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你可真夠忙的。」

他用右手握著槍，手指伸進了扳機里。他瞄準了黛西的眉心。他現在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他再也不想讓這個怪物威脅他和索菲還有他們的家人了。緩緩地，他扣動了扳機。

托妮給奧黛特打了電話：「你之前說直升機到我這兒來要多久來著？」

汽車向一邊打滑了。黛西還在開槍，車上的擋風玻璃也隨之破碎。這時，汽車突然側翻，慢慢向一邊滾去，它似乎正在猶豫，但接著就車頂朝下翻了個個兒。它底朝天地滑了幾英尺，最後停了下來。

「謝謝你。」托妮低聲說。

「停車，把她帶上！」奈吉爾說。

「謝謝。」托妮繼續對著電話里說，「別管香水了，我找到那個瓶子了。你的直升機多快能到？」

當他沿著乾淨的車道加速行駛時，基特感到自己快樂得彷彿要飛起來了一般。對他來說，斯提普夫一直就像一座他怎麼也逃不出的監牢——但現在他逃脫了。他開過車庫——看見了黛西。

「基特，拜託了。」

他的眼睛從他的家人們身上一個一個地掃過。

「恰恰相反。到現在為止你並沒有造成什麼大的損失，雖然這並非你們的本意。病毒已經被找回來了。」

槍發出咔嚓一聲，彈夾里沒有子彈。

基特在結冰的路面上滑了一下，趔趄了幾步，然後又重新找到了平衡，轉過了身。他從口袋裡摸出那個香水瓶，像握槍一樣把它舉了起來。「停下，不然我就把我們都殺了。」他說。

「四十八小時。」

他轉過了頭。

「還有一件事。我還需要一個香水瓶——『妖術』香水的。」

基特把自動變速桿推到前進擋上，碰了一下油門。汽車似乎往前傾了一下，但並沒有動。之前清理出來的路面距離車頭還有幾尺遠，而現在保險杠前面的雪已經積了兩英尺厚了。基特加大力度踩下油門，汽車吃力地把雪推了出去。「快點啊！」基特說，「這是輛賓士，這麼點雪不可能推不開！這發動機該死的究竟有多大馬力啊？」他又加重九九藏書了一點腳上的力量，但也不想讓輪胎失去摩擦力，造成汽車打滑。汽車往前面爬了幾英寸，前方的積雪似乎快被撞開，產生移位了。基特向後看去。他父親和托妮正站在屋外看著他們。他們不會過來的，基特想，因為他們知道奈吉爾有槍。

「警察總部可沒有那種玩意兒。看來他們得闖進大街上的博姿化妝品店裡幫你拿了。」

「那這個無線電竊聽器要能工作多久？」

基特掙扎著，但他父親努力壓著他，最後他終於不再動彈。

「你這個雜種！」黛西在車后大叫，同時舉起了手槍。

「什麼，你一個人抓的？」奧黛特吃了一驚。

他閉上了眼睛。

托妮在香水瓶落地之前接住了它。

「我這裡有『妖術』的香水瓶，和桌上那個一模一樣。我用的香水就是『妖術』。」

黛西朝著他們走過來，一邊被克雷格撐著，另一邊則被奈德那個陰沉沉的女兒索菲撐著。黛西的雙腿無力地拖在她身後，頭上蓋滿了血。在他們身後停著斯坦利的那輛法拉利，它性感的曲線此刻已經被撞得扭曲變形了，閃閃發光的藍漆現在也被颳得殘破不堪。這裏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從擋風玻璃里爬了出來。他沒有多管那些碎玻璃，其中一塊割破了他的手心，他痛得大叫，用嘴吸了吸傷口，但他不能停下。他從引擎蓋下鑽出來，掙扎著站了起來。海上刮來的勁風擊打著他的臉。他朝四周望了望。

他張開了嘴唇。托妮靠近了他。他小聲說：「不。」

托妮在經過那輛賓士車時朝裏面看了一眼。奈吉爾癱倒在裏面，雙眼空洞地睜著，已經死了。那三個歹徒都得到了應有的下場，托妮想：一個被綁起來了，一個昏過去了，還有一個死了。剩下的只有基特了。

斯坦利慢慢站起來，然後把基特拉了起來。基特雙眼緊閉。在各種情感的衝擊下，他的身體彷彿痙攣一般顫抖著。「結束了。」斯坦利說。他用手臂環住他的兒子，給了他一個擁抱：「現在一切都結束了。」https://read.99csw.com他們就這麼站在懸崖邊上，任憑海風吹亂他們的頭髮，直到基特不再顫抖。接著，斯坦利溫柔地轉過他的身體，領著他朝主屋走去。

托妮知道他在想什麼，說道：「你做了很多對不起他們的事，但他們還沒有放棄你。他們都在陪著你。」

在底朝天的汽車裡，基特躺在內部的車頂上。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受了傷，脖子疼得像被人擰過一樣，但他的四肢都還能動。他努力放直了身子。奈吉爾躺在他旁邊昏了過去，可能已經死了。

他睜開了眼睛。

「一個小時，」奧黛特回答，「但這是那時候的距離，雪剛停我就把他們調過來了，現在他們都在英維本待命。怎麼了？」

「別管這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抓到那個顧客，正是他想買下病毒，用它屠殺無辜民眾。我們得找到他。」

汽車繼續直行了幾秒，但接著它就猛拐到一邊，引擎蓋直直插|進了路邊的積雪之中，激起一陣飛舞的雪花。它的車尾向後甩，撞上了那堵沿著懸崖修葺的矮牆。克雷格聽見了金屬摩擦時發出的尖厲之聲。

克雷格的手伸過了黛西的身體。他注視著她的眼睛，生怕她會突然睜眼。他的手靠近了那把溫暖的槍。他把它撿了起來。

斯坦利說：「我的天啊！」

基特的臉上布滿了痛苦和憤怒。托妮知道他的靈魂已經完全迷失了，此刻他什麼都做得出來：殺死他的家人，殺死他自己，摧毀整個世界。

「我倒是希望我們能找到。」

托妮靠得更近了：「你可以從此刻開始贖罪。」

克雷格盯著她。槍從她的手裡滑了出來。索菲忍不住開始抽泣。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是不可能跑得到那邊的，於是他努力站起來，掉轉方向，朝懸崖邊跑去。

一家人沉默地聚在客廳里，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仍然不敢相信這場噩夢已經結束了。斯坦利用基特的手機給英維本急救中心打了電話，一旁的奈莉伸出了舌頭想舔他的手。雨果躺在沙發上，身上裹著幾條毯子，奧ｒｅａd•9９ｃsｗ•ｃｏm爾加則在幫他清理傷口。米蘭達也在幫湯姆和奈德做著同樣的事。基特背朝下躺在地板上，眼睛緊緊地閉著。克雷格和索菲躲在角落裡竊竊私語。卡羅琳找全了她的老鼠，正抱著籠子坐在一邊，身邊坐著托妮的母親，後者的膝蓋上還卧著那隻小狗。聖誕樹在角落裡閃閃發光。

「風太大了，」斯坦利說，「你噴出的液體還沒來得及起作用就會被吹散。」

斯坦利張開嘴想說什麼，但米蘭達舉起手制止了他。她自己開口了。「基特，求你了，」她說，「在犯下那麼大的錯以後，至少做一件正確的事吧。為了你自己，這樣你也能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告訴她她想知道的事情。」

「沒問題。英維本的警察總部肯定有這種裝置。」

托妮順著克雷格的視線看到了斯坦利的法拉利，車的兩頭都被撞得凹了下去，所有的玻璃也都碎了。

「直升機接上你以後該去哪裡？」

斯坦利雙臂前伸，縱身一躍，他差一點就抓住了基特的肩膀，但他的手滑了。他落到地上，但設法攫住了基特的一條腿，緊緊地抓著它。基特摔到地上，他的頭和肩膀都伸出了懸崖邊。斯坦利跳到他身上，用自己的體重使勁壓住他。

這時積雪突然被推開了，汽車猛地向前躥去。

克雷格說：「我拿到了她的槍。但是裏面沒有子彈了。」

她跪到基特旁邊的地板上。他的臉色十分蒼白。他雖然閉著眼睛，但並沒有睡著：他的呼吸很輕，而且還不時全身發顫。「基特。」她說，他沒有理她，「基特，我得問你一個問題。這很重要。」

那輛車在離他們只有幾英寸的地方飛馳而過，克雷格瞥到開車的是他的基特舅舅。他大驚失色。基特剛剛差點殺了他。他是故意的，還是他知道克雷格能夠躲開？

奈吉爾說：「這他媽怎麼搞的？」

他條件反射地踩了剎車。

「我抓到那伙人了，病毒現在也在我手裡，但是——」

「我一會兒再告訴你。」托妮說完，掛斷了電話。

「你們本來九*九*藏*書是打算十點的時候去見那個顧客，是吧？」

斯坦利跟在他後面跳了過去。

「直升機得給我帶一個竊聽器過來，就是迷你無線電信標，能夠裝在追蹤對象身上那種。一定要小到能夠塞進香水瓶蓋里。」

黛西的手臂緊隨著疾駛的汽車移動著，她再次開火，彈殼從手槍上的退殼槽里不斷彈出，車側出現了一排彈孔。接著突然傳來了一聲與之前不同的巨響，汽車的一個前胎爆了，一條橡膠飛到了空中。

基特想出去。他拉了拉門把，推了推車門，但門沒動，似乎在剛剛的撞擊中被卡住了。他瘋狂地用雙拳捶打著車門，但還是沒用。他戳了戳電動車窗的按鈕，窗戶也沒動。他在狂亂中想到自己也許只能被困在這裏，等著消防隊過來把他帶出去了。一瞬間他感到又慌張又絕望。接著他突然看到擋風玻璃已經碎了。他伸手過去，很輕鬆地就破開了一大塊碎玻璃。

基特開始沿著車道向著樹林逃跑，但他在車禍中受傷不輕，腳步並不穩。托妮知道他跑不掉的。幾步之後，他踉蹌了一下，跌倒在地。

「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等等。」奧爾加正在說著什麼。托妮看向她，問道：「你說什麼？」

基特看著托妮，但什麼也沒說。

托妮彎腰摸了摸黛西的脖子，還有脈搏，但很微弱，「她還活著——勉強算是。」

「十分鐘。」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轉過身，緊張地靜聽著。

斯坦利說：「基特，在這兒它是沒用的。」

「她之前朝我們開槍，」克雷格回答，「我開車撞了她。」

「在斯坦利·奧克森福德家裡，就是斯提普夫，位於英維本北面十五英里處的懸崖上。這裏的四座建築圍成了一個方形，飛行員會看到花園裡有兩輛撞毀的車。」

基特緊緊地閉著眼睛，但淚水還是從眼皮下流了出來。最後他終於說道：「英維本飛行學院。」

「你在哪兒？」

基特想起了黛西之前是怎樣羞辱他的，而且她昨天還差點就在她父親的泳池裡把他淹死了。「去她媽的。」他說。開車九*九*藏*書的是他，而他是不會為了她影響自己逃生的機會的。他踩下了油門。

他父親和托妮·加洛正沿著車道向他跑來。

托妮和斯坦利停下了。

托妮朝懸崖下看了看，一百英尺的峭壁之下，海浪在巨石之間翻滾著。

「都他媽見鬼去吧。」基特說完，把瓶子往上一拋，轉身躍過矮牆，全速沖向幾英尺外的懸崖邊。

她說：「我需要知道你們見面的地點。」

基特加速駛過了那輛撞得不成形的法拉利，沿著彎曲的車道繞著懸崖向前疾馳。克雷格一動不動地看著黛西瞄準了那輛車。雖然她全身都在痛，但她的手很穩。她扣動了扳機，克雷格看到車的一扇後窗玻璃碎了。

托妮看了看表：「那可能也不夠快。」

托妮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基特也不知道，他問道：「為什麼沒用？」

「我覺得我們能找到，只要我們動作夠快。你能派一架直升機過來接我嗎？」

托妮停下來，過去看了看黛西。她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克雷格和索菲雖然害怕但都沒有受傷。「怎麼回事？」托妮問。

那輛賓士車長長的引擎蓋就像一匹馬的頭一樣，急不可待地高高揚了起來，向前一躍。克雷格只有一秒的時間採取行動。他的右手一把抓住索菲外套上的帽子，把她拉向車道旁，自己也朝同一方向移了過去。因為他們倆都攙著黛西，所以她也和他們一起倒過去，三人摔進路邊柔軟的積雪中，黛西又痛又怒地尖叫起來。

「想想吧，」她催促道，「你最後也許可以將功贖罪。」

黛西放下槍，緊閉雙眼向後倒去。

基特跑到外面。那輛賓士車的引擎正在低聲顫動著，引擎蓋上的積雪也已經被熱氣融化了。他之前已經匆匆忙忙地用手掃下了擋風玻璃和側車窗上的雪，現在它們基本上是乾淨的。他跳上車，把香水瓶塞進牛仔褲的褲包里。奈吉爾鑽進副駕駛座上，因為肩上的槍傷痛得哼哼唧唧的。

「不可能。」

他們沒事，托妮想。她朝前眺望著那輛撞毀的賓士。基特爬了出來。她朝他跑了過去。斯坦利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