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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平安夜 下午4點

第一章 平安夜

下午4點

雨果塞了一個枕頭進去。他們一起整理著被套。「距離我們上次見面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雨果說,「我真想你。」
「我是認真的,基特。你絕對不能告訴別人。這事情太難堪了。兩段婚姻都會毀在這事兒上。」
米蘭達抽回她的右手臂,照著雨果的臉頰用力扇了一巴掌。接著她猛地抬起膝蓋,在他的腹股溝附近來了一下。她扭過身,把他推到一邊,跳了起來。
米蘭達撫平了被套的褶皺。雨果從床邊繞過來。她拿起洗衣籃,把它像個盾牌一樣抱在自己身前。雨果露出了那種調皮的微笑,說道:「看在舊日的情分兒上,親我一下怎麼樣?」
「那你就有點無助了,是吧?」雨果說,看上去很高興,「既然我們做不成敵人,你幹嗎就不能親親我,做我的朋友?」
「你不能從爸爸的錢包里偷錢——這樣太不對了!」
「你怎麼才能在拿的時候不被發現?」
他努力趕走自己的擔憂。他還有一個更緊急的問題。他必須偷到他父親的那張能夠進入BSL4的智能卡。
「我保證。」他說。
他專門告訴了米蘭達他得住在客房。她那時非常想讓他和家人們一起過聖誕,幾乎快跪下求他了。但是,就在他答應了她求他的事情以後,她卻言而無信,連他提出的唯一一個條件都滿足不了。女人就是這樣。
斯坦利的卡片上有正確的地點代碼,但裏面裝的是斯坦利的指紋數據,不是基特的。不過他已經想出了一個解決辦法。
「當然不會。」
基特之前沒有關上衣帽間的門,所以能看到在卧室門外,他姐姐米蘭達懷裡抱著一個橙色的洗衣籃走進了卧室。
「抱歉,」他聳了聳肩,「我也不想聽的。」
這時卧室的門開了。
「啊,這樣。」雨果聽上去逆來順受,但並沒感覺受到了侮辱,「那就恨我吧,但我會繼續喜歡你的。」他露出了一個他最迷人的微笑,然後離開了房間,腳微微有些跛。
「房子很大。我會趁他洗澡的時候或者外出散步的時候拿。」
雨果抓住洗衣籃用力一推,米蘭達的雙腿後部碰到床沿,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她放開了洗衣籃,伸出手保持平衡。雨果把洗衣籃扔到一邊,彎下身推倒了她,雙腿分開跪在了她身體兩側的床上。基特大吃一驚。他雖然知道雨果是個登徒子,習慣和美麗的女人打情罵俏,但從沒想過他和米蘭達會有一腿。
他猶豫了一下,接著靈光一閃:「我需要錢。」他給她看了看錢包里的鈔票。
「所以你究竟在威脅我什麼?你要告訴奧爾加?九-九-藏-書
她的臉色從蒼白漲得通紅:「你不會告訴別人的,是吧?」
他知道答案。放任他墮落的正是他父親。就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斯坦利卻對他說了「不」。這就是一切的原因。
「他不會注意到卡片不見了嗎?」
「別說廢話。」米蘭達冷冰冰地說。
「但是你不能從爸爸這兒偷東西。」
「那就在他的錢包里,或者他的公文包里,我想。」
「找到你了。」基特輕聲說。
原來是這樣,基特想——米蘭達睡了奧爾加的丈夫。他很震驚。雨果的所作所為並不讓他驚訝——很多男人都喜歡和老婆的妹妹亂搞,這對於他們來說甚至十分愜意。但是米蘭達對於這種道德問題總是一副大驚小怪的態度。基特原本以為她絕對不會和任何人的丈夫睡覺,更別說她姐姐的丈夫了。
老頭的公文包就放在書桌旁邊的地板上。基特很快翻了一遍,裏面有一個裝著散開的圖表的文件夾,對於基特來說其中的內容毫無意義;還有一份今天的《泰晤士報》,上面的縱橫字謎還沒有填完;半塊巧克力;一本小小的皮製筆記本,上面記錄著他父親的待辦清單。老年人總愛列清單,基特注意到。為什麼他們那麼害怕忘記什麼事情?
那張台座式書桌上面收拾得十分整齊,基特連一張卡片都沒見到,也沒看到什麼可能會裝著卡片的東西:桌上就只有一小疊文件、一個筆筒和一本叫作《國際病毒分類學委員會第七份報道》的書。
「好。」
他決定趁他還在這裏時檢查一下其他可能的地方。這麼做十分冒險——要是有人進來了,他該怎麼說?但他必須抓住機會。不然他只剩下另一個選項,那就是放棄行動,放棄那三十萬英鎊和去盧卡的機票——最糟的是,他欠哈利·麥克的錢也還不清了。他想起那天早上黛西對他做的一切,不禁打了個寒戰。
米蘭達開始用洗好的床單鋪床,這時雨果走了進來。
「我給你錢!」她放下洗衣籃。她的裙子前面有兩個口袋。她把手伸進其中一個,摸出了一卷錢。她抽出兩張五十英鎊的鈔票,把它們整理平整,然後遞給基特:「要錢就開口——我永遠不會拒絕你。」
他咽下了一句憤怒的反駁。她相信他編造的故事,這才是重點。他什麼也沒說,裝出一副羞愧的樣子。
雨果把她那條寬鬆的百褶裙向上拉。她的臀部和雙腿都很肥碩。她穿著黑色的蕾絲內褲和吊襪帶,對於基特來說,這是他見過的最讓他震驚的裸|露場面。
「我有點窮途末路了。」https://read.99csw.com
基特溜進他父親的書房,然後關上了門。
他打開了他父親放西服的柜子,裏面的一個衣架上掛著斯坦利今天穿過的那件西服外套。基特把手伸進內包里,摸出一個又舊又破的黑色皮革大錢包。錢包裏面裝著一卷鈔票,還有一排塑料卡片,其中一張正是「克里姆林宮」的智能卡。
米蘭達的聲音冷了下來:「因為你讓我噁心。」
米蘭達說:「雨果,你要幹嗎?」她聽上去態度十分提防。
「噢,基特!」她很難過,但並沒有評頭論足,「你為什麼總愛搞些不義之財?」
「很好,」她說,「你給我聽著,永遠別再做這種事。」
但現在要這麼做就困難多了。他的房間在老屋裡,緊挨著奧爾加和雨果的房間,地板還總愛吱吱作響。他必須等到所有人都睡了才行。房子安靜下來以後,他只能偷偷摸出卧室,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悄悄離開,一點兒聲響都不能有。要是有人打開門——比如說,要是奧爾加開門穿過樓梯平台去浴室里——那他該說什麼?難道說「我出去透口氣」?這大半夜的,外面還在下雪。而且到了早上他該怎麼辦?他幾乎可以確定到時候肯定會有人看見他進來。這樣他就只能說自己出去散步了,或者開車去兜了兜風。晚一點,警察就會過來問話了,誰還能忘了他早上反常地跑出去散步這件事?
他開始搜查抽屜。他呼吸急促,感覺自己的心跳也加快了。但就算他被捉住了,他們又能怎麼樣——叫警察?他告訴自己反正他已經一無所有了,繼續著手上的事。但他的手一直在顫抖。
這樣的就寢安排讓基特感到非常憤怒。
基特不知所措。這不關他的事,所以他不太願意插手;但他也受不了就這麼站在這裏當他們的觀眾。就算他轉過了臉,他也能聽見他們發出的聲音。他能不能在他們扭打的時候悄悄從他們身邊溜過去?不行,這間房間太小了。他想起藏在衣櫃後面的可以通向閣樓的嵌板,但是如果他想進到衣櫃里,他們很有可能會發現他。所以最後他還是只能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
「你能確定嗎?」
「咱們很快來一下,」雨果說,「沒人會知道的。」
床的兩側放著一對維多利亞風格的柜子,均由沉重的桃花心木製成,用作床頭櫃。他父親習慣睡在這張巨大的雙人床的右側。基特打開了右邊柜子的抽屜。他發現了一個手電筒,他猜這是為停電準備的,裏面還有一卷普魯斯特的書,也許是為了應對失眠。他檢查了他母親睡https://read.99csw.com的那邊的抽屜,但裏面空無一物。
有一瞬間他對自己感到很厭惡。他站在這兒,在自己的家裡卻表現得像個小偷一樣。他不僅偷了他父親的東西,對著自己的姐姐也得躲躲藏藏的。他怎麼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她打開了燈,開始撤下床上的床單。看來,她和奧爾加正在做著一些本來屬於洛莉的雜活。基特覺得他只能等著了。
基特離開了書房。沒人看見他進去,也沒人看見他出來。
「要是不在那裡呢?」
「那得等到他要用的時候了,而他最早也要到了周五才會用。我會在那之前放回去的。」
她拿起她的洗衣籃,但跟他預期的相反,她沒有往外走,反而向他走了過來。他意識到她籃子里肯定裝著洗好的毛巾。沒有時間換地方了。還有三步她就會走進衣帽間,打開裏面的燈。
剩下的時間只夠基特把智能卡滑進他的長褲口袋裡。下一刻她就已經看見了他。她嚇得尖叫出聲。「基特!你在這裏幹嗎?你嚇死我了!」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又加上一句,「你肯定什麼都聽見了。」
門關上的時候,米蘭達說:「該死的渾蛋。」
雨果仍然躺在床上。「很痛!」他抗議道。
基特必須在今晚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斯提普夫,到了明早再悄悄回來。要是他睡在客屋裡,一切就會容易很多。那樣他就可以假裝回去睡覺,關掉燈之後一聲不響地溜走。他已經把車挪到了車庫的前方,遠遠地避開了主屋,這樣就沒人會聽見他的引擎聲了。他會在上午十點左右回來,反正大家都覺得他在十點之前是不會起床的。這樣他就可以偷偷回到客房,清清白白地躺到床上。
「行了,別總戳我痛處。」
他拉上褲子的拉鏈站起來:「為什麼?不然你要怎樣——告訴奈德?」
雨果對她露出一個暗藏陰謀的笑容,但嘴上說:「我只是想來幫幫你。」他走到床的另一邊,開始把床單塞進床墊下。
米蘭達把一個乾淨的枕套扔到床的另一邊。「給你。」她說。
基特困惑不已。雨果說的舊日情分是什麼意思?他和奧爾加結婚已經快二十年了。難道他在米蘭達十四歲的時候吻過她?
「那她肯定會和你離婚,也再也不會和我說話。這個家會因此解體。」
「通常放在他夾克上口袋裡。」
其實什麼智能卡都能在安保供應商那裡買到,但是廠商在生產智能卡時就已經往裡面嵌入了一個地點代碼,這樣每張智能卡就只對一個特定的地點有效。從供應商那裡買的智能卡里沒有「克里姆林宮」的代碼。
他母親https://read.99csw.com的痕迹正在逐漸消失。他上一次來到這裏時,房間里還到處都放著她的東西:一個皮質的文具盒、一把曾經屬於他母親的銀背梳、一張斯坦利的鑲在古董相框里的照片。這些都不見了。但窗帘和沙發座套還是從前那套用色大胆的藍白布料,代表著他母親那典型的誇張審美。
這張桌子他父親已經用了三十年了,裏面積攢的無用物品多得驚人:紀念品鑰匙環、用盡了墨水的鋼筆、老式的列印計算機、印著早已廢棄的電話區號的信封、墨水瓶、已被淘汰的軟體的使用手冊——這都有多久沒人用過「完美計劃」了?但是裏面沒有智能卡。
「還有,你就當發發慈悲,別告訴任何人我和雨果的事。」
這樣也不錯,基特想。但是米蘭達總是迫切地想把家人們凝聚在一起。
「我是應該告訴他,但是還沒有那麼勇敢。我是和你睡過一次,但當時我又孤獨又傷心,而且從那以後我一直在後悔。」
「你馬上給我閉嘴。」米蘭達堅決地說。
家裡的女人們都在準備明天的聖誕晚餐,年紀大一點的孩子們則聚到了穀倉里。男人們正在看電視上播放的電影。電影的主角是約翰·韋恩,他扮演了一個心胸狹隘的惡棍,有點像哈利·麥克,基特想。他發現自己很難跟上劇情。他太緊張了。
她看見他手裡的錢包:「你想做什麼?」
基特從沒聽過米蘭達說這種髒話。
這間套房一共包括三間房間:首先是卧室,然後是衣帽間,接著是浴室。基特走進衣帽間,那是一個裝著衣櫃的方形房間,有的衣櫃刷了白漆,有的則裝著鑲鏡子的櫃門。屋外已是黃昏,但他還能看清眼前的東西,所以沒有開燈。
但是,他可以把這一切拋在身後了。他甚至不會告訴他們他要去哪裡。他會在另一個國家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他會融進盧卡那平淡的小鎮生活中,吃番茄和意大利麵,喝托斯卡納葡萄酒,在傍晚小賭怡情。他將會成為一幅巨型畫作中不起眼的背景人物,成為那個沒有凝望垂死的殉道者的過路人。他將會獲得平靜。
電影漸入佳境。約翰·韋恩正要開槍。對於基特來說,此刻進行秘密活動再合適不過。
奈吉爾·布坎南之前不停地詢問過他偷取智能卡的事:「你父親把它放在哪裡?」
基特站在衣帽間門后,一手抓著他父親的錢包,一手捏著「克里姆林宮」的智能卡,但他不能動,否則就有被發現的危險。
基特就站在西服衣櫃打開的櫃門邊,雖然身處她的視線範圍內,但她並沒有立刻就在暮色中看到他,於是他很快挪到九_九_藏_書了衣帽間的門后。如果他朝門那邊看一眼,就會發現卧室牆上的那面大鏡子上正映著她的身影。
在那個節骨眼上埃爾頓插了句話。他用濃重的南倫敦口音說道:「你搞什麼鬼,奈吉爾!那個實驗室的安保措施那麼嚴,咱們能不能進去就全靠基特了。要是那點東西他都沒辦法從他爸那兒搞出來,我們就都他媽完蛋了。」
基特又疑惑又好奇。這是怎麼回事?
他站起來,咕噥著說要去洗手間,走出了門外。他在走廊里瞥了眼廚房。奧爾加正在給一隻巨大的火雞填餡,米蘭達則正在清洗球莖甘藍。那面牆上有兩扇門,一扇通往洗衣房,另一扇通往餐廳。他正往裡瞧著,洛莉抱著一摞桌布從洗衣房裡出來,走進了餐廳里。
她繼續說:「奧爾加總說,你寧願去偷一先令也不想靠自己掙一英鎊。」
他換了一件紅色的套頭衫和一條綠色的燈芯絨褲子,看上去就像一個聖誕精靈。他關上了身後的門。基特皺了皺眉頭。難道雨果有什麼秘密要和他老婆的妹妹商量?
他和他父親、他侄子湯姆、他姐夫雨果和米蘭達的未婚夫奈德一起坐在客廳里。瑪塔媽媽從她那張掛在牆上的肖像畫上俯視著他們。基特總覺得她在那幅畫里看上去很不耐煩,彷彿已經等不及要從她的晚禮服里跳出來,圍上圍裙開始烹飪義大利千層面。
「我知道,我知道。」
基特進到卧室里,關上了門。
正如他告訴奈吉爾的那樣,智能卡最有可能就在他父親的外套上的某個口袋裡。他本來以為那件外套要麼掛在門后的鉤子上,要麼就搭在書桌椅的椅背上;但他馬上就發現它並不在這間房間里。
但老頭子倒是沒怎麼動情。他那副心腸硬得就像周六晚上的警察。顯然,在奧爾加的攛掇之下,他否決了米蘭達的提議。基特覺得他的姐姐們應該跟著李爾王那兩個損人利己的女兒改名叫高納利爾和里根
他悄悄走到樓上。他父親愛收拾,很少弄丟東西:他不會不小心把錢包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那個放著靴子的柜子上。現在唯一可能的地方只剩下卧室了。
「馬上放開我。」她說。
米蘭達繼續說:「這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可恥的事情,我永遠也不想讓奈德知道這件事。」
「謝謝,曼迪,」他說,他叫的是她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