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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倫敦 14

Part 2 倫敦

14

一個塗脂抹粉的女人在她身邊坐下,衝著她擠眉弄眼。厚厚的脂粉遮擋不住她臉上的滄桑與疲憊。莉茜想,居然有妓|女找上門,她的喬裝得多麼天衣無縫啊。但這個妓|女並不好糊弄:「我知道你什麼來頭。」
之所以會來,一部分是出於無法抑制的好奇心。越是被禁止的東西,莉茜越是躍躍欲試,從小就是如此。別人一句「那可不是姑娘家去的地方」就像是公牛面前搖晃的紅布。哪扇門上寫「禁止入內」,她便忍不住要上前推開看看。莉茜的好奇心就像性|欲一樣旺盛,她無法抑制,正如她忍不住親吻傑伊一樣。
「礦井也不是,可你還是帶我去了。」
莉茜整了整假髮和帽子,對著鏡子照了照。一個翩翩少年正從鏡子里看著她。喬裝的秘訣在於那一抹煤灰——它可以掩飾雙頰、脖頸、下巴和上唇的嬌嫩肌膚,假裝剃鬚后的陰影。
「我想讓傑伊帶我看有獎搏擊賽。」莉茜說道。
她轉過頭問傑伊:「這對制帽商和裁縫可都不是好消息。」
莉茜·哈林姆與母親乘租用馬車一路向北穿行在倫敦市區。莉茜既興奮又歡喜:馬上就能和傑伊一起看房子了。
「這邊走。」
「好的,先生。」
「原來他跑去干這個啊,」傑伊道,「打架贏獎金,還不如在我父親礦上幹活兒。」
「我是他朋友。咱們扶他進去吧,不能讓他躺在泥地上。」
將於沙德維爾附近「鵜鶘」酒館上演
又鏖戰了十分鐘后,鈴聲響起,雙方停戰休息。莉茜總算鬆了一口氣,彷彿置身圓場的人是她自己。兩個搏擊手分別坐在場地兩邊的板凳上,有人端來了啤酒。一個助手拿來普通的縫布針,給普里斯縫合耳朵上的傷口,嚇得莉茜趕緊把頭轉開。
阿麗西亞道:「莉茜,這房子你喜歡嗎?」
莉茜心花怒放,傑伊也捏了捏她的胳膊。
麥克躍步躲出對手的襲擊範圍。普里斯像狗一樣搖頭晃腦,然後把頭一低,衝過來就是一通亂打。麥克閃轉騰挪,一隻腳重重踢在普里斯腿上,但普里斯依然得以將麥克困住,讓他吃了幾記重拳。麥克又一拳狠狠打在普里斯腦側,阻止了普里斯的進攻。
「喬治爵士的態度簡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哈林姆夫人道,「帶我們上倫敦,籌備豪華婚禮,現在又答應出錢在倫敦給你們倆租房子。」
「也許吧。」
哈林姆夫人聽到他們的對話:「怎麼了?冒什麼險?」
威斯敏斯特雄雞相爭
「喜歡極了!」
「原來如此。」可這也說不過去啊,莉茜想,但她忍住沒說。
「你參加搏擊賽,輸了。」
很快,普里斯被麥克揍成了獨眼龍,腿也被踢得一瘸一拐。而麥克的嘴角和一隻眼周也血流不斷。他們越打越慢,也越打越殘酷。雙方已沒有力氣靈活躲閃,挨揍時也顯得麻木不仁。究竟還要你死我活地打多久?莉茜不明白:為什麼她會這麼在意麥克?她告訴自己,換作別人,她也會一樣牽挂。
換了行頭可以學到很多新鮮事,莉茜想。她自己做夢也想不到妓|女還會專為喜歡扮男人的女客準備特殊的「道具」。在家做大家閨秀可無從知道這種事情,除非溜出上流社會,自己出門闖蕩。
終獎二十鎊徒手較量
阿麗西亞瞅了兒子一眼,但莉茜看得出,她並沒有真生氣。阿麗西亞母子感情顯然極好,莉茜甚至有幾分嫉妒,但也沒往心裏去:無論是誰,都無法抗拒傑伊的魅力。
「這與那個叫約翰·威爾克斯的叛徒有關,」傑伊道,「以前他編過一本叫《北不列顛》的雜誌九*九*藏*書。他在第四十五期中含沙射影,罵英王胡說八道,政府指控他煽動誹謗。這傢伙逃到了巴黎,如今又跑回來煽動無知的老百姓鬧事。」
她交了入場費,左推右搡擠進吵嚷的人群。這裏汗味刺鼻,伴隨著久未沐浴而散發的體臭。她既興奮又得意。那些女鬥士正在對戰,好幾個已經退場:一個坐在板凳上抱著頭,另一個正在給腿上的傷口止血,還有一個平躺在地,任憑夥伴們怎麼呼喊還是不省人事。剩下的四個人還在繩子圍起的場內周旋,用三英尺長的木棍相互攻擊。所有人都赤|裸著上身,光著腳,腰上纏著破布,臉上身上滿布瘀傷與疤痕。一百多號觀眾正為自己所中意的選手打氣,很多人還下了注。那幾個女人用盡全力揮舞著棍子,一招一式都下了死手。每每有人擊中要害,男人們便高聲歡呼。莉茜越害怕卻越想看。很快,另一個女人頭部受到重擊,倒地不醒。泥地里半裸的身軀一動不動,令莉茜不忍直視,她轉過身。
「反正往別人門上畫『45』不是辦法,」傑伊口氣強硬,「夥計,帶我們看看房子。」
「舉個例子,波士頓的朗姆酒製造商想自由選擇糖漿的供應地。但法律規定,他們必須從英屬殖民地購買,比如我們家那塊。要真給了他們選擇的自由,這些人就會從法國人那裡以更低的價錢購買,我們掙不到錢,就住不起這麼好的房子。」
紳士玩家請看看
一系列變化連續在場上發生:一下,兩下,三下,麥克朝對手連出三拳,對方的大腿也挨了一腳,整個人站立不穩。莉茜本以為普里斯會就此倒下,從而結束比賽,然而麥克再度後撤,等待對手垮掉。場邊的助手和嗜血的觀眾大聲叫嚷著,要他趁機結果了普里斯,但他完全不理會。
「好吧。」萊利離開房間,只剩下莉茜與不省人事的麥克。
對陣
「祝您好人好報,小姐!」說完妓|女轉身離開。
沒有任何信號,比賽驟然打響。兩個人像野貓一樣朝彼此猛撲,又是踢,又是打,又是撞,動作之快令莉茜難以分辨。人群中爆發出陣陣歡呼,她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也在尖叫。莉茜連忙捂住嘴。
那人遲疑了片刻:「好吧。」他從腋下環抱住麥克,兩個看熱鬧的一人抓起一條腿把人抬起。
下周六下午三點
眼看著流淚的莉茜,麥克陷入了迷惘:「莉茜·哈林姆,什麼時候我才能弄懂你?」
「他應該傷得不重。」萊利道。
莉茜在前面帶路進了酒館。她拿出最傲慢的男人派頭:「快!店主,給我這裏最好的房間。」
莉茜抓著傑伊的胳膊,試著安慰道:「傑伊,我喜歡這房子。」衣衫之下他剛剛觸碰過的地方還依舊硬硬的。她壓低聲音:「我恨不得馬上跟你搬進來,每晚都廝守在一起。」
莉茜轉身朝一扇採光窗外看去,想藉機喘口氣。屋子後有個細長的花園。代管人向兩位夫人展示各個小房間。「『45』有什麼特殊含義?」莉茜問。
女人的眼光比男人犀利得多,莉茜暗想。「別告訴別人。」她悄聲道。
她與傑伊快走幾步,趕在兩位母親和代管前上了閣樓。周圍空無一人,他們進了其中一間供僕人使用的卧房。莉茜摟住傑伊,如饑似渴地親吻他。能夠獨處的時間不過一兩分鐘,她抓住傑伊的雙手放在自己的乳|房上,傑伊溫柔地撫摸。「再大力點兒。」莉茜趁著親吻的間隙道,想讓他雙手的觸感能在擁吻后留存得更久些。她的乳|頭漸漸硬挺,傑伊的九_九_藏_書指尖點動著衣料上的小凸起。「捏一捏。」傑伊照做。一股混雜著微痛的快|感令她近乎窒息。腳步聲響起,兩個人慌忙氣喘吁吁地分開。
代管人答道:「他們想改善工資待遇,小姐。這也怪不得他們,四便士一條的麵包價錢已經翻了倍,讓人怎麼養家糊口?」
「得給他清洗傷口。麻煩你要一盆熱水來。」
莉茜很想知道這個數字的含義,但她顯然對房子更感興趣。她興緻勃勃地看遍了整個房舍,一會兒擺弄帘子,一會兒開窗。傢具是新置備的,全都價值不菲。敞亮的起居室三面臨窗。由於久無人居,整個樓舍內散發著霉味,然而只需要徹底打掃粉刷,再置辦些布藝便可重新煥發生機。
女人帶他們上了樓,進了一間臨院的卧室。房間很乾凈,四柱的大床收拾整齊,還擺著一方毛毯。幾個人把麥克放到床上。莉茜囑咐女店家:「把火生旺,給我們拿點法國白蘭地。這附近有沒有大夫能給他治傷?」
她進了酒館,用拳頭敲敲櫃檯對酒保道:「給我來杯烈性啤酒。」能如此趾高氣揚真是太暢快了。要是她一身女人打扮說出同樣的話,所有跟她說話的男人都會對她加以指謫,連酒保和轎夫也不例外。可一換上馬褲,一切都變得理所應當了。
身上就容易了。厚重的馬甲可以遮蓋胸部,外衣的長尾能掩飾后臀,齊膝的長靴可以隱藏起腿肚子。再加上帽子和男士假髮,偽裝就大功告成。
「是制帽商。」大家紛紛進了門。莉茜在報紙上讀到過:倫敦的制帽商正發動罷工,裁縫和磨工也加入其中。
他不耐煩地搖搖頭,莉茜知道自己又越界了。「這些事女人是不會明白的。」
普里斯再次發動進攻,這次麥克巧妙地向後一躲,接著突然上步給了普里斯腦側一記重拳。砰的一聲,彷彿是一記重鎚敲在頑石之上,莉茜不禁緊皺眉頭。圍觀者歡呼雀躍,而普里斯略顯遲疑,彷彿一拳被打蒙了,想必是為麥克的力量吃了一驚。莉茜看到了一絲希望:也許他真能贏這個傻大個兒。
脫韁野牛身載焰火,後有惡犬
七女精彩棍棒混戰
「他從來都是有仇必報——除非對他有好處。真不知他這次又看準了什麼。不會是想利用你吧?」
獎金五鎊
另有
「我還沒看過這種比賽呢。」莉茜嬌嗔道。
這當然不假。「但你就沒想過為什麼?」
類似的回合打了一個又一個。只聽場邊的愛爾蘭人大喊:「麥克,往死里打!別給他機會翻身!」莉茜這才發現:每次一出重拳,麥克都會收手撤身,讓對手喘口氣;而普里斯則不然,他一拳快似一拳,逼得麥克不得不反擊。
幫忙的人一走,愛爾蘭人道:「我叫德莫特·萊利,麥克是我家房客。」
一個女人從櫃檯后出來試探道:「哪個出錢?」
年邁的代管人將門打開。傑伊開口便問:「誰把窗子打爛了?」
他的對手「威爾士雄峰」里斯·普里斯的確名副其實。莉茜從沒見過像他這麼大的塊頭兒。他的個頭比麥克高出一大截兒,長得紅撲撲厚墩墩,鼻子有點歪——顯然是之前被打傷過好幾回。那張臉透著一股凶邪之氣,令莉茜不禁感嘆是怎樣的勇氣或蠻勇才會讓人心甘情願下場面對這樣一隻怪獸。她替麥克擔心:他也許會被打殘,甚至丟了命,想到這裏她不禁毛骨悚然。莉茜不想目睹那副慘狀。她想離開,卻又挪不動步。
莉茜不解其意。
愛爾蘭人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莉茜擔心麥克身上九-九-藏-書會留下永久損傷——過去的半個小時內,他挨的打比多數人一輩子挨的還要多,還要重。要是人醒來成了個口水橫流的傻子可怎麼辦?
普里斯一臉茫然,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麼剛才尖聲大叫,叫囂著要見血的人如今卻讓他停手。不一會兒他回過神,舉起雙手表示勝利。他活像一隻哈巴狗,為討主人歡心而沾沾自喜。
「我是伊麗莎白·哈林姆。我跟麥克從小就認識。」莉茜不打算解釋為什麼自己女扮男裝,隨萊利怎麼想。
「礦山殺手」麥克·麥卡什
比賽即將開始時,麥克的朋友與對手普里斯的助手發生激烈爭執,聲音越吵越高。莉茜聽明白了大概:爭執與普里斯的靴子有關。麥克的助手操著愛爾蘭口音據理力爭,堅持雙方赤腳上陣。圍觀的人群徐徐拍掌,催促比賽趕緊開始。莉茜盼望著比賽能臨時取消,然而未能如願。經過激烈的討論,普里斯脫掉了靴子。
「從蘇格蘭的礦工到巴貝多的黑奴,那些阿貓阿狗興許個個都想要自由。但上帝將權威授予我這樣的人,讓這些人聽話。」
院子里響起一陣歡呼,想必是院子里的惡戰已決出了勝者——堅持到最後一刻的女鬥士。莉茜手臂垂在體側,大拇指勾著杯沿兒,像大老爺們兒一樣拿酒杯進了院子。
東市場雙雄對陣
「興許喬治爵士不記仇呢。」
「我真不明白,砸爛正經人家的窗戶對這些蠢貨有什麼好處?」傑伊道。
莉茜坐在床邊。麥克簡直面目全非,腫脹的臉上不住地淌血。她替他解開襯衣,只見胸前也滿是瘀青和擦傷。
麥克搖搖晃晃,幾欲摔倒,普里斯一腿踢在麥克腦側。他兩腳一軟躺倒在地,普里斯衝著他的頭又是一腳。麥克沒動。莉茜大喊著:「快放開他!」普里斯喪心病狂地不住猛踢,直到雙方助手將他拉走。
莉茜有點難為情。「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氣呼呼道,「你只是個挖煤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說著,眼淚居然撲簌簌掉了下來。她不住地哽咽:「眼看著自己的朋友被人打成肉泥,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比賽再次開始。看著兩個人相互擊打,莉茜想起當年年僅六歲,在高地莊園草坪上玩耍的小麥克。那時麥克的對手是莉茜。她還記得自己猛揪麥克的頭髮,疼得他直哭。想到這裏,莉茜不禁眼眶濕潤:當年的小男孩如今卻落到這步田地。
「現在全歐洲糧食緊缺,麵包價錢自然飆升。再加上美國抵制英國商品,很多人飯碗不保。」
「什麼意思?」
「威爾士雄峰」里斯·普里斯
她凝視著麥克的身體。他的呼吸十分微弱。莉茜遲疑著把手放在他胸脯上。他的肌膚溫暖厚實。她輕輕按壓,感受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
「給我一先令,我拿你當男人伺候。」女人道。
莉茜生怕麥克會沒命。她推開人群進了圓場。麥克的助手跪倒在他旁邊,莉茜俯下身子,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兒。他雙眼緊閉,但還有呼吸。「謝天謝地。」莉茜道。
莉茜還從未到過如此偏遠的倫敦地界。他們一路穿過房屋低矮的街道,周圍是陰濕的小路,泥濘的海灘,簡陋的碼頭,破爛的船庫,圍欄高聳的木材場,還有荒涼上鎖的倉庫。轎子停在海濱一處酒館外,招牌上畫著一隻模樣粗糙的鵜鶘。院里人聲嘈雜:有系頸巾穿靴子的工人,有穿馬甲的紳士,有圍披巾穿木鞋的女人,還有幾個濃妝艷抹、袒胸露乳的女人,莉茜猜想一定是妓|女。周圍沒有一個哈林姆夫人所謂的「淑女」。
「好,那九_九_藏_書就歸你們了。」
「你覺得怎麼樣?」莉茜有些迫不及待,「這一定是霍克村的馬拉奇·麥卡什,對不對?」
馬車在霍爾本的教堂街停下。沿街是一排優雅的房舍,雖然不及梅菲爾和威斯敏斯特光鮮,但價錢更划算。莉茜步下馬車,看了看十二號宅院。她一眼就相中了這裏。建築一共四層,配有地下室,窗戶高大優雅,只可惜有兩扇破窗,黑漆閃亮的前門上還寫著個難看的數字「45」。莉茜剛要品評,另一輛馬車也到了。傑伊從車子上跳下來。
「別胡鬧了。」母親回答。
莉茜笑了:「我有什麼好讓他利用的?也許只是希望我能讓他兒子幸福吧。」
「依我看,是詹米森夫人讓他改了主意,」莉茜道,「但這些都只是小恩小惠。他還是不願意將巴貝多的產業交給傑伊。」
酒吧里回蕩著煙灰和啤酒的氣味。她坐在角落裡小口嘬著啤酒,納悶著自己幹嗎要來這種地方。這裏充斥著暴力與殘酷,她這儼然是在玩火。要是被這些亡命徒發現她是上流社會的大小姐女扮男裝,那會怎麼樣?
「他們真的買不起麵包了?」
他再次閉上眼睛,沒有回應。
「你這樣的我見多了,」她繼續說道,「富家小姐喜歡扮爺們兒。我家有根粗蠟,捅著正合適,懂我意思嗎?」
莉茜問:「他們為什麼罷工?」
她試著不去想麥克所受的傷害,試著將整場惡鬥當作一場單純的比賽。麥克比對手更靈敏,出手也更准,但他不夠狠,也沒有殘殺對手的嗜血本能。他必須爆發才行。
傑伊笑了:「當然了!那可不是姑娘家去的地方。」
愛爾蘭人看著她道:「你是什麼人?給這小子唱曲兒的?」她這才發現,自己忘了變聲。
「謝天謝地,你沒事!」
莉茜喜歡麥克的觸感。她的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前胸,對比著自己的柔軟與麥克的堅實。她摸摸麥克的乳|頭,又小又軟,她自己的則更大更硬。
麥克怔怔地看了她幾秒,終於笑了。「莉茜·哈林姆,你又扮男人了。」話語間聽不出半點異常。
「還是謝謝我母親吧,」傑伊道,「有了她我父親才有了點做父親的樣子。」
喬治爵士總算識時務,放走了麥卡什。正如傑伊所言:一些人天生高人一等做主子,那是上帝的旨意。可麥卡什絕不會認這個命,要是繼續留在村子里,他肯定會繼續鬧事。他有一種天生的號召力,越來越多的人願意追隨他:那強健的身軀所顯現的自信,倔強高昂的頭顱,如炬的目光……莉茜自己也深深體會到那種吸引:正是這股力量將她帶到這裏。
麥克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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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麗西亞是個精明的女人,」哈林姆夫人若有所思道,「總之我沒想到,在生日那天鬧了那麼一出之後,她居然還能說動她丈夫。」
「我去請塞繆爾斯醫生。」
傑伊的眉頭稍稍一皺,似乎並不欣賞莉茜對那些反抗者的同情。「也許你不太明白這種所謂的自由有多危險。」
「的確,而你差點被炸死。」
一行人準備離開。代管人在門外徘徊恭候。傑伊告訴他:「明天我去見屋主的律師擬定租約。」
一時間傑伊似乎失去了冒險的勇氣,莉茜有些失望。不過也不打緊。如果他不答應,她就獨自前往。
莉茜心虛地連忙把手抽回。她自問,我這究竟是在幹什麼?
「我還以為你願意帶著我冒險呢。」
下樓時,莉茜突然想起件事,對傑伊道:「對了,給你看看這個!」她特意留下了在街上撿的傳單,從口袋裡取出來遞給傑伊。上面寫著:
女鬥士們一個個不是踉踉蹌蹌,就是被扶著離開,壓軸戲即將開場。九九藏書莉茜一眼認出了麥卡什。絕對錯不了:尤其是那對攝人心魄的綠眼睛。他已洗凈了一身的煤塵,頭髮居然也變齊整了。麥克站在圓場邊上,正和另一個人說話。他朝莉茜這邊看了好幾眼,但沒有認出她,臉上的表情如破釜沉舟一般。
然而最主要的原因是麥卡什。這個人一向很有個性,小時候就與眾不同:他很有主意,不服管教,總是質疑權威。長大成人的他更是實現了自己的諾言:他公然與詹米森家作對,成功逃離蘇格蘭——真正做得到的礦工沒幾個,他千辛萬苦到了倫敦,如今又當上了搏擊手。下一步又會有什麼打算?
她打開卧室門。母女倆住在喬治爵士位於格洛夫納廣場的公寓。哈林姆夫人正在午休,莉茜仔細聆聽著腳步聲,以防有詹米森家的僕人經過。沒有動靜。她躡手躡腳下了樓梯,從後門小路溜了出去。
「這點你一定能做到。我們到了。」
「感覺怎麼樣?」莉茜關切地問。
讓莉茜沮喪的是普里斯還是站了起來。他突然捲土重來,照著麥克下腹就是一拳,打得麥克彎下腰呼呼直喘。普里斯出其不意,使出渾身力氣用頭猛撞。聽到頭顱刺耳的碰撞聲,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時值冬末,空氣清冷,陽光明媚。到了街上,莉茜提醒自己走路要有男人的樣子——要大大咧咧,大搖大擺,好像整條路都是他家的一樣,誰敢不滿就跟誰橫。
莉茜掏出一塊金幣。
他身著淺藍色金鈕套服,頭髮上系著藍色的蝴蝶結,整個人簡直秀色可餐。他親吻莉茜,大庭廣眾之下,他吻得很克制。這一吻卻勾起了莉茜的興緻,她盼望著之後還有更多甜蜜。傑伊伸手扶母親下了車,敲了敲大門,一邊等應門一邊道:「房子的主人做進口白蘭地生意,要在法國待一年。」
再次休戰,那個愛爾蘭人跪在麥克的板凳旁邊急切地說著什麼,並且不時揮動拳頭強調重點。莉茜猜測,可能是告訴麥克要下死手。連她都看得出:要拼力氣和精力,普里斯准贏,因為他比麥克個兒大,更狠。難道麥克自己就看不出?
哈林姆夫人同詹米森夫人一起進了屋。哈林姆夫人的目光落在女兒的前胸,莉茜這才意識到乳|頭隱隱現了形。母親顯然猜到是怎麼回事,她緊皺眉頭表達不贊成。莉茜全然不在乎,反正就快結婚了。
準時開戰
傑伊笑了:「我也是。」
哈林姆夫人道:「喬治爵士真是太慷慨了,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他。」
最初的亂局只持續了幾秒鐘:首輪攻勢太過猛烈,註定不會持久。兩個對手分立開來,周旋中陷入僵持。他們的拳頭橫在臉前,用胳膊護住身體。麥克的嘴唇腫得老高,普里斯的鼻子也掛了彩。莉茜害怕地咬住指頭。
麥克茫然地望著她:「我這是在哪兒?你是誰?」
她不可能一路大搖大擺走到沙德維爾。那個地方位於倫敦東側,要橫跨整個市區。她攔了一頂轎子,不是像姑娘一樣輕柔揮手,而是像男人一樣大招大攬。轎夫停下轎子,莉茜清清嗓子,朝水溝里吐了口唾沫,用沙啞低沉的聲音道:「帶我去『鵜鶘』酒館,麻利點兒!」
他別有意味地看著她:「多謝關心,你可真……好。」
麥克睜開眼睛。
再次回到場上,兩個人的動作都慢了下來,但對抗的模式並沒有變:普里斯出擊進攻,麥克騰挪躲閃,普里斯逼近,對個兩三拳,然後被麥克一記右拳放倒。
莉茜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用了,謝謝,」她笑著說,「我來不是為那個。」她從口袋裡掏出個硬幣,「給你這一先令,買你保守秘密。」
「為什麼上帝將你置於礦工和黑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