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摸了摸麥克的胳膊，然後趕回屋裡。

「你一定很好奇喬治爵士的遺囑吧？」

「踢在這兒了？」

「那也太可悲了。」莉茜小聲自言自語。一想到自己也可能面臨同樣的命運，莉茜就不寒而慄。但她絕不會聽天由命，她要逃走，但必須提防阿麗西亞。

不久，所有人都消失在視線之中。

阿麗西亞既不哽咽，也不掉淚，平鋪直敘地講述著丈夫的離世經過。

莉茜難以入睡。她既害怕又興奮，想象著明早開始的冒險。這時麥克悄悄來到她的房間。他親吻莉茜的雙唇，脫下衣服躺在她身邊。

「是個死胎。」

「老天爺！真沒想到她會來。」

「傑伊的母親，阿麗西亞。」

「要是她給治安官報信，說我們偷了東西逃走呢？」說著，莉茜指了指車上的東西。

「沒準兒我只是犯懶呢？」

「去威廉斯堡借款。」

當晚，麥克與莉茜相擁而眠。

莎拉端來了早餐，表情無限憂慮。莉茜抿了幾口茶，再次閉上眼睛。

來人正是傑伊的母親阿麗西亞。

也不知阿麗西亞有沒有分到遺產。若是她兩手空空，恐怕以後只能依靠兒子兒媳。「喬治爵士給您留贍養費了嗎？」

莉茜莫名地感到丟臉，真希望麥克沒有自作主張。「誰說我病了？」

「我給您開點止痛藥，但別吃得太多，有葯癮。看東西覺得不對勁就馬上通知我。」

「幸虧你的頭髮又卷又多，能稍作緩衝。噁心嗎？」

「可我沒生病。」該死，她想，為什麼不實話實說？「我丈夫踢我的腦袋，所以才頭疼。」

麥克道：「是我請他來的。」

阿麗西亞冷冷地看著她：「我為的是金錢和地位，這些我都得到了。他愛的女人只有奧利芙，對此他也從不掩飾。我並不需要同情。路是我自己選的，我心甘read.99csw.com情願地忍了二十四年。但你別指望我會為他傷心，我只覺得解脫。」

「我也沒想到。」

當麥克再次返回，莉茜正穿戴整齊坐在窗前。她套著外衣，頭戴三角帽。麥克笑了：這是莉茜最喜歡的打扮。兩人手牽著手，躡手躡腳地下樓出門。

「你要記住之前編好的故事：你帶著一車禮物去北卡羅來納看望表親，這位表親在那裡經營農場，生意剛剛起步。」

「要是一起走，咱們就弄輛馬車，這樣還能多帶些補給——工具、種子、乾糧什麼的。我也不用頂著逃跑的罪名了，跟著你，我是傭人，佩哥是你的女僕。咱們三個一路往南去里士滿，然後向西到斯湯頓。這條路更長，但佩珀說路更好走。他說得也許不準，但我打聽到的也就這麼多。」

阿麗西亞臉上閃過一絲哀傷。看來傑伊讓母親失望了，就像他讓妻子失望一樣。然而這一點阿麗西亞永遠也不會承認。

不一會兒，麥克興沖衝進了屋。站在床邊望著傷痕纍纍的莉茜，麥克氣得渾身發抖。他用顫抖的手指摸摸莉茜的臉頰。她的傷口還很敏感，但麥克下手很輕，並沒有弄疼她。麥克的觸碰給了她莫大的安慰。莉茜捧著麥克的手，輕輕親吻掌心。兩個人許久沒有說話。疼痛在慢慢緩解，莉茜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再度醒來時，麥克已經離開了房間。

一句話讓她突然好受了一點。

「多虧了格倫高地的煤礦，讓他死時也富甲一方。」

「留了，我的那一份早在結婚時就定好了。謝天謝地。」

「沒準兒我還是弗吉尼亞的總督呢！」

莉茜準備了毛毯、羊毛襪、剪刀和針線。她心中時不時打鼓，一會兒興奮，一會兒害怕。一想到要跟麥克遠走高飛，她就欣喜若狂。莉茜想read.99csw.com象著與麥克並肩策馬穿行在鄉野林間，在樹下相擁取暖。她也想到這一路的危險：每日靠打獵填飽肚子，自己動手建房、種玉米、照看馬匹。印第安人也許容不下他們。也許還要四處流浪，亡命天涯。下雪被困怎麼辦？餓死怎麼辦？

「跟我們一起走吧。」

醫生道：「聽說您頭疼。」

不久，麥克微微一動。他們再次深情擁吻，吻得長久而滿足，然後一同起身。

麥克把種子、工具、繩索、鐵釘、玉米面和咸鹽全部裝上四輪馬車。他利用莉茜的鑰匙打開槍房，拿走了所有的槍支彈藥。此外，他還帶走個犁頭，以後綁在馬車上耕地用。

「看來種植園的生意也不好。」

「不模糊。」

莉茜還記得阿麗西亞以前的樣子：與其說漂亮，不如說俏麗。然而如今，曾經的美麗已經所剩無幾，完全是一個剛剛結束失敗婚姻的中年女人。莉茜同情她，但也對自己發誓：絕不重蹈覆轍。莉茜遲疑著問道：「您想他嗎？」

顯然，阿麗西亞還沒收到傑伊的信就離開了倫敦。「是個女兒。」

麥克趕著車朝弗雷德里克斯堡而去。莉茜轉過身，工人們依舊默默地揮著手，不肯離去。

「你好，莉茜。喬治爵士死了。」

下午，米爾德里得進屋拉開百葉窗。莉茜坐起身，好讓米爾德里得幫她梳頭。這時，麥克再次出現，芬奇醫生也一同進了屋。

醫生一走，麥克在床邊坐下握住莉茜的手。許久，他道：「要是不想受欺負，你就離開他！」

馬一動，車一晃，三人上了路。

「可我沒處可去。」

就在麥克綁行李時，莉茜從屋裡走出來。

「弗吉尼亞人以慷慨出名，就是自己餓著，也不會虧待他人。」

次日清早，莉茜卧床不起。她頭痛欲裂，連說話reａd•99ｃsｗ.coｍ都困難。

歡愛過後，兩個人小聲聊了一陣，又再度甜蜜起來。黎明即將到來，麥克昏睡了一陣，莉茜還是睡不著。她藉著壁爐的火光觀察麥克的輪廓，回想著兩人從格倫高地一路走來的艱辛歷程。

幾分鐘后，阿麗西亞坐在客廳里，手裡端著茶杯：「心臟衰竭。他在打理生意的地方突然倒下，送到格洛夫納廣場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他終於說出了口。麥克曾經暗示過：「跟個沒出息的傢伙一起逃也可以。」如今他已不再拐彎抹角。莉茜很想說「好，我跟你走。今天就走——現在就走！」但她忍住了，她害怕。「你要逃到哪兒去？」

莎拉進屋端餐盤時莉茜問：「詹米森先生走了嗎？」

「你就說婆婆不同意，所以想方設法阻攔。」

「誰讓你大白天躺在床上。」

「我們的煙草不合格。」

然而到門廊一看才發現：車上的人是個熟面孔。

「愛情和婚姻讓我糊裡糊塗，但這點傷還不至於。哎喲！」

「咱們還走得了嗎？」

「傑伊去哪兒了？」阿麗西亞問。

「他死了。」

阿麗西亞沒顯出一絲同情，而是發誓說道：「見鬼。那你得趕緊再生一個。」

莉茜努力尋找著留下的理由。她的丈夫不愛她，夫妻倆沒了孩子——以後也不太可能再有。不僅如此，連這個家也快要保不住了。這裏已經沒什麼值得她留戀。

莉茜示弱地笑笑。麥克的關心讓她備感幸福。「謝謝。」

「沒錯，該死！」

「我們都這麼以為。然而，喬治爵士留出四分之一的家產，只要是他死後一年內出生的婚生孫輩，都可以分得其中一份。所以，你的孩子已經是有錢人了。是男是女？我什麼時候能見到？」

「我有，」麥克一臉深情，「反正我也要逃跑。」

「佩哥也跟read.99csw.com我一起走。」麥克又說道。

「誰來了？」麥克問。

莉茜既害怕又興奮：「那進山以後呢？」

那就好了。「謝天謝地。沒了他，這個世界還太平些。」

「想起我丈夫時才噁心，」莉茜察覺到了自己的火藥味，「但這與您無關。」

「走了，夫人。天一亮他就去了威廉斯堡，萊諾克斯先生也跟著去了。」

透過卧室的窗子，莉茜看到弗雷德里克斯堡麥克雷恩酒館的馬車正向這裏駛來。馬車後面拖著行李，席上坐著一個人。車夫西敏斯是個老酒鬼，肯定是走錯了路。莉茜下樓準備給他指路。

莉茜並沒有考慮這個。「他留下很多遺產嗎？我還以為生意虧本了呢。」

莉茜點點頭：「我會把『計劃』告訴桑姆森夫人和蘇西·德拉哈耶。」

「我們破產了還有錢買禮物？」

「嗯……」芬奇醫生有點不自在，「視線怎麼樣？看東西模糊嗎？」

莉茜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她無法承受失去麥克的痛苦。

莉茜靜靜地望著他，什麼也沒說。

莉茜望望前路：就在遠處，黎明已經到來。

「太好了。錦衣玉食的小姑娘。」

「佩哥跟我打算走路，從這裏向西奔丘陵去。佩珀·瓊斯說那邊有條路通向西南方，與山脈大致平行。我沿路走到霍爾斯頓河——喏，在這兒——然後進山。」

「我沒叫您來。」莉茜道。

麥克從口袋裡拿出個皮夾，從裏面拿出一張地圖展開。「從這裏向西一百英里就是山脈——北起賓夕法尼亞，一路向南延伸。山很高，但聽說有個坎伯蘭山口可以通過。你看，就在坎伯蘭河的源頭。山的背面就是荒野。聽說印第安蘇族和切羅基族常年打仗，就為爭那塊地盤，可一直也沒分出個勝負，所以那裡連印第安人也沒有。」

麥克一抖韁繩吆喝道：「駕！快走！」

ｒeaｄ•９9cｓw•ｃｏｍ芬奇用手指輕輕按了按她的太陽穴：「腦子糊塗嗎？」

「為什麼走不了？阿麗西亞又攔不住咱們。」

莉茜越聽越興奮：「那麼遠，你怎麼去呢？」

麥克去了馬廄，莉茜也打點行裝。她的心怦怦直跳。她紮起頭髮，穿上馬褲和馬靴，上身是襯衣和馬甲。她帶了一條輕便的長裙——一旦情況緊急，她可以迅速穿上扮回窈窕貴婦。之後的旅程令她惴惴不安，但她對麥克卻沒有絲毫的懷疑。他們親密無間，莉茜願將生命託付給他。

麥克笑道：「咱們找個山谷，在河裡捉魚，在林中獵鹿，沒準兒還能碰上棲息在高樹上的老鷹。我們可以蓋所房子。」

車上拴了四頭母馬，另外還有兩匹種馬跟著，以後好配種。要是傑伊得知自己的寶貝馬被人偷走，肯定會火冒三丈——比失去莉茜還要心疼。

「剩下的肯定都留給羅伯特了吧？」

她一襲黑衣。「詹米森夫人！」莉茜惶恐道，「您不是在倫敦嗎？」

麥克一皺眉。阿麗西亞也許不會對他們逃跑造成威脅，她丈夫則不然。「喬治爵士也來了？」

「好主意。治安官肯定不想插手家庭糾紛。」說到這裏，莉茜突然停住。她的表情令麥克不由得緊張。莉茜怯生生問：「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動身？」

「要是……一起走呢？」

麥克笑著說：「天亮前就走。我今晚就讓他們把車子拉到奴隸區，這樣走時不會弄出太大動靜。阿麗西亞醒來的時候，咱們早就走遠了。」

馬車已經等在路邊的隱蔽之處。佩哥裹著毯子在車上等候。馬童吉米已經套好母馬，兩匹種馬綁在車后。所有的奴隸都出來送行。莉茜親吻了米爾德里得和莎拉，麥克跟科比與卡斯握了握手。莉茜臨產當夜救活的女孩貝絲摟著莉茜痛哭流涕。星光下，所有人默默注視著麥克和莉茜攀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