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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陛下 引子

萬歲,陛下

罕見的運用思想、精神、心理因素,甚至僅僅靠語言來控制權力的專家。他於此道,出神入化,晚年更到了一語成讖的境界,儼然隱語大師。對於維持自己的統治,他不必宵衣旰食,也不必殫精竭慮,只須隻言片語,即足令臣工戒慎肅栗。
最終被自己所堅信不移的東西所擊倒和戕害,往往是唯我獨尊者無法逃脫的命運。嘉靖愛道教,我們也因為他愛道教而愛道教。感謝道教,感謝嘉靖狂熱地信仰它,感謝邵元節、陶仲文等所有向嘉靖進獻毒藥的道士們。否則,世上還真沒有其他東西,能讓這個海瑞在《治安疏》里罵得狗血淋頭的皇帝,略微遭到些許的報應。

引子

一九五九年,為配合四月間毛澤東在上海提倡學習海瑞剛正不阿、敢講真話的講話精神,吳晗寫下以海瑞為素材的一系列作品。首先是六月十六日在《人民日報》發表的《海瑞罵皇帝》(署名劉勉之),隨之又有《海瑞》、《清官海瑞》、《海瑞的故事》、《論海瑞》,直到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起初,海瑞連同這些作品,都頗受肯定。一九六二年以後,事情慢慢起變化。到一九六四年,康生明指《海瑞罷官》意在替廬山上被罷官的彭德懷翻案。翌年十一月十日《文匯報》read.99csw.com發表姚文元經御筆親定的「名文」《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吳晗就此萬劫不復。這還不算什麼——姚氏大作,實際上掀開了「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序幕。
這便是海瑞當年抬了棺材去「罵」,然後被他罷了官、捉到牢里準備殺掉的嘉靖皇帝。
明世宗做皇帝時間長了,懶得管事,不上朝,住在西苑,成天拜神作齋醮,上青詞。青詞是給天神寫的信,要寫得很講究,宰相嚴嵩、徐階都因為會寫青詞得寵。政治腐敗到極點,朝臣中有人提意見的,不是殺頭,便是革職、監禁、充軍,嚇得官兒沒人敢說話。海瑞在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二月上治安疏,針對當時問題,向皇帝提出質問,要求改革。https://read.99csw.com
此人便是海瑞。
有位古人,四百年後,讓北京市副市長兼明史專家吳晗身罹巨禍。
九九藏書一幅荒怠皇帝的肖像。
海瑞,果然是一位麻煩不斷、「到處惹是生非」的人物。不過,眼下提到他卻並非有談論其人之興趣,是想借其在今天一般中國人心中頗為響亮的名頭,引出另一人物的登場。
吳晗在《海瑞罵皇帝》里,對嘉靖為何挨罵,做了這樣的介紹:
這個人的一生故事豐富,個性也極特出,值得細細了解。單論為人的生動有趣,他遠勝於自己的批評者海瑞。《萬曆十五年》稱海瑞為「古怪的模範官僚」,說他「當然是極端的廉潔,極端的誠實;然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也可能就是極端的粗線條」。純粹從情節敘事看,海瑞這人沒有太高價值。如果當年吳晗本意是想寫一部引人入勝的好看的戲劇,他應該讓嘉靖而不是海瑞來充當主角——當然,我們知道他寫作的動機不在戲劇。九_九_藏_書
說起荒怠,明世宗——年號「嘉九_九_藏_書靖」——確有那樣的時候,不過這隻是他的一個側面,遠非全部。嘉靖的荒怠發生在中晚年,在此以前,他非但不荒怠,簡直還幹勁十足,做過一些「驚天動地」的事。
好在今天對於歷史和古人回到了比較天真的目光,可以抱著有趣無趣、好玩不好玩的心情打量歷史人物。正是在這樣的目光和心情中,嘉靖顯示出了他難得的價值。在整個嘉靖年間,他是全中國唯一曾經淋漓盡致展現自己個性的人物;不僅如此,他在古往今來帝王中間,也以不落俗套的抱負與追求,塑造獨特形象。此等人物,怎可埋沒?又怎忍其埋沒?