至擊敗癌症——而完成這些壯舉的,將是我們這些在這樣的實驗室里辛勤勞動的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