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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流行病風暴來襲 08 新一波流行病威脅

第二部分 流行病風暴來襲

08 新一波流行病威脅

香港幾乎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城市,人口密度高於20世紀以前建成的任何一座城市。每天成千上萬的國際航班從香港出發,飛往你能想象到的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香港離廣東也只有很短的車程。廣東擁有上億人口,其美食傳統里包括山珍海味和像豬肚湯這樣的菜肴。
當代科學家一直能找到新病毒,原因之一是我們一直在留意。科學家們積極從事研究,尋找人類中的不明病毒和潛伏在動物身上、可能是下一個跳到人群中的新病毒。揭秘未知微生物世界的基因技術也在進步,使發現新感染源比以往容易、也迅速多了。但是密集的研究和高度的關注,並不是我們捕捉到新型微生物的唯一原因。

基因重組:流行病風暴升級

正在出現的流行病威脅是由多種因素累積而成的,艾滋病毒的全球性傳播和其對人體免疫系統的相關影響就是這樣。我們前面已經討論過,人類免疫缺陷病毒最初是由黑猩猩傳染給人類的,肯定是中非人因為捕殺這些動物而感染上病毒。但現在它待在人群中四處擴散,感染了如此多的人,有可能帶來無法控制的後果。
流感病毒能夠在人類、豬和鳥類相互接觸的農場進行基因重配。豬有可能獲得一些人類流感病毒,也能從鳥類,包括可能是遷移途中路過的野鳥那裡感染病毒。這些野鳥能夠將病毒直接傳染給豬,或者通過雞鴨這樣的家禽間接傳染給豬。當鳥帶來的新病毒與人帶來的病毒在豬這樣的動物體內相互接觸時,結果之一便是產生了一種全新的流感病毒。該病毒的一部分來自流行中的人類病毒,一部分來自鳥類病毒。這些新病毒重新感染人類后,就迅速蔓延開來。因為它們與早先流行的流感病毒有顯著不同,所以人體自然形成的抗體和疫苗沒法起作用。
在生物學的某些領域,發現未知生物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靈長類動物新物種的發現率實際上很低,但病毒不是這樣。我的合作者、新興傳染病領域早期的學科帶頭人之一馬克·烏爾豪斯(Mark Woolhouse)匯總了相關領域的準確數字。他和同仁們測定了自1901年以來的新病毒發現率。分析表明,新病毒的發現尚未接近尾聲。未來10年我們將平均每年發現1~2種病毒,這可能還是一個保守的估計。
九龍維景酒店911房的客人得了嚴重的急性呼吸道綜合征。他所攜帶的病毒傳染給至少16個人。這16個人轉而分散到全球各地——歐洲、亞洲、北美,並將病毒傳染給成百上千人。甚至在3個月以後,調查者還能夠在911房附近的地毯上取到病毒的遺傳信息,可能是那位房客咳嗽、打噴嚏或者嘔吐后落在那裡的,這就是SARS的起源。

小結

我們在中非一些鄉土氣息最濃厚的地區開展了研究工作,研究結果明確顯示,即使看上去很偏僻的地區也是風險地帶。我們定期篩查像流感這樣潛在的流行病毒,結果連藏在森林中的村子里,都找到了蔓延全球的流行病H1N1存在的痕迹。在這些地區,我們找到了地方性異常病毒,也找到了像艾滋病毒這樣的世界性的病毒株,它們已經以自己的方式沿著公路出行,傳染給居住在遙遠鄉村土地上的人們。連最偏僻的場所,新病毒進出的頻率都越來越高了。
無論壓力是來自工人自身,還是他們所修建的公路,反正伐木改變了人們與野生動物的接觸頻率。接觸的機會越多,新的感染源跳向人類的機會就越多。這一因素要與第6章所討論的互聯性結合起來分析。村子是偏僻的,但它們藉由公路與主要的口岸相連接。在那裡,木頭(和微生物)被裝上船,運送到了世界各地。
從微生物出現路徑的角度來看,這樣的伐木方式會造成很多後果。新的伐木營地建成后,首先發生的事情之一就是大批工人的進駐。人們來到這裏清理道路、修建運輸通道、砍伐和運送樹木、管理營地(見圖8-2)。工人聚集地成了臨時的小鎮,小鎮里的居民要吃肉。因為中非鄉間森林地區的大多數肉食消費品都來自野生動物,當地的狩獵需求增加了。這就吸引了更多獵人前來捕獲更多的獵物。這一切增加了所捕獲動物的數量,也增加了人與動物血液、體液的接觸。相應地,人與這些生物多樣性豐富地區動物微生物的接觸也增加了。
好在他們失敗了。2004年一篇分析文章里談到,因他們選用了一種相對良性的炭疽菌株,且細菌芽孢的濃度過低,加上擴散體系的問題和噴頭堵塞的噴霧器,使得1993年發生在東京的這一事件未能擴散。雖然一些寵物之死似乎歸咎於毒液的散播,但沒有人生病。
當兩種病毒感染了同一宿主時,它們就有能力進行基因重組,交換基因信息,並可能會創造出一個全新的「鑲嵌體」感染源。
直接接觸野生動物血液和體液的人也感染上艾滋病毒,並且可能引起免疫功能受損。這一事實讓我們看到,人類面臨著新型微生物出現的極大風險。捕殺行動讓人們接觸到滲透在幾乎每個動物組織里的微生物。當這些感染源定期與抵抗力差的人進行接觸時,微生物跨物種傳播的捷徑就有可能出現。
在這一章我們將探究下一批無敵殺手——那些讓我們寢食難安的微生物威脅。當然,生物恐怖襲擊和生物學差錯都位列其中。未來這兩種微生物威脅影響人類的頻率都會增加,但至少目前我們所面臨的最大風險,仍然是那些存在於自然界的微生物威脅。
將很多動物的肉混合在一https://read•99csw.com起,然後分給很多人享用,這將產生明顯的後果。讓成千上萬消費者與成千上萬的動物有所關聯,意味著今天的每個肉食者一生平均要消費來自數百萬動物的肉。以前是一隻動物和一位消費者直接關聯,如今動物肢體與食用者構成了一張巨大的互聯網路。烹調肉類當然可以消除很多微生物風險,但相互接觸的物種數量一多,就增加了一個可惡的感染源四處跳躍的可能性。
非洲的特殊發展進程為我們提供了另一組獨特的微生物風險。在我多年生活和工作的中非地區,都市化、森林採伐、公路修建和野味消費諸種因素「合謀」,為疾病的出現創造了條件。
瘋牛病在1986年11月因引起奶牛明顯癥狀而首次被確診為一種新型牛類疾病。那些奶牛不能正常地走動和站立,幾個月以後就劇烈抽搐而死。雖然瘋牛病的傳染源頭尚存在一些爭議,但源頭應該是羊。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牛飼料生產進入工業化大發展時期,有一種牛飼料里添加了羊畜體碾碎製成的肉骨粉。人們早就知道羊有一種叫作羊瘙癢症的朊病毒疾病,似乎在加工羊畜體作為牛飼料時,感染源跳到牛身上並適應下來。
雖然工業化環境下家畜飼養的經濟效益更高,但從微生物方面考慮,會產生不良後果。與人類的情形一樣,大量家畜的集中飼養,增加了家畜種群供養新型微生物的能力。生長在大型工業化農場中的動物,大部分不會處於良好的隔離狀態中。與嗜血昆蟲、嚙齒類動物、鳥類和蝙蝠的接觸,都為新感染源進入這些規模巨大的動物群落提供了機會。這種情況一旦發生,工業化農場就遠不止是家畜飼養之地,而成為能夠遷移到人群中的感染源的孵化器。正如前面章節所討論的那樣,我們已經看到了馬來西亞豬場里尼帕病毒的肆虐。其他像日本腦炎和流感這樣的病毒,也會以同樣的方式行動

圖8-2 喀麥隆南部的伐木卡車

圖8-1 在印度祈禱的奧姆真理教創始人麻原彰晃和追隨者們
就任何分享信息的系統而言,起初專業性很強的事情經常到後來變成了人人都能做的事情。在不久的將來,一小群人自己動手進行生物學研究可能成為常態。那時監控生物學差錯,將不僅僅是理論上說說而已了。在倫敦皇家學會(Royal Society of London)前任會長馬丁·里斯(Martin Rees)提出的一條著名預言里,他警告道:「……到了2020年,一場生物學差錯或者生物恐怖襲擊就將殺死100萬人。」採用化學技術製造一枚鐵管炸彈或者創建一個毒品實驗室,變成了採用生物學技術製造一枚病毒炸彈。
未來我們將面臨越來越多的流行病威脅。新的感染源將蔓延並引發疾病。我們走進雨林深處,將以前與國際交通網路沒有關聯的感染源釋放出來后,就會暴發新的流行病。當人口密集中心、地方烹飪習俗和野生動物交易之間的聯繫越來越緊密時,這些感染源就會四處蔓延。艾滋病毒引起的免疫缺陷將擴大流行病的影響力,因為新的感染源更容易在免疫缺陷患者身上落腳。當人類在世界範圍內快速高效地運送動物時,它們反過來孕育了新的流行病。從未謀面的微生物相遇后將生成新的鑲嵌體感染源,其傳播方式是母代病毒無法辦到的。簡言之,新一波流行病即將來襲。如果我們不知道如何更好地預測和控制它們,後果將不堪設想。
讓我們想象這樣一段情節:在一個大城市的人口密集的住宅區里,居民們向當地環境衛生部門報告說聞到惡臭。幾小時過後,小寵物開始病倒,獸醫證實附近生病動物的數量在增加。接到首批報告聞到怪味的電話約24小時后,當地醫生注意到人們皮膚潰瘍和長水皰的病例增多。有幾位病人報告有犯噁心和嘔吐現象。
伐木公路的出現,讓人們採用的狩獵方式發生了根本改變。以前獵人住在村裡,平日的狩獵九九藏書區域以這些村莊為中心,以圓形向外輻射,對狩獵區域外圍的影響較小。伐木公路給獵人提供了很多進入森林、設置陷阱、用獵槍擊斃獵物的據點。喀麥隆生態學家熱爾曼·納巨(Germain Ngandjui)對坎普馬安國家公園及其周邊地區進行了細緻研究后,對此作了闡述。公路上往來穿梭的卡車在增加森林入口的同時,也增加了到達城市農貿市場的線路,這反過來又增加了狩獵者的數量。
低估生物恐怖襲擊風險將是一個錯誤。大多數研究者認為它攻擊人類只是遲早的問題。
我們現在的家畜飼養和肉製品分配方式,與以往有本質上的不同。我們也採用新的方式運輸活生動物。相對便利的國際航運意味著人們能夠將家畜從曾經很遙遠的地方運送出來,並且這種情形並不僅限於動物。在任何跟微生物感染相關的疾病被檢測出來之前,我們的很多植物性食物來源現在也要跑上數千公里的運輸路程,被數百萬人食用。
我們無法確切了解到911房的客人是如何感染上SARS病毒的,可能是他接觸到傳染上病毒的動物。我們現在知道SARS的傳染源頭是蝙蝠。因為廣東人普遍吃野生動物,在農貿市場買野生動物,911房的客人也許在某農貿市場買了一隻感染上病毒的蝙蝠而接觸到感染源。或者他是從一隻果子狸身上感染了病毒。果子狸是一種食肉小動物,也是廣東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那時果子狸已經從蝙蝠身上傳染上SARS。或者他是從一位攜帶該動物病毒的人身上傳染上的。最有可能的是,病毒在傳染上他之前,已經不為人知地傳播了一段時間了。
人口密度高,牲畜產量大,與各種野生動物微生物接觸密切,擁有一張巨大、高效的交通網路——將這些因素結合起來,我們就能很好地感受到流行病的世界走向。整個過程由獵人捕捉野生動物,並將其帶到農貿市場開始。一些農貿市場建在都市化程度很高的地區,賣活體動物的農貿市場是高風險的地方。一旦動物被殺,其所攜帶的微生物也開始死亡。但如果一隻活的野生動物被送入城市裡的一家農貿市場,那麼它身上攜帶的所有微生物就會暴露在很多人中間。從這裏出來的病毒肯定會傳染到人身上。
雖然以上提到的病例令人關注,但廣東並非獨特之地。在全球範圍內,野生動植物多樣性豐富的地區都在迅速地向城市化方向發展。過去幾年裡,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變成了一個主要居住在城市的物種——居住在城市的人口超過總人口的一半,這個數字還在增加。估計到了2050年,70%的世界人口將居住在城市裡。當高密度的城市人口、野生動物和家畜種群的微生物、高效的交通網路重疊在一起時,註定會出現新型疾病。
剛果最普遍的經濟活動之一是伐木。世界上一些地區的伐木特點是將樹通通砍光,而在中非,人們大多進行選擇性伐木。在選擇性伐木過程中,公路修到了擁有珍貴樹木的較原始地區,伐木工人被送到了那裡。
一旦感染源跳到牛身上,隨後就會通過更多飼料四處傳播。像羊畜體一樣,一些牛畜體也被碾碎製成牛飼料。朊病毒從羊身上跳到牛身上之後,主要是通過傳染為子代奶牛配製的牛骨粉而傳播開來的。瘋牛病的傳播效果相當顯著。一些研究表明,這段時期可能有超過100萬頭感染的奶牛進入食物鏈中,但並非所有朊病毒都待在奶牛中。

實驗室里的病毒增加流行病風險

有時候某人接觸動物后,一種病毒就此跳到他身上。但是病毒一開始會待在原地不動,一旦適應了人體環境,病毒就會開啟傳播之旅。如果一個社區里有很多免疫缺陷患者,這種機會就會增加。由人類免疫缺陷病毒或者另一個適應了人體的感染源所引發的人體免疫缺陷,在新型微生物突破難以捉摸的物種障礙時,為它們提供了另一種在人體內順利立足的方式。
艾滋病帶來的一個可怕後果,是抑制人體免疫系統。實際上當人們因艾滋病地世時,他們不是死於艾滋病毒本身造成的侵害,而是被免疫系統無法控制的傳染性疾病害死。全世界人口中約1%的人具有免疫缺陷。雖然營養不良、癌症治療和器官移植會造成免疫缺陷,但導致免疫缺陷最顯著的因素,是艾滋病毒的全球性感染。
我們在前面章節討論過的種種因素的結合,為新感染源在人類物種間存活創造了完美的條件。我們生活在一個互聯大世界里。無論在哪一個角落,交通網路和醫療技術造就的人與人的關聯,令進入人體的動物病毒找到落腳點並擴散的概率大為增加。這就意味著,雖然我們發現的一些新型微生物以前也許已經跳到人類身上,但它們沒有存活下來。在我們看來,它們還是新的微生物。
恐怖組織擁有微生物武器的可能性極大。微生物比化學武器和核武器更容易得到。而九_九_藏_書且關鍵在於,與化學武器或者核武器都不同的是,微生物能夠自行傳播。它們能夠進行病毒式擴散,這一招是致命性沙林毒氣和臟彈無法企及的。也許唯一能與之相提並論的,是一些核微粒帶來的長期性恐怖影響,表現為幾代人的子代變異和癌症高發,正如我們在廣島所見的那樣。但那些潛在影響是環境性的,因此起效相對較慢。一種快速起效、快速傳播的病毒武器,其影響力可能幾天就顯現出來,而不是幾十年。
未來大眾可能有渠道獲得詳細的生物信息和技術,甚至自己製造或者培養簡單的微生物,因此生物恐怖襲擊和生物學差錯的概率只會增加。雖然大多數人認為,生物實驗主要發生在安全的實驗室里,但情況也許並非總是這樣。在2008年,兩位來自紐約市的少女將壽司樣本寄到了生命條形碼資料庫項目處(Barcode of Life Database, 簡稱BOLD)。這是一個令人關注的前期項目,旨在努力讓基因測試變得簡潔和標準化。兩位少女想確認自己所買的高價魚是否貨真價實。同時,她們也發現了一種獲得遺傳信息的方式,在此之前只有科學家才能獲得這類信息。
動物作為人類的寵物和食物,其遷移和混居增加了新的感染源進入人群的概率,也增加了不同微生物最終落腳在同一宿主身上並交換基因的機會。正如之前所討論的那樣,病毒有多種方式發生基因變化:基因信息的直接變化(基因突變)或者交換基因信息(基因重組或基因重配)。
不管怎樣,這個酒店的客人感染了病毒,他的病似乎點燃了SARS大流行的導火索。這場流行病波及每個人居大陸,至少有32個國家的成千上萬人染病,經濟損失估計有數十億美元。SARS流行病作為一個絕佳的例子,告訴了我們現代社會是如何醞釀流行病的。

關注新型微生物

超級傳播者

超級傳播者是指在一場傳染性疾病的傳播中發揮巨大作用的人(或者動物)。

新興的基因

兩個微生物,一箇舊的和一個新的,能夠暫時在一個宿主體內相互接觸,交換基因物質。孕育出的改良感染源有可能向外擴散,並引發一場全新的流行病,完全令人措手不及。實際上引發流行病的是新交換的基因信息,而不是一種新的微生物,因此採用術語「新興的基因」。

流行病大事記

2003年2月21日,住在香港九龍維景酒店的一名客人得了嚴重的急性呼吸道綜合征,並將攜帶的病毒傳染給至少16個人。這16個人轉而分散到歐洲、亞洲、北美,將病毒傳染給成百上千人。這就是SARS的起源。

基因重組可能在很多病毒中發揮著關鍵作用。對SARS進行的基因分析顯示,它可能是一種蝙蝠冠狀病毒和另一種病毒的基因重組病毒。後者也許是我們尚未發現的一種蝙蝠病毒。在感染人類和果子狸之前,這兩種病毒進行了基因重組,生成了一種新的鑲嵌體病毒。這些病毒之所以有基因重組的潛能,很可能與動物進入農貿市場網路后的相互接觸有關,而從前這些動物在野外彼此從未有過接觸。

流行病大事記

1986年11月,瘋牛病被首次確診為新型牛類疾病。約10年後,醫生承認接觸被污染牛肉的人類感染了瘋牛病。


不管是合法的實驗室,還是恐怖主義分子鬼鬼祟祟弄的病菌製造窩點,致命性微生物都可以在這些實驗室里增殖。這一事實給全球性流行病風險增添了又一個維度。雖然是極不可能發生的情況,但如果恐怖分子得到了世上僅存的裝有天花病毒的瓶子,後果將不堪設想。儘管自然界中的天花病毒已經消滅了,但仍留下了兩套天花病毒儲備,它們被妥善保管著——一套在位於亞特蘭大的美國疾控中心,另一套在俄羅斯的國家病毒學和生物技術學研究中心。這兩處都是高封閉生物安全防護四級實驗室。對於是否要毀掉這些儲備的天花病毒是有爭議的,但是迄今為止尚無定論,原因是活病毒對疫苗和藥物的生產有潛在的益處。
這種情況已經發生並引發嚴重後果。正如我們在第2章里了解到的那樣,艾滋病毒本身就是一種鑲嵌體病毒——母代病毒是兩種猴子病毒,它們在某個時刻傳染到一隻黑猩猩身上,發生了基因重組,成為人類免疫缺陷病毒的遠祖形式。同樣,流感病毒能夠通過整個基因發生交換的基因重配形成鑲嵌體,以獲得全新的基因組。
一種被稱作「生物學差錯」(bio-error)的風險也日益增加。生物學差錯與生物恐怖襲擊不同,當一種感染源被意外釋放出來且廣泛傳播時,就會發生生物學差錯。

基因變化

基因變化有多種方式:基因突變提供了一個緩慢而穩定地生成新基因的重要機制;基因重組和基因重配讓病毒有能力迅速獲得全新的基因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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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關注的是,2004年出自疑似天花病毒的干痂(scabs)在新墨西哥州的聖達菲被發現。它們被裝在一個信封里,上面標明裝有來自疫苗的干痂。這一發現說明,在某個實驗室冷凍箱里或者其他什麼地方,有可能存在著其他很多我們不知道的天花病毒。如果這些天花病毒被有意或無意釋放出來,後果便不堪設想。因為天花已經被消滅,我們不再接種疫苗。因此對天花病毒而言,這樣的一次釋放將會引發一場完美的風暴。而對我們來說,則是大禍臨頭了。

日常生活中的微生物威脅

這種風險不是小事一樁。在2007年,我和同仁們報告了我們在喀麥隆所做的一項研究的結果。這項研究是為了確定通過捕殺行動接觸到野生動物的人感染上人類免疫缺陷病毒的比例。我們對森林附近鄉村裡感染上人類免疫缺陷病毒的191例病例進行了數據分析。大多數病例患者報告宰殺和食用過野生動物,超過一半的人報告宰殺過猴子或者猿類。最令人擔心的是17位人類免疫缺陷病毒陽性者報告說,自己在獵殺野生動物時受了傷——這種情形對血源性微生物是天賜良機,兩個物種的血液得以直接接觸,從而架起病毒傳染的橋樑。

不僅捕殺動物行為製造了嚴重的微生物風險,就連當代工業化家畜飼養,包括工廠化農場和現代肉製品生產,也極大地改變了人類世界里我們與動物接觸的方式,令動物病毒滲入人類並成為流行病的概率增加。
約48小時后,急診室收治了第一批病人。他們發燒、頭疼、呼吸急促和胸痛,其中一些人快要休克了。與此同時,出現噁心癥狀的一些人病情加重——他們出現了血性腹瀉。
大多數動物感染源到了人體內不具有預適應性。連一些來自我們近親動物身上的微生物也經常需要重組改變基因,以便能夠在人類宿主身上存活和傳播。因此當獵人這種接觸感染源多的人感染上一種新型感染源時,該感染源一般無法造成影響。然而在一位免疫系統受損的宿主體內,迅速進化的病毒經常能贏得寶貴的時間,擺脫免疫系統的影響,多繁殖幾代病毒,這樣它們對新宿主產生一系列有效的適應性的概率就增加了。這是病毒在一類新物種上立足的必備條件。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奧姆真理教的人成功地將炭疽釋放出來,由此引發的人員死亡和破壞可能也僅限於接觸到他們所釋放芽孢的人。炭疽不會在人際間傳播。它雖然是致命性病毒,卻不會傳染。炭疽僅僅是恐怖組織能使用的眾多感染源中的一種。生物恐怖襲擊是安全專家最密切關注的問題之一。它是所謂的非對等戰役中,弱勢群體可使用的最理想武器。這種戰役里雙方可利用的資源和火力實力懸殊。連一個像恐怖組織這樣的微弱對手,都能夠憑藉微生物和擴散的有效結合,造成極大的破壞。

生物恐怖襲擊與實驗室的微生物風險

我所概述的只是一個假想的例子,但這離現實並不遙遠。1993年6月,奧姆真理教(見圖8-1)在位於東京東部龜戶(Kameido)附近的一幢8層樓樓頂噴洒一種炭疽桿菌懸浮液。他們向世界上最大的、人口最密集的城市之一,發動了一場生物恐怖襲擊。
這種情況似乎已經發生在羊瘙癢症(sheep disease scrapie)和牛海綿狀腦病(bovine spongiform ercephalopathy, 簡稱BSE)上, BSE更多地被稱為瘋牛病。BSE是第1章里我們提到過的,被稱作朊病毒的一類引人注目的感染源中的一種。朊病毒與病毒、細菌、寄生蟲和地球上我們已知其他類型生物體不同,它們沒有生物學基因藍圖(也就是DNA或RNA)。朊病毒不像其他已知生物體由遺傳物質和蛋白質組成,它們只有蛋白質。雖然朊病毒貌似沒法完成生物體的任何任務,但卻具備傳播能力,並且能夠引發嚴重的疾病。
如今地球上家畜數量多得讓人頭痛,和馴養革命以來相比,它們變成肉食的方式也發生了重要的變化。以前一隻動物可以供一家人或者最多一村人享用。隨著肉類加工的出現,你在一場棒球賽上啃的那根熱狗,其肉可以來自屬於多個物種(豬、火雞、牛)的成百上千的動物。當你咬下那根熱狗時,你簡直就是咬下了過去一家農場的所有動物肉種類。而在幾十年前,一家農場里也就有這麼多動物。
我的導師唐·伯克如今是匹茲堡大學公共衛生學院的負責人。在指出病毒間的基因重組如何有利於孕育新型流行病方面,他扮演了關鍵性角色。他發明了一個術語,叫新興的基因(emerging genes),以此來指代這一過程。過去病毒學家們認為,新的流行病是一種微生物完全從一隻動物身上遷移到一個人身上所致。但正如我們已經在艾滋病毒、流感病毒和SARS病毒那裡看到的那樣,基因重組和基因重配提供了更隱秘的其他方式來孕育流行病。
如果奧姆真理教碰巧找到一種更致命的炭疽桿菌,使用了好一點的擴散體系,事情就會演變成非常類似於我們在前面假想的情境。我們知道,宣揚世界末日的這一邪教尋找的不僅僅是炭疽。該組織建立了多個實驗室,嘗試培養很多感染源。他們與肉毒桿菌毒素、炭疽https://read•99csw.com、霍亂和Q熱病為伍。1993年,他們率領一個由醫生和護士組成的團隊到達剛果民主共和國,表面上是出於醫療目的,但實際上是想帶回埃博拉病毒的分離物,以便用於生物襲擊。
首次確診瘋牛病約10年後,英國內科醫生開始承認,在可能接觸到被污染牛肉的人中,出現了一種致命的神經退行性疾病。病人顯現出痴獃、嚴重的抽搐和肌肉協調能力逐漸退化的跡象。來自病人大腦的證據表明,其大腦受損方式與病牛的如出一轍。實驗證據顯示,將受感染者的腦組織注射到靈長類動物大腦中后,疾病也傳染到該動物身上。這些人類患者感染了瘋牛病。該朊病毒在人類中被發現時,同樣的疾病被稱為變異型克雅氏征(variant Creutzfeldt-Jakob disease, 簡稱vCJD)。
2009年,我的博士后導師唐·伯克發表了一篇有關流感病毒興起的論文,論文中他分析了在人際間傳播的各種流感病毒。其中最引人矚目的一個例子來自1977年11月那場波及蘇聯、中國香港和中國東北部的流行病,所涉及的病毒和20多年前一場疫情里的病毒幾乎一模一樣,可原來那種病毒在20多年前那場疫情后沒再出現過。唐和其同仁們對有關該病毒的早期研究作了回應,他們發現最有可能的解釋,是某個實驗室里的病毒株意外落到了工作人員身上,然後從那裡傳播了出去。

接下來的幾個月里總共出現93例人類猴天花病例,波及6個中西部州和新澤西州。雖然大部分病例可能是與草原犬鼠直接接觸所致,但有些病例很可能是人傳人所致。
近40年來,家畜飼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主要變化之一可以說是家畜數量。如今地球上生活著10億多頭牛、10億頭豬和200億隻雞。據估計,如今的活家畜數,超過從10000年前馴養活動開始到1960年為止所有家畜數的總和。這不僅是一個數字遊戲,動物生長和集群的方式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雖然到目前為止僅確診了24例變異型克雅氏征病例,但肯定還有其他病例,因為該病很難準確診斷。關於變異型克雅氏征尚有很多未解之謎,但科學家們越來越懷疑,受感染者肯定既對致命性大腦功能紊亂有著遺傳易感性,又接觸到受感染的奶牛組織。從健康人身上取下的扁桃體和闌尾分析顯示,在英國暴發瘋牛病疫情期間,每4000位接觸到感染源的人中,就有一人是沒有出現臨床癥狀的病菌攜帶者。這種情形特別令人擔憂,因為已有研究表明,變異型克雅氏症會通過器官移植傳染,也可能通過輸血傳染。
2003年2月21日,住在香港九龍維景酒店的一名男子病倒了,他病得很重。他來自鄰近的廣東省,下榻到這家高檔酒店。他在如今聲名狼藉的911房間僅僅待了一晚上,就成為當代歷史上最著名的「超級傳播者」之一。
第6章里,我們討論了在剛果民主共和國猴天花的發病率是怎樣一直呈上升趨勢的。但猴天花疫情並非只出現在非洲,2003年它就曾襲擊了美國。科學家對2003年美國猴天花疫情進行了仔細的調查,結果表明它的根源在伊利諾伊州維拉公園的一家名為菲爾的口袋的寵物店。2003年4月9日,9個不同種類,約800隻嚙齒類動物從迦納(Ghana)海運至得克薩斯州。海運的動物中有6種不同的非洲嚙齒類動物,包括甘比亞大鼠、帚尾豪豬和多個種類的老鼠和松鼠。隨後美國疾控中心所做的檢測顯示,運來的甘比亞大鼠、睡鼠和繩松鼠都感染上了猴天花,病毒可能是海運途中在動物中蔓延開來的。一些被感染的甘比亞大鼠最後被送到了伊利諾伊州的寵物店裡離草原犬鼠很近的地方。這些草原犬鼠可能是人類猴天花疫情的罪魁禍首。
免疫缺陷會導致所有常見感染源在人體內的增殖。在免疫缺陷病人體內,像肺結核和沙門氏菌這樣的感染源更容易有效繁殖。一般不會致命的普通感染源,在免疫系統衰弱的人體內也會變成致命的東西。像巨細胞病毒和人類8型皰疹病毒這樣的病毒,就給艾滋病患者帶來極大的危害。免疫缺陷也為新型感染源提供了一個傳染門戶。
隨著時間的推移,病人數量逐漸增加。一星期之內,有近1萬人住進了醫院。超過5000人在痛苦中死去。臨終前他們幾乎無法呼吸——皮膚因缺氧而發藍。最終,感染性休克和嚴重的腦炎發作,奪去了大多數人的生命。隨著死亡人數的增加,新聞記者們蜂擁至現場,居民試圖大規模撤退。儘管政府盡了最大努力,整個城市還是被極度恐慌氣氛所籠罩。
這兩位學生研究壽司的意義,並不僅僅是去證明一些賣壽司的小販欺詐顧客。該研究是顯示非科學家人群「閱讀」遺傳信息的首批值得關注的例子之一。在信息技術革命早期,只有計算機程序員才會閱讀和編寫超文本標記語言(HTML)這樣的代碼。之後非程序員開始閱讀代碼,進而編寫代碼。現在我們都定期在博客、微博和遊戲里閱讀和編寫代碼。
在1967年,美國有約100萬家養豬場。到了2005年,這一數字縮減到10萬多一點。豬多了而養豬場少了,意味著越來越多的豬被塞在一個大規模的工業化農場里。其他家畜飼養趨勢也是這樣:在美國,超過一半的牛、豬和雞來自4家大公司。並不僅僅是美國有這種情況,現在全球超過一半的家畜都來自工業化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